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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凌猎觉得他的小季哪里都好,只有不会做饭这点让人(瞎)操心。他想不明白,小季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学不会做饭?做饭是多简单的事啊,连昭凡都会,小季怎么可以不会?

番外二:教小季做菜

本来他觉得小季不会就不会吧,反正家里有自己这个吃过酱肉包子马上就能做酱肉包子的大厨,小季跟着他吃香喝辣就行了,横竖不会饿死,厨艺这项技能不要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小季既然不会做菜,那就不做,省得教出一个“类昭凡”,做啥啥难吃,人菜瘾还不是一般大。被昭凡的厨艺祸害得最厉害的是谁?那当然得是昭凡家里那口子严啸。他们这些做队友的,实在不想吃可以不吃,但严啸不行呐,昭凡半夜一蹦而起想做红烧肘子,他就得想吃。

季沉蛟揉揉他的头发,“因为只有死不承认才能打败胡搅蛮缠。”

凌猎想象那个画面,再带入自己和季沉蛟,麻得直甩脑壳——

凌猎一头扎进他怀里,“我们小季,怎么也学会死不承认了?”

季沉蛟半夜鲤鱼打挺,大胆挥洒厨艺,去厨房搞了个蒜泥白肉,回头就来拍凌猎,“夏小豆,开饭了!”

季沉蛟:“我没说过,以前不像,现在更不像。”

夏小豆吓得连夜扛着床跑路。

凌猎笑道:“怎么还不认账了?”

所以凌猎十分安于现状,深感一个家庭只要有一个会做菜的就行了。

季沉蛟:“不像,从来就不像,你只是你。”

但今年明恕生日的时候,一件事改变了凌猎的想法。

凌猎:“而且还说了不止一次哦!”

明恕一个名贵的家养布偶,过生日那当然是十分奢侈。还没到正日子,就已经连续发了好几条盆友圈,显摆他最近新买的潮牌,顺带秀一秀冬邺市重案队队长的好身材。

季沉蛟:“……”

“啧——”

凌猎发动传统技能——算旧账,“是谁当初一见到我就说我和言熙像?”

凌猎嗤之以鼻,虽然他个头没有明恕高,但他们家有高个儿啊。夏榕市重案队队长身材难道还能比冬邺市的差?

季沉蛟:“该吃醋的难道不是我?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他唯一想见的人是你!”

明恕正生日这一天,发了个九宫格大餐,扫一眼就觉得十分华丽。

凌猎:“我吃醋了!”

挨个点开之前,凌猎以为那是萧遇安又带着家养布偶出入高级餐厅,然而当他仔细一瞧,这不是布偶家的桌子布偶家的盘子?

季沉蛟:“……”

那个狗头碟子,不是他去年送给明恕的?明恕当时还不乐意收来着,这不用得好好的?

凌猎:“哇!你这么了解言熙?他说什么你都知道?”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桌子大餐是在家里吃的!

季沉蛟说:“能猜到。”

凌猎立即问:你们在家里吃的?哪个酒店的外卖?

车没立即发动,凌猎说:“不问我们聊了什么?”

明恕秒回:这怎么能是外卖?我哥亲自下厨给我做的!

季沉蛟给他打开车门,“就你话多。”

凌猎:“……”

凌猎一看就乐了,“是谁当初还嫌弃来着?”

明恕这家养布偶赶紧抓住机会显摆,详细介绍每一道菜的口味,遗憾凌猎不在冬邺市,无福消受。

季沉蛟在车边等着凌猎,天冷,虽然只有一小段路,凌猎还是被冻得搓了搓手,季沉蛟递给他一个充电暖手宝。

凌猎:“……”

言熙怔了怔,点点头,“好。”

凌猎陷入沉思。

见面的时间不长,言熙即将被带走时,凌猎看着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说:“将来如果有出来的那一天,就像尹寒山说的那样生活吧。”

他自认向来是个不会攀比的人,但明恕九宫格这事让他有点恼火。明恕生日,萧遇安给明恕做了这么大一桌,是满满的爱。乐然生日,沈寻也做了十几个家常菜,也是满满的爱。昭凡生日,严啸……严啸陪昭凡做了满满一桌——昭凡不下厨的话,其实菜品卖相会更好。

言熙再次笑起来,“那就好。”

都是满满的爱!

“好看。”

昭凡这是特殊情况,应该特殊对待,暂且不论。

凌猎这才意识到,言熙其实还没有看过南方的雪。

凌猎想,所以我生日时,我们小季……

言熙沉默了会儿,“我没有怪姐姐。”几秒后,他又问:“南方的雪好看吗?”

他一拍脑门,心想可我不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凌猎说:“但姐姐给你取的名字,是南方的雪。”

季沉蛟的生日倒是查出来了,十月份。嗐,居然和明恕都是天秤座!

