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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季沉蛟觉得凌猎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能与凌猎在夏榕市遇见,不就是因为凌猎休了个无限期的假吗?

凌猎忽略了季沉蛟突然冒出来的异样情绪,自顾自地说道:“以前没有机会。我们特别行动队很辛苦的,当队长的那些人没点人性,就是那个姓萧的,练的时候往死里练,出任务一个不小心可能人就没了。我反正从来没休过假。”

“那个不算。”凌猎很会给自己找借口,“那是我心情不好,心理评估也不过关,无法执行任务,被流放了。你管流放叫休假?没有阳光海滩酒店泳池叫休假?”

就是和他?

怎么又扯到泳池上了!季沉蛟心想,要是照这个标准,那他其实也没有休过假。

季沉蛟却愣住了,盯着凌猎,半天才开口:“第一次度假?”

思绪回到从前,还没出来念书,和季诺城、周芸一同生活的时候。养父母很忙,只有春节或者别的某个节日,会带他去周边来个短途旅行。那虽然也是度假,但现在想来,小孩子的度假和成年人的度假本质上就不一样。

凌猎一本正经,“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度假啊,没有经验,体谅一下。”

成为刑警之后,他再没有度过假,偶尔有休整的时间,也只是在家睡觉,随随便便打发掉。

季沉蛟:“你问我?”

为什么不去度假呢?

凌猎终于听完彩虹屁,提着自己和季沉蛟的泳衣离开,“我们还要买什么?”

度假也很累,而且一个人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季沉蛟:“……”听不下去了。

季沉蛟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凌猎,凌猎已经甩着小马尾往前面走去了。

导购:“先生您的身材比我们店里的模特还要完美,皮肤也很白,给您推荐这条泳裤,它能最大限度衬托您身材的优势,而且这条的名字也很可爱,很适合可爱的您呢!”

这是凌猎第一次度假的话,那也算是他第一次度假好了。

凌猎回到导购旁边,又朝季沉蛟勾勾手指,示意他听。

他赶上去,“去买点防晒和防蚊虫的药?”

“………………”

凌猎一个白眼甩过来,“你把黄队的话当耳边风吗?丰潮县上什么没有?”

“因为他在夸我哦!”

季沉蛟快被气死,这人怎么这么双标?自己想买泳衣,丰潮县就没有,他想要药,黄易就被搬出来?

他最不喜欢买东西时有人不停跟着絮絮叨叨。

正在辛苦写案件报告的黄易搓着又红又烫的耳朵,抱怨:“妈的哪个男人在想我?”

季沉蛟不理解,并且大受震撼,“哪里舒服?”

凌猎最后还是满足了季沉蛟的“愿望”——买了防晒霜和蚊虫叮咬喷剂,再提上一口袋卤味和自热锅,活脱脱春游前夜。

凌猎露出“小朋友这你就不懂了”的眼神,“可是和导购聊天很舒服啊。”

本来两人买完东西就准备回酒店了,但凌猎惦记着让黄易查毕江家人下落的事,又溜达回市局,正好遇到法医和痕检师出动,一问,有人被杀害后丢到海里,分局那边反馈可能是曹信心。

于是他又把凌猎提溜到一旁,“你跟那导购聊半小时了,赶紧买了走。”

凌猎一怔,“曹信心?”

季沉蛟接受了这一点,但泳衣这种东西,看好款式和尺寸直接买就行了,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凌猎这种要把全店挑个遍的阵仗他忍了会儿,忍无可忍。

曹信心正是盗窃宿舍和实验室财物,然后嫁祸给卢飞翔,导致卢飞翔退学的人。曾姝和薛斌刚按着他的头给卢飞翔道歉,他转身就被杀害了?

凌猎拍拍他的肩,“所以泳衣有备无患。”

凌猎正要逮个人来问,就见黄易从楼上冲下来,“凌老师,毕江亲戚我查到了,他们已经搬到冬邺市,详细资料在你办公室。我这会儿要出外勤……”

季沉蛟:“……”竟然无法反驳。

凌猎拦住黄易,“曹信心死了?”

“但丰潮县也是个岛,我们住的也是酒店。海和阳光肯定有。”

“你知道了?九成是曹信心。这案子我们来查,不耽误你和季队去岛上。”

“还游艇,你想得美。那就是个鬼神文化活动。”

凌猎一看时间,笑道:“这不明天才出发吗?曾姝薛斌联系了没?”

“不是吗?”凌猎有点失望,“度假不是阳光海滩酒店泳池游艇吗?”

