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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火会清除掉一切,他将在那里成为你,明天警察来了,只会查到是你杀死了王顺等人,畏罪自杀,自产自销。”记克转向甘鹏飞,“让小刘加入你们,从今以后,他就是黄勋同。你们没有杀死他,没有尸体,你们就不是罪人。”

刘意祥讶然,“什么?”

众人沉默,困难地消化着记克的提议。

“让你们继续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记克走到黄勋同的“尸体”边,低头祷告几句,“现在,把他抬到王家,小刘,你放一把火,将小黄和你舅舅一家火化了。”

记克提醒:“你们没有太多时间。难道说,你们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甘鹏飞暴躁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甘鹏飞一不做二不休,“还愣着干什么?走!”

刘意祥坐起来,沉默不语。

刘意祥拦住编织袋,“我再看看他。”

记克又看向刘意祥,“小刘,你家的情况我很清楚,你舅舅吞了你父母的遗产,不让你读书,你给他们当牛做马,辛苦了。他们扼杀了你的人生,却可以舒坦地活着,你不过是对他们做了相同的事,就要偿命,公平吗?”

“感谢你的好兄弟吧!”甘鹏飞讥讽,“他不死,你就不能活!”

甘鹏飞很意外,“你什么意思?”

刘意祥阴沉地看他一眼,最终将编织袋扛起,“我来。”

记克却不慌不忙,“你不是故意杀死黄勋同,对吗?那因此坐牢,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众人分工明确,前后都有人盯梢,刘意祥和甘鹏飞扛着编织袋进入王家,一刻钟之后,屋中火星摇曳,亡命之徒在火光中逃入至深的夜色。

“老头子,不想活了。”甘鹏飞转着匕首走过去,一把抓住记克的衣领,“老子错杀一个人,你们接二连三扑过来,好得很!”

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路长县,在记克的安排下,他们和当地人一起去火灾现场看发生了什么,和其他建筑工人合伙讨薪,警方问询时,也对答如流。

甘鹏飞也认出来了,记克,做瓷砖生意的。

直到这场悲剧被定性为刘意祥畏罪放火,他们才先后离开路长县。

刘意祥最先认出他,“是你?”

背着人命,却逃避了刑罚,他们对记克五体投地,将他奉为再世恩人。甘鹏飞主动问记克对他们有什么要求,记克的答复出人意料——“我要你们跟随我回夏榕市,我将为你们找到栖身之所,从此,你们要忘记曾经做过的恶,改过自新,认真生活。我还有一个要求,到夏榕市之后,你们不可表现得与我亲近,这是为我们彼此着想。”

忽然,阴影中传来一个略显沙哑苍老的声音。所有人都戒备地看向阴影,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走出来,面带慈祥的微笑。

就这样,他们陆续住进斜阳路,起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后来发现靠自己的双手真的能够在这座城市丰衣足食,于是愈加尊重记克。

“我可以帮你们,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去做,就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季沉蛟问:“黄勋同当时根本没有死,你不知情?”

甘鹏飞低喝:“走?这怎么走?”

历宾宾:“我不敢靠近看,再说我也没有打他,都是甘鹏飞动的手!后来听警察说刘意祥是烧死的,我,我才知道他那时还活着。”

历宾宾拉扯甘鹏飞的衣袖,“鹏飞哥,我们快走吧!”

“记克有什么魅力,让你们对他言听计从?”季沉蛟说:“你们当真听他的,再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你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人命,但他没有,你就不怕他告发你们?”

刘意祥拼命挣扎,却根本站不起来,他确实杀了王顺一家,但那是在他们睡梦中锤击,现在面对一群大活人,他们摁死他就像摁死蚂蚁。

历宾宾像是找不到准确的语言,“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真的相信他。没有他的话,我早就蹲监狱了,其他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这里随时可能有其他人经过,杀掉刘意祥,也埋到工地里吗?太冒险了。

“那你为什么搬走?况峰和曹可雄甚至已经没有待在夏榕市。”

刘意祥竟是伸手夺刀,但甘鹏飞反应迅速,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唐小飞、况峰一拥而上将他按住。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那件事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现在的生活过得再顺利,我还是会想到黄勋同!时间越久,我就越觉得斜阳路压抑!而且不知为什么,记克让我们装作不认识他,但他总在观察我们!”

甘鹏飞难掩惊恐,“你……”

历宾宾的供述和记克日记上的内容对上了。在路长县时,季沉蛟设想过这两拨人是怎么制定出用黄勋同换刘意祥的计划,设想和真实唯一的差别就是记克。他包庇了这群恶魔,自我满足地“改造”他们。他并不是旁观者,而是帮凶!

“你们加起来,杀了黄勋同一个?”刘意祥语气中的恨意森冷,十五年后还让历宾宾不寒而栗,“我,一个人,杀了整个王家。我没命活了,多杀一个不多。”

“你得知唐小飞遇害,甘鹏飞失踪时,欲言又止,那时你在想什么?”

