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罡接过，没有拒绝。
裕凤仙咬牙，突的抛出去一个包袱。
“祁头……”
“东西拿上！”
望着那萧索的背影，丘斩鱼心中大痛，曾经的祁罡，是青州、乃至于龙渊道最有希望走进神都的锦衣卫，也曾意气风发。
祁罡默然转身，走进了夜幕之中：“不必留我，若我成功，自会回来，若失败……”
然而现在……
“我会寻一处人迹罕至的炎热大漠，封闭自身……”
裕凤仙神色黯然，她想要留人，可……
数年同僚，她实在不忍心看着祁罡沦落到如今的模样。
夜风之中，两人站立许久，直至祁罡远去的身影再看不到，也没有动作。
裕凤仙心有不甘。
“青州锦衣卫，没有几个人了……”
“没有任何办法？”
许久许久之后，丘斩鱼叹了口气，黯然神伤。
这是天生的灾星，其仪式，早在认主的那一刻，就已然开始了。
咔咔咔……
对于道果，祁罡不是没有了解，可他敢肯定，自己的道果，不同于已知的任何一种。
指节与刀柄摩擦发出声响，裕凤仙心中烦闷至极，忍不住对月挥砍数刀，方才乘鹰鸟而去。
祁罡沉默了一瞬，摇头：“旱魃久留之地，必有大灾大旱，龙渊城，我已停留多日，不可再留了……”
夜色渐深，王府之中的宾客也多散去，只有酒气未散。
“……不必了。”
裕凤仙回到王府之时，诸多家丁、丫鬟正在收拾残羹冷炙，大厅之中灯火通明，几个老人正襟危坐，在商议着什么。
裕凤仙‘哼’了一声，道：“跟我回城，明日我会发动整个王府的力量，为你寻求解决之道……”
砰！
“他们算什么有功之臣？”
竹杖拄地，发出闷响，张文安面沉如水：“一场宴会，该来的一个没来，不该来的，倒是一个没落下！那孽障，几乎毁了咱家在龙渊道多年的声望！”
祁罡避开，不受她的礼：“王府夜宴，犒劳诸般功臣，这是大事，小郡主还是回吧……”
张灵峰的动乱只持续了大半年，可影响之恶劣，却是超乎想象的。
“本也未出什么力。”
“终归是咱们对人不起……”
裕凤仙随手将长刀插在山丘上，向着祁罡长长一拜：“祁副指挥使万里迢迢前来搭救，凤仙铭记于心……”
越发苍老的老夫人喟叹一声，满面疲惫：“要消泯不满、怨愤，不是一场酒宴就可以办到的……”
嗤！
“那孽障！”
祁罡本想说‘你也拦不住我’，但看了眼她倒提的青龙偃月刀，还是咽了下去。
张文安难掩心中怒气，连连咳嗽。
“小郡主……”
大半年里，他可没有老妇人的待遇，这把老骨头几乎就交代在了柴房里，哪怕侥幸未死，也是伤了元气。
一声轻斥自夜幕之中传来，大云鹰横掠而过，似乌云遮月，大红武袍飞舞着，裕凤仙落下高空。
“罢了，罢了，都散了吧。”
“他拦不住你，我呢？”
老夫人意兴阑珊，摆摆手，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离开。
祁罡声音沙哑：“我知你想留我，但你拦不住我……”
一众老者也都散去，只有张文安坐着不走，片刻之后，王府中的灯火熄了，宾客尽散，老妇人又自走出来。
“老丘……”
“龙渊卫，四卫死伤七成，仅剩三成，王府客卿风流云散，护卫、私军几乎没有剩下的了……”
丘斩鱼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文安痛苦闭目：“三处边关，方征豪已有反心，魏正先也满怀怨恨，林启天重伤损了根基，则可真是……”
“祁头要去哪？”
这是真正的剧痛。
突然，他似有所觉，望向远处，就见得阴影之中，丘斩鱼牵着马，似已等候了多时。
张灵峰暴起发难，除却不在城中的南山霸、于方舟所带的数百人，剩下的不是归了贼，就是糟了难。
默默自语，祁罡转身，紧了紧斗篷，就要离去。
以至于，原本近万规模的龙渊卫，已然不足三千了。
“用之神则神，用之魔则魔，说来容易，做起来，何其之难？我亲历了德阳大旱，千百万人流离失所，又怎能让灾难重演？”
各种私军，以及城中亲近的势力，也都遭了殃，以至于，这一场宴会之上，除却南山霸之外，几乎就没一个是真个参与救援他们的。
可偏偏，那足可焚烧一切的神通，偏偏无法焚及自身。
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这幅皮囊，他自己都觉厌恶。
但这宴会，仍是不得不开，不但要安抚人心，还要各种赔偿，让他肝火大动。
