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摔倒在地，惊问：“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那感觉就像地底有什么东西猛然向上一撞，振幅甚至将空中走廊上的观众都震翻了大片；赛场上两台机甲重心不稳，同时一个趔趄！
只有艾德娜想起什么，脸色顿时白了。
轰！
从这一刻开始接下来的所有场景都同时发生，如果拿码表来算的话，也许要精确到毫秒才能完整重现当时的所有细节——
一秒钟被无限拉长，直到大地突然剧烈摇动了一下——
地震发生的同一时间，卡洛琳向前跌倒，红晶链坠从她胸前挣脱，化作红光冲破了看台顶棚；
加文正对着头顶的巨大炮口，转头望向观众席，竭力伸出手。
赛场上两台机甲炮口狠狠撞在一起，炮光在恐怖的电磁音波中汇合，暴涨成直径数米的巨大光球；
如果此刻时间静止，那将是一幅非常壮观的画面：战火席卷天空，钢铁巨人咆哮嘶吼，漫天金属碎片炸开，炮膛发出威力无限的灼目光芒，眼见就要将面前的一切都炸毁殆尽。
看台上，卡洛琳愕然抬头，只见红晶在光芒中迅速分解化形，组合成无数闪着红光的大块配件冲上高空，兜头捞住了下坠的加文；
这必定是决战胜负的一击。
下一秒，电磁光球倾泻而下，发出令人恐惧的爆响！
两台机甲在他头顶上空发出怒吼，电磁炮口骤然发出耀眼的雪光，互相瞄准了对方的心脏！
艾德娜失声道：“西利亚——”
加文夹在两座钢铁机甲之间，就像一只从交错高楼中坠落的折翼幼鸟，迅速穿过重重炮火、黑烟、飞溅的金属碎块，由高空向地面落下。
轰然一声顶天立地，红色巨人单膝跪倒，瞬间举起等身巨盾！
加文：“……= =”
电磁炮在此刻倾泻而至，与巨盾撞击产生了巨大爆炸，高速冲击的粒子流形成横膜，顿时将整片天空完全遮死！
紧紧勒住他脚腕的机甲神经带瞬间分解，乱朱抬手想托住他下坠的身体——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对方机甲一炮轰来，在惊天动地的震荡中将乱朱手臂轰成了无数碎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
跟惊慌失措的观众席不同，那一瞬间加文非常冷静。他迅速扔掉护目镜以防碎片扎进眼睛，压制住了即将自动变形的狮鹫耳扣，紧接着接通乱朱精神栓，下达了解救指令。
“快看A级机甲！”
就在她说话的当口，加文的身体被反弹回去，在高空荡了个优美的弧，紧接着第二次撞向金属外壳。
“火烈狐，是火烈狐——！”
观众纷纷起立，很多人甚至下意识捂住了双眼。卡洛琳猛然回头，厉声喝道：“通知裁判席！停止比赛！”
看台上惊呼不绝，红色巨人在黑烟中起身，收盾，拔剑出鞘。
2.
下一秒光剑将对手拦腰斩断，灿烂的光弧在高空呈扇形散开，金属碎块伴随着无数火星喷射而出，仿佛光天白日下一场烟火的盛典。
他被重重拍在整面金属上，只觉得脑袋一嗡，眼眶、双耳、口鼻中瞬间灌满了鲜血。
这一幕是皇家军校成立以来最壮观的奇景。
“呯！”一声巨响。
火烈狐伸手一捞，从漫天金属碎片中抓住飞弹而出的驾驶舱，轻轻放到地面上。这个驾驶舱已经毁坏大半，克莱尔率先跳出来，立刻回头帮忙拉出颤抖的技师，两人喘息着抬头望去。
加文在空中飞了半圈，降落伞直接从背上滑了出去。离心力让他飞速撞向机甲外壳，他第一时间伸手抱头，但无济于事。
火烈狐缓缓站直，系统机械道：“指令完成，关机程序启动。”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红色巨人双眼闪了几闪，随即骤然熄灭。一个白底红色花纹的驾驶舱自动弹出，在反重力作用下轻巧落地，叮的一声舱门开启。
加文完全无法想象有人会这么做，这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整个银河大战史上都没哪个驾驶员这么干的。他根本没时间解开脚上的机甲神经带，紧接着，一股巨力冲来，他被瞬间弹出机舱，耳边风声呼啸。
加文满脸是血的钻出来，还没站稳就只见克莱尔一个箭步冲上前，激动道：“你是迪恩的武装技师？！”
在这种紧急关头迪恩竟然没有自救，而是先驱逐技师！
“……”
轰然一声巨响，副驾驶舱红光狂闪，紧接着救生门“啪！”一声飞弹开来！
“多少钱？我出了！跟我组队去联赛赛场吧！”
紧接着加文的指令取得了压倒性优势，机甲悍然前扑，迪恩疯狂拉后退闸，截然相反的操作使机甲踉跄几步，一头倒向了迎面而来的电磁炮。
加文抹了把血，抬头道：“你——”
乱朱在空中诡异的静止了刹那。
紧接着两人目光相对，都愣住了。
如果将这一刻无限拉长，就会发现迪恩和加文是同时下达指令的，前者要求机甲闪避，后者则要求前冲，路线正好成一个完美的180°平角。
“你是Omega……”克莱尔在强烈腥甜的信息素气味中一怔，随即发现这味道还很熟悉，声音立刻就颤抖了：“你是……那个Omega……”
加文却一把将冲击柄推到顶：“乱朱——！”
“你是那个动手揍我的Alpha，”加文眯起眼睛，两秒钟后确定道：“就是你。”
那一瞬间根本来不及通讯，迪恩的第一反应就是躲！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加文的心头：Alpha被Omega的发情期气味吸引，继而产生强烈情欲要求交配什么的，这些都好理解，问题是你打人干什么？
近距离的电磁对轰将两座钢铁巨人冲飞，乱朱被炸上半空，只见对方已摔到数十米以外；与此同时它长刀向天高举，瞄准，发出了耀眼的电磁炮光。
就算军校生有暴力倾向发情期有攻击冲动，但你跟见了仇人一样往死里打这又是干什么？！
——轰！
克莱尔当即意识到不妙，往后退了半步，徒劳道：“我——”
电光足足爆出数米，乱朱失了平衡，往后倒去。对方机甲咆哮冲来，就在这一瞬间，加文启动了磁震荡炮。
话音未落加文抓住他衣领，一记又狠又重的右勾拳打得他口鼻喷血。边上那技师都吓呆了，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只见加文当胸一踹，砰然一声将克莱尔重重踹翻在地！
对方机甲发出愤怒的咆哮，终于在空隙中推开乱朱，远远扔开那把被毁坏的电磁长刀。近百米长的巨刀落地，发出惊天轰响，紧接着它将另一把刀高举横扫，电光火石间削下了乱朱半只手掌！
“你他妈住手，我只是……啊！”
对方的技师显然逊色很多，屡次想伸脚将乱朱绊倒，但微操总是不精确，反而被加文回手一枪打穿了脚掌。
