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炳显然很欣赏郭弘敬,也愿意与他多说。
他时年才二十一岁,话不多,姿态始终一板一眼的样子。
“不错,只待东平李璮、西灭李瑕,则河南可恢复太平,你我才能好好治理,为百姓谋福。”
郭弘敬应道:“我虽不知兵略,却知于水利而言,关中对河南至关重要。”
郭弘敬深受触动。
“关中必然得要收复。”董文炳叹道:“令兄前往西夏治水利,若文你则来河南。隔在中间的便是这李瑕了。”
他虽才到洛阳府,已开始敬佩自己这位上官。
谈完了李璮,又谈到李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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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炳对水利、农田之事很感兴趣,遂亲自与他相谈到夜里。
潼关。
郭弘敬便是派来提举河南路河渠的。
何泰大步走上战船,领着麾下兵士准备往黄河下游。
粮这一方面,则是重中之重了。
战船是宋军在夏阳渡收缴的,本就是他们这些兵士的。
当然,董文炳也不知他的陛下到底有多少钱,总之黄金家族肯定是不负其名。
区别在于,他们原是为刘整,为蒙古效力,如今却是为李瑕效力。
整个天下的金银珠宝一直在流向哈拉和林,至今已不止五六十年。
黄河汹涌,这一去便是生死未卜,不免有士卒心生嘀咕。
钱这一方面……董文炳知道他的陛下极有钱。
“统领,我们才投降,怎就做得这样冒险的事?”
要继续北征阿里不哥、要平李璮之乱、要攻李瑕收回川陕,处处要用钱粮。
何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潼关城头的李瑕。
董文炳总领中原钱谷,自是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为李瑕而去死战,能做到吗?
不久前,又升郭守敬为副河渠使,随唆脱颜前往西夏故地视察河渠。
当然做不到,凭什么为别人去死。
今年,忽必烈终于得到了分封在西夏旧地的蒙古宗王的支持,开始命张文谦治理西夏旧地,着重劝课农桑、水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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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刚到河南路任官的……
李瑕在潼关上看着克敌营的船只。
郭弘敬则是默默听着,并不多话。
这些兵将,在刘整麾下从不打硬仗,箭滩渡之战逃了、北洛水之战逃了、高陵县之战逃了,先降蒙古,再降他李瑕。
董文炳骂来骂去,也只能骂李璮、骂王文统。
今日他李瑕能给他们的俸禄,蒙古人也能给。
因为错的就是王文统,于情、于理、于法,王文统大错特错,陛下无可指责。
这支军队似乎已不值得信任了。
汉臣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唯有一点,蒙古人给不了。
王文统受此重恩,本该摒弃李璮,以汉制为重,并报陛下重恩……却还是反了。
他李瑕要打天下,不是委曲求全地给蒙古人引路杀自己的同胞以促成统一,也不是舍弃一半的人口与土地偏安一隅。
明面上看,陛下明知王文统曾助李璮谋反,还是重用,并将国事托付,可谓君恩深重,信任至极。
而是这南与北所有人共同的天下。
至于王文统之死……郭弘敬听他兄长说过“此事或许另有隐情”,却不知是什么隐情。
李瑕确实很在乎这一点。
由此可见,这位经略使、万户总管一心为民,心向汉法。
这是他所做所为的根由,是他与蒙古、宋的区别,也是他唯一能强于蒙古与宋之处。
方才他提及燕京之事,说到王文统死后,忽必烈似乎开始亲近蒙古、色目大臣,董文炳便忽然激动起来。
若不在乎,他何必做这些?大可在燕京、在临安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郭弘敬连忙拱手称是。
当然,这只是他李瑕个人的信念,不代表这天下所有人。
“多少年的苦心经营,才促使陛下用汉制!万一因李璮、王文统一己之私,而使陛下猜忌汉人,三十年功劳因之而毁,罪莫大焉!”
有人不在乎这些,比如刘整。
董文炳正在与一名由燕京来的官员谈论,语气渐渐激愤。
克敌营的将士是什么态度?
“当此时局,我辈汉人该做的是保境安民,以顾全百姓为重,李璮呢?因私而忘公,该死。”
李瑕眼下还不能完全确定。
与此同时,洛阳府中。
时间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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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已没时间再为他们树立信念了,他必须得反攻金陡关了。
汪总帅数十年保全百姓的功劳被宋人毁了。这种时候,我虽然也落了难,但一定会保着你们……”
那克敌营是金子、是石头?烈火一烧便知。
“大家伙听我说,我是能够给大家伙说话的,今儿我们这些人领的吃食也比别人多些吧?明儿大家伙好好干活,我来保大家伙。
……
他抬手招了招,把周围几个俘虏都聚到身边。
号角声起。
冯量载拍了拍他的肩,道:“打仗,死人是难免的,但你要好好活下去。”
水师出发的同时,李瑕也下了城头,翻身上马,亲自率兵出发,由陆路攻打金陡关。
“征发?”李丙此时才开口,喃喃道:“我娘……我娘……”
刘整是不在乎,克敌营是不确定,而在那金陡关的董文用等人则是不认同李瑕。
“宋人想要功劳,不会像汪总帅那样保全我们的性命,大帅只好征发我们来攻城……”
董文用等人认为,蒙古人也能治理好这个天下。
他忽然也很希望能再有一个汪总帅那样的人,能够与蒙军说上话,保全他的一家老小。
要做的是帮助蒙古人。
冯量载说着说着,李丙也难过起来。
因为蒙古人强。
“金亡之时小兄弟你还没出生吧?二太子的大军来了,汪总帅亲自与二太子求情,保全了巩昌府的十万百姓……”
李瑕得去问一句。
李丙左边耳边里嗡嗡的,侧着头听着冯量载说话,倒也听得清。
“谁强?”