“雪,在我们的村子,代表着罪恶。”言熙叹了口气,“我最终也没有走出那一场大雪。”

凌猎当初和沈栖研究星座,学了一脑门子什么运势。为了当季沉蛟的哥哥,凌猎单方面将自己的生日定在一月。

凌猎唇角沉了下去。

季沉蛟无语,“这么草率吗?”

言熙也笑了,“我们的名字可能就暗示着我们最终的结局。”

凌猎明示:“男朋友生日迫在眉睫,小季,准备送男朋友什么?”

凌猎笑了声,“你也知道你爱哭?”

这还真打了季沉蛟个措手不及,因为他也想当凌猎的哥哥,早就把凌猎的生日安排在十一月,还早得很!

言熙说:“你觉得阿豆滑稽。但你不想和我争,因为如果我叫阿豆的话,说不定会难过得哭起来。”

凌猎瞪着那一对猫眼睛,迫近,“你不会什么都没有准备吧?”

凌猎说:“没不喜欢。”

季沉蛟:“所以你要吭了?”

一段沉默后,言熙说:“你一直不喜欢你的名字。姐姐给我们取名,你叫阿豆,我叫阿雪。”

凌猎哐当哐当拉出他的亮黄色行李箱,愤然道:“我这是摊上了一个什么渣渣男朋友!我要离家出走!等我死在外面,让他后悔一辈子!”

言熙点头,“我知道。”

季沉蛟:“……”

凌猎深呼吸,“我不是故意掉下去,我想等到雪少一点的时候,带你一起走。”

到底有没有办法能禁止凌猎看狗血电视剧?

言熙说:“你掉下去之后,我没有放弃你,我找人来救你了。”

走到门口,凌猎转身,看见季沉蛟还没有追上来,心想现在的狗血电视剧怎么回事?误导村儿里来的小伙子吗?下回不看了!

凌猎本想说如果不是尹寒山的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现在一切假设都失去意义。

凌猎清清嗓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但是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我可以给你挽回我的机会。”

“但现在我已经是罪恶的刀了。”言熙说:“阿豆,你和我相反,你走到了正义的一边。”

说完,凌猎手往前一摆,“来吧!”

凌猎点头。

家里时不时就要上演小品,季沉蛟都习惯陪凌猎当演员了,走过去给了凌猎一个“门咚”,故意用低沉迷人的声线说:“今天是要扮演霸道总裁还是热情小狼狗啊?”

言熙笑了,“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教我杀生,我说沾上血的雪代表着邪恶,我不愿意成为罪恶的刀。”

凌猎一听,傻笑两声,显然已经入戏。但想到自己的正事,很快收起笑,啄了季沉蛟两下,“今天扮演厨师!”

凌猎坐在他対面,叫了声:“阿雪。”

季沉蛟略微惊讶,“厨师?”

言熙精神不错,等待审判的日子対他来说似乎并不算难熬。

只穿一件围裙的那种厨师吗?

凌猎见言熙的次数不少,但每一次都是审讯者和被审讯者的身份。初冬的一天,言熙忽然申请以私人身份见见凌猎,经过层层审批,申请通过了。

倒也不是不行……

宁协琛沉默片刻,然后给出了和言熙一样的答案,“算了。”

看见季沉蛟的表情,凌猎戳戳他的额头,“小季,你这儿是不是又在生产废料?”

将宁协琛送回病房,离开之前,凌猎问:“师父,你想见见言熙吗?”

小季:“……”

宁协琛弯起唇角,继续看着天空,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他不是他没有,是谁提出只穿一件围裙的?

在捌孙村那栋被“浮光”控制的小诊所,是宁协琛突然拿起枪,结果了“呐声”的性命。

凌猎无辜:“是我吗?”

凌猎说:“宁队,谢谢。”

季沉蛟:“……”

宁协琛伸出略微颤抖的双手,笑道:“也许我能帮我的队员,为曾经披在我肩上的警服做些什么。”

原来不是只穿一件围裙啊。

“去年,柏岭雪将我转移到喻氏别墅的地下室,来见我的次数更加频繁,每一次都假扮成言熙。当时我其实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但在他面前,我只能装成只有脑子能动。他対我说了一些‘浮光’的计划,我在遇到袭击后第一次庆幸我在‘浮光’内部。也许……”

凌猎说:“玩不玩得起?”

