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颔首,裴婠便坐直了身子,一脸诚恳道,“纳妾为大楚民俗,女儿觉得没什么不可的。”
裴婠便道,“妻妾之事?”
元氏听的惊讶,无奈道,“傻丫头,你眼下还未嫁人,这话说说便好,万不可真的毫不在意。”
元氏看着裴婠,爱怜的拂了拂她的面颊,“老夫人刚才的话,你听了可有何感触?”
裴婠失笑,她可不是说说而已,前世她嫁给宋嘉彦之后,曾亲自帮她纳妾,“母亲,我当真觉得这不算什么,我出身尊贵,妾室在我面前也不过为奴为婢。”
裴婠见状不对问道,“母亲,怎么了?刚在府里还高高兴兴的,怎么现在不高兴了?”
元氏苦笑连连,“傻孩子,妾室会分走丈夫的宠爱,若有一日你父亲对别的女子好,而冷落了母亲,你觉得如何?”
上了马车,裴婠隔着竹笼逗弄雪球,元氏却在旁若有所思。
裴婠蹙眉,“当然不可——”
又坐了片刻,眼见日暮西沉,元氏便携了裴婠告辞,宋嘉泓忙令人将雪球给她装在笼中带上,又和明氏一道,亲自将她们送了出去。
元氏将裴婠搂入怀中,“你连母亲受委屈都看不过,怎不想想若你自己受了委屈当如何?你有父亲母亲和哥哥,有显贵的出身,且先不说内宅之争可比战场,单单说母亲想到你未来的夫君对你并非一心一意,母亲就要心疼坏了。”
裴老夫人的话明白摆出来,元氏笑道,“泓儿是个好孩子。”
裴婠一时茫然起来,前世她起初嫁给宋嘉彦,不知宋嘉彦本性之时,也从未介怀纳妾之事,可她想到父亲纳妾,却一百个为母亲委屈,这是为何?
长乐候府行伍出身,家风最是正派,除非没有子嗣,否则绝不纳妾,而裴老夫人当初嫁给老广安候,因内宅妾室吃了不少暗亏,由此更为憎恶,宋伯庸她没有管住,可宋嘉泓却是从根上就是个好的,别说不许他纳妾,便是逼着他纳,他只怕都不愿。
裴婠还没想透,元氏已抚着她额发叹息,“母亲定要给你寻个待你一心一意之人,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裴老夫人便道,“我是裴家的女儿,最知道我的父兄是如何的,当初嫁给老侯爷,百般拦阻却还是没有阻住,说起来我也是寒了心的,这些年府内府外由我把持着,家风才清肃了几分,最让我高兴的是教养出了泓儿这样的嫡孙,从泓儿开始,我们府上也同裴家一般。”
裴婠扯了扯唇角,前世她因感激嫁给宋嘉彦,可因为自小亲厚,甚至没觉得婚后有何不同,然而她自小看父亲和母亲鹣鲽情深,自然不许父亲待母亲不好。
宋伯庸虽有柳氏,到也不是好色之徒,比起来其他内宅尽是莺莺燕燕的侯门还算清正,而若长乐候府只有主母无妾室的,却是独一份。
世间情千百种,她当年对宋嘉彦还真就是不介怀的情。
明氏笑道,“母亲不必顾忌我,京城侯门,谁家侯爷公子不是三妻四妾的,侯爷如此虽不好,我也不觉是他对不起我,这些年来侯爷也算知道嫡庶之别,母亲更是待我头一份的好,这才是我的福气。”
“母亲——”
亭中已吃完了蟹,眼下正在喝茶说话,见这事扰了大家的兴致,裴老夫人便苦笑道,“不是正经亲戚,这些事自然不好多管,本来当年纳柳家女我都是不同意的,可……”裴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些歉疚的看着明氏。
裴婠娇唤一声抱住元氏,柔柔道,“大楚十五之龄说亲都不算晚,女儿想在母亲身边多留几年,母亲别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可好?”
裴老夫人当机立断,宋嘉泓自然应下,裴婠在旁看着,微微松了口气。
元氏心都要化了,“好好好,母亲恨不得一辈子将你留在身边。”
“京兆尹既然能查封他的铺子,就不是他说的这样简单,他柳家在京城商户之中也有几分名头,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他更不可能毫无人脉,就这样铺子也被封了,可想而知了,泓儿,你不必去了,派个管事去告诉柳承志,让他回去吧,广安候府管不了京兆尹的事。”
裴婠有些怅然的靠在元氏怀中,婚嫁为男女必经,男子可娶妻,可纳妾,甚至可续弦再娶,可女子却只能嫁一次,前世她嫁了人,半分甜头没尝到,还害的长乐候府家破人亡,如果可以,她这辈子当真可以不嫁,可她认识那般多人,没有哪个女子不嫁人的。
二人说着话到了山亭之上,一说柳承志来的事,裴老夫人果然立刻就沉了脸。
裴婠惆怅极了,就算改变了命运,可她最终还是要嫁人。
宋嘉泓看着裴婠,“妹妹年纪小,倒也能看透这些,你放心吧,便是我想不到,祖母也会考量周全的。”
那这辈子她要嫁给谁呢?