道果认主，神通入魂，带来了他都未曾想过的强大力量，可他终归非人了。
“公羊武呢？”
立于山丘之上，遥望那灯火通明的城池，斗篷下，祁罡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这人声鼎沸，终归与他无缘了。
老夫人问。
“龙渊城啊……”
“他……他也已经离去了。”
没了宵禁的龙渊城，灯火通明，残月挂上树梢，也仍有人声鼎沸。
张文安苦笑：“我等遭难，他被王牧之所制，此时也没有颜面再留下来了。他与徒弟徒孙，以及未死的客卿，也都离开了……”
呼呼—残月高挂，夜风徐徐。
风雨飘摇！
看着鼎壁上浮现的文字，杨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能否以活死人替代那什么‘阴煞凝聚之纯阴木’？”
一场动乱平息之后，不止是城中几大势力，就连他们自己，也感受到动荡难安的气息。
【取煞气凝聚之纯阴木雕刻替身，可在临近死亡之时，由替身去承受和吸收大部分伤势】
“朝廷在，大义在，一时的阵痛，终归可以抚平。”
【炼化可得：替死之术、极小概率可得神种‘替死’】
老夫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简介：长空门中供奉八百年，神种‘替死延生’之载体，精修此术可在法坛笼罩范围内，发挥威力】
值此危难之时，老的昏迷不醒，少的出家为僧，小的懵懵懂懂，她哪怕心神俱疲，也不能倒下。
【品质：十都（下）】
“难，难，难。”
【等阶：十都（下）】
张文安连连摇头：“近些年，诸道起事不绝，旁人不知，咱们还不知？与青州接壤的西北道中，据说前些日子也有了动乱。
【替死木偶】
一神通主横空出世，已占据三府之地，聚众百万，整个西北道，都已乱成一锅粥了……”
杨狱拿起了他最为感兴趣的一件。
“难，就不做了吗？”
不比武道修行的严苛，在传说中，道术的门槛其实并不高，而且作用绝大，且一旦门徒为恶，更好清理门户。
老夫人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只有老身还有一口气没绝，也绝不能丢了祖辈留下来的基业！若真丢了，你我死后都无颜面见先祖……”
这种说法，其实由来已久，且信奉之人极多。
张文安沉默了。
“若三笑散人所说的潮汐真个到来，道术，在某种意义上，适用性要远远超过武道，且更好控制……”
许久之后，才道：“经此一事，王府实力大不如前。道中难免蠢蠢欲动，当今来看，对我等威胁最大的。有三人。”
依着三笑散人的猜测，之所以远古并未有武道流传，也是因此。
老夫人看着他。
传说之中，那些寻仙访道，误入仙山，旬日里就学得一门‘神通’下山，穿墙过户，飞头飞鞭的，多半都是此类。
“王牧之、方征豪，以及，杨狱！”
甚至于，也不需要随身携带传承物，只需供奉在山门之中，则门人弟子行走天下，只需口诀就可引动。
“杨狱？”
那就是，在远古，潮汐未落，天地间满是灵机之时，道术施展虽也需要传承物、法坛，却并未其他制约，不像如今，只能在‘道雾’覆盖之下发挥效用。
老夫人皱起眉头：“他可是昨夜才救了咱们。”
对于道术的记载，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三笑散人在潮汐论中提及的一点。
“恩是恩，威胁是威胁。此子年岁比之凤仙还要小一些，但武功已至一流，神通加持，可硬撼大宗师了！
杨狱心中思量。
这样的天赋人杰，天下少有。而且……”
想要逆转为神种，只怕不太可能……”
张文安也冷静了下来：“他于民间，有着诛杀旱魃，挽救万民之声望，于龙渊城，有着匹马驰王的声名！
“道术，来自于神种，是以某种极为特殊的手法，将神种永固，使其不能被单个人所炼化，方才能代代传承。
于军中，他有逼退方征豪，援手魏正先、林启天的战绩在，而且，他是徐文纪的弟子！徐文纪在青、云二州的声望……”
这是四门上乘道术的承载物。
他的声音越来越凝重，老夫人的眉头也渐渐皱起：“徐文纪果有识珠慧眼，可惜……”
一枚金色吊坠、一块黑色的令牌、一枚白色的令牌、加之一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