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旗帜色呈漆黑,其上满是岁月斑驳,黯淡血迹,那是成道者的血……
说话间,他五指开合,自虚空中抽出一杆似被血火浸染的残破大旗来。
轰隆隆!
那兵主似乎思量了一下,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几人:“这小辈突兀出手,坏了本座谋划,纵然你不来,他也注定要死在本座手里……”
染血的旗帜扬起的刹那,似有无数神魔临死之前的哀嚎响彻,千万里虚空尽皆破碎。
“倒也不是不成。”
无尽的铁血煞气直冲星海,似要摇落漫天星斗。
这都安之若素,实在是……
一时之间,天地间飞沙走石,难见天日。
此话一出,天书老人面色越发愁苦,他瞥了一眼神色无甚变化的杨狱,不由得万二分佩服。
“杀!”
那女冠仍是笑而不语,只是看了一眼杨狱:“贫僧知晓兵主从不受人恩惠,那么,拿下此人,权当交易,如何?”
几乎是同时,杨狱亦发出长啸,掌中两刃刀迸发出绝世锋芒,割裂了萦绕虚空的滚滚煞气之海。
那兵主眉头紧锁,却又很快反应过来:“若是祂要干涉玄黄之变,你又凭什么助我一臂之力?”
然而,两人齐齐出手之下,首先神色为之变化的,却是那慈航女冠。
“真是祂?!”
因为,这一旗一刀,赫然皆是斩向了她!
女冠笑而不语。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指派本座?!”
那兵主指了指天,神情首次变得凝重。
虚空中,战旗猎猎而动,那兵主踩踏于孽海之上,发出撼动天地之音:“滚,或者死!”
“是祂?”
“阿弥陀佛!”
他仍记得,他那位至交好友,就是一时大意,被人斩下头颅……
面对两人迸发的绝世锋芒,纵然是这女冠神色也不由得变化,但她似也不甚惊讶,轻诵一声佛号的同时,陡现出百臂千手法相:“兵主到底是兵主,哪怕身死一遭,亿万年煎熬也仍桀骜不驯……”
其后漫长岁月间发生了无数大事件,以至于他此刻心中也颇为谨慎。
万千神通彼此交织,彼此呼应,赫然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神通之海:“可惜,可惜……”
元始第九劫,合有八亿四千万年,他陨落于九劫第三位司魔天尊之手,却是九劫第三个亿年……
轰!
他归来已有十八万年之久,虽绝大多数时候沉睡于孽海之中,可对于九劫,尤其是他身死之后的那数亿年,也已有所了解。
轰隆隆!
没有反驳,没有勃然大怒,煞气缭绕之下,这位曾经的末代兵主微微皱眉,似是若有所思。
这是超乎了玄黄天地之内,绝大多数位阶主认知之外的碰撞。
“注定失败……”
没有人知晓这一刹那,这三尊绝顶高手碰撞了多少次。
那么……
强如宝月僧王等四劫灵相主,也仅仅只能看到那一片混蒙之色于虚无间生出。
在那些远古巨擘算计下,什么样的巧合,都可能是必然……
瞬间就如纪元毁灭一般的浪潮席卷了万万里虚空,直没入无垠星海之中。
心念只是一转,杨狱就已斩灭,时至如今,他实不相信巧合了。
霎时间,星空变了模样,再没有任何凡人可以认知的东西存在。
巧合?
这光芒之耀眼,轰鸣之巨大,已经不是凡人可以感知到的存在。
杨狱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些古怪,因为他的第二位阶,隐隐间正是指向那荡魔神锋……
天书老人第一时间暴退,可仍被波及,外袍撕裂,护身法宝被毁,只得取出失了天书残页的书卷,来护持自身。
她看了一眼杨狱。
呼!
若贫僧所料不差,你最终功败垂成,而那位持荡魔神锋,入大罗天,一如……”
似一刹,又似过了许久之后,虚空之外的碰撞方才消散,平息。
那女冠语出惊人:“兵主以荡魔为仪式,却不知那位亦然以你为仪式!
遮掩在虚空之外的迷雾已经散去。
“可惜,兵主注定失败。”
“这真是七元吗?”
