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弓,强过四象弓不止十倍。
缓缓的松开弓弦,气血逆流回归自身,杨狱方才松了一口气。
聚气成箭消耗巨大不说,这口弓想要拉开,难度同样绝大,他怀疑,若非九牛二虎突破至十龙十象,他甚至无法满拉此弓!
“呼!”
“这口弓,难道就是云烟老不死想要我盗的弓?!”
这弓……
林文君悚然一惊。
这一箭哪怕不是直对着她,可窥见此箭的那一霎,她只觉世界都为之灰暗了下来。
“她想要盗弓?”
似有无形的大手搅动了整座院落的气流,秋风变得凌厉且凶猛,看着那蓄势待发的一箭,余灵仙只觉毛骨悚然。
杨狱舒缓着酸麻的手臂,余灵仙也是皱眉,精致的脸上闪过动容:“道果‘射日’?”
“这,这弓……”
“射日?”杨狱的神情越发诡异。
一次拉弓,居然消耗如此之大?
他不知是否是巧合,今生的诸般神话传说,与前世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有些地方,甚至相同。
前后十多个呼吸,这口神弓,被拉成了满圆,而杨狱却觉充盈全身的内息、真罡、血气都为之一空。
射日传说,就是其中之一。
呼!
比远古更为久远的传说之中,有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民无所食,引得群魔横行。
足人长的大弓,被缓缓拉开,似如两龙纠缠的弓身下,一支赤金交织的气血之箭,缓缓成型。
有大神羿横空出世,张开神弓射日,射落九日,身陨大荒。
咔咔咔—似是城楼吊门在徐徐拉升,剧烈的摩擦声自小院传荡出极远。
这传说,在此世流传也广。
老夫人身子一晃,眼前阵阵发黑:“那孽子!”
“怜生教中,有‘射日’道果?!”
“我……”
听得林文君的回答,杨狱神色古怪,恍惚间,有种传说神话将要走入现世的错觉。
张文安几乎跳将起来,他举着竹杖的手都有些哆嗦:“乾龙弓,后来不是被藏在我府中吗……”
射日啊。
“什么?!”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道果?!
裕凤仙莫名其妙:“乾龙弓啊?”
等等……
老夫人的笑容僵住:“什么弓?”
杨狱反应的很快,看向掌中的乾龙弓:“她欲盗此弓,是因为‘射日’道果,需要神弓作为载体?还是要认主,只能是弓?”
“弓?!”
“射日道果,教中得来已久,只是,和许多道果一样,这枚道果认主尤为苛刻……”
裕凤仙高昂下巴:“他一见那口弓,眼都直了,此刻必是爱不释手,千恩万谢……”
余灵仙回了一句:“除非有点燃了与‘大神羿’相邻的命图,否则没人知道认主射日道果的前置条件。”
“我办事,您放心就是。”
“云烟,只怕是在碰运气?”
收敛心思,老夫人微笑:“他可还满意?”
说到最后,余灵仙有些迟疑了。
这时,有气流呼啸,一抹红影自远而近,却正是裕凤仙。
如果说云烟蛰伏龙渊王府为奴二十载,只是想要盗此弓来碰运气。
老夫人摇摇头,不再提及此事。
这只怕怎么都说不过去……
“究竟如何,谁也不知,只盼那位陛下,莫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会不会,她背后之人,点燃了与‘大神羿’相邻的命图?”
张文安恨恨拄地。
林文君猜测。
“宠信方士,乱国之举!”
道果认主,犹如降大运,这是天下公认的。
老夫人扫过四周,她说话,自然无人敢偷听,却还是压低声线,传音入密:“石碑上言说的种种,正与当世契合,深得陛下信任。此榜,根据薛地龙的说法,干系到‘天地大变’!”
因为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哪怕遇到道果,也是很难满足认主的前置条件的。
“不错。那石碑上写着远古道文,极难破译。可就破译出来的那些,却几乎影响了天下局势。”
而想要恰好碰到一枚适合自己的道果,那可不就是撞大运?
当然,流积山一战,与此幻境也不无关系。
例外,也是有的。
甲子之前,流积山下,曾有一处‘仙魔幻境’出世,薛地龙于此处崛起,才有后来的平步青云。
以教中典籍记载,点亮命图之后,在付出一定代价之后,可以看到与自己位阶相邻的位阶图。
张文安皱眉:“听说,此事是薛地龙起的头,得到陛下的同意?根源,只怕还是与流积山那块‘石碑’有关……”
以及,道果的认主条件。
“嗯?略有耳闻。”
“不无可能……”
老夫人却是摇头:“你可还记得数年前听说的,朝廷要立‘锦绣山河榜’?”