季沉蛟抱抱宁协琛的肩膀,以示安慰。

季沉蛟深呼吸,“……玩,得起。”

“柏岭雪应该是精神分裂,他时常在我面前扮演言熙,叫我宁队。每次听到他假扮言熙的声音,我都会感到一种很深的恐惧。”

凌猎就像个看到别人家有好玩具,自己却没有的小孩,拿出手机在季沉蛟面前点点点,“你看,这是昭凡生日,这一桌菜,啧啧啧!这是乐乐生日,这一桌菜,啧啧啧!这是布偶生日。天呢连布偶都能过这么奢华的生日,我堂堂一个人……”

宁协琛皱起眉,这段回忆让他十分痛苦。

远在冬邺市的布偶:?

“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言熙,听他们的意思,言熙已经回到E国了,‘浮光’要向杀死尹寒山的凶手报仇,但不止,柏岭雪还有更邪恶的目的。”

谁不是人?凌狗子你站起来说!

“柏岭雪没有杀死我,我猜,是因为言熙不同意。我在被枪击之后半年醒过来,能够感知外界的一切,却不能活动。”宁协琛轻轻转着狗尾巴草小人儿,“我被柏岭雪关押在一些地方,经常需要转移,他対我使用‘浮光’试验中的药,不让我死,也不让我真正地活。”

此时最紧张的其实是季沉蛟,让他点这么大一桌菜没问题,让他做……凌猎对他的厨艺有什么误解?

宁协琛失去意识,感到自己在黑暗中爬行了很久,看不到光明,那里应该是条死路,可是死亡却迟迟没有降临。

季沉蛟战术咳嗽,“你要我做这么大一桌?”

在言熙定格于惊讶的神情里,柏岭雪从桥洞的阴影中走出来,语气带着斥责:“我说过,不可相信外人。他会害死你,让你坐牢。”

要命了,不知道连夜拜昭凡为师有没有用?!

他斟酌片刻,说出了尹寒山的名字。那一刻,他看见言熙因为激动而生动起来的神情,但是下一瞬,子弹沉闷地打入他的身体。

昭凡:嗯?我听见有人要向我拜师?

那天,言熙约他在北城区边缘见面,他们正在调查一起发生在北城区的陈案。见面的地方是个废弃的桥洞,言熙眼中闪着光,问他是不是猜到自己的目的了?

凌猎很善解人意地说:“当然不用现在就做得这么好,我们一样一样来,萧遇安从小给布偶烧牛奶,你不用跟他比的。”

双方各怀心事,彼此试探,他没想到的是,来到夏榕市的不止言熙,还有另一个人——柏岭雪。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激起了季沉蛟该死的胜负欲。

他骗过了自己的队员,言熙也终于放下些许防备。他发现言熙似乎是因为尹寒山才会来到夏榕市,却无法分辨言熙是敌是友。

什么叫不用跟萧遇安比?他还偏要比一比!

相处得越久,宁协琛就越是感到言熙强烈的目的感。但是言熙很警惕,他试探不出来什么,于是假装対言熙无限度信任。这样的举动甚至招来了市局很多人不满。

“你等着!想吃什么?我马上给你做!”季沉蛟撸起袖子,一抖围裙。

在查案这件事上,言熙很有才华,视角独特,帮警方连破命案。当时重案队来了个很有前途的新人——季沉蛟,宁协琛有心培养季沉蛟的另类分析能力,于是让言熙教季沉蛟。

凌猎忽然眯起眼,欣赏季沉蛟肌肉流畅的手臂,心说其实这还是只穿围裙好啊!

他隐约察觉到言熙是故意接近他,主动当他的线人一定有某个目的。但是他暂时看不透,索性放任言熙接近,以便观察言熙。

但季沉蛟已经将“只穿围裙”抛到了九霄云后,揉凌猎的脑袋,“快说,想吃什么?”

宁协琛対这个背景有些神秘的年轻人很感兴趣。

凌猎想了想,这天寒地冻的,想吃点热的,不那么重口味的。

两年后,重案队正在调查一桩棘手的命案,言熙被牵扯进这桩命案中,给宁协琛提供了破局的关键思路。

于是凌猎说:“想吃番茄肉沫粥。”

宁协琛整合手上的线索,开始在工作之余调查尹寒山的失踪。但尹寒山这个人身上迷雾重重,宁协琛又十分忙碌,一直未能查出尹寒山的去向。

季沉蛟顿住。

是出什么事了吗?

凌猎:“怎么?有困难是吗?那换个简单的……蟹黄小笼包?”

宁协琛起初以为尹寒山是完成了在夏榕市的秘密调查,但半年之后觉得不対劲,尹寒山好像失踪了。

季沉蛟:“……”你对困难简单有什么误解?