这位兵主的成道仪式,只怕就在于那秦时……
望着似乎遍布了整座玄黄天地的裂痕,万龙主都不由得心中狂跳。
有着方思龙对于未来五百年的记忆,加之知晓这位兵主的仪式,他此刻也有些恍然。
一时之间,对于四劫灵相堪比七元的认知有些动摇。
杨狱微微皱眉。
这三人的交锋,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竟仍是没有丝毫隐瞒。
“阿弥陀佛!”
那兵主看了一眼神都之外徘徊不去的秦时,亦或者是他腰间的神锋:“昔年一战,我夺了那口神锋,却正是要应于此时。”
宝月僧王忍不住合十双手,看着那孽海之上猎猎舒展的战旗,他也不由得心神摇曳。
“是又如何?”
‘纵然是九劫前,诸般大神通主之间的差距仍是无比巨大……’这一刹,他心中不由得涌现这个念头。
话至此处,她看了一眼天书老人,后者眼观鼻,鼻观心。
同为菩萨,被他炼化的这位,与这两位相比也太……
“那么,接下来,兵主应当就是要坐视那位秉承大气运的‘玄黄之子’横扫天下,诛杀不臣,以晋大神通主……”
“阿弥陀佛!”
那兵主垂眸:“然也!”
破碎的虚空中,百臂千手法相缓缓消失,那女冠轻声诵念着佛号:“一切有为法,当做如是观,善哉,善哉……”
女冠也不在意祂的冷淡,仍是平静:“若贫僧所算不差,兵主八万年前强召天鼎,放出荡魔神锋,皆是为了仪式。”
她的身形渐渐黯淡,如光影即将破灭,这一刻,她看向两人,并于杨狱身上一顿:“你拒绝的是摆脱藩篱,得脱棋局的机会,希望你不会后悔……”
“贫僧若不来,兵主以为,你便定然能掀起兵戈之火,再证司兵之道?”
嗤!
那兵主淡淡回应:“你既知,便不该再来伸手。”
刀光如练,斩灭了她最后一缕残影。
“不错。”
杨狱持刀而立,漠然回应:“废话真多!”
见此,那女冠微微摇头,却也不再多说,转而看向那兵主:“兵主之道,在于杀伐,而你欲成道,寻常天地不足以承载,天海之外,所能选择不过寥寥而已,是故,你选中玄黄,是也不是?”
“好!”
“可惜,可惜。”
肩扛大旗,那兵主身上缭绕着战火,双眸如血火,仍是不乏赞赏:“果决而刚烈,不愧是舍弃显圣之人,本座都有些佩服了。”
于神,为通天大圣,于佛,为斗战菩萨。
“彼此彼此。”
逆乱心猿自然不止于此,但其迈向七元,也仅有两条路可走。
杨狱轻抖长刀,神情稍缓:“但,打,还是要打。”
大道三千,但并非每一条都可直抵大道,绝大多数的位阶,至八极已到尽头。
“道之所在,本座退无可退……”
杨狱抬手打断,神情冷煞。
魔黎稍有些惋惜,却再度扬起了染血旗帜,暴戾狂放之气,再度席卷天地:“你死之后,本座亲自为你立块碑!”
“废话,就不必说了。”
轰!
说话间,这位女冠看向杨狱:“位阶有千万无穷,但高低难易不同,那显圣之路远比逆乱心猿更为顺遂太多,阁下虽已入了道境,可无有成道之图,只怕七元尚且无望……”
话音兀自回荡间,这尊兵主的大旗已震碎了杨狱横掠直斩而出的大片刀光。
“兵主少安毋躁,贫僧还有一事要与这位杨道友商议……”
不约而同,两人大打出手,却哪里能看出来前一刻两人还在联手对敌?
说说看,你意欲何为?”
轰!
那兵主微微挑眉,带着冷嘲:“你我生前尚无甚交情,如今却要来助我一臂之力?
眼见战波平息而靠近一步的天书老人顿时狼狈后撤,心中腹诽,却也无从插手。
“哦?”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从虚空之外,打入星海之中。
女冠仍是含笑:“兵主还是这般刚烈,不过,贫僧与你无仇无怨,也非是来坏你成道仪式,恰恰相反,此来正是要助兵主一臂之力。”
此刻,他看的清晰,那位兵主的修持境界皆高于杨狱,开合之间,后者几乎无法硬抗一刹。
“阿弥陀佛!”
