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杨逆已是够了,再多几个视自己如仇寇的,他着实也受不了。
不过,杨狱也并无此心。
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可惜的是,思维仍受他的局限,无法跳出他的思维,产生自我意识。
“你且化身为我,在此等待。”
以融兵炼体大神通斩出来的诸般化身与杨狱滴血所化之化身不同,更为贴近于传说中的分身神通。
待得无间化身道完山海变化之后,杨狱心中动念,将无间化身留于寝宫。
无间化身面无表情。
他自己则一转念,化为虚影消失在皇城之中。
“其他的,你没有吩咐,我便也没有去做,去打听。”
距离开启大阵尚有三天之久,这个时间,也足够他去完成斩魔仪式了。
杨狱微有些默然。
呜—似有微风吹过皇城,倏忽间已没入人群之中,动作细微且快,几无任何人发现异常。
无间自无隐瞒,微微一顿后道:“她并未提及你。”
大周皇城,乃是赤心神州最为繁华之地,没有之一。
“她要了两道万法令,我走之前虽还在山海,只怕她母子两人之后是要跨去他界……”
此刻日上三竿,大街小巷却仍是人流如织,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杨狱心中微震:“她说什么?”
玄黄界的底蕴比之龙泉更甚,此刻虽在世俗王朝的帝都之中,目之所及,却尽是与修行相关之物。
“嗯?”
灵草、灵药、奇珍异铁、符箓,灵相图,神种,乃至于道果都有人叫卖。
无间又道。
走在其中,杨狱的心中也别有一番感触。
“裕凤仙,曾来寻我。”
纵然同一方天地,东西尚有不同的风土人情,诸界之间自然更为不同。
直至后来修持者没有了提升跟脚之造化时,修成灵相者,方才暴涨千百倍。
山海更贴近他前世记忆中的‘古代’,龙泉更像远古之世,玄黄天地却综合两界之长,既有浓郁的世俗之味,又有几分远古风貌。
而那时,灵相的修持也远比如今要难不知多少倍,修成初劫者都不多。
喧嚣人气扑面而至,杨狱却不觉吵闹,反而觉得心中平和了几分。
大内藏书楼内的石碑有着记载,天禹大帝最初创立灵相修持之道时,但凡成就者,无不有洗涤跟脚,改易禀赋之造化。
仙佛之路,归根究底,是人心掌天心的过程,在此途中,不可避免的要消磨人心。
跟脚。
如墨滴入海中,想要不被稀释,甚至反过来浸染无边汪洋,其难易可想而知。
最初,他只以为是武道晦涩难进,可直至来到玄黄界,接触到灵相修持之后,他方才知晓人仙武道的修持难在何处。
因而修行者越修行,人味就越是淡薄。
对于山海三百年只有一尊人仙,杨狱并不奇怪,因为龙泉界千载也无几人。
但修行者追寻大道,却并不想失去自我,为了对抗道化,各类手段也就应运而生,持戒之法就是其中之一。
“人仙之难,在于跟脚。”
只是……
除她之外,再无其他人晋升人仙,三百年后,武道虽盛,但隐隐有了颓势……”
“我于持戒法上的修持终归不如谛听、三葬和尚这类远古大神……”
无间微微摇头:“杨间之后,只有裕凤仙晋位人仙,她如今以九耀之身兼人仙绝巅,山海之间,无其抗手。
行走于人潮之中,杨狱心中自语着。
“山海灵炁已复,虽远不如龙泉,却也比之前好过十倍,九耀主已出不少,倒是人仙……”
持戒法是双刃剑,其固然能锚定人性,可一旦破劫,就极容易陷入失我之劫。
王朝兴衰,人心善恶,实非他可以掌控……
持戒越是多者,就越是容易被人针对。
至于以后,却又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了。
因而,哪怕知晓持戒越多越好,杨狱也并未想过另持他界。
可事实上,他敲定诸部、诸法令,只要百官各司其职,只需有人监察诸部运转,有无皇帝,实无甚必要。
多固然好,精未必就不好。
他也好,杨间也罢,皆无心权势,之所以坐镇皇城不过是当时天下初定罢了。
只是……
杨狱点点头。
“持戒修持之真谛,是由己及人,大初定鼎山海,规束天下万民,某种意义上,也可算是我的锚点!”