此后,宁协琛时不时和尹寒山碰个面。再之后,尹寒山不告而别。

“番茄肉末粥,可以。”季沉蛟自信地点点头,把凌猎请出厨房,将switch连好电视,哄小孩儿似的,“今天你是寿星,别进来看,玩你的游戏,厨房交给我。”

尹寒山似乎対这个评价有些惊讶,笑了笑,“是吗。”

凌猎握着游戏把手,一瞬间有点忧心忡忡,觉得自家的厨房可能要遭殃。但他心大,马上就跟着屏幕上的马里奥跳起来。

“虽然认识你不长,但我知道你不是在那种时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

季沉蛟打开冰箱,开始思考这番茄肉末粥怎么做。

“嗯?”

刚才他已经在手机上查看过攻略,这道菜看起来简单,但真要弄好吃,还是得费点功夫,别的不说,就那番茄,都得好好切成小丁,还要用油煎,肉沫就更麻烦,必须宰得特别特别细,还要肥瘦合璧,不然要么柴,要么腻。

抽完一支烟,宁协琛说:“你不会。”

季沉蛟不会宰肉,更没有用作料拌肉沫的经验,总觉得在这一步要翻车。而且在砂锅里煮粥时,要不断用勺子搅动,避免糊锅,可是他只有两只手,怎么一边搅粥,一边宰肉,一边煎番茄?

尹寒山却笑着摇摇头,“但他不擅长做那样的事,我把他推进了一个他应付不了的火坑。如果重新选择的话,我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翻过那些崇山峻岭吧。”

客厅不断传来凌猎的叫声——

宁协琛说:“你没做错。”

“哦豁!死啦!”

他却给少年画了一张堂堂正正生活的大饼。少年犹豫了,很可能已经回到犯罪集团,按照他的思路步步高升。

“哎呀!又死啦!”

尹寒山说,自己利用了那个少年埋藏在心中的善意和纯真,一时兴起,让少年做自己的线人。少年很挣扎,因为当时少年出现在边境,是为了越境来到我国,从此躲躲藏藏,过颠沛流离,但不必犯罪的生活。

“卧槽!怎么老死啊!”

尹寒山比他年轻很多,却似乎比他更加通透。有一次,他们在交流过线索后,聊起了私事。尹寒山说自己曾经在边境遇到过一个少年,还一同生活了几日。少年是犯罪集团的成员,但本身并未作恶,只是出生在那样的地方,短短的人生被犯罪推着往前。

季沉蛟:“……”

宁协琛经验丰富,明白这种情况大多因为対手过于强大,尹寒山不敢随便透露调查情况。宁协琛没逼问,尹寒山需要什么,他就尽量给尹寒山找到什么。

这不详的声音!

但尹寒山対已经掌握的线索却遮遮掩掩。

口已经夸出去,不能让凌猎嘲笑。季沉蛟的脑瓜子飞快转动起来,重案队队长的思维能力被充分调动。

各个地方都有不少无法侦破的陈案,尹寒山来夏榕市查毕江案,却没有走警方的正规渠道,而是以私人的名义联系宁协琛,希望从宁协琛这个当重案队队长的人身上获得线索。

季沉蛟迅速想出一个十(man)全(tian)十(guo)美(hai)的办法——用电饭煲煮粥,这样可以避免反复搅动,番茄还是他自己切丁自己煎,煎好番茄汤之后,一股脑倒进电饭煲。

宁协琛看向晴朗的天空,想起那位牵动很多人命运的警察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光景。

重点来了,他不是不会做肉沫吗?冷冻室有现成的!凌猎上周包的抄手!

凌猎简单说了下言熙的自白,宁协琛点点头,“他没有撒谎。”

抄手的馅儿不就是肉沫?解冻之后把皮一扒,倒进番茄汤里搅散,番茄肉沫不就有了?

“他……”宁协琛有些矛盾,有些犹豫,最后无奈地摇头,“可惜,他也犯错了。”

“终于过关了!”凌猎怒吼。

季沉蛟和凌猎互相看了一眼,正色起来。季沉蛟说:“他会和柏岭雪、其他被捕的‘浮光’成员一起接受审判。”

季沉蛟愉快得哼起歌,洗好米,搞定番茄肉沫汤,代替开水,一股脑倒进电饭煲,选定煮粥模式,一小时二十分钟,开始!

“那个孩子……”宁协琛叹了口气, “言熙,他怎么样了?”

双手被解放,季沉蛟觉得还可以给凌猎来点惊喜,再做几个别的菜。

季沉蛟看着那狗尾巴草,想起去年还把凌猎当嫌疑人那会儿,凌猎也编了个他。这一年多发生了这么多事, 凌猎把他平静的生活搅得鸡飞狗跳,精彩纷呈。

凌猎昨天自己蒸了酱肉包子,那过程季沉蛟是看过的。凌猎不是想吃蟹黄小笼包吗?这个季沉蛟不会,但捏一个小兔子小狗什么的,好像也不难。

凌猎连忙把小人儿放他手上,“您真懂!”