克莱尔惨叫一声，因为加文单膝狠狠跪到他腹部，一手拎起他衣领，森然问：“只是什么？”
加文只负责辅助——操作神经系统，进行动作微调，更多是确保拳头击中对方最脆弱的那一点上。
“……”任何Alpha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被一个全身是血、信息素气味爆棚的Omega拎着，都会晕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迪恩和他的对手作战风格都很学院化，跟加文截然不同。但不可否认迪恩也很有独到之处，利用C级机甲近战输出大的特点，死死拉住对方机甲，一阵狂风暴雨般震撼天地的痛揍。
克莱尔只觉得自己如坠云端，徒劳的张了好几次嘴都发不出声音，半晌才虚弱道：“我只是……被动发情……”
加文坐在副驾驶舱里，漫不经心逗弄一根机甲神经末梢。乱朱在激烈的肉搏战中，只分出一点点感知系统来陪他玩，内心感觉十分害羞。
话音未落加文照脸一拳，差点把他牙齿打飞。
艾德娜微微点头。
“——所以你现在是被动挨打。”
“正常，他的精神阀值比迪恩高几倍，主副驾指令相悖时机甲不会听迪恩的。”卡洛琳顿了顿，说：“现在打近身战的就不是他了。”
加文冷冷道，把他往地上一丢，转身扬长而去。
艾德娜忍不住站了起来，轻声道：“刚才那一炮是……他的手笔。”
作者有话要说：
加文置之不理，屏幕上只见对手退后十数米，乱朱拔脚追上，徒手抓住对方受创的胳膊。钢铁巨人的贴身肉搏简直震撼，每次碰撞都引发强烈的气流，把空中看台都冲击得微微摇晃。
多年后元帅写了本书：《论猪队友的破坏力及团队作战重要性》；副标题：《记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跟你怎么说的！不要主动攻击，对你太危险！”
第未完
“……”
半小时后，帝国议院。
粒子炮正中对方手臂，火光和黑烟同时升起。通讯仪里迪恩怒道：“加文！”
海因里希高高在上，周围是古罗马斗兽场式的环形坐席——军部将领居东，议院元老居西，各星系首脑居南，下议院各民众代表居北。
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好！”
“议会主题第八项，废除强制配对制度，重审Omega保护协会各项特权。”朗费洛长老语调平平，说：“同意的按绿键，不同意按红键，弃权者出列，现在开始。”
两个驾驶舱内的迪恩和加文同时猛拉手柄，机甲巨人轰然退后，千钧一发之际躲过电磁双刀，紧接着悍然一炮！
议院一阵交头接耳，继而有人伸手按键。片刻后悬空屏幕计数完毕，同意者九十三，不同意两百八十四，弃权一百六十五。
对方没有半秒迟疑，第一动作就是拔刀前冲，全力向乱朱右侧身体斜砍下去——他的动作比上局对手迅速起码一倍，如果乱朱没有技师的话，这一击必然中招！
弃权者有一肚子话要说，个个群情激奋，同时每人手里都捧着几百页论文，恨不能立刻从座位上跳出来把唾沫星子喷到皇帝脸上。
十秒钟后，倒计时结束，比赛瞬间开始。
朗费洛长老面无表情转向皇帝：“这次您是少数派，要行使‘表决时皇帝一人可占20票’的特权吗？”
迪恩：“……”
“……不用了，”海因里希站起身，说：“下一个议题——”
“我的安危。”加文接口道，“上周我抽空看了下Omega保护法，万一我死了的话你得坐一辈子牢。”
就在这时军部依次递上一张叠好的纸条，皇帝打开一看，上面草草五个字是亚伦的笔迹——凤凰启动了。
“我已经重新设置按键了，万一出现意外，你把红色手柄推到死就能弹出。记住，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得上你的……”
“不好意思各位，”海因里希起身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加文裹着紧身战斗制服，头戴护目镜，坐在乱朱的副驾驶舱里。机甲等级越低控制台就越复杂，他面前起码有上千个机械按钮和各色手柄，迪恩的声音从通讯仪中传出来，听着非常凝重：
代表们面面相觑，然而皇帝大步走了出去，黑金色斗篷下摆随着转身划出一道凌厉的弧。
相比于传统轨道炮来说，这种冷热结合的新型武器在第一次银河大战时非常流行，只要能做出来，基本都是B级，在军校排名赛这种场合就等于通杀了。
——凤凰启动了。
克莱尔的机甲总体D级，但各项参数并不差乱朱很多，而且他有个非常罕见的杀手锏——电磁轨道双刀。
卡洛琳站在地下实验室外，面前是一条发着白光的金属走廊，尽头的钨合金半球状大门严重变形，门板几乎从墙体中断裂，龟裂纹甚至辐射了十几米远。
这两人平时在机甲队是王不见王的关系，上学期据说还能维持面儿上的情分，这学期开学不知为何，就变成连招呼都不打的陌路人了。
研究人员站在她身后瑟瑟发抖：“撞击发生得很突然，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进去……震荡使电路系统被破坏了，当时一片黑暗，我们都以为会塌方……”
半小时后比赛再次开始，迪恩的对手是另一组上局胜利者，跟他同年级的机甲班精英生克莱尔。
卡洛琳看看头顶，天花板四分五裂，随时有可能塌下来，现在只能靠碳钢横梁勉强保持住微妙的平衡，满地都是碎裂的金属和混凝土。
半晌他拍拍迪恩的肩，语重心长道：“——成熟点。”
她举步踏上走廊，研究人员立刻拦阻：“校长这里太危险了！请别随意靠近！”
加文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头顶冒出一排整齐的“……”符号。
“不用担心，它不会启动的。”
迪恩犹疑良久，最终难堪道：“我在想……你是不是因为开学时说要还我人情，所以才帮我的。”
卡洛琳踩着满地狼藉走到尽头，轻轻抚摸变形的钨合金大门。周围一片沉寂，仿佛半小时前的狂躁和混乱都没发生过，然而她能想象当时的情景，这块坚不可摧的合金大门是如何被猛烈撞击，只那么一下，就令整块数十吨重的球体都凸了出来。
“那是怎么回事？”
一下，只要再一下，这门就彻底废了。
“……不、不是。”
“您好校长，来自皇宫的保密通讯，请问接通吗？”
两人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足足几十秒后加文终于问出了心中隐藏已久的问题：“克服Alpha狂妄可笑的自尊心就那么难？”
卡洛琳挥手让实验人员退下，一边从口袋里抽出三维立体通讯仪。几条红线迅速延伸出来，在空中组成了海因里希冷酷的面孔。
迪恩：“……”
