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一些食客顿时松了口气，纷纷丢下银子，也不算账，直接走人，不敢停留了。
随手拍出一锭银子，杨狱直上二楼而去。
二楼的人，比一楼要少的多。
“烧些热水，上些肉食！”
等到杨狱寻了处客房洗漱、换衣之后再上来，人就越发的少了，只有两桌客人坐在角落。
小二哭丧着脸，战战兢兢：“我，我们不是，不是毒龙寨的人……”
见得杨狱上来，一做镖头打扮的汉子就拱了拱手：“在下‘平安镖局’总镖头‘公羊京’！早听说斩首刀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爷……”
“镖头客气。”
酒楼里人倒是不少，见得杨狱进来，也都面色发青，想逃却又不敢动，只能硬着头皮不去看他。
杨狱随意寻了处地方坐下，放下弓刀。
见过这位的杀伐手段，可没人认为这么一扇木门能有什么作用。
“杨爷武功了得，只是得罪了毒龙寨，还是今早离开的好。”
但听得敲门之声，还是颤抖着上前开了门。
公羊京也不在乎杨狱态度冷淡，仍旧诚恳劝说：“毒龙寨实力不容小觑，那风三笑在十八把交椅之中也算不得高。尤其是毒龙寨主司马杨，那一双金轮青州都是赫赫有名。”
他不急不缓的走向了不远处大门紧闭的酒楼，酒楼里，从缝隙观望的几个小二吓的面色如土。
“多谢提醒。”
却是清楚，这镇子里，的确没有几个正经人，算是个贼窝了。
杨狱微微点头，不甚热情。
杨狱驻足街头，眸光闪烁。
那公羊京见杨狱着实兴致不高，也就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不怕山贼、怕官差。”
没多久，小二已端着肉食上来。
一眼望去，只有寒风吹卷着的枯叶在飘荡，没有半个人影。
略显富态的掌柜似乎也没有那般恐惧，堆着笑送来一壶黄酒：“官爷，这是自家酿的黄酒，还望您不要嫌弃。”
当杨狱走进这座城镇，大街之上已是一片空空荡荡，之前的摊贩早就逃的没影，沿途的诸多店铺也都关了门。
“掌柜似乎不怕我？”
但凡有行商不走南山，就要掏付大量过路费。
杨狱轻摇酒杯，有些诧异。
一条笔直的官道被各类建筑包围，这条路，是绕过南山的必经之路。
之前这掌柜可是怕的头都没敢露出来。
毒龙镇占地并不大，因为其本身也只是一村之地扩展而成。
“听伙计说了杨爷您这一路斩杀劫匪，清扫路障，小老儿这才知道误会了您。”
直至赵七、蒋都等人驾轻就熟的过来收拾战场，他才一脸苦涩木然的转身离去。
掌柜的满脸歉意的说着。
大汉心头一片冰凉，怔怔而立。
杨狱也不在意，留下黄酒，小酌几杯，顿时点头。
“他刻意寻衅，是为了我毒龙寨？”
他并不喜欢喝酒，尤其是这年头的酒，又苦又涩，很没个味道，不过这黄酒却不一样。
听得这句话，在看着那笔直的背影，大汉心中不但没有生还的喜悦，反而被寒意充斥了。
绵醇甘甜而少辛辣，说是酒水，倒不如说是饮品，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等你寻仇！
见杨狱喝了酒，这掌柜心中才是一松，堆着笑退走。
杨狱抖落刀身鲜血，提起长弓，踏着血污走进了似处于寒流之中的毒龙镇：“等你寻仇！”
赶路多日，又刚自厮杀，杨狱胃口大开，虽然吃相并不难看，速度却也很快，小二跑前跑后好一会，才勉强吃个半饱。
“我就在这毒龙镇……”
这时，二楼又上来一位客人。
突的，闭目待死的大汉闻言睁开眼。
这客人着藏青色长袍，带着斗笠，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取下自己的葫芦灌了几口。
“七天时间。”
突的看向杨狱：“这位朋友，有酒无菜，可能借些肉食来？”
不由的闭目等死。
“嗯？”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那大汉冷汗涔涔，双股战战，望着那持刀而来的少年，只觉勇气点滴都不剩下了。
杨狱微微挑眉：“那不妨坐过来？”
雪白的刀幕将污血斩落在三尺之外。
“爽快！”
嗤！
那客人摘下斗笠，杨狱眼神不由一动。
比之隆冬更为酷烈的寒意让蓝玉书等山贼头目心头发凉，彼此对视，都看出对方的不安与恐怖。
这才知道他为何要带着斗笠。
前后似乎不过半个时辰，毒龙镇内外已是一片狼藉，遍地血污，处处伏尸。
无他，这人长得着实是好。
厮杀似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又以极快的速度落下帷幕。