季沉蛟打定主意,说干就干。

宁协琛不介意,还真跟凌猎猜起来, “这是我们小季队长吧?”

客厅里,凌猎听着厨房传出的不应该是做番茄肉沫粥的动静,忍住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心想:小季肯定想给我一个惊喜。

季沉蛟笑道:“你逗小孩儿?”

我就静静地看他装……不,看他制造惊喜!

宁协琛笑了笑,伸手要拿。凌猎却背过手, “这是谁, 猜対了才给。”

“滴——”电饭煲发出粥熬好了的声响,凌猎一听,熬粥还兴用电饭煲啊?

凌猎用狗尾巴草编了一个小人儿, 在宁协琛面前晃晃。

这下忍不住了,凌猎呼啦一声拉开厨房的门。

“符队跟我说, ‘浮光’还在调查中。”金红的树叶挂在枝头, 秋日的下午, 阳光和煦,住院部宁静祥和,宁协琛的面容虽然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 但眼神还像过去一样锋利,“我被困在‘浮光’多年,你们想不想跟我聊点什么?”

季沉蛟正举着勺子,正要按开电饭煲。

病人刚醒, 医生说暂时不能长时间说话、操劳, 季沉蛟和凌猎去探望过他两次,但都没有提到当年的事。直到宁协琛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自己在楼下的庭院散步。

凌猎像发现了新大陆 ,“你拿电饭煲煮粥?”

深秋, 宁协琛苏醒了,得知“浮光”已经从我国悄然退去,“黑孔雀”言熙已被抓获, 他沉默片刻,眼前渐渐模糊。

现在电饭煲里的粥吧,它就是薛定谔的粥,在盖子被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能吃还是不能吃。

第226章 番外一:宁协琛与言熙

季沉蛟也有点忐忑,旁边的蒸锅还冒着热气呢,他忙活一下午,汗都出来了。

终章:失声雨——终

面对凌猎的质疑,季沉蛟摆出刑警的专业气质,“放心,已经好了,你看第一眼?”

浮光那最后一片掠影,也在这平静的秋意中消弭淡去。

凌猎:“你不敢看第一眼?”

秋风卷起残夏的喧嚣,从追逐着的人身边热烈地刮过。

季沉蛟:“不是陪你过生日吗?寿星先来。”

“你来。”

凌猎被说服力,接过勺子,走向电饭煲,一按——

“那我也要耍!”

“砰”,盖子弹上去,一阵白烟之后,季沉蛟僵住了。

季沉蛟将他牵住,“反正都是老狗了,耍耍流氓怎么了?”

那番茄、那肉沫,全都干干地压在米饭上。这哪里是一锅粥?说它是盖浇饭,盖浇饭都得给派出所打电话!

季沉蛟弯腰,拍掉他背上腿上的草,他咋呼着喊:“摸哪呢摸哪呢!耍什么流氓!”

季沉蛟:“我觉得它还能抢救一下。”

凌猎:“哟,稳如老狗。”

凌猎已经舀起一勺番茄肉沫准备往嘴里送。

但季沉蛟早就防着他这招,没倒,还直接把他拎起来了。

季沉蛟怕他烫着舌头,赶紧抢过来,吹了会儿再送过去。忐忑地等着凌猎的评价。

凌猎使坏,想把季沉蛟拽倒。

说实话,季沉蛟高考时都没这么紧张。

季沉蛟将凌猎吃剩的骨头全部装进口袋,拍拍身上的草,朝凌猎伸出手,“走吧,回去了。”

凌猎眼睛一亮:“这肉沫真香,怎么和我的抄手馅儿一个味道?”

悠闲下午,时间就像停了下来。

季沉蛟:“……”因为那就是你的抄手馅儿。

“你男朋友当然能!”

凌猎一勺子没吃完,又倒回来喂季沉蛟吃。季沉蛟尝了之后松一口气,既然味道过关,那这粥肯定能拯救,赶紧将电饭煲内胆扣在刚才煎了番茄的锅里,加水,开火。

季沉蛟握住凌猎的手指,低头亲吻,然后轻轻敲了敲凌猎的额头,“给你能的。”

他想的是,再熬一会儿,多搅合搅合两下,不就是香味浓郁的番茄肉沫粥了?

凌猎眼中凝结出笑意,举手去摸季沉蛟的喉结,“我怎么会找不到你呢?夏诚实?”

凌猎这下回过味来了,指着泡在碗里的东西,“那不是我的抄手皮?”

凌猎摇摇头,“不是听,是感知,我‘看见’你在喊我,夏小豆,夏小豆——”

季沉蛟:“呃……”

“呼吸?这都听得见?”

凌猎在季沉蛟头上一呼噜,“好你个大聪明!”

