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于家，他倒是有些印象，大老板最初发家，就是受了于家的恩惠。
杨狱回想了一下。
据说，这是万龙道首富，其家族麾下的商会遍及诸道、州、府……
“慧眼？”
“此人早年人称‘及时雨’，说的就是此人行事，每每在人最为危难之时施于援手，当年慕清流被铸剑山庄追杀，是他出面，并说动朝廷，护住了年少的慕清流。”
林道人没有隐瞒：“于长生也算一代传奇，此人白手起家，活的也久，但最为人称道的，是其人生有一双慧眼。”
说着，林道人神色也十分之微妙：“不止是慕清流，张玄霸、当今皇帝、先皇……庙堂、江湖里的大人物，大多都受过此人恩惠，这，才是他能够守住家业的根本原因。”
“准确说，是神都于家的老祖。”
“这也行？”
杨狱皱眉。
杨狱都有些惊诧。
“是朝廷？”
每每出手恰到好处，且还往往搭救的还是未来的大人物，这怕不是什么慧眼能说得通的。
林道人微微摇头：“慕清流是铸剑山庄的杂役出身，若无贵人扶持，纵然天资绝顶，怕也早被铸剑山庄杀于未成道之前了。”
至少，以通幽之能，加之生死簿在手，他也只在西北道能勉力做到这一点。
“这世上，谁还能没有三五个好友？那慕清流又非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要知道，通幽也罢，生死簿也好，欲知人命数，那也是要一个个去看的。
杨狱心中了然，却也不免诧异：“那慕清流一向是个散人，悬剑台拢共也才几个人，据说连徒弟也无一个，怎么会替朝廷出头？”
想要从亿万万人之中，寻出未来必然有大成就者，哪是那般简单的？
任何修持至武圣境界的高手，都自有傲气在，林道人鲜少有对他人称赞，此刻这话，分明是吃了亏。
除非……
看了一眼杨狱，林道人神情凝重：“若非他并无杀意，此刻，只怕也轮不到贫道来追杀聂龙天了……”
“因着此人，慕清流欠了朝廷好大人情，他此次出手救下聂龙天，下次，未必就不会因此向你出手！”
“此人剑术通神入化，以一口铁剑传递剑意，威胁已然远大于聂龙天……”
说着，林道人也在观察杨狱，却不想后者只是笑了笑，并不太在意一般。
霸王陨，黑山隐没的如今，慕清流已然登顶锦绣榜第一，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然是当世第一人了。
“债多了不愁。”
杨狱眸光微凝。
杨狱自无甚害怕之意，转而问起聂龙天。
“慕清流？”
“此獠的武功尚不及贫道，不过，投靠朝廷的这些年，他所获好处不少，一时半会，想杀他，也难。”
那一日，楚天衣捧剑而来，他不忿慕清流以势压人，悍然出手挑战，以至于失了杀聂龙天的时机。
说起此事，林道人就颇有些恼怒。
林道人点点头，没有隐瞒，将数月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若非慕清流……”
杨狱询问。
“前辈辛苦。”
“数月里，前辈杳无音讯，只怕，不止是因为聂龙天吧？”
杨狱微微拱手，谢过他这数月奔波，又请他回去坐镇西北城。
见得杨狱那一瞬间，林道人心头不由一跳，只觉他的气息又有变化，隐隐间，有种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味道在。
“嗯？”
“区区聂龙天，岂能伤及贫道？”
林道人顿时皱起了眉头：“你不回西北道？”
杨狱走在最后，见林道人安然无恙，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我要回黑山一遭，尝试将我家老爷子、婆婆接到西北，顺便……”
“前辈无事就好。”
说着，杨狱看了一眼秦姒。
林道人面色缓和下来。
后者面颊泛红，偏过头去，有些羞涩。
“小姒。”
“小姒的仪式，也该完成了。”
数月里，林道人杳无音讯，她心中也着实有些担忧。
“嗯？！”
秦姒下得苍鹰，适应了苍鹰的速度，她也不再像最初那般难受了。
林道人眉头不由挑起：“你要称王了？”
“师叔祖。”
青鸟借运方腾飞。
其速之快，比之寻常飞鹰，乃至于翎鹰都快了不止数倍。
秦姒的仪式，不是占据一州一道之地即可，无名，不可聚运，无名，则无法借运。
前后相隔不过十数个刹那，真罡加持的苍鹰已然以极速而来，带着滚滚风云落于青岩城外。