却不是偏阴柔的美，而是刀削斧劈般的阳刚之相，配合其修长身材，极为醒目。
喊杀，怒吼，哀嚎……
他一坐下，已拱手报名：“白龙轩，陆万川！杨兄弟这一场厮杀，着实让陆某人好生佩服。”
两者叠加，就爆发出极为可怖的杀伤。
“不过是些匪类罢了，不值一提。”
而超人一等的五感让他对周遭一切的感知都无比清晰。
杨狱笑着回礼，心中却是一动。
板肋虬筋提供的巨大精力让他哪怕无法催发血气与内气，杀伐力也超越了寻常的气血如虎之辈。
白龙轩是青州少有的几家有着上乘武功的大宗门之一，弟子门人也很是不少，实力远非铁剑门可比。
杨狱跨步拔刀。
这陆万川的名字他在六扇门的情报里也见过。
顷刻之间，金铁交鸣之声大作。
似乎名头不小。
铮铮铮铮———
“毒龙寨可不是小角色。”
杨狱深吸一口气，足下只是一点，拉扯出森寒可怖的刀光，扑入了一众悍匪的包围之中。
陆万川微微摇头：“那司马杨武功不弱，手段也是很高。但凡武林中人路过，无不礼遇有加，在青州地界，很有些朋友。”
轰！
“财帛动人心，自古如此。”
随着那大汉一声怒吼，毒龙镇的一众悍匪已挥舞着刀剑如林，狰狞扑杀而来。
杨狱语气平淡：“能看透的没有几个，如阁下这类人，不在少数。”
再无任何缓和的余地。
自蓝玉书等人的口中，他知道了不少所谓绿林道上的规矩。
“老子便是死了，头领们也会摘下这小子的人头与我等报仇！”
比如投名状。
“冲将出去！就是死，也得让人晓得咱们毒龙寨的气魄！”
再比如，不截同道，遇衙役押送犯人，必要搭救之类。
“弟兄们，与他拼了！”
“呃……”
又靠什么能让将视土地为命的乡人将祖辈生活的地方拱手相让？
陆万川语气一滞，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杨兄弟说笑了。”
靠什么养活成百上千精壮，不事生产只会好勇斗狠的山匪以及他们劫掠而来的妇孺？
杨狱自斟自饮，语气冷淡：“你觉得很好笑吗？”
毒龙镇靠什么盘踞一方？
“杨兄弟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毒龙寨或许对地方有些妨碍，可司马杨仗义疏财，多有搭救江湖同道之举。
可能够做到傲笑一方，虎踞千百里之地的山匪强梁，却绝无一个无辜。
或有些地方做的不好，却也不失为绿林好汉。”
这世道艰难而混乱，很多穷困汉子被逼的没法，就只得逃到山上，他们，自然有无辜的。
陆万川面色一沉，又自挤出一抹笑来：“青州糜烂，官府无道。杨兄弟就真不考虑为自己留条后路吗？”
有。
“酒菜快凉了。”
山贼，有无辜的吗？
杨狱轻扣桌子，打断了陆万川的话，示意他动筷子。
杨狱不急不缓的拔刀在手，闻言神色变也不变，语气仍然冷淡：“我等着。”
“这些酒菜有什么滋味？不如与我同去毒龙寨，自有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奉上。”
呼呼—寒风吹卷着血腥。
许是见杨狱没有发难，陆万川态度更好了些：“你要走南山去青州，也可畅通无阻，盘缠银钱不足，小弟做主为你补足！如此，化干戈为玉帛，难道不好？
自屋檐上扑下来的大汉心中杀意如潮，虎目含泪，切齿咬牙：“好个斩首刀，好个杨狱！今日你欺我毒龙寨高手不在肆意屠戮，这仇，来日定会有人向你去讨！”
哪怕你醉心官场，绿林道上没有朋友，可也是做不下去的！”
“三哥！”
杨狱轻叹一声，放下了筷子：“这顿饭不吃，你以后可就吃不着了。”
蓝玉书默默低头，其他人也没了回应。
“嗯？”
有人低声闻着。
陆万川心头一跳，已退至数丈之后。
“还，逃吗？”
他按住长剑，眼神幽冷：“杨狱，你可想好了。”
蓝玉书面如土色，囚车里的几个山贼头领直打摆子，面色同样难看。
“在我家乡，有句话，我曾经并不很在意，但这几年，越琢磨，就越觉得有道理。”
“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官差……”
杨狱慢条斯理的擦拭手掌，缓缓握刀。
哪怕镇子内外的多是亡命之徒，心头也不禁泛起深深的寒意，冲杀而来的诸多匪徒顿时骇的不敢再前进。
“什么话？”
眼见着八尺之高的魁梧大汉，一拳之下，就只剩半尺高的血泥残渣。
陆万川微微眯眼。
毒龙镇外一片死寂。
铮！
太凶残了！
清越如龙吟的刀鸣响彻酒楼。
凶残！
“宁取狂狷，不为乡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