“如此,也好。”
杨狱一心多用,逛街之余,也不忘修行。
“没有了天灾,民间比之以往好了太多,至少,不必我奔波送粮……”
大周十八万年底蕴不可小觑,即便藏书楼内百不足一,也让他收获极大。
“之后,第五桀领太师位,坐镇朝堂,不设帝王,百官各司其职,暗中虽有波涛,明面上却比之前要好许多……”
持戒法,就是其中之一。
顿了顿,无间化身面无表情的继续诉说:“杨间走后,岁月瞬间被拨去三百年,第五桀等人欲拥立张玄为帝,被裕凤仙拒绝……”
天禹大帝,就是个中大宗师。
“也不姓张。”
其鼎立大周,囊括四海八荒,非但凡俗,便是修行者都要受其约束。
无间化身面无表情,杨狱心中亦无波澜,只是询问着朝廷民间的变化。
而他之所以认为这是持戒,是因为天禹大帝在世时曾颁布一项‘禁淫’铁律,万世不改。
只是,大初朝廷,已不姓杨。”
“可惜……”
“杨间走后,百官曾有慌乱,但山海界有神将驻扎,天下未有大乱。
心念转过时,杨狱驻足。
岁月流转三百年,山海界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诸般天灾皆去,大初王朝已至最为鼎盛之时。
此刻,天色已稍有些黯淡,大街小巷的人流已少了许多,但他驻足之地,却仍是十分之热闹。
言简意赅,无间化身诉说着山海界的变化。
一盏盏花灯被带着脂粉气的香风吹得晃悠,空中弥漫着男女调笑之音。
“龙泉之变后,山海界岁月流逝三百载……”
醉凤楼。
一袭黑袍,沉默如铁石,正是跨界而来的无间化身。
大周北城区最大的勾栏之一,占地颇大,日进斗金,也,藏污纳垢。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空荡荡的寝宫之中,已突兀的多出了一道身影。
“魔气!”
嗡!
杨狱抬眸望去。
轻抚诛魔剑锋,杨狱退出了暴食之鼎。
金精火眼之下,天地间诸般气机于他而言皆如掌中观纹。
“斩魔百余可晋诛魔……”
此刻,散乱于神都各处的魔类气息皆一目了然,而此间,正是最多之处。
以他今时今日之修持境界,无论是十都、九耀亦或者八极的位阶仪式,理论上都可快速跨过。
只一眼扫过,就有不下百数,足够他完成‘斩魔仪式’之用了。
位阶二持,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快速进步的道路了。
不过……
幽静的鼎中,杨狱静思许久,方才将斩魔位阶图以及刚到手的诛魔剑取出。
“魔类位阶者,未必皆为魔。”
“难,难,难……”
杨狱从来不是个嗜杀之人,哪怕是为了位阶仪式,也不会轻动刀兵。
因而,纵然未经龙泉之变,他必然也要寻求于外,触类旁通,而不是困锁一地潜修。
因为,稍稍一扫之后,他就随着人潮涌入了这座醉凤楼中。
再想进一步都需要漫长的岁月沉淀……
以他今时今日之修持境界,纵然在这大周神都之中,来去也无所拘束,更无所顾忌。
无论他承认与否,此刻的他,已陷入了瓶颈,无论仙武皆是如此。
醉凤楼中宾客满座,其中甚至不乏修行者,但却无一人能察觉到他的踪迹与气息。
但越是往后,修行越难,不以人的意志转变。
哪怕是其中的几尊三劫灵相者,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在他们身侧被杀。
千载岁月间,他几无一时停歇,冥冥之中的压迫让他极尽所有去修行。
前后不过片刻而已,杨狱已是出得此楼,而直至他另寻了一处酒楼时,才有人发现被他诛杀于醉凤楼中,身怀血孽的诸般魔类修持者。
境界、法力、神通进度、法宝、功法、武功、位阶图……
一时之间也是引起了莫大的骚动。
深吸一口气,杨狱再度走入暴食之鼎中,鼎壁之上的诸般进度条闪烁豪光。
“乾苍欲启天鼎大阵之事只怕已传了出去,此刻城中各处都蛰伏着高手……”
“修行!”