余灵仙神色有些麻木,她越来越觉得教中隐秘之事太多了。
“今时不同往日。”
“那她,岂不是要来寻主上麻烦?”
若真如此,那天下武林中的大宗师,岂非要死绝?
林文君面露担忧。
依着朝廷一贯作风,民间但凡有出挑者,无不施以重利以招揽,可即便拒绝,难道还能发雷霆震怒?
主,主上……
张文安面色微凝:“不过,应当不会太过吧?”
余灵仙回过神,心中越发发毛,这反噬未免太凶了,若非她亲眼见过这种变化。
“话虽如此,但朝廷处还有变数。以杨狱今时今日展现出来的手段,足可引来朝廷上衮衮诸公的注意了。”
打死都不信眼前之人会是林文君。
只是……
“命图……”
三者皆定,则王牧之再难掀起风浪。
杨狱皱眉。
那杨狱,有任侠英雄气,则可放低身段,以礼相待,则可定其心。
道果四步,命图点燃,几乎距离‘成仙’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林启天为故交,只要施以情谊,则可稳固。
这种人,他接触过的,也只有王牧之。
魏正先为青州军束缚,善待青州军,则可缓其怨愤。
杨狱心中思量,余灵仙也满腹心思,未多时告辞离去,林文君恋恋不舍,犹如最为虔诚的信众被迫离开神像,哭的梨花带雨。
一场宴会下来,虽然没有任何允诺,但老夫人心中却是雪亮,知晓该如何应对几人。
最后被杨狱一脚踢出门外。
“万事不由人计较,已然如此,就不必多想太多了。杨狱出身贫寒,任侠气重,我等以礼相待,则必不会被反噬。”
“这世上的道果,究竟有多少?”
张文安有些扼腕。
杨狱有些牙疼。
“可惜了,若他是我一脉族人,那么,足可中兴我龙渊,镇压八方不服……”
说道果多,他这些年遇到过的,其实屈指可数,说少吧,似乎什么事,都会和道果扯上关系。
这样的天骄人杰,若在盛世,以朝廷大势,足可收归己用,但在这乱世……
聂文洞、张灵峰,以及这盗弓背后,疑似也点亮了命图的怜生教高手。
后半句话,她未有说出口。
院落中,杨狱又尝试了多次,最后发现,这口乾龙神弓,着实硬到不可思议,哪怕是此时的他,也很难催使。
老夫人不吝赞叹之言,神情却有些复杂:“可惜,他心有所钟,凤仙只怕没有这个福分了,而且……”
威力固然绝大,可消耗,同样巨大。
“年不过二十许,武功一流,身怀神通,几可与大宗师一战,如此人物,世所罕见。”
“只希望这样的消耗,能有足够大的威力。”
这里面的东西,细思极恐。
把玩了许久,直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杨狱方才收起潜龙弓,回了屋子。
不止这两人,他隐隐能感觉到,与宴的那几位之所以回来,都极可能是因为杨狱先应下了今日之宴。
“这般待人,真要掌权,怕不是要被人骗个底朝天?”
而重中之重的林启天、魏正先,对于王府的态度也有着极大的变化,甚至不如对杨狱来的温和。
合上房门,杨狱取出了两样东西。
王牧之与王府实已离心离德,只是还未真个撕破面皮,东厂态度不明,但未有什么偏向。
瓷瓶之中,是一枚人元大丹,是最后,裕凤仙硬塞过来的,另一物,则是‘白毛神犬’的道果。
结果,他不甚满意,却也在预料之中。
太难得见到妖类道果了,可惜,大黑狗与此道果的前置条件还有所出入……
今次宴会,并未谈正事,但其实,也是在试探这几位大宗师的态度。
“呼!”
张文安微微一叹。
收好所有的物品,杨狱缓缓阖眸。
“这一宴后,老夫方才惊觉,着实太小看了杨狱,此子,着实可怖可畏。”
随着云烟被擒,龙渊城的动乱彻底平定,镇邪印的仪式,终于完成了。
他问的突兀,但老夫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微微摇头:“不好说,说不好。”
“镇邪印……”
两个执掌着龙渊道大权的老人,一前一后踱着步,某一刻,张文安开口了:“凤仙,还有机会吗?”
望着泛着荧光的镇邪印,杨狱心中突然泛起一个念头:“经由镇邪印,我是否能改造活死人,以让其契合‘道果’?人为缔造出神通主?!”
呼—时值深秋,草木渐凋,王府后院的花园中,花草也多枯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