他坐在李丙的左侧,道:“现在才明白了,是汪总帅保了我们陇西百姓数十年,要不是宋人侵占了陇西,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几点说明
到了夜里,冯量载是这一堆俘虏里唯一敢开口说话,也有力气开口说话的。
1.关于这次陇西之战,阿术的人数与行军速度,我是参考忽必烈灭大理一战来写的。
“宋人真是把我们害惨了。”
史料不一定对,说的是忽必烈10万大军,1253年8月从六盘山出发,10月就到达了大理境内,12月就攻下了大理国都,三个月灭大理国。路上死了40万匹马。1254年春天,忽必烈北返。
大概是个小小的账房先生,做些收缴五户丝之类的差事,因此会几句蒙语。
我大概地换算了一下这个距离和时间,考虑到阿术的路途比忽必烈好走很多,所以写他这么行军,至于能不能做到,带不带得了草料,当然说不准确。只能说我这么写的来源是这个。
冯量载祖上是沙陀人,读过书,自称是曾给大世侯汪家做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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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帮了李丙一把的中年人名叫冯量载。
2.关于陇西有没有这么多人口让阿术俘虏,来不来得及坚壁清野。
相比于家破人亡的苦,一边耳朵被口水堵住真不算什么……
我写阿术俘虏了5万人,根据的是史料上汪世显投降时保全他“当时”地盘上10万人的说法,我推算经过将近三十年,巩昌城周围俘虏5万人不算难。
这难受却微不足道,他身上还有更多伤口,周围还有更多血腥,到处都是人死时失禁秽物的臭味。
至于来不来得及坚壁清野,参考的是1236年春天蒙军进犯,到8月攻陷汉中,到9月27日曹友闻战败,再到10月18日蒙军先头部队进成都,最后24日阔端入成都。
耳朵里嗡地一下,带着股别人口水的腥臭,李丙感到有些异样的难受。
而我写的是阿术是在半個月内从灵台县绕到了陇西县,给李曾伯的反应时间和情报来源更少,已经是很努力给李曾伯开挂了。
之后,这蒙卒啐了一口痰,正落在李丙耳朵上,人已骂咧咧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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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丙挪开抱着头的手,抬头看去,只见那挥鞭的蒙卒在一个点头哈腰的中年人脸上拍了拍,骂了两句。
3.关于刘整。
突然,几声蒙语响起,鞭子停了下来。
之所以写李瑕与刘整的对话,是一开始规划刘整时就想好的。
李丙想哭,却不敢发出声音,只好紧紧抱着自己,每挨一鞭都抽搐一下。
李瑕说那些话,我最早计划的是让刘整来说的。
才恍了恍神,一鞭子已抽在他背上,辣辣的痛。
刘整说“宋主弱臣悖,立国一隅”、“自古帝王非四海一家,不为正统”。
他已浑身无力,饿得头晕。
这是这个桥段最初的灵感来源,我是先看到了他的经历,感觉他应该想要一个统一的、正统的国家,所以这么设计。
李丙握着锄头的手却在抖。
但我后来看到刘整先骂吕文焕“君昧于天命,害及生灵,岂仁者之事”,之后却是他屠了樊城(疑似)。
锄头有,蒙军俘虏他们时显然已准备用他们攻城,收缴了所有的铁器。
又看到廉希宪鄙视刘整,说“刘整官虽尊贵,然背国叛主而来者”,这是主动投降。
李丙要做的就是到渭河西岸挖开渠,到时把渭水引出来,灌到巩昌城。
我感觉刘整不太对,于是把这个桥段反过来,设定刘整放弃了这个抱负,更自私。由李瑕来说。
身后的蒙军不会管他累不累,饿不饿,但凡敢不走……死很简单,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拉在马后拖得血肉模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不是好受的。
所以才写了刘整杀向士璧(因为没打算写刘整屠樊城,需要别的事来表示他犯的错。)
他从小就很能吃苦,却没想过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步步走到巩昌城。
当然,也有可能是冤枉了刘整,这事说不清楚,刘整值不值得收,也没有定论。
李丙已经很累了。
至于我有没有私货?想要说教读者?
……
写之前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很快,蒙军开始驱赶一部分驱口往渭河上游劳作。
我设计这个桥段的初衷是——让李瑕的立意与南宋的典型相撞碰。
阿术这才哈哈大笑,喊道:“传令下去!”