凭栏而望,杨狱可见满城气机交织,其中不乏二劫、三劫灵相,八极主。
呜呜—心海扬波,诸般思绪于其间翻滚交织,又一一散去,只余一念于心海不散。
甚至于,他感受到了一缕四劫灵相之气。
仅仅一想,杨狱似已嗅到了冥冥之中风雨欲来的气息……
不过……
九劫未变,三十六天横压之时尚且有如三葬等佛魔、平天之妖圣反天,遑论劫波之后,九劫坍塌,天道不存的现在了。
“这或许也是乾苍刻意为之,故意打草惊蛇……”
这些天骄人杰,禀赋悟性皆是上上之选,不逊甚至超过前者,可就因生得晚,就永生永世被压在下面不得寸进,如何能够甘心?
扫过醉凤楼所在,杨狱心中微动。
这使得九劫的秩序无数年不可撼动,却也积压了无数后来人杰的怨气。
被他诛杀的百余人皆为位阶主,其中不乏灵相修持到了二劫之辈。
曾几何时,以那位神庭之主大天尊为核心的三十六重天威压寰宇诸天,占尽位阶,非彼此杀伐动乱,后世人杰天骄不能前进半步。
一下死了这般多高手,但却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稍有些涟漪就被扑灭了。
九劫的秩序,是在漫长的八亿四千万年间逐步形成的,但崩坏,却不需要这般久。
不问可知,神都看似松懈,其实内中防备极为森严。
梳理着诸般讯息,杨狱心中了然。
“呼!”
“天海开,十劫启,九劫神魔纷纷归来,但九劫时的秩序,已不复存在了。”
轻吐浊气,杨狱合上门窗,也未回寝宫,就在这酒楼房间内盘膝坐下。
能够历劫归来的神佛,又有几个没有不为人知的谋算?
位阶二持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比之玄黄世界树都更为紧要。
但这也并不奇怪。
毕竟炼化玄黄世界树的九大节点他还未完成一个,但斩魔位阶图的晋升仪式,他可是已经完成了。
逐字逐句的分析这两人所说之话,他隐隐可以感觉到两人皆有极大的保留,不但是对自己,也对彼此。
【斩魔道人位阶图】
杨狱心中自语着。
【仪式:除魔百余,即可晋升十都斩魔位阶】
“反天、丹炉……”
【已完成】
对于这些历劫归来的老怪物,他从不敢有丝毫大意。
【可容纳神通:4】
杨狱消化着来自于两人的情报,也揣摩着两人的真正意图。
以逆乱心猿身,兼人仙四步之修持,杨狱自问大神通者之下,几无抗手。
呜—心海之中,光影交织,三人交流的始末在其间不住循环。
哪怕是在如今暗流汹涌的神都之中,完成十都仪式对于他而言也如探囊取物。
这尊九劫就名声极大的‘佛魔三葬’绝不是其外显的那般和善,他能够察觉到,就连谛听也处于十分警惕的状态中。
只是……
法则之海中的短暂交流期间,他至少十数次感受到了来自于那三葬和尚的危险气息。
感受着心海中光芒大放的斩魔位阶图,杨狱却是按住了晋升的念头。
杨狱心中明镜也似。
一来,对于第二位阶可以容纳的四门神通,他还没有抉择。
“那三葬和尚,极度危险!”
二来……
明亮的镜面之上,他怀抱大日静坐于神像之上,周身缭绕着雷霆之气与丝丝缕缕的黑气不住的碰撞摩擦着。
“我从未听说过位阶二持,却不知二持的位阶晋升时,是否也会引来法则之海?”
满是水汽的寝宫之中,杨狱盘膝而坐,调息吐纳平复着业火焚心之痛,心神却落于‘八九玄功镜’上。
凝神感知着暴食之鼎内诸般停滞不前的进度条,杨狱心中不由得泛起涟漪:“如果可以再来三次法则之海的洗礼……”
谛听、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