“没敷衍,我那时不是什么都听不见吗?所以别的感官就很发达。冷气的方向,还有你的呼吸。”

季沉蛟理亏,“你教我做肉沫,下回我保证不动你的抄手。”

“这么敷衍?”

“肉沫还用教?不是看一眼就会?”

“昂~”凌猎懒洋洋地伸懒腰,“怎么找到你的……就那么找到了。”

“。”

“睡着了?”季沉蛟捏捏他的脸,“还没回答我问题。”

凌猎心想,好像戳到笨蛋男朋友的自尊了。

凌猎靠在季沉蛟怀里,觉得很舒服。

凌猎又去揭蒸锅的锅盖,白雾散去,奇形怪状的馒头像是泡涨了的……

季沉蛟来到他身后,给他绑好,“留着,好不容易才不像狗啃的。”

凌猎当场给季沉蛟来了一个yue。

凌猎有点得意,坐起来,扯扯头发,“要不又给你剪一截?”

季沉蛟也没想到蒸之前好端端的猫猫头,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玩意儿,他还在里面塞豆沙和蛋黄了,怎么会这样?

“你说过那是给我的小尾巴,我拿它当护身符,怎么不能放在战术背心里?”季沉蛟想到意识模糊时,想要摸凌猎的脸,手却抬不起来,最终压在胸口的头发上。

凌猎把盘子夹出来,“这是猫猫头?”

季沉蛟侧过脸看凌猎,凌猎歪着头,也看着他。

季沉蛟不忍看,点点头。

两人同时开口。

凌猎:“这是小老虎?这是小龙?”

“你居然把我的头发藏在战术背心里。”

季沉蛟瞄了眼,行吧,只有龙还像条龙,因为它是长条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等面团凉得差不多,凌猎咬了口,丑是丑了点,但味道过得去。

凌猎吃嗝了,躺在草地上,白云在他眼泊里飘荡。

季沉蛟不信,“真的?”

季沉蛟:“医生说的是,不要让你害怕。”

凌猎:“我是拍马屁的人吗?”

首都秋高气爽,季沉蛟将车停在一家麦当劳门口,买了一大包带出来,载着凌猎找了个山坡,吹着不冷不热的风野炊。

这时,季沉蛟抢救的番茄肉沫粥也搅合得差不多了,换成砂锅装,撒点葱花,居然还有模有样的。

季沉蛟轻笑:“医生要告你造谣。”

但那一盘子面点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凌猎抿了抿湿漉漉的嘴唇,“还要带我吃麦当劳。”

但凌猎不怎么在乎,端到餐桌上,像模像样拍照,区区两个菜,左拍拍右拍拍,居然让他凑出九宫格。

季沉蛟马上付诸行动。

这天很多人都刷到了凌猎的朋友圈:生日大餐!

凌猎耍脾气了,“医生刚才怎么说的,不要让我生气,要讨好我,哄我,亲我……”

只有番茄肉沫粥和奇形怪状馒头的生日大餐你见过吗?明恕沉默了,怀疑他们家的小野猫过得不幸福。萧遇安也沉默了,觉得明恕戏太多。

季沉蛟:“要我把派出所给你搬来?”

凌猎一勺接着一勺,飞快就把粥和馒头干完了,抹抹嘴,下次生日还要吃大餐。

凌猎想了想,“那你这叫家庭霸凌,简称家暴!”

季沉蛟却内疚了,他怎么能用这种东西给凌猎过生日?

“符老头当然不能逼你,那不成职场霸凌了?但我可以。”

他错了。

“嘿!你还打岔!”

痛定思痛,季沉蛟决定明年凌猎的生日时,一定给凌猎做一桌真正的大餐。

季沉蛟:“符老头知道你叫他符老头吗?”

到了周末,季沉蛟在家苦练厨艺,但也许命中缺厨艺,怎么练都是个厨艺笨蛋。

凌猎又开始摆道理:“当年符老头也带我去看病,但他没逼着我治好。”

季沉蛟叹了口气。

确定了疗程,今后每隔一天都要来医院,凌猎回到车上就在季沉蛟脖子上啃了一口。

一个月过去了,凌猎突然给季沉蛟说:“我今天生日,我们吃什么?”

季沉蛟将他不安分的手握住,凌猎哼哼两声。

季沉蛟一怔,你怎么又过生日了?!

凌猎马上对季沉蛟指指点点。

凌猎掰着手指头,“你管我?反正我从一月到九月都能过生日。”

医生跟季沉蛟强调,今后要尽量别让凌猎害怕。

季沉蛟眼皮蹦蹦跳,“你想吃什么?”

