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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你杀过我,戴着桃花面具……

黑影进入屋内后,飞快往内室走去,脚尖点地如鬼魅一般游走。

刀锋一转,门开启一条缝,黑影侧身钻入,门又关上,一切都在几息之间完成,一丝声响都没发出。

屋内没有掌灯,但是对于黑影来说,黑暗是保护她的盔甲,匕首从袖口探出撩开床帐,床上侧躺的女人像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能力任由她挥刀。

黑影一闪,来到主殿门口,袖口银光一闪,刀片顺着门缝插入,一枚香丸顺着刀口滑向屋内,香丸的蜡封被刀刃划破,落地后,粉末似爆炸状喷溅出去。

可是,这样在梦里被刺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主殿廊下的琉璃宫灯只亮了门口的两盏,里面黑黝黝的。

痛苦转瞬即逝,都不需要挣扎,不会遭受磨难,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便宜她?!

黑影歪头瞧了一会儿,看向那主殿的方向。

把匕首收回,黑影掏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转身走向边上的方桌,将瓷瓶内的粉末倒入茶水里,红色的粉末遇水即化,淡茶被激发出浓香,似是锋利见血的刀化成了暖帐里的香软美人,看似温柔无害实则勾魂夺命。

门关上了,里面的灯烛熄灭。

端起那杯茶水,黑影走向床榻。

啪嗒——

床上的人依旧无知无觉,娇美的侧脸似明月皎洁。

……

只要灌下去,这样好看的月亮便会回到天上,不会再跟她抢月兔了。

“哎,算了,快些洗洗睡吧,明天早起给娘娘做一碗藕粉桂花羹。”

黑影勾起唇,手中的茶盏摇晃。

“哼,哪里需要你,今天娘娘说不用咱们守夜,她想自己一个人,许是难受了不想被咱们知道。”

忽然,床上的人一跃而起,踢向黑影,黑影向后躲闪,手中的茶杯掉落。

“别别,好姐姐,你且放过我,等会我替你守夜?”

啪——

立马人连忙求饶:

杯子碎裂,周围大亮,整个屋子的灯烛被点燃。

“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心我告诉娘娘,让她罚你抄书!”

黑影被忽然的亮光刺痛的眼睛,眯了眯眼,看向攻击自己的女人,冷声道:“你不是淑妃。”

那人回头啐了一口:

‘淑妃’面无表情,继续出手攻击黑影,黑影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抛出一枚香丸,想要扭身逃走,然而从角落里走出两个男子,一左一右将路堵死,其中一人直接用手击碎了黑影的手骨,听得一声脆响后,黑影惨叫出声,被压制跪在地上。

“下不下雨我不知道,但是这种天是孤魂野鬼爱出来晃荡的,你且小心些,别被鬼勾了去。”

黑影浑身痛的冷汗直流,听到开门声,抬头一看,顿时剧烈挣扎起来,身后人在她背脊三寸点了一下,整个人便如抽去了虾线的虾子瘫软下去。

立马有人应她:

屋外前后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身宫女装扮的苏窈。

“这毛月亮天真烦人,指不定明天要下雨。”

黑影仰头瞪着她走近自己,然后脸上的面具被掀开。

琉璃宫灯上是百花栩栩绽放,四角的宫铃忽而叮当作响,屋内的人走出来,望了眼天,嘟囔起来:

张姝苍白的脸暴露在光线中,楚楚动人柔弱可怜。

轻飘飘的嗓音散入夜风里,黑影隐入暗处,像是一只在地狱里游走的恶鬼避开了所有亮光遁入红墙内。

若非那一身黑衣,谁又会相信,她就是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走水……”

“你为何要这么做?”

一抹影子在他们走后从树后走出,脸上的黑色面具上勾勒着一只月兔,毛茸茸雪白白趴在唇上,红如血染的唇含着白兔,嘴角上扬竟到了耳边,看着分外鬼魅妖邪。

苏窈本来以为自己亲眼看到她下毒会气愤害怕震惊,可是现在都没有,她很平静,只是想张姝亲口说出原因。

金吾卫巡逻队手持着火把如游龙一般穿梭在黑夜里。

张姝用一种格外深情的眼神凝视着苏窈,看到她冷着的脸,忽而笑了下:

“是。”

“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都别闲聊了,警醒点,这毛月亮天当心走水,去前面宫殿巡查一下。”

“看到桃花面具的那天。”

队长回头打断他们:

张姝:“怪不得那天你反应那样激烈,可是我只在宫里戴过一次,你怎么会见到?”