“下午好，尊敬的陛下。”
“并把你打败了的Omega。”加文善意道，“我就不加‘狠狠的’这个形容词了。”
皇帝目光越过她望向那变形的合金大门，脸色说不出的微妙：“谁启动了凤凰？”
加文转身向准备室走去，迪恩一把抓住他的手：“不，你不能当副驾！这种比赛太激烈，你只是个身体柔弱的——”
卡洛琳知道军校有皇帝的钉子，但只要智商正常谁都不会特意跑去跟皇帝的钉子过不去，因此她老老实实道：“这是意外，凤凰以半完全形态撞上地面，现在整个实验室的动力系统都中断了，我们暂时没法进去。”
迪恩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西利亚他……”
“乱朱需要技师副驾，但他今天没来？”
皇帝还是下意识避免说“遗体”、“尸骨”这类敏感字眼。卡洛琳理解道：“以驾驶舱的硬度来看应该不会受到损坏，但具体情况是不知道的。如果凤凰再次关机，我们还是无法在不损坏它的情况下打开驾驶舱，接触到元帅的……嗯。”
“……”
海因里希盯着她，半晌缓缓道：“卡洛琳。”
迪恩却久久不说话，脸上神情非常迟疑。加文注视他的眼睛，片刻后灵光一闪：“——是你请的那个技师？”
“是。”
“但你的指令也没有出错，是机甲反应延缓了。”加文认真道：“告诉我出了什么事，现在还来得及，也许我能帮到你。”
“我能理解孔塞特林的心情。”
迪恩神色不见颓丧，相反非常平静：“不是乱朱的错。”
“……”卡洛琳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底怎么回事，机甲哪里出了问题？”
海因里希能理解艾德娜的心情？这跟狼能理解羊的心情有什么区别？跟猫能理解耗子有什么区别？跟黄鼠狼能理解鸡有什么区别？！
胜利者享受全校的欢呼，失败者赶紧把机甲送去修理，准备下一场比赛。加文趁人不注意走下看台，一路找到准备室门口，拦住了正匆匆往里走的迪恩。
“但希望你也理解我，”皇帝显然没看出卡洛琳风中凌乱的眼神，缓缓道：“元帅对多数固执的反联盟分子也有很特殊的意义，如果帝国继承人拥有他的血统，那么未来政治变革的时候，他所面临的困难和阻挠会小很多……”
比赛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几分钟后对方光剑一记凌厉的斜砍，干净利落结束了战斗。
卡洛琳愕然道：“变革？！”
加文一把抓住光球，几秒钟后狮鹫惨叫着挣脱出来，一头扎进了背包里。
“我不想和你说太多。我也是头回当皇帝，很多计划要慢慢摸索。”海因里希顿了顿，说：“当年元帅很多想法我无法理解，现在理解也来不及了。但我会把那些东西一点点传递给我们的下一代，历史会带给我们更加光明的未来。”
“你看，我说这小兔崽子比不上亚伦上将吧——告诉你哦，亚伦上将体力跟耐力都很好的哦，如果你动心的话……”
卡洛琳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这个慢是很难发现的，往往也就是零点几秒的拖延——但在战斗中，零点零一秒那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好了，跟你说这些只想让你知道元帅的DNA很重要，机甲凤凰也无法与之相比。”海因里希沉声道：“你好好想想吧。”
机甲大多巨型，观众席都设在离地百米的遮挡式悬浮走廊里，所有人都戴着特殊眼镜，能将巨型机甲搏斗的每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艾德娜特地给加文安排了个好位置，开场不到一分钟，他就看出乱朱的右半边身体移动有点慢。
他礼貌的点点头，三维投影消失在了空气里。
结果比赛一开始，他就感觉到不对——乱朱的动作太不协调了！
卡洛琳怔怔站在走廊上，半晌一把抓过三维通讯仪，厉声道：“艾德娜！”
比赛开始前加文又去探望了一次机甲乱朱，却发现迪恩在跟教官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脸色都非常难看。加文不好上前打扰，便悄悄从后门出去了，心里还琢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线再次射出，在空中迅速组成了艾德娜的身影——她穿着白大褂，看上去正站在研究院的某个研究室里。
早上九点四强赛开始，先是两组分赛，决出胜负后再由败者挑战对方组的胜利者，两轮连输者失去前三名资格。
“陛下知道了凤凰开机的事，刚刚来找过我了。”
奇怪的事还在后面。
艾德娜满面忧虑之情：“他还是要DNA？”
“不，没有。”他声音轻了下去，仿佛自言自语：“……真奇怪。”
卡洛琳沉重点头。
加文下意识想说我修过的机甲比你见过的都多，这个不是问题；但话没出口他就顿了一下。
“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给他，你知道金星要塞之战后元帅就……”艾德娜咽了口唾沫，摇头道：“他一验就会发现端倪，然后会解剖遗体，到时候所有事情都……”
迪恩失笑道：“哦？你有很多经验？”
“我明白。”
“观察，思考，结合经验，谨慎下手……基本做所有事情都是这个过程。”
两个人对视良久，艾德娜深吸一口气，说：“联赛我们一定要赢。”
“……谢谢。你怎么做到的？”
“是的。”
“通向粒子枪的神经线路不是很稳，给你重新接了一下。”加文头也不回，说：“火力启动时间也减少了0.039秒，已经到达C级机甲的极限了。”
“一定要保住机甲。”艾德娜说着回了下头，似乎那边有人叫她：“——等等，加文在里面等着打针，我待会回来。”
迪恩有些惊愕，一时顿住了脚步。
卡洛琳示意她去，然后按断了通讯。
那天早上加文也很顽强的从军医处爬出来，到停机场去给乱朱做最后的修整。那时天刚蒙蒙亮，迪恩以为自己已经是最早的了，谁知道刚进停机场就看见加文背对着他，坐在巨大机甲的阴影中，聚精会神的敲打电脑。
加文自从来军校后就和打针、吃药产生了不解之缘，三天两头往军医处跑，动不动就得受点儿伤。
第二天机甲队排名四强赛，校长、研究院长、军校高层集体出席，所有人都十分关注最终的前三名——那代表了一个月后参加机甲联赛的最终人选。
艾德娜把抑制剂推进他手腕血管里，空气中甜美诱人的Omega气息顿时淡了很多，几分钟内就完全消失了。
而卡洛琳肯定是不想输的。