只一瞬间,他们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报警?不可能,谁敢在这时候招来警察,谁就和黄勋同一个下场。

“我,我觉得甘鹏飞想连我一起杀掉!杀黄勋同的就是他,我和唐小飞、曹可雄联合起来指认他,他肯定坐牢!所以他想除掉我们!”

甘鹏飞和刘意祥异口同声:“报警?”

季沉蛟:“但甘鹏飞已经死了。先是刘意祥,再是唐小飞、甘鹏飞,当年参与计划的人不算早就病逝的朱明和记克,已经死了三人,是谁杀了他们?”

历宾宾哭着说:“鹏飞哥,报警吧,真的出大事了!”

历宾宾发抖,“我想不到是谁,就我们几个人,也不可能有人给黄勋同报仇!”

甘鹏飞决不能让刘意祥看出自己怯场,咬牙道:“老子能打死他,也能打死你!怪就怪你不该来这里!”

季沉蛟翻动复印纸,在“X”上点了点,“记克曾经带回一个女人,这女人还带着孩子,你有没印象?”

刘意祥直起身,神色有些麻木。他的视线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声音平静且陌生,“为什么?”

“没印象,自从我发现他盯着我之后,我尽量不在他面前出现。他,他还帮过别的人?”

编织袋撕开的声音在沉闷的夜中格外令人牙酸,刘意祥在看到里面躺着的是黄勋同之前,就已经有了预感。这群人里唯一缺的就是黄勋同,他的好兄弟。

季沉蛟离开审讯室,将剩下的审问工作交给同事。十五年前的旧案已经基本清楚,等曹可雄到达之后,再录一份口供就能做比对。

甘鹏飞在编织袋上一踢,“想知道是谁?自己来看。”

而记克笔记本中的“X”,已经逐渐在季沉蛟脑中显形。

历宾宾更是害怕得脚都打不直,“鹏飞哥,怎么办?一会儿来人了!”

“席晚,你现在带人再去一趟斜阳路,问十多年前是否有一个带着年幼孩子的女人来租房。”季沉蛟说:“她来自平兰县,大概率有平兰那边的口音。她比较抗拒和男人接触,独自起早贪黑撑起一个家。有热心邻居见她太辛苦,想给她介绍男人,都被她拒绝了。她没有在斜阳路住太久,很可能搬到光简路。”

都是混子,甘鹏飞最清楚这种人惹不得。

席晚:“光简路?所以她才对那一带熟悉?”

然而刘意祥那血红的眼让他生出一丝害怕。那是不顾一切,杀疯了的眼,和他以前见过的刘意祥有天壤之别。

“嗯。我猜她搬过去的原因是让孩子方便上学。光简路周边工作也比较好找,餐饮、校工。对,她是校工的可能性不小。”

甘鹏飞喝下的那几瓶酒让他恶向胆边生,反正已经打死一个黄勋同,现在埋尸让刘意祥看见,他不在意让刘意祥下去和黄勋同继续当好兄弟!

席晚领命而去。

气氛紧致得风几乎都不再流动,刘意祥阴狠地看着步步紧逼的工人,“编织袋里是?”

季沉蛟斜倚在桌边沉思,甘鹏飞杀死唐小飞,假如X杀死甘鹏飞,那么刘意祥遇害就像是一把打开罪恶之匣的钥匙,甘鹏飞和X在刺激之下接连作案。

刘意祥不仅脸上有血,他还背着包,一看就是仓皇出逃。甘鹏飞等人围上来,他警惕地退后。甘鹏飞竟是掏出折叠匕首,“你害人了?”

曹可雄被送到市局,他先是惊慌失措,接着拒不承认十五年前伤害黄勋同。但在梁问弦出示记克的日记,并告知历宾宾已经供出实情后,他放空许久,承认罪行,并按照记克的计划蒙骗警方。

甘鹏飞先发制人,“你脸上是什么?血?”

他所述和历宾宾相差无几,差别之处在于都强调动手的是别人,打死黄勋同的不是自己。

刘意祥盯着编织袋,“这里面是……”

被问及刘、唐、甘三人之死时,曹可雄激动地辩驳:“绝对不是我,我已经两年没有回过夏榕了!”

历宾宾吓得哭起来,指着刘意祥的手不停哆嗦,“你……你……”

沈栖经过监控确认,曹可雄不可能在三人遇害时赶回夏榕市,他不是凶手。

两拨刚铸成无可挽回大错的人,仅仅靠几个对视,就已经明白对方是同类。

针对三轮板车的搜索正在进行,警犬在北城区边缘的望北公交站找到一辆疑似有甘鹏飞血迹的板车,这辆板车和被监控拍到的那辆很像。

刘意祥脸上还沾着没冲干净的血,猝不及防看见工地边的人,还有他们正在拖拽的编织袋,眼神从躲闪、恐惧,渐渐变成惊讶、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