都说进了深宫便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是真的好日子能过几天的,那些刚入宫的只怕都没享受过就要去冰窖度日了。

苏窈:“你还没说,你为何要杀淑妃?”

旁人笑他,这妃嫔再多,挤一挤也总能塞下,只是以后的日子只怕是难过咯。

张姝不喜欢她这样看着自己,想要起身,可是浑身无力,只能像一滩烂肉一般,她歪着头,凝视苏窈:

“你倒是怜香惜玉,家里那些个还不够你疼的?”

“因为她跟我抢你,她算什么东西,敢跟我抢苏妹妹,我不喜欢,不喜欢你喊她姐姐,不喜欢她的施舍和警告,所以,我要杀了她,可惜了,没成功。”

“都是一群可怜人,陛下一死,她们都得迁宫出去,妃嫔这么多,也不知道那别宫如何住的下。”

苏窈看着张姝脸上闪过的一抹失望,浑身发寒,涩着声问:“那珍妃呢?你为何杀她?”

另一人叹气:

张姝:“不是你想她死得吗,所以我就杀了她啊。”

一个金吾卫嘟囔,摸了摸手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苏窈:“我?我何时想要她死?”

“这声音渗人的很,跟猫爪子挠心一样。”

张姝:“她欺负你,你用蜂毒反击,不就是想她中毒吃苦吗,可是那样的人不弄死她,她好了就会继续欺负你,我不想你被欺负,你狠不下的心,下不去的手,我来帮你啊,苏妹妹,是你想她死的,不是吗?”

哭声伴着夜色凄凉地让巡逻的金吾卫打哆嗦。

她说着大笑起来,病态的神情让人毛骨悚然,似是察觉出苏窈的害怕,她忽然大吼起来:

前朝的事传到后宫如晴天霹雳震碎了嫔妃头顶的天穹,年老的嫔妃会为皇帝的死落泪,而年轻的则是在为自己落泪。

“你为何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会保护你啊,苏妹妹,你不是说过吗,咱们两个要一起好好的,你会保护我的,可是我现在好疼啊,苏妹妹,我好疼!”

彩星头低垂着,水从额间滑下落在眼睫上,模糊了那满是惊恐的目光。

张姝脸色苍白,流露出痛苦委屈,似乎不明白苏窈为何这么对待自己。

“记得了。”

苏窈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别演了,张姝。什么保护我,不过是你恨珍妃看不起你,你的骄傲自尊不允许别人轻视你,而你的嫉妒心又不允许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而我是最好的理由,所以你毒杀珍妃,毒杀淑妃,不过都是以我为幌子,发泄着自己的私欲,若你真的是为了我,那陈美人呢,她为何半疯,不就是你的报复吗?她三番四次折辱你,你早就恨她入骨,所以,你不想直截了当地杀了她,搬去碧波阁,就是未来要慢慢折磨她。”

“嗯,等会我要制作香粉,你就待在自己房间不用出来,明日早上我要吃一道妃子酥,记得了吗?”

她说完后,张姝的表情凝滞,一瞬间变得扭曲。

彩星连忙回答:“上午来人了,说是要给主子配个新的二等宫女,明个就会把人送来。”

晏危站在一旁挑起了眉,自己的小娘子倒是关键时刻头脑格外清晰。

张姝听着侍女的求饶,面上是淡淡的笑,好似边上的人是在唱歌一般,“好了,起来吧,只此一次哦,对了,内府可有来人?”

“……原来我从未真正的了解你,但是我更喜欢你了。”

彩星连连磕头,“奴婢知错了,是奴婢愚钝,主子怎么会不好相与,是奴婢胆小如鼠,还请主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求求主子开恩!”

张姝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她没有再继续否认。

张姝捏起帕子慢慢擦着手,眼角下垂眼珠子冰冷地睨着她,手一松,帕子落下,盖在了彩星头上,轻慢的声音响起:“你的错是不该怕我,我还未做什么,你便吓得面无血色,那日后要是被苏妹妹看到,是想告诉她,我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吗,是要她怕我吗?”