迪恩坐在边上看，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Alpha们都那么痛恨抑制剂——这种眼睁睁看着食物从嘴边夺走的感觉，实在让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要冒火。
三方人达成了奇妙的共识：皇家军校必须输。
“头还晕吗？想不想吐？”
海因里希想的是怎么让艾德娜交出凤凰，戴纳想的是怎么赢得机甲联赛，军部保皇党想的是怎么制造出一个有元帅血脉的小太子。
加文摇头道：“不了，谢谢你。”
第未完
艾德娜温柔一笑，碧绿色的眼睛仿佛漾着一汪湖水。她这样子实在漂亮极了，加文目光中不由带上了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抱歉用了卡洛琳校长的机甲，如果火烈狐受到什么损坏的话……”
那个，俺是个八百辈子不知道政治为何物的小白，这文就是个狗血消遣文，所以如果有哪里出错，那都是很正常的，请各位大人们千万别计较，鞠躬！
“不不，没关系。”艾德娜洁白秀美的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微笑道：“其实校长和我都需要你帮一个忙……”
虽然今天JJ抽了更新也看不到但俺仍然勤快的更了！撒花！
他们两人一坐一站，艾德娜微微俯身，秀发几乎洒在加文大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迪恩在边上微微皱起眉，虽然知道那两人都是Omega，但这亲昵的一幕还是让他产生了一种非常古怪且微妙的感觉。
皇帝自嘲摇头，心说这也太胡思乱想了。他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车流飞速退后，几乎无声的叹了口气。
“什么忙？”
……但那怎么可能呢？
“你知道我们每年都会参加机甲联赛，而且每年都会对上双子座星际军校。今年他们有几个特别厉害的学生，而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们绝对不能输。”
机甲实力上不会也一样吧。
艾德娜抬头看了眼迪恩。
“怎样才能让他们输呢……”海因里希用指节揉按眉心，突然想起在皇家军校见到的那个少年，潜意识里再次把他的脸和西利亚重叠到一起。
“你们是这届最优秀的学生——虽然配合有些不协调——但我还是想请你们组队，为皇家军校取得胜利。”
这个想法如同火烧一般，让海因里希心中热得发烫。
迪恩霍然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听加文道：“好啊。”
他不想等了，他想要一个孩子——继承了他和西利亚两人血脉的孩子。
艾德娜仿佛也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一时有些意外。
他想起一个月后的机甲联赛，如果皇家军校是在战败的情况下交出凤凰的，那就没人能说出半句话来；但假若皇家军校赢了，事情又会麻烦很多。
……实际上加文也觉得意外，好像看到艾德娜他就情不自禁想答应她的要求，所有应承的话下意识就出口了。
“……嗯，我知道。”海因里希有点走神，说：“就怕他们干脆毁掉遗体。”
“真是太好了，我会安排他们为你伪造身份的——另外一切都不必担心，校长和我都会为你打掩护。”艾德娜说着紧紧按住加文的手，感激道：“谢谢！”
“但基于数据分析，”狴犴道，“我认为您选择元帅作为后代的另一半基因提供者是非常适当的：首先元帅的基因品质无可置疑，其次，即使艾德娜小姐将此事公之于众，支持您的也一定比反对的多。”
“……”加文突然又觉得答应也没什么了。
海因里希摇头一笑，并不对人工智能的话发表评价。
“你为什么答应她？”几分钟后艾德娜出去，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迪恩终于忍不住怒道：“这次的危险还不够？！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元帅是真正的强者，但您也是位伟大的政治家。你们所承担的历史责任不同，因此只有立场相差，没有对错之别。”
加文奇道：“危险是你造成的吧——我想想，Omega保护法里这种情况判几年来着，二十？”
车厢无比安静，海因里希转头看着它。
迪恩：“……”
“陛下，”狴犴声音毫无波澜，说：“恕我直言，您和西利亚元帅是不同的。”
加文无辜的看着迪恩，Alpha军校生脸色难看得如同锅底。半晌加文终于良心发现，叹了口气说：“抱歉，我不该插手你的比赛。”
一切故事都将在此画上终点，包括海因里希心中那丝遥远而微渺的期望，以及在漫长等待后重掌军权的西利亚；他们都在那注定的一战中，走向了各自的终局。
“这明明不是重——”
同年，帝国统帅海因里希亲征，和联盟军团遥遥对峙于蛇夫星座M12星团。
“我太想主导战斗，忽略了那其实是你的战场。”加文主动伸出手，说：“对不起，请接受我的歉意。”
银河大战第九十二年冬，帝国吞并双子星，军事、民生、星际舆论都到达历史顶点。
他修长的手指还缠着绷带，掌心向上，坦诚无欺。此刻迪恩的心情就如同刚才加文看到艾德娜，那是完全没法也不能拒绝的。
——所幸这种局面没有持续多久。
他挣扎着握住加文的手，半晌沉声问：“你一定要跟我去打机甲联赛？”
终于找到理由将西利亚驱逐出权力中心的联盟议会，则在这期间加速衰败，各地吏治混乱一团，每天都传来各地执政省宣布独立的消息。议会内部四分五裂，对外无计可施，屡次攻打都只是白费力气，最终只落得劳民伤财、怨声载道的境地。
“——是，那是我们的战场。”
金星要塞之战是总体战局颠覆的拐点：因为一役落败，西利亚受到议会的质疑，被变相剥夺军权长达十二年之久。帝国借机攻占了双子座白鹭星，以此为据点休养生息，迅速壮大，很快将周边星系的势力都聚于麾下。
加文眼神明亮坦荡，简单一句话说来，竟有种直透人心的魅力。
而海因里希惊呆了。他怔愣的站在屏幕前，巨大的喜悦和悲哀同时从心底汹涌而上，汇聚成黑暗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其实这话从他嘴里出来那简直就是职业习惯，但单纯的迪恩可不知道这个，当时就忍不住有点心动，下意识说：“既然这样的话……”
电视上西利亚一身黑衣，面容苍白，神情冷酷似铁，穿过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怀抱白菊稳步走进烈士陵园。