这本书从最开始,李瑕最初选择一条路的立意是什么,为什么不帮蒙古、不帮宋;而刘整是南宋时代的一种典型。
“好,好……”
但等到那一章反应出来……我没想到会扯到私货和说教的问题上去。
帖必烈脸色一白。
我没有打算说教,也没资格、没意愿去教导别人,我从来懒得管别人的事。
阿术策马上去,倾过身,就在马背上揽过帖必烈的肩,直白地提醒道:“私下里说什么都可以,但我发命令的时候别多话,好不好?”
至于我歌功颂德?主角强行爱国?
但想到自己是黄金家族的子孙,凉王之子,他还是跟着哈哈大笑。
我写李瑕,前期写他是一个冷血、冷酷的人,但也写了他为国争光的冠军,不扶宋不扶蒙古的理由,他很早和杨果说“国强民不受辱,民强国不受悔”。
帖必烈有些怕他。
李瑕一开始就爱国,想要强国,现在要写他需要开始推行这个信念了。
血溅在阿术靴子上,他丝毫不以为意,转向帖必烈,哈哈大笑道:“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我认为这是最理所当然的道理,插在一两章里就能叙述出李瑕的抱负、理念。如果要写他有更高级的理念,反而是花费太多笔墨
自有蒙卒一刀把那驱口砍死。
要说这是私货的话,对,我认为中国崛起就是大势所趋。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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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
4.关于科技树、战场细节、内政改革,因为有书友呼吁我多进行一些这方面的描写,再统一回复一次吧。
阿术踢了踢马腹,上前一鞭子重重抽在一个正在搭帐篷的俘虏身上,直抽得他摔地抽搐。
原因很多。
帖必烈连忙驱马上前,问道:“灌城太慢了……”
这些方面如果要做到严谨的话,不可避免地要贴上大段大段的资料。
“城旧了,墙不坚固了。传令!把驱口们押到渭水上游,掘开河道,灌城。”
对我来说,查那些资料太枯燥了。
现在,他带着这样的自信,抬头向巩昌城看去,咧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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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防得住他。
5.关于更新时间。
阿术远不止行军了这二千三百余里,他迂回腾挪,走了两倍路途。最后那数百里险道急行,更是只花了半月。
首先向大家道个歉。
凉州至灵台,一千五百余里路途;从灵台折回,横穿过关山峡道,直扑巩昌,又是七百余里路途。
我更新一直就有一天比一天晚的问题。
也就是他,能这般攻到巩昌城下。
老书友可能知道,我写上一本书的时候,每天5000字,也是一天比一天晚,然后我会找个时间熬一整天不睡,把时间补回去。
强大、暴躁、阴鸷,又带着属于年轻人独有的旺盛、随意的气质。
包括这本书之前也是。
他高大强壮,像是盔甲都裹不住他的肌肉。
最近熬不动了。
但他的眉骨很高,又有股阴鸷之感,眼神里始终带着股杀气。
不是卖惨,也不用担心,我一直有坚持健身,就是最近状态问题。
他的胡子很乱,根根如铁,给人一种很暴躁的感觉。
至于不说一声,不是因为我傲慢。
这支大军的统帅阿术,还很年轻、锐利。
而是如果请假了我可能这天神经放松了就不写了,而且如果每天晚一点就要说一声,请假条也太多了。
马蹄扬起的尘烟弥漫,嘶鸣声、哭声、歌声、号角声、笑声……嚣于天地。
总之我有尽力在写,有灵感的时候快一些,没灵感的时候慢一些。
造成的声势胜于十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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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阵前又有被驱赶而来的五万余百姓俘虏。
6.我知道肯定解释不完的,一本百万字的书写下来,有太多地方要解释。写这些也要花不少时间,还不如些写收费的东西。
一万五千余骑兵,一人三至五匹马。
算是表达一下几点态度吧:
而隔着东面的渭水,便是阿术的大军。
我并非说我写的东西就是对的,一定存在错误,只能说我不是乱写的。为什么这么写、根据是什么,会尽量考虑好。
暮气沉沉……
我写是编故事,也只是在编故事,只能编出我认为精彩的故事,做不到每个人都觉得精彩。
巩昌城头上,这位主帅便是如此苍老。
我既然赚了读者的钱,肯定得负责好更新,把故事完整编完。我想赚更多的钱,当然得更努力地写。
他腰间配着一把刀,站立时无意识地会把刀拄在身前。
如果能每天定点发出更新当然会让大家这份钱花得更有附加值,能做到的时候我肯定要尽力给附加值。但写作这件事就是有时快、有时慢的,不能因为附加值影响了读者要买的内容本身。
之所以给人这种感受,许是因为他脖子上的皮肤过为干瘪,有些像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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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披着甲立在那,不像是用身体挂着盔甲,反而像是盔甲在支撑着他枯瘦的身子。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真的给了我莫大的鼓励……
李曾伯时年六十四岁,一生转战三边辛苦操劳,已是垂垂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