但后者的遁行已至绝顶,纵横挪移之间,身形又大小如意,任何神通轰击,都可以一线之差避让开来。
而这位女冠,却在其后万万年中,修为更上一层……
轰!
这位兵主并不是陨落于劫波之中,也是早在大劫降临亿万年之前,触犯天条被司魔天尊诛灭、镇压的。
轰隆!
对于这尊末代兵主,他倒是有些了解。
星海之中,大旗猎猎,一卷一展间,一颗颗星斗都被余波震碎。
这一刹,杨狱敏锐的感觉到了这尊兵主的忌惮,心中不由得微动。
那女冠只回了一击,两人联手驱散下,实无太多波澜可言。
但那兵主比他更快,杀伐之气滚滚升腾:“慈航,你是自己滚出玄黄界,还是要本座动手?”
但此刻两人交锋,杨狱方才感受到这尊曾经的末代兵主的可怖。
杨狱蔚然不动,冷眼看着这两尊九劫的巨擘,掌中两刃刀发出轻吟。
其人对于诸般杀伐神通的掌握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且永驻诸般护身神通。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的靠近杨狱,却是隐隐间已嗅到了劫数的味道。
若非神行、天人一线皆为绝顶遁行神通,他只怕立时就要被崩碎肉身与神魂。
但偏偏……
境界无有绝对差距之时,位阶差出一阶,就几乎无法逆伐。
他着实不想与这些远古大神通者产生任何联系,无论是敌是友,都不甚令人爽利。
轰!
叹息时,这老道心中也暗暗叫苦。
又一次轰鸣响彻之间,两人各自后退,那兵主立于战旗之下,怒火如潮,却是望向了虚空某处:“又一个老东西?!”
天书老人苦笑着一叹:“生不逢时,老道修行太也坎坷,或许无望成道……”
“兵主且慢!”
女冠环顾虚空,视线落于天书老人之身:“天书道友演算之道却是趋于大成,想必成道不远?”
察觉到魔黎的怒火,虚无之间有九色交织的神光一闪而过。
“非贫僧不敬兵主,实是此刻真身处于大罗天内,抽身不得。”
‘谛听?!’杨狱眉头一皱,却也按住刀锋。
那兵主捏合着五指,神情冷淡:“一别万万年,你倒是胆子越发的大了,敢以法相窥探本座!”
不过出乎预料,谛听只出现了一刹就消失远遁,更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佛光涌动,这女冠踱步而行,虚空之间涌动的兵戈杀伐之气都为之消散不少。
“不打了。”
而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是微微一笑:“破劫而生运,杨道人倒是突飞猛进,若是有着位阶图,想来成道亦不远也!可惜,逆乱心猿之路,委实比显圣能难走……”
仅一刹的波澜,杨狱仍是战意如火,那兵主却是有些索然无味:“不打了,不打了!”
杨狱眸光一冷,已认出了这女冠。
“谛听说了什么?”
慈航!
杨狱眉头大皱。
一身着紫袍羽冠,手持玉净瓶的女冠缓步自佛光中走出:“一别万万年,兵主可还记得故人否?”
“不外乎一些废话,但……”
“阿弥陀佛!到底瞒不过兵主法眼……”
魔黎于那荒废星辰上驻足良久,神色变幻数次,又仰天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方才道:“这片孽海与玄黄一体两面,覆灭不得,至于其中孽鬼,非本座麾下……”
而杨狱也似有所觉,与那兵主望向一处,金精火眼下,隐见佛光涌起。
说罢,竟是一卷旗帜,直接消失在星海之间,居然破界离去?!
只是一眼,天书老人只觉自己的心跳骤停,灵魂都似被撕裂般剧痛。
见得此幕,杨狱心中不由得升起万二分疑惑,取出暴食之鼎内的九色光团,联系谛听:“你到底说了什么?”
似有赤色雷霆划破虚空,照彻阴霾。
谛听沉默了一刹,见杨狱再度追问,方才道:“帝因法旨……”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