“去了一起输么？”门口有人冷冷道：“还真让人同情啊。”
“联盟永远铭记那些为她捐躯的战士。而我们，所有没死的人，将带着怀念向自由和理想继续前行。”
两人一回头，只见克莱尔穿着战斗制服，嘴角贴着纱布，抱着手臂靠在病房门口。
尽管帝国上下大为震惊，无数人甚至怀疑联盟在造假新闻，但其后的事实证明了：他就是没死。
克莱尔身高几乎和迪恩不相上下，金褐两色参杂的头发显得非常凌乱，脸上还有青紫和血迹，看起来有点狼狈——跟迪恩不同的是他身上有股叛逆的狠气，眉骨高眼窝深，目光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高傲和敌意。
——西利亚元帅没死。
迪恩立刻有些警觉：“不关你的事克莱尔，你……”
直到一周后亚伦踹开房门，因为激动过度连说话都颠三倒四：“快去看新闻！海因里希！元帅他还活着，他没死！”
“——没错，就不跟你一起输。”加文打断了他，和蔼可亲道：“乖，去找你的小伙伴吧。”
海因里希几乎不记得后来的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夜整夜难以入眠，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就能度过一天，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忘记了。那个时候如果有人拿刀杀他，可能他也会麻木的坐在那里引颈就戮。
克莱尔：“……”
他当时很庆幸联盟代指挥官、光耀军团卡列扬中将是个理智大过感情的人，否则如果他下令用指挥舰撞击敌军，那西利亚元帅的尸骨势必荡然无存，连送回故土安葬的机会都没有。
克莱尔差点没绷住，死死抓住门框才克制住上前的冲动。他紧盯加文和迪恩握着的手，几秒钟后“哼”的一声，满脸不屑一顾，转身大步走了。
那可能是海因里希一生中罕见几次感情战胜理智的经历之一。战局彻底确定后，他下令全军停火，成列目送指挥舰拖着焦黑破碎的凤凰残骸，缓缓消失在了宇宙深处。
2.
——因为它当时正拖着机甲凤凰的残骸。
几个学校的参赛人选都定下来后，按照往年惯例，皇家军校邀请所有学校的选手及教官，举办了一场预热晚宴。
如果真轰灭了指挥舰，那这一战就是完全的胜利了，联盟将被屠杀到半个活口都不留的地步；然而在当时，没有任何一架帝国舰艇对联盟指挥舰开炮。
别看皇家军校不招皇帝待见，它到底顶了个皇家的名头，整座礼堂那叫一个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帝国贵族酒会都不过如此了。晚宴当天各大军校代表纷纷乘坐飞艇到达，亮相时全部西装礼服正式无比，远远望去相当气派。
那一战彻底改写了帝国战争史：编制完整的帝国军将士气颓散的联盟军半路拦截，犹如神兵天降，包抄歼灭了数十万联盟舰艇，甚至一度深入到指挥舰面前。
加文是顶着别人的身份参加比赛的，这时肯定不能随便露脸，便和艾德娜躲在角落里吃东西。这两人都很会吃，趁海尼星蒸鱼还没上的时候就把鱼肚那块儿挖走了，每只薄荷塔端上去前都被摘走了金苹果片；可恶的是他们一边吃还一边对入场的选手指指点点：“这个绝对打过假肌剂，你看壮得跟猿猴似的……那个领带怎么是玫红色？以为这是来相亲？……哦快看戴纳校长！他鼻子起码比上星期上报纸时高一截！Alpha也做基因整容？！”
海因里希却沉默着。
戴纳疑惑的抬头张望，卡洛琳讽刺问：“校长先生？”
“您的决策没有任何错误，陛下。”狴犴冷静道：“首先您驾驶着当时身为A级机甲的我，就算真冲上去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其次如果没有您率军撤入五维空间，所有人的性命都会填在那里。”
“……嗯，贵校的晚宴真让人印象深刻。”戴纳不自然的揉揉鼻子，“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掉头反击，将失去统帅的联盟军团消灭殆尽。”
“决赛主场布置。”卡洛琳冷冷道，“陛下转告我说你们希望把机甲凤凰抬到场边，胜利者将当着全宇宙媒体的面带走它。”
没有人知道皇帝把所有眼泪和痛哭都留在了五维空间，人们只知道他出来时昭告全军：
“哦——是的，我认为这样更能激励选手的斗志。您不这么认为吗？”
那一刻海因里希知道西利亚必死无疑，但他所做的却是领军全速撤退。
“我只是认为这样对失败者的打击更大。”
那无疑是联盟史上最绚丽、最壮观的烟花。
戴纳顿时笑了：“同时胜利的果实也显得更加甜美丰满。”
那12秒拯救了百万人的性命，海因里希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毁天灭地的粒子洪流扑面而来，仿佛末日来临诸神的审判，在无限的光海中，机甲凤凰一寸一寸燃烧融化，最终成为一团明亮的火球。
这笑容很让人不舒服，卡洛琳饶有兴味的盯着他，半晌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大力赞同了这个做法。”
在那一战中双方军队同时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太阳风暴，情势根本来不及脱身。眼见百万大军就要被洪流吞噬的当口，西利亚一人挡在风暴之前，4S宇宙级武器涅槃之枪的反能量激发到极致，千钧一发之际开启了贯穿时空的中和层，为双方军队撤入五维空间争取到了宝贵的12秒。
“……”戴纳的笑容立刻淡了下去。
联盟与帝国的战争持续了近百年，前八十年一直是联盟追着帝国打，直到金星要塞一役彻底颠覆战局，成了联盟从此彻底走向衰败的拐点。
在他身后不远的角落里，艾德娜和加文分吃了三只钻石球果，开始向第四只进军——这种昂贵的水果整场晚宴也只准备了十个而已，他们应该庆幸没被人发现，否则藏在加文口袋里的那两只肯定也会被搜走的。
他的一切犹豫和软弱都会导致更多牺牲，流血将永无止境。
艾德娜拿餐巾托着光芒剔透的果肉，加文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并非他开启了这个时代，而是时代在转型中选择了他。
“怎么了？”
皇帝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战役，很多视若手足的战友在他眼前牺牲，有些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来。最开始他也有很多强烈的自我怀疑：这种牺牲到底是不是值得的？我是不是做错了？但随着战事逐渐激烈，联盟日益腐败，他意识到很多事是别无选择的。
