“你说的是真的?”谢大夫人起身问道,“真的能停止坍陷,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不过现在大家关心的不是这个,能不能挖砂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了,最要紧的是不引起轰动。
一个矿山的利益和谢家的荣耀相比还是不足为重。
现在的青山矿是谢家的三大大矿之一。
只要不塌陷,谢家就由足够的理由来掩住这次的矿难。
“当然是真的。”安哥俾说道,“不过撑住的意思就是保住了整体山脉,但青山矿不能再挖砂。”
至少不会在谢大小姐谢家捧着皇帝的御赐墨宝迈进门的时候,成为人尽皆知的事。
谢老夫人再次啪啪的拍桌子。
安哥俾迟疑一下,点点头。
“真的假的?”
“只要能找到坍陷的地方。”他说道。
“能找到主断层?”
屋子里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
他的话没说完屋子里就又热闹起来。
谢大夫人看向谢老夫人。
“如果能找到主断裂坍陷层,撑住矿井,当然,只是撑住,至于再挖矿什么的……”安哥俾说道。
“母亲。”她喊道。
屋子里的人愕然。
谢老夫人拍了拍桌子,屋子里再次安静。
有?
“青山矿也已经快要五十年了。”谢老夫人说道,“山神的回报也足够了,让它安安静静的歇息吧。”
“有。”安哥俾说道。
“那母亲的意思是,像郁山矿那样吗?”谢大夫人问道。
“说,怎么办?还有没有救?”谢老夫人说道。
“当然啊,不是说了,要撑住坍陷的地方就能避免吗,那就只有也必须填井了。”谢存礼说道。
屋子里再没人说话。
填井!
“他是谁?他是从生下来就在矿山里跑的人,他是天天进矿洞的人,他是从塌陷的矿洞里逃出来的人。”谢老夫人喝道,“他也是这次亲自下到青山矿十七个矿洞看了的人!”
安哥俾身子一颤,抬起头。
谢老夫人啪的将茶杯砸在地上,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不,也许,也许不用的。”他说道。
“你懂什么!你谁啊你!你个毛头小子!”
屋子里的人再次看向他。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不用?那用什么?”谢文昌问道。
屋子里一愣,嘈杂声更甚。
“用山石撑住…”安哥俾说道,面前出现那个女孩子举起山石的动作。
声音低沉,但却盖过了屋子里的嘈杂声。
这里!
“青山矿十七个矿井都在塌陷。”他说道。
这里!
面对这些对于矿工们来说一辈子都难得见一面的大老爷们,安哥俾并没有吓的发抖,而只是低着头。
她大声的喊着将山石一块块的砸进去。
屋子里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
“你能保证你寻找的地方就是准确,不会反而牵一发动全身吗?”谢大夫人问道。
“大伯母,你怎么把外人带进来?”
他不能。
“这什么人啊?”
安哥俾摇摇头。
屋子里的人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人。
所以历来的习惯是用人,更多的人,去填,将整个矿洞填满,总有一个能撞上。
安哥俾?
安哥俾握紧了手。
“安哥俾啊。”她说道,“你说说现在矿上到底怎么样了?”
谢大夫人不看他,看向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笑了。
“母亲,这是关系我们谢家能否当得起皇帝御赐的顶天立地的关键时刻。”她郑重说道,对着谢老夫人跪下,举起双手,“我,请母亲帮我。”
“是十个。”谢大夫人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起身下跪。
“三个吗?”谢老夫人竖眉,“青山矿十七个矿井,只有三个矿井出事,你们就慌成这样吗?”
对于谢老夫人的质疑,已经被那次冬祭的异象以及郁山矿焕发生机的事实打消了。
“大约有三个矿洞已经完全塌陷了。”谢文昌说道。
“请,老丹主,主祭。”他们齐声说道,“请,老丹主,护佑谢家,请,老丹主,赐福矿工。”
“现在矿上到底怎么样了?”她说道。
谢老夫人慢慢的站起身,神情悲悯凝重。
谢老夫人坐下来。
“巫清娘娘,请助我们安抚山神。”她伸出手说道。
“好了好了母亲,现在别说这个了。”谢大夫人急道。
在一片满地的跪拜中,安哥俾还呆呆的站在门口,耳边是还未散去的请求声。
屋子里的人忙都站起来相劝。
请,老丹主,护佑谢家,请,老丹主,赐福矿工。
“是你不知好歹!都什么时候了,看看你们安排的事!”谢老夫人呸声说道。
这护,就是要用血来佑。
“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呢?”谢存礼气道。
这福,就是要用血来赐。
“然后等人嘲笑我们谢家的时候,好让我一下子气死是吧?”谢老夫人竖眉喝道。
这一次,要有多少矿工,被献祭?
“她也是担心你的身体。”谢存礼没好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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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来了?等到人人都说我们谢家遭了天谴的时候我再出来吗?”谢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父亲。”
看着进门的谢老夫人,谢大夫人忙说道,起身搀扶她。
听到这一声喊,原本因为有人不敲门就冲进来而不高兴的谢文兴忙又堆起笑,一面将手里的信放下来,一面看过去。
“母亲,您怎么来了?”
眼前的女孩子笑颜如花。
谢瑶忍不住踮脚看去。
笑颜如花……
这个时候怎么会让外人来?
那个敢在皇帝面前打架的女孩子才不会对他笑成这样呢。
这谁啊?
“惠惠啊。”谢文兴说道,脸上的笑散去几分,“你怎么过来了?”