神经性耳聋确实是个疑难杂症,这种受心理影响的毛病很难说治好就治好,除了对症下药,生活中调节情绪也很重要。

凌猎背着手转了几圈,“想吃水煮肉片。”

好在到医院之后,凌猎还是很老实,医生说什么他听什么。

“……”

辩论大会马失前蹄,凌猎清早耍赖也不行,季沉蛟把人扛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所以我来教你。”说着,凌猎围上围裙。

凌猎:“。”

一下午,厨房叮叮当当,季沉蛟累是累了些,但好歹学废了一样菜。

季沉蛟揪着他的后颈,“还说好了?”

季沉蛟想,凌猎真好。

凌猎这个人擅长捕捉线索,也很擅长把自己的线索递给敌人——中场休息得过于酣甜,导致他忘了季沉蛟想把他送医院这件事,季沉蛟在他耳边说他的坏话,他马上装聋子。

凌猎想的却是,以后每个月过一个生日,强行教小季学会一道菜,到了明年一月,不就有九宫格了!

辩论中场休息。

聪明的我!

季沉蛟将人抱住,“治病的中途也可以干点别的事。”

第227章 番外三:凌猎的新衣

凌猎猫猫瞪眼:“假期就是拿来治病的吗?”

春节就要到了, 相比去年此时的紧张,今年重案队算得上清闲。没了急需侦破的案子,季沉蛟的注意力便转移到凌猎身上, 这家伙前阵子去搞了个伪装身份,说是今后执行任务时可能用得上, 季沉蛟一看那名字, 云小豆。

就他听力这问题,他们家已经爆发了十几场辩论,他非说自己没事,这么多年就聋了这一回,季沉蛟说不行,一回也太吓人了,趁现在有假期,赶紧治好,以绝后患。

季沉蛟:“……”

“我耳朵的毛病真的治不好,不要折腾了!”清早被季沉蛟拎去挂专家号,凌猎的内心十分崩溃。

你怎么不直接叫芸豆算了?

但季沉蛟给了他当头一棒。

再喜欢的人,天天凑一块儿都得鼻子不是鼻子, 眼不是眼。何况还是凌猎这个动不动就欠的野猫。季沉蛟发现经过自己两年审美洗礼, 凌猎还是会在他放松警惕时把自己搞得土土的, 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拎着凌猎的后领,要带人去买新衣。

凌猎也想立即回夏榕市,但和谢倾的期望不同,他想看季沉蛟耀武扬威,问就是爱慕虚荣。

大包小包一通买, 凌猎春节串门的装备又有了。经过打扮的野猫,即便是站在布偶面前,那也是毫不逊色。

凌猎已经获批成为特别行动队长期驻夏榕市队员,而季沉蛟在这起大案中立的功将为他的职业征程抹上浓墨重彩,谢倾身为老父亲十分欣慰,天天盼着这俩赶紧回来干活。

还能趾高气扬地拿爪子压住布偶的脑壳。

“浮光”是个大案,言熙的证词只是取证的小部分,后续还有大量侦查工作要做,检察院也已经介入。而特别行动队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在L国受伤的队员领了勋章,得到特殊假期。

凌猎双手各挽着五个纸袋子, 忽然“刹车”。季沉蛟手上的袋子不比他少,回头:“又怎么了?”

审讯室的门关上,言熙看着墙壁,低喃道:“如果有刑满出狱的一天,我想去看看你,寒山。”

凌猎:“我想起少不经事时和你的愚蠢约定。”

言熙低下头,过了会儿,说:“我还是算了吧。”

季沉蛟眉梢挑了挑, “嗯?”

季沉蛟摇头,“你想去看看他吗?”

凌猎:“就那个……女, 女装。”

审讯结束,季沉蛟即将离开时,言熙问:“宁队他,醒了吗?”

提到这个季沉蛟就来劲儿了,接过凌猎手上的所有口袋, 往车里一扔,两人又回到商场。

半晌,言熙再次开口,“当年没能给寒山当线人,现在我把我手上关于‘浮光’暗网的全部情报交给你们,暗网不会彻底消失,但至少‘浮光’不会再在这片土地肆虐。”

凌猎对穿女装毫无心理障碍,赶在季沉蛟前面迈进一家旗袍店,倒是让季沉蛟有点不好意思。

凌猎沉默不语。

正规商场里没有能让凌猎穿上的女装, 但凌猎仍然逛得不亦乐乎——仅仅是为了听听柜姐柜哥们的彩虹屁。

言熙点点头,“但我这算不算是堂堂正正站在了这片土地上?还是你们把我‘请’来的。”

“只有定做。”季沉蛟说:“看看网上的款式?”

凌猎打断,“等待着你的将是审判、牢狱,你并不会得到自由。”

凌猎:“也行。”

他的视线越过凌猎和季沉蛟,长吸一口气,“我终于可以离开‘浮光’这座牢笼……”

于是回家后,两人窝在沙发上看时装秀。

言熙笑了笑,“在那座山里,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讲完这段故事。现在我也算是解脱了吧?”