欲完成秦姒的仪式，两人完婚是其二，其一，则是称王！
林道人心头一惊，旋即舒缓，已然看到了鹰背之上熟悉的身影，当即脚下一动，压落飞鹰。
可称王何其之难？
“这是？”
天下九道之地，不乏暗中掌控一州乃至数州的枭雄，可谁又敢站出来称王？
正欲以‘千里锁魂’秘术感知聂龙天逃遁的方位，突然心头一震，抬头北望，就见得气浪滚滚，一抹暗金色光芒以极速而来。
除非是……
念动间，林道人精神冥合天地，于虚空之中极度驳杂的气机之中寻出自己想要的那一缕。
“张玄霸……”
“聂龙天！”
杨狱微微一叹：“赵王爷他，陨落于塞外黑山之前……”
飞鹰振翅而至，绕青岩城而飞，林道人立于鹰背，极目四望，面色阴冷。
“他死了？！”
许久之后，一声鹰啼响起。
哪怕有着预料，林道人仍是虎躯一震，眼底闪过极度不可思议的光芒：“谁能杀他？！”
那高手追之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大人消失在视线之中。
“七杀山前，赵王爷力敌六大武圣，同时，被怜生教那老妖婆，以钉头咒暗算……”
“大人，大人！”
“他死了，难怪，难怪……”
一声低吼，聂龙天转身就走，身形如电，几个起伏已然消失在荒野之中。
林道人心中激荡，许久方才平复下来：“如此，你更该先回西北，招揽军民，在大变将起之前，先取龙渊、定安在手！
“林道人，你阴魂不散！”
届时，天下大变，则趁势南下……”
那六扇门的高手翻身下马，正要汇报这些日子发生的大事，就见自家大人身躯一颤，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哪有那般容易。”
“大人，陛下他……”
杨狱摇摇头：“西北道此刻佣军不过二十余万，守土尚且勉强，谈何进取？怜生教高手汇聚定安，以一教取一道，易如反掌。
那可是暗月法王，执掌大离天轮寺僧兵杀伐的强人，不是云泥道人那锦绣榜之耻可比的……
而云州边关被破，天狼大军只怕不日就将汇聚……”
这才多久？！
攻城略地，不是江湖厮杀。
可也仅仅是一掌而已，他自问，若当日认真几分，杀他不会比杀条狗难到哪里去……
不止是要打下来，还要守得住，否则，他前头打下来，后头又被夺了去，岂非是空费功夫。
那时的杨狱，已是极为不凡，玄关都未开，已然能接下自己一掌。
“大风将起啊……”
他尤记得，当年太岁出世时，自己追杀林道人，曾引来杨狱搭救，两人还曾交手一招。
林道人心中一叹，又道：“这，算你说的三件事之一？”
聂龙天袖袍一荡，心中惊疑到了顶点。
“算。”
真是他！
杨狱点头。
那高手匆匆而来，汇报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下堵了回去，忙不迭的回答：“杨，杨逆……”
林道人性情乖张，即便心里应下，嘴里也是不会应，必须要给他个台阶下。
聂龙天面沉如水，也不理滚了一地的行人，看向匆匆策马而来的六扇门高手：“拦山关外，谁人迫退了暗月法王？如实说来！”
“也罢，念在你再三请求，贫道勉为其难应下就是。”
“杨狱！”
“如此，多谢前辈。”
更远处的行人也都骇然，见得此幕，纷纷退散。
拱手道谢，杨狱又取出路上自己写下的信件，递给林道人，嘱咐他带给余景、齐文生、秦厉虎等人。
一声低吼掀起气浪，直将方圆里许之内的行人震作了一地滚地葫芦，痛苦哀嚎声不时不绝于耳。
接过信件，林道人仍是有些不甘：“可惜，又得让那聂龙天逍遥几日！”
“滚！”
“那自然不会。”
他面色一沉，反手一巴掌，连人带马都拍死在官道上，更引起一片哗然。
闻言，杨狱微微一笑：“此人，交给我。”
“聒噪！”
“你？！”
饶是聂龙天这般心性，也不由愣了一瞬，直至不远处的江湖武人因同伴身死而发出惊呼声，方才回神。
林道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杨狱，眉头拧成一团：“你，突破了？”
“我只怕都未必能……”
“突破还差一些……”
“怎么可能？！”
杨狱微微摇头。
“他能战平暗月法王？！”
以他今时今日之修持，武圣之门已然清晰可见，只是，他要突破的，可不仅仅是武圣。
“杨狱？！”
见林道人还是皱眉，他还是加了句：“不过，拿下他，应当不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