在谢老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得挺好的,就是黑不溜秋,长手长脚,低着头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拘束。
谢柔惠笑了笑,似乎没有看到他不耐烦。
杂乱的脚步声从外传来,打断了谢瑶的出神,看到谢老夫人拄着拐杖大步进来,身后丫头仆妇们忙搀扶不迭。
“父亲,咱们的船还是走慢些吧。”她说道。
现在信已经送出去三天了,情况并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家里的人已经一多半都知道了。
谢文兴皱眉。
谢瑶立刻写了信让砂行送出去。
“你晕船啊?那你走慢些吧,不急。”他说道。
谢柔惠说过家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及时的告诉她,而且现在这件事又对谢柔惠有很大影响。
谢柔惠摇头。
谢瑶立刻回去试探着问父亲和兄弟们,果然没有人知道。
“父亲,家里出了事,我们急着赶回去,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更让事情引人注目,不如慢一些,让母亲她们处理好了。”她说道。
看来家里是要瞒住这件事了。
谢文兴一怔。
谢瑶蹑手蹑脚的走开了,回到宴席上,不多时谢大夫人也回来了,依旧笑容满面,跟众人说说笑笑轻松,丝毫看不出刚听到那么吓人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家里出事了?”他站起来,又压低声音。
现在这个时候,皇帝刚赏赐了谢家顶天立地,结果谢家的矿就全塌了,这是不是会让人说天罚啊。
难道这个消息人人皆知了吗?
“大嫂,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更不妙啊。”
“父亲,虽然我没有给谢家挣来皇帝的赏赐,但是我现在还是大小姐。”谢柔惠说道,“有些事,还是瞒不住我的。”
谢瑶心惊肉跳,虽然作为女眷对这些外边的事不在意,但是她也知道一个矿废掉是多么大的事。
那要看是不是真的想瞒你。
整个矿都保不住了?
谢文兴嗯了声没说话。
“死了十几个人,但是,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还在坍陷。”谢文昌低声说道,停顿一下,“他们说,整个矿都保不住了。”
“父亲,我今日来不是跟你炫耀这个的,你放心,除了我其他人不知道。”谢柔惠说道,“我说的事你想一想,矿上出事,又是在这个时候,只会被人认为是天谴的。”
矿上出事了,谢瑶愣了下,其实矿上出事没什么,也不是没有过。
谢文兴叹口气。
“整个矿洞都塌了?”
这正是接到消息让他很郁闷的原因。
她请来谢大夫人,因为掉了头上的茉莉花而去窗台下摘新花,就听到了谢大夫人低呼。
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出事了!真是晦气!
谢瑶嗤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进去了,虽然有心使坏,但丢了谢家的面子,她也没什么光彩。
“母亲肯定有办法的,所以咱们只要等一等,等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咱们再进城。”谢柔惠说道。
这别人是范夫人吧?
谢文兴点点头。
“瑶瑶,你去把大夫人找个借口请出来,我有事跟她说。”他说道,说完又叮嘱一句,“别惊动了别人。”
“我知道,我自有分寸,你不要乱想也不要担心更不要乱说。”他说道。
他听着内里的欢声笑语,神情露出几分迟疑。
谢柔惠点点头,起身告退了。
谢瑶撇撇嘴,谢文昌却看到她停下脚。
回到自己船上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达今日停船上岸歇息的消息。
这么急着相看女婿啊?不管不顾的往女眷这里钻。
谢柔惠抚着手笑了。
她起身走出了屋子,正在外边生闷气,谢文昌急急的走过来了。
“信送出去了吗?”她转头问道。
谢瑶觉得自己瞬时成了屋子里的插的花,只是点缀却没有人多看一眼。
小丫头上前应声是。
谢柔清穿着粉色衫裙打扮的普普通通,一如既往的神情木木,但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用的是最快那种信鸽,今晚瑶小姐就能收到。”她低声说道。
但她并没有欢喜多久,邵氏带着谢柔清过来了。
谢柔惠点点头。
她跟那谢柔清相比多了那么多,缺的就是一次三月三而已,只靠三月三那一次震撼,能熬过一辈子吗?
“那我们就等着听好消息吧。”她微微一笑说道。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人不爱美人,尤其是这个美人家世地位也不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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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夫人的确对她很看重,一直让她在身边伺候,范夫人对她很好奇,就连范公子进来给诸位夫人行礼时也多看了她一眼。
昏昏灯下,谢瑶接过了信。
谢瑶憋着劲要在范夫人面前表现一番,穿着月白色衣裙,剪了一串茉莉花簪在头上,在满屋子里女眷里立刻引人注目。
“其实不用回信了,家里的事大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举行一次人祭就可以了。”她自言自语说道,“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招待范夫人的宴席已经开始了。
她说这话展开信,面色一怔。
那日她被邵氏和谢柔清气的干脆回家去躺了半日,给谢柔惠写了封信,第二日信送了出去,她才又来到谢大夫人这里。
“你达成心愿的机会来了。”
谢瑶握着手向外看。
开头就是这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事情很严重。
她眨眨眼将信纸凑近灯烛。
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们屏气噤声,再不似前几日那般欢喜自在。
“……现在你可以送谢柔清去死了,她的死是伟大而神圣的,她将是谢家被铭记的英雄,而养育她的父母将是成为谢家的大功臣,她的兄弟们将因为她而荣耀…….”
只这一上午,谢大夫人这边就来了三拨人了,都是家里地位重要的老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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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瑶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疾步而进的老爷们。
明日我出门,更新推迟到晚上十一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