“还没顾得上。”

季沉蛟:“谁跟你说度假就要买泳衣?”

“行,我来。”

凌猎眨巴眼:“我们不是要去度假?”

季沉蛟回酒店放东西,见凌猎半天没回来,就猜到凌猎肯定和案子杠上了,但他以为凌猎正在料理的是毕江案,一个电话打过去,才知道曹信心死了。

导购推荐了五件泳衣,凌猎觉得都很不错,叫季沉蛟一起来选。季沉蛟黑着脸走近,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买泳衣干什么?”

目前警方还处在现场勘查阶段,没有什么线索,但曹信心死亡的时间太巧了,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卢飞翔退学。季沉蛟也跟着紧绷起来,“我马上就来。”

很多人不喜欢听导购说话,但凌猎不同,他就算进屈某氏,都能耐心听大姐唠叨,更别说泳衣店的导购唠叨程度远远比不上屈某氏。

凌猎:“别!我们两人有一个凑热闹就够了,你还有你的任务!”

导购一看来的是两位身材和颜值都很出挑的客人,立马笑开花,热情地推销起今年的新款。

季沉蛟顿时无言以对。怎么你也知道你是在凑热闹啊?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一个购物中心,凌猎转头杀进一家卖男士泳衣的店,季沉蛟拉都拉不住。

凌猎在电话里苦口婆心,简单交代刑侦支队已经去现场,他则去见曾姝,“至于你,小季,领导给你布置一个很重要的作业。”

那就去买东西吧。

季沉蛟:“……领导请讲。”

季沉蛟心里泛起一丝异样。说不好这异样是什么,有点像上回被凌猎突然袭击亲了额头时,总归……总归不讨厌。

“我们不是买了新泳衣?这玩意儿就这么穿不好,得先过一次水。”

凌猎把市局送的票当做一次度假,还是和他一起度假。

“……”

季沉蛟想说这是什么歪理,但是再一想,凌猎刚才说的是什么?度假。

“好了,我到地方了,拜拜!”

“度假,讲究的是一种趣味。趣味不止在于度假本身,还在于准备过程。买东西就是为度假的快乐做准备,准备的过程能够放大快乐。”

季沉蛟看着通话已经结束的手机,做了半分钟,才从购物袋里拿出崭新的,还闻得见布料味道的两件泳衣。

“哪儿不一样?你要的东西在岛上买不到?”

说是泳衣,其实就是泳裤。

凌猎转转眼珠子,“那不一样。”

季沉蛟来到阳台,把塑料盆丢在水池里,拧开水龙头,再把两条泳裤丢进去,它们在夏天的水花下欢乐地翻腾。

季沉蛟替黄易无了个大语,“黄队刚才说的话被你吃了?”

给泳裤过个水不是什么费力的事,季沉蛟还找来洗衣液淋进去,简单搓了两下。但搓着搓着,终于察觉出挂断电话时那种隐约的不对劲。

“买东西啊。”凌猎很有道理,“我们明天不是要上岛度假了吗?我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他这是,给凌猎,洗了,小内?

天气炎热,太阳明晃晃的,不是查案的话,季沉蛟就不想出门,“走哪?”

两条泳裤挂在晾衣杆上,被阳光暴晒,季沉蛟在下面看了会儿,又热又燥,转身回到屋内,窗帘一拉,索性不看了。

黄易一走,凌猎就来拉季沉蛟,“小季,走。”

曾姝因为卢飞翔上车前的一席话,心情低落不佳,拒绝所有人的关心,却因为和薛斌“同病相怜”而重归于好,正在郊外飙车。

“行。”

凌猎开着警车在后面追,警笛响得周围的人全都闻声行注目礼。

凌猎玩心上来,却还没忘记正事,连忙拦住黄易,“黄队,毕江家人现在在哪里,你帮我落实下,我回来之后去找他们。”

“有交警在追我们!”曾姝紧张。

“那就这样,我先忙去了。”黄易挥了下手,“明天一早的船,别迟到。丰潮县虽然是个岛,但上面什么都有,不用提前准备东西。”

“别理。”薛斌在国外嚣张惯了,回国还没收敛脾气。

季沉蛟对“万鬼巡岛”其实毫无兴趣,但盛情难却,只好接过套票。再看凌猎,这家伙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即将去春游的小学生。

凌猎见追不上,索性用喇叭喊话,曾姝一听是他的声音,赶紧让薛斌停下来。

黄易对家乡的风土人情还是很自豪的,“我们局长和卫队是老队友了,你们帮忙破了案,局长心里感激,别的东西不敢送,看看咱们丰市一年最盛大的活动总是可以吧?前天活动就开始了,但主要是预热,从明后天起,重头戏就要开场了。你们正好也休整几天,我听说季队本来就在假期?嗐,休假还帮我们查案,过意不去,过意不去啊!”