“你的喜欢可真让人害怕。”苏窈厌恶她的眼神,像是用舌头在舔舐自己一般,黏糊糊的。

她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懵了,除了这一句机械的话,再也说不出别的。

晏危挡在了她的身前,睨了眼张姝,如看死物一般: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真的喜欢她吗?若是喜欢又怎么会将罪孽加在她的身上,伪善、狡诈、贪婪,令人作呕。”

铜盆触地发出响亮的声音,如雷在心头炸裂,吓得彩星趴伏在地上:

犀利的言辞将那遮羞布一下子扯开。

听得这句口不对心的话,张姝笑了笑,眼中冷色一凝,伸手把那铜盆打翻,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彩星身上。

张姝静了两秒后,疯狂嘶吼:“我不是,我不是!我是嫡女,我温婉贤淑大家闺秀!”

彩星松了口气,“谢谢主子仁慈。”

晏危冷笑:“你是嫡女,但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是你妹妹,你嫉妒她夺走了你的父亲的关注夺走了大家对你的爱,所以你下毒害她不能入选,最后你顶替她入了宫,你厌恶珍妃,陈美人甚至淑妃,只因为她们身上都有你讨厌的东西,你妹妹的影子。”

“好了,我又没怪你,这香粉味道浓郁,你闻不惯是正常的。”

“……”

张姝没有说话,只是勾起唇,继续清洗双手,而她的沉默越发让彩星恐惧,铜盆晃动起来,除却水声,还能听到‘嘚嘚’牙齿打颤的声音。

确实,那些人都是她厌恶的,全部都有她那个妹妹的影子,所以,她想折磨她们,杀死她们!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主子赎罪!”

她瞪着这个出声的男人,忽然大笑起来:“你是皇后,不,你是男的,哈哈哈,男皇后,好呀,怪不得苏窈天天往坤宁宫跑,原来是这样……”她在屋内找寻着什么,眼底充血笑如厉鬼嚎叫:“你不需要我了,有了更好的依靠,所以你要除掉我,一切都是你设的局吧,故意表现得与淑妃交好,就是想逼我现身,好计谋,亏我一直以为你是单纯的小白兔!”

彩星憋不住打了个喷嚏,打完后立马白着脸跪在了地上,双手高举铜盆,颤巍巍求饶:

苏窈惊讶她的聪明,却不承认她的话:“我是设了局引你出来,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从始至终我都没把你当依靠,而我也不是什么小白兔。”

“阿嚏——”

一开始,她是以为她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是这深宫的同伴,一起携手度过余生。

张姝起身走过来,彩星伺候她净手,温热的水从指缝划过,带出点点红泥香膏,甜香浓郁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若是没有晏危,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她们都是小小的采女,不受宠不争宠,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会一起研究美食改善伙食,会折腾香膏香粉臭美,简简单单地当苏采女和张采女。

“嗯。”

晏危心口一疼,将她搂在怀中,“把她带下去。”

“主子,已经摆好了,您请用膳。”

在张姝被拖出去时候,苏窈突然开口:“我见过桃花面具,在我被杀的时候。就在刚入宫的第二天,我与你分别后,因为我冷落了你,拒绝了你的相邀,你戴上了桃花面具,把我杀死,用匕首划破我的喉咙。”

彩星推开门,一股说不出的香味让她呛了下,但是很快她压住鼻头喉间的瘙痒,强忍着把饭菜摆好,抬眼小心地窥了下里面的人,白衫的女人头上包着丝帕,素手握住小锤正在敲着什么,发出‘刺啦’的声音。

张姝疑惑地回望她,觉得她疯了,“这就是你做的噩梦吗?不过,如果你真的冷落我,倒还真有可能,毕竟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挺喜欢你的。”

若非知道里面人的性情,真要以为这是个柔弱温顺的女子。

眼睛是清澈纯洁的,笑容是明媚灿烂的,像是最美好的一块宣纸,摊在她的面前,让她这个从淤泥里爬出来的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占为己有。

门内传来轻轻柔柔的声音,似一抹青烟要飘散。

等到张姝被拽入黑暗里,消失不见了,苏窈强撑得脊背软了下来。

“送进来。”

晏危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手掌贴在她脸颊蹭了蹭,哄道:

彩星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声音轻得唯恐惊扰到里面的人。

“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主、主子,该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