“没什么。”
“以人工智能的角度来看，金星要塞一战，是我做错了吗？”
加文回过头，艾德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朋友吗？”
“是。”
“怎么？”
然而这句话勾起了皇帝心中的隐痛，被艾德娜不管不顾解开的伤口又隐约有些发疼。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狴犴……”
“小时候每当有宴会，我们就像现在这样，躲在后台偷偷吃东西聊天，然后溜到庭院喷泉边去看星星。我至今记得联盟的星空，那无边无际浩瀚的银河与星海，就好像无数钻石洒在天鹅绒上一样。”
“勇于认错是难得的优秀品质。”狴犴公正的说。
艾德娜怀念的笑起来，加文随口道：“你那朋友家境一定不错。”
“我明白，但只是那种感觉……”海因里希顿了顿，低声道：“是我魔怔了。”
“……何以见得？”
“这是错误的，陛下，”狴犴机械道，“根据系统比对，该名军校生和西利亚元帅的面部特征相符不到15%——当然，元帅少年时代的图像已经完全失传，年龄差距也有可能造成一定比对失误。”
“就算在联盟末期想平安把一个Omega女孩养大也是不容易的，遑论还要把她送去攻读博士，这起码是上流社会才能做到。你那朋友能跟你青梅竹马，要不是家庭出身相仿，就是本人来历特殊。”
“……他像西利亚。”
加文漫不经心道：“——没有冒犯之意，随便猜的。”
飞艇在航空马路上高速行驶，舱内别无他人。狴犴化作光脑悬浮在空中，对皇帝的脸色观察了很久，突然问：“您在搜索记忆里和刚才那军校生特征相符的人吗？”
艾德娜怔忪半晌，失笑道：“是我疏忽了。你说得没错，只有一点——我们小时候联盟尚在鼎盛时期，距今大概五百多年吧。”
海因里希神情恍惚的坐在飞艇里。
加文一愣，正常情况下二十年做一次基因手术才能确保青春常驻，五百多年的话，艾德娜起码做过三十次手术了。
卡洛琳面色铁青，半晌沉声道：“你惹不起的人。”
“校长也……活了这么长时间吗？”
没有人开口道别，卡洛琳也省略了恭送皇帝的客套。海因里希离开得非常快，直到飞艇升空消失，迪恩都没意识到刚才自己面对的是谁：“——校长？那是什么人？”
“不，卡洛琳是后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自己的侍从官，脚步略微凌乱，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加文点点头，过了会儿说：“我感觉你和校长有很大不同。”
半晌皇帝终于点头示意：“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我是Omega她是Alpha，基因决定了我们整个思维方式都不可能相同的。”
走廊上没人开口，所有人都谨慎的看着。
“不，不是这方面。”加文斟酌了一下用词，谨慎道：“你虽然对皇帝颇有微词，但对帝国取代联盟是完全赞同的。相对来说校长对皇帝的尊重发自内心，但对现有的帝国制度却好像并不……如何欣赏。”
从这个角度看少年又和记忆中的印象有着诸多不似，皇帝微微皱起眉，心里那噩梦般的错乱感几乎难以压制。
艾德娜静了。
加文礼貌的垂下目光。
大厅里轻柔的音乐远远飘来，那些衣香鬓影灯红酒绿的一切，都化作了斑斓而遥远的背景。
“对不起……你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我并不是赞同帝国取代联盟，联盟末期是个非常特殊的时代，卡洛琳跟我都……”
皇帝点点头，但没看他，只抬头注视加文的眼睛。
艾德娜还想说什么，然而这时声音一顿，只听大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人群纷纷自动分开，几个军校领导人满面笑容的迎上前去。
这沉默简直让人窒息，迪恩不由自主开口解释：“机甲精神污染，只是一起意外……”
几个身穿首都防卫军制服的军人走进大门，整齐排列在走道左右，不多时只见门口进来几个人，为首那个一头金发，纯黑色军服，身材高大挺拔，显得非常出众——那是亚伦上将。
皇帝也没有恼怒的意思，只一动不动的上下打量加文，目光从少年脸上移到脖颈，在咽喉处鲜明的指印上停留了很久。
艾德娜脸色大变：“他怎么来了？！”
卡洛琳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他不会说话。”
加文二话不说连退数步，艾德娜示意他快躲进后台洗手间，然后自己抢身一步迎了上去。
加文一言不发。
亚伦上将事先并没有受到邀请，也没风声说他要来，所以他的大驾光临显然令所有人都十分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终于走到他们面前，微微低头俯视着他问。
不过意外归意外，亚伦在帝国军部的地位炙手可热，在场不少人都在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诚挚热情，直接导致亚伦刚亮相就被人群重重叠叠的围起来了。
“这——”迪恩迷惑的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加文暗中猛的一按，顿时住了口。
加文趁机向洗手间奔去，一路就只听狮鹫在耳边大呼小叫：“啊！那是我的前主人！看他的样子还是辣么英俊辣么威武，你真不打算上去打个招呼么？！说真的他比迪恩那小兔崽子靠谱多啦，你有没有感受到明显的差距？！”
皇帝仿佛听见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着魔般走了几步，遥遥看着加文的脸，神态间充满了震惊、怀疑和不确定。
“……”加文粗暴的拽下耳扣，塞到口袋里。
这种时候没人关注她是否失礼，女校长又镇静的加了一句：“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我可以介绍你！帮你说好话！如果你们结合了我会把他银行密码告诉你的！”狮鹫不甘心的爬出来：“而且他生理机能也很好哦！真的不动心吗吗吗吗吗吗——嗷！”
走廊上一片诡异的静默，迪恩刚想说什么，卡洛琳猝然打断了他：“他是艾德娜的学生。”
可怜的蠢狮被狠狠捏了一下，流着泪躺回口袋里去了。
2.