凌猎上前第一句话就是:“二位上哪去?畏罪潜逃啊?”

凌猎这才摸回来,打开小礼盒,里面确实装着两张套票。

曾姝吓一跳,“畏,畏罪?”

“你想到哪里去了!”黄易被他气到,“我也是刑警,我不懂纪律的吗!这不是什么礼,是丰潮岛上面活动的套票,含两个晚上住宿!警方为活动提供安全保障,这是赠送的福利!”

薛斌和凌猎没怎么交流过,当曾姝面前一挡,“你什么意思?我们只是出来兜个风。”

黄易:“……”

凌猎:“曹信心没跟你们一起?”

季沉蛟:“……”

曾姝脸上立即浮现出厌恶的表情,“我们怎么可能和他那种人一起。”

凌猎反应飞快,一退十步远,“特别行动队坚决不收礼!临时工可以收着看看。”

凌猎:“那跟你们打听个事儿呗,和卢飞翔告别之后,你们干嘛去了?”

但计划总是避免不了被打乱,两人回到酒店,休息了半天,正要着手查毕江案,黄易忽然满面红光地跑来,郑重其事地将小礼盒摆在季沉蛟和凌猎面前。

提到卢飞翔,曾姝就很难过,红着眼说:“我回家了。”

凌猎:“当然是查毕江案。”

凌猎转向薛斌,“那你呢?”

季沉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薛斌有点暴躁,“回酒店。”

“本来就是假设,连未雨绸缪都不算。”凌猎耸耸肩,“沈维给了我这条思路,我总得发散一下,不然多没劲。”

“曹信心呢?”

季沉蛟蹙眉,片刻后说:“你刚才说的只是假设,‘归永堂’和这次案子的唯一联系就是,牟典培和刘学林为了成为它的一员而争斗得你死我活。黄队去向‘归永堂’了解情况,他们也很配合。”

薛斌眼神稍微躲闪,“我怎么知道?”

“对,‘归永堂’很成体系,它的规模比谭法滨当年的松散组织要大得多,这种公司假如想要利用白事行业的阴暗面,可能比你我想象的都更加容易。”凌猎说:“牟典培和刘学林不惜杀人都想进入‘归永堂’,因为它可以给他们提供生存保障,而牟典培这一批人,是从白事行业的混沌期成长起来的,当年那些乱烧人的案子,凶手正是他们的同龄人,他们的道德观念本来就相对薄弱,最容易被利用。”

“你们离开市局后,就各自回家?还是又一起交流了会儿再回家?”

季沉蛟想了想,“你是说‘归永堂’?”

曾姝小声说:“我直接回家了。”

凌猎摇头,“他那个案子,凶手是傅顺安无误,但是延伸一下,他其实有机会组织犯罪。再把时间线调到现在,其实这次查案时,我们有一个没有深入接触的群体。”

薛斌:“啧,我跟曹信心去喝了个酒。”

“你觉得谭法滨的案子还和所谓的‘藏污纳垢’有关?”

曾姝惊讶,“你们还一起喝酒?”

“牟典培、刘学林,包括毕江,其实都是些散兵游勇,但谭法滨在当年已经整合了丰安县大部分殡葬力量,形成体系。”

凌猎:“在哪里喝?什么时候散?”

季沉蛟抬眸,“系统?”

薛斌:“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找曹信心?那直接上他家找去啊。”

“沈维说白事是个容易藏污纳垢的行业,不如说这个行业因为特殊的性质,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凌猎的小蛋糕吃完了,暗戳戳吃起季沉蛟的,“如果当地监管非常严格,倒是能杜绝问题,不过丰市本来也很特殊,白事大城,做不到像其他城市那样处处监管。那在这个行业里‘系统’地藏污纳垢,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凌猎遗憾地耸了下肩,“就是找不到,才来找你们。”

大约是刑警的自觉,季沉蛟莫名有些不安。

薛斌警惕,“什么意思?”

而且丰市是个白事大城,不仅殡葬文化盛行,鬼神文化也是这里的招牌,那丰潮县上一年一度的“万鬼巡岛”活动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凌猎:“海边发现了一具尸体,高度怀疑是曹信心。”

刑侦技术在进步,与之相应,罪恶也在进步。

薛斌登时僵住,曾姝捂着嘴尖叫,“不可能!”