裴婠欲言又止,宋嘉泓拿宋嘉彦当亲兄弟,可宋嘉彦却对他的世子之位虎视眈眈,“贩卖私盐是重罪,京兆尹既然能下令查封柳家的铺子,表哥便不可听信那人一面之词。”
裴婠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萧惕在栖霞庄所问,他问她想找什么样的夫君。
宋嘉泓叹了口气,“毕竟是二弟母亲那边的人,不好太过无情,免得让二弟面上无光,至于帮不帮的,还要看祖母怎么说。”
重生之后,她只想着如何远离宋嘉彦,却还没想过这辈子要换个妥当的人嫁……似乎是时候要想想了,至少,此人不能若宋嘉彦那般对长乐候府有所图谋,若能和她一起护长乐候府周全,那就更好不过。
离开侧门,裴婠便问,“表哥当真要帮柳家?”
这念头一生,裴婠倒也不算全无考量,可她如今到底还未至十四,倒也不急定下夫君人选,待回了府中,裴婠先将雪球放了出来。
宋嘉泓到了后堂招招手,和裴婠从侧门一道往花圃去。
初到陌生处,雪球一出笼便蹿到了牙床之下不愿出来,裴婠带着雪茶和辛夷好一通哄,等到了晚上雪球才因肚饿露了头,等用完第一顿小鱼干,雪球终是不钻床了。
广安候府掌事的是裴老夫人,便是宋伯庸都不敢忤逆裴老夫人。
初得小宠,裴婠很是喜爱,晚间裴琰回来,便第一时间拉裴琰来看,裴琰也有些新奇,这一晚上都消磨在了兰泽院。
柳承志大喜,连连道谢,宋嘉泓这才往后堂来。
第二日当值入宫时正好碰上萧惕,裴琰打了招呼,萧惕眼尖的看到他手背上一道红痕,便问,“这是怎么了?”
前厅内,宋嘉泓终是禁不住柳承志的哀求,道,“那你稍作片刻,我去和祖母说一声。”
裴琰苦笑,“别提了,婠婠得了一只猫儿,倒也可爱,就是和我不对付,昨晚想抓在手里,结果反被挠了一爪子。”
柳承志还在宋嘉泓面前哭求喊冤,裴婠躲在屏风后却皱了眉,不管柳承志说的多么天花乱坠,可三日之前,萧惕曾提过柳家参与贩卖私盐的事,裴婠自然信萧惕。
萧惕失笑,“原来是猫儿。”
见宋嘉泓神色微松,柳承志忙继续求道,“所以劳烦世子和老夫人商量一下,可否出面替小人求个情,小人以后再也不敢帮别人装货,真是没想到遭了这等无妄之灾。”
裴琰继续道,“西域猫儿,听说是别人送给广安候的,整个京城只有这一只。”
柳承志一听更是激动,“有的呀,只是那货物的主人见事情败露,已望风而逃,官府抓不到正主,就非要说是柳氏贩卖私盐,小人实在是冤枉,柳氏在京城的铺子是柳氏最大的进项,官老爷随便一句话就封了,铺子里上下伙计也难过活。”
萧惕瞬间眯眸,“送给广安候府的,怎么到了婠婠手上?”
宋嘉泓虽是病弱,心智却极是敏锐,便问,“既是为别人带的货,自有契文凭据,你将这些给官府看,他们自然明白。”
“昨日姑祖母下帖子请母亲和婠婠过府吃蟹,后来那府上的大表兄就将猫儿送给婠婠了。”裴琰不觉有他,“怕是知道婠婠喜欢,姑祖母和大表兄素来待婠婠极好,你是没看到,我一个大男人看到那小东西都要心软。”
柳承志抹了一把眼角,继续哭诉道,“是朝廷在查两湖一带的私盐案,结果查到了我们铺子北上的一艘货船,那货船虽是柳家的,可里面还有一半货物乃是为别人带的,就是那批货物出了问题,结果衙门便将这罪名栽到了柳家身上。”
萧惕的表情一时莫测起来,“你说的大表兄,就是广安候府世子?”
贩卖私盐是大罪,便是侯府也不敢掺和,宋嘉泓望着柳承志皱眉,“京兆尹不可能毫无证据便查封你们的铺子,你们可是有何不当之处?”
裴琰点头,萧惕眼神暗了暗,继而笑道,“被你说的起了兴致,下值之后,我也随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好看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