加文冲进洗手间，反手锁了门。大厅里热闹的声音仍然隐约传来，他吁了口气，靠到流理台上。
海因里希迟疑着跨出一步，然后猝然顿住了。
洗手间里洁净宽敞，空无一人。加文无意识的呆了半天，目光落到面前一块落地玻璃镜上，不由微微愣住了。
“你……是……”
镜子里的少年深黑头发，白皙肌肤，脸颊削瘦而五官深刻，纯黑眼珠在璀璨的灯光下清澈明亮，鼻梁高而嘴唇薄，整体已具备了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轮廓。
这一眼跨越了两百年的战火和恩怨，将历史彻底颠倒的重现在卡洛琳眼前。
加文盯着自己看了半天，内心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仿佛时空巨大的玩笑，又好像命运充满恶意的捉弄。
但是哪里不对呢？
那也许是卡洛琳一生中最怪异的场景了，直到很多年后她都无法忘记那一刻的所有细节：银河皇帝海因里希和军校生加文分别站在走廊两端，前者已介壮年，气势威严，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出一丝惊愕的神情；后者正当年少，神态陌生，只看了皇帝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他眉头慢慢拧起，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而不可思议的念头：
卡洛琳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海因里希随意回过头。
——他长变样了。
那个被他架在肩上、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的学生，赫然是加文！
“狮鹫，”他轻声道。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了！”口袋里传出一个委屈的声音：“需要的时候就叫人家小狮狮，不需要的时候就管人家去死，有你这么当主人的吗？！”
卡洛琳闻声回头，认出是机甲队的精英生：“迪恩？你——”
“……你好像说过不认我为主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长廊尽头一个学生搀扶着另一个走来，老远就敬了个礼：“卡洛琳校长！艾德娜院长在吗？”
“但你跟亚伦结合后就是我的主人了啊！女主人啊！！”
皇帝走出研究所大楼，守在外面的侍从官立刻欠了欠身，大步跟上。卡洛琳知道作为校长自己不必再送了，当即停下步伐。
“……”加文死死捏着狮鹫把它提出来，在鬼哭狼嚎声中轻柔问：“小狮狮，你还有我们闯海关那天电视里放的通缉照吗？”
卡洛琳按住她肩膀，用眼神示意她冷静，随即匆匆跟了上去。
“通缉不是问题！亚伦上将一定能帮你搞定！如果你们结合的话……”狮鹫声音在充满杀气的精神冲击下慢慢变弱，最终变成了蚊子哼哼：“……有……”
他那黑色军服的身影仿佛裹挟着暴风雨的阴冷气息，艾德娜用尽全身力量，才能勉强克制自己不把枪掏出来扣动扳机。
耳扣在空中分解组合，变成圆溜溜的光脑，三维立体影像投射到空中，活灵活现显示出加文那天闯出海关时的图像。
卡洛琳毫无惧色的与他对视，背在身后的双手却因攥紧而微微颤抖。半晌皇帝冷笑一声，转身向外走去：“那就预祝各位武运昌隆了。”
少年侧手翻上飞艇，脸颊略圆，满面通红，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因为用力咬过而显得很嫩，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海因里希目光轻蔑的打量她们，神色间毫不掩饰他的想法——绝无可能。
那时他皮肤是健康的蜜色，看上去就有种柔软而细腻的触感。
“我们会竭力取得胜利的，”女校长镇定道。
加文眼神难以置信，他对着镜子转过头，直到和图像上的自己角度分毫不差。他脸颊在灯光映照下显出一种几乎透彻的冰白，仿佛玉石一般冷硬而泛光的质地，和图像上截然不同。
艾德娜神色极度愤怒，还想说什么但被卡洛琳阻止了。
怪不得他侥幸逃脱。
海因里希顿了顿，神情冷酷而坚决：“你们可以随便指责，但今天的帝国证明我没有辜负元帅的牺牲。现在我要他的DNA，你们不交也没关系，一个月后的机甲联赛凤凰将注定易主。”
怪不得至今军校没人认出他。
“事实就是我做到了，再来一遍我仍然会这么选择。”
短短一个多月，他竟然长变成这样！
“随便你怎么说……”
“你跟图像里相貌符合度只有60%，太奇怪了，正常人两个月内只会变化2%，发育期青少年最多3%。”狮鹫也意识到不寻常，声音严肃正经起来：“可惜我没保存你这两个月来的相貌变化，否则应该能画出对比图——天哪，你的面部骨骼都变了，鼻梁起码高了1毫米，眉骨和下颔也……”
“为了尽快稳定秩序。”
“有人在里面吗？奇怪，厕所怎么锁了。”有人在门外推了两下，加文一把按下狮鹫，示意它噤声：“嘘。”
艾德娜冷笑：“为了尽快掌握大权？”
光脑立刻粉碎变成耳扣，小声问：“现在怎么办？”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海因里希打断了她，冷冷道：“我用了一百年摧毁联盟，如果没有金星要塞之战也许我要用两百年。”
“先走再说。”加文环顾洗手间，看见墙顶小小的通风窗，顿时有了主意。
“……我说，”卡洛琳艰难的开口道，“陛下，其实帝国有很多……优秀的Omega，也许您只要再等等……”
三十秒后，加文屏住呼吸，柔韧削瘦的身体从通风口穿了过去，双手抓住外墙。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整个场景仿佛一幕恐怖到极致的哑剧。
夜空繁星点点凉风习习，大厅热闹的人声已经很遥远了。加文悬空几秒，继而松手落地。
她的最后一个字久久回荡在研究室里，空气中的每个分子都完全凝固了。