虽然目前的刑侦技术和火化程序让随便烧人变得不那么容易,但这样的罪行过去存在过,现在也许正以更隐秘的方式出现。

凌猎:“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们了?你们和曹信心有矛盾,如果死者确认是曹信心,那你们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季沉蛟对这一点也最感兴趣。殡葬殡葬,本来是让逝者安息,但在沈维眼里,白事给很多罪恶提供了生存的土壤。一些本来不该死的人经过不规范的殡葬程序被毁尸灭迹,一些尸体成了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的亡魂。

曾姝不断摇头,双眼顿时涌出眼泪。

凌猎这才满意,“沈维对白事行业的理解也很有意思,如果不是对这个行业有特别深入的了解,肯定想不到他这么多。”

“所以今天这风兜不成了。”凌猎说:“跟我回去配合调查,把你们怎么调查曹信心,怎么让他承认偷窃,还有昨天离开市局后的情况交待清楚。”

季沉蛟:“……行吧,是领导。”

季沉蛟在酒店待着没劲,跟刑侦支队打听到发现尸体的地点,开车赶了过去。

凌猎不服气,“今天这顿是谁请临时工吃的?”

分局已经给出DNA鉴定结果,死者正是曹信心,这片海滨在丰市东北边上,旁边就是去丰潮岛的港口。法医初步判断,曹信心是溺水而亡,但从他头部、身上的伤痕分析,他并不是坠海,而是被人按入水中,反复挣扎后死亡。

季沉蛟气笑了,手在凌猎额头上推了下,“一天到晚就知道迫害临时工。”

这种溺水案需要做硅藻测试,以判断死者究竟是在抛尸处淹死的,还是在别的地方溺死,然后搬到了这里。

“比如出了什么舆情问题,就把你推出去,看,这个人是临时工哦!”

季沉蛟蹲在尸体边,看到曹信心面部和胸腹都有击打痕迹,并且很新。昨天上午曹信心来到市局时还没有这些伤,起码脸上很干净。法医推断的遇害时间是今年凌晨两点到四点,短短半天时间,曹信心为什么就被人殴打、淹死在海边?

“……”

丰市临海,有漫长的海岸线,一些海滩被开发出来,供人们游玩,另一些用来做海水养殖。但并不是所有海滩都有人,像这块风景不太好的海滩,就不属于景点,很少有人会过来。痕检师正在寻找可疑足迹,但是夜里海水涌起,冲刷掉了曾经存在的痕迹。

季沉蛟舌尖在颊肉上顶了下,睨着眼打量凌猎。凌猎嬉皮笑脸,“不来就不来咯,临时工要是犯了事,我们这边也更好处理呢。”

曹信心被带回市局做解剖,硅藻实验证明曹信心确实是在海边溺死,但是在溺死之前,他的头部、躯体被人用拳头击打。但他面部的伤并不全是击打造成,更多是在被按入水中时,撞击在石块上所致。

凌猎趁机道:“那少年,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正式成为我的手下?”

这时,曾姝和薛斌已经被凌猎带回市局,凌猎看向薛斌的右手时,他下意识将手藏起来。

季沉蛟一噎,“你们特别行动队查起来当然比地方警方容易。”

“你右手很痛?”凌猎问。

凌猎点点头,“虽然困难大,但方向不是有了吗?”

薛斌不耐烦,“我练了拳击。”

“可能不会有人比沈维更了解毕江案,他认为凶手是毕江在L国务工时接触过的人,毕江无意中知道这人的秘密,这人也随之回国,模仿谭法滨案灭毕江的口,这可能确实就是真相。”季沉蛟道:“不过真要查,难度很大。”

凌猎忽然行动,将他的两只手抓住。薛斌哪里是凌猎的对手,根本无法缩回来。

凌猎很没有社交距离感地凑近,“那你怎么想?”

凌猎:“奇怪,练拳击不该双手受力吗?就算你是右撇子,右手出击更多,但左手也会出击吧?但你怎么右手微肿,左手完全没有一样呢?”

季沉蛟知道他想问自己对沈维最后那几句话的看法,点头,“白事行业里的高犯罪可能,还有毕江案。”

薛斌紧张叫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看监控没?”凌猎问。

凌猎将黄易刚送来的尸检报告放在薛斌面前,“死者已经确认是曹信心。你们喝酒之后,你对他做了什么?他脸上的拳击伤,是你这右手造成的?”

别人在星爸爸喝咖啡一杯能喝几小时,凌猎几口就把吸管嗦出吱吱声——见底了。

薛斌瞳孔顿时紧缩,“曹,曹信心他,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