扑通一声轻响，他爬起来拍拍裤腿，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一僵。
“你根本不配当他的对手，你也不配拥有他的孩子。”她指着海因里希，咬牙切齿道：“如果你敢打西利亚遗体的主意，我就把你的行为通报全宇宙。到时候你可以看看，是站在你这边的人多，还是站在西利亚那边的人多！”
不远处两个人正目瞪口呆的盯着他——一个是克莱尔，一个是从没见过的Beta女学生。两人都穿着西装礼服，看样子正亲密的聊着天，远远望去十分般配。
砰的一声巨响，艾德娜抓起茶杯狠狠砸碎在地。
“……”加文囧然道：“晚上好。”
“西利亚一人挡住风暴为你们撤军争取时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那是战争！海因里希！太阳风暴来临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们这些苟活于世的帝国将领在干什么！”
他刚要转身快速溜走，突然克莱尔不知道哪根神经犯了不对，把那女生一扔就大步了追上来。可怜加文又没法撒腿就跑，眼睁睁看他横里插进来一拦，结结实实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哟，你在这干什么？”
“闭嘴！那是战争！”
加文收住脚步，镇定道：“散步。”
“西利亚那么愤怒，但他仍然饶过了你们的性命，只把你们流放到边远星系——而你们是怎么回报他的？！金星要塞之战，百年难遇的太阳风暴，西利亚拼命保护联盟帝国双方军队安全撤离，结果你们趁他重伤濒死的时候杀回马枪，一战歼灭了百万联盟士兵！”
“从盥洗室翻窗出来散步？”
海因里希眼神中罕见的透出一丝狼狈：“这种事就别说了！”
“你又在这干什么？”
“西利亚当年怎么没让你被福特森打死？！你这种人为什么要活下来！”艾德娜几乎崩溃了，声音尖利得几乎变调：“他救了你！教养栽培你！一步步提拔你！结果你们这些人自以为是的搞什么陈桥兵变，强逼西利亚按你们希望的那样去当独裁者！你们不知道民主联盟是西利亚捍卫了几百年的精神信仰？！”
“散步。”克莱尔理直气壮道，突然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我还以为你是出来和迪恩那装逼犯私奔去的——让我看看，他在哪儿等你呢？迪恩！迪恩——！”
“闭嘴！朕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加文此刻是真后悔当初怎么没打死他，远处几个站在礼堂门口的学生闻声好奇的回过头。
“别说了，艾德娜！”
“迪恩！在哪儿呢？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这位……”
艾德娜一个箭步冲上前，快得卡洛琳几乎都没拉住她： “——想都别想！海因里希！ 你给我想——都别想！”
“给我住口！”加文一把捂住克莱尔的嘴：“我就是爱翻墙！闭嘴！”
“……西利亚是Beta，他的基因可以跟我融合。”海因里希盯着她，长久的沉默后终于说了实话：“我想要一个孩子。”
克莱尔抓住加文手掌用力掰，几秒钟后无声的扭打分出了胜负：加文被抵到墙角，一手死死抵住克莱尔肩膀，而后者抓住他手腕，露出了鲨鱼般的笑容：
“为什么？”
“别是偷了什么东西吧，让我看看——”
“不可能。”
他不怀好意的伸出手，还没碰到就被加文一把抓住了，两人眼睛对视半晌，突然加文灵光一闪！
“那就去跟他们解释！”
“不好意思被你发现了，对不起我确实偷了东西。”加文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钻石果，诚恳道： “来，亲，这个送给你。”
“朕只是要DNA。”
克莱尔：“……”
“那么在这种敏感的时候里您竟然还想拆毁联盟凤凰？您想制造政治动荡吗？”
克莱尔目瞪口呆看着两个水果，半晌囧然道：“就为了这个？”
“朕知道。”
“我喜欢吃啊！我真是太喜欢了！”加文强行把钻石果塞到他手里，郑重道：“我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你，从此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拜拜！”
“联盟溃败不过五十年，帝国是在保证尊重议会精神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帝国政府的一举一动，您知道他们心里藏着多少不信任吗？”
克莱尔：“#￥%*&￥#！……”
“朕知道。”
加文二话不说掉头就跑，克莱尔那稀里糊涂的大脑一下抽了风，抓着两个钻石果撒腿就追。两人如同老鹰捉小鸡般跑过草坪，加文正要抓住围栏一翻而过，突然只听边上有人严厉喝道：“站住！你们在干什么？！”
卡洛琳和艾德娜对视一眼，两个女人目光里都带着强烈的抵触，紧接着卡洛琳开了口：“陛下，请原谅我做不到——联盟凤凰所代表的的政治意义不用我说您也知道。当年光耀军团十万人缴械投降，不是为了看您拆毁他们精神图腾的。”
加文正凌空跃起，身体失衡差点一头栽倒。就在这时他被那人有力的手抓住了，直接一把给按到地上，声音沉沉非常威严：“身为军校生却大呼小叫追逐打闹，你们是几年级的……嗯？”
“这不关你的事，孔塞特林。联盟凤凰或西利亚的DNA，你们必须交出一样。”
那人扳过加文的脸，一下愣住了。
海因里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特别深邃狭长，因为年纪的关系眼尾有些微微的细纹，看上去更有种岁月带来的成熟和内敛，以及含而不露的强大威势。
加文也愣住了。
长久的沉寂过后，艾德娜僵硬的开了口：“陛下，西利亚已经死了，你要他的DNA做什么？”
——那正紧紧盯着他，眼神中充满意外和震愕的，竟然是亚伦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