迎面走来的是一件星光璀璨的婚纱。

柏岭雪在狱中,但他早就和心腹计划过让“黑孔雀”成为诱饵,言熙唯一觉得不解的是,卓苏义竟然没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那个城府深沉的心理医生,或许一早就看到了“浮光”的穷途末路。

季沉蛟一眼就觉得那婚纱和凌猎很配。

言熙摇头,“我没有选择,我只是名义上的‘黑孔雀’啊。”

凌猎:“好巧, 我也这么想。”

凌猎皱着眉问:“你为什么甘心当这个诱饵?”

画面暂停,进入基础定价页面,凌猎一根手指头数着后面的零。

在这场审讯之前,警方其实已经理出这一条逻辑,酥一需要让特别行动队的部分成员成为交换段万德的砝码,“浮光”同样需要杀死警察来威慑警方,但这些不可能在境内做,L国有绝佳的条件,一旦特别行动队得到“黑孔雀”出现在L国的情报,一定会开启行动。

这婚纱是挺贵的,但季沉蛟想了想,并不是买不起。当初凌猎跟他扯皮,要买一件昂贵婚纱时,他拒绝了。可今日不同往日,他乐意出这个钱。

言熙苦笑,“这是我难得能够离开E国的机会。你们以为是在抓‘黑孔雀’的时机,但在柏岭雪眼里,这也是在异国刺杀你们、威慑警方的计划。”

然而当凌猎数清楚零,大叫一声,气鼓鼓地说:“明明可以抢钱的,居然还要给我一件婚纱!”

凌猎点头。

季沉蛟:“……”

言熙说:“我为什么会去L国?”

凌猎:“不买了!”

凌猎盯着言熙,“我还有一个问题。”

季沉蛟将人抱住,“说好的女装呢?”

完成这一段漫长的讲述,言熙的肩背塌了下去。

凌猎:“有什么是你们猎猎不会做的?”

这几年他在E国就像被关在一个牢笼里。他感到柏岭雪对他有着疯狂的爱和疯狂的恨,这些疯狂就像漩涡,将他们的命运紧紧地扭在一起。

季沉蛟:“?”

清醒的时候,他偶尔想,如果当初告别尹寒山之后,没有让柏岭雪和自己一起当线人就好了。但如果不那样做,他怎么能完成尹寒山的任务呢?

翌日,凌猎起了个大早,还把季沉蛟也揪起来,“夏诚实,我想去买布。”

他的人生好像被嫁接到了柏岭雪身上,他们共享着一份记忆一份仇恨,他被柏岭雪模仿到了骨髓,他什么都不是了。

季沉蛟心想,哦,你也知道买布,我还以为你要从种棉花开始呢……

那他是什么?他只是一个名叫“黑孔雀”的躯壳,就连这具躯壳,柏岭雪也能随时拿去。

夏榕市有个挺大的布匹市场,在周边一圈城市里都很有名,绫罗绸缎,琳琅满目。

言熙有时不知道自己是谁,好像柏岭雪才是他,在边境上与尹寒山相遇的是柏岭雪,为尹寒山复仇的也是柏岭雪。

季沉蛟一进去就眼花了,“要不我们还是买现成的吧。”

几年后,柏岭雪彻底查清尹寒山失踪的真相,开启了对沙曼的复仇。而那几年里,柏岭雪为言熙请来心理医生卓苏义,治疗日益严重的精神问题。

凌猎怒目而视,“夏诚实,你钱多没地方使吗?你这爷们儿能体谅体谅家庭的难处,少败点家吗?”

宁协琛被秘密安置在境内,言熙回到E国,扮演着柏岭雪给与他的角色——“黑孔雀”。“灰孔雀”名义上是“黑孔雀”的手下,实际上却是“黑孔雀”控制“浮光”,“灰孔雀”控制“黑孔雀”。

季沉蛟:“……”

争执的最后,双方互相妥协,柏岭雪没有杀死宁协琛——但那更可能并非妥协,而是宁协琛似乎已经无法醒来,言熙则保证今后所有事都听柏岭雪安排,绝不再插手“浮光”。

他们家到底有什么难处?他是为了谁败家?

言熙和柏岭雪头一次发生争执,言熙一定要留下宁协琛一条命,柏岭雪对他说:“那寒山的仇呢?你还报不报?如果没有我,就凭你怎么报仇!”

凌猎振振有词:“你算算,买那件衣服的钱可以买多少桶油、多少袋米了。”

一个有所怀疑的重案队队长,对柏岭雪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他准备向宁协琛下手,言熙阻止不及,宁协琛已经中弹昏迷不醒。

季沉蛟面无表情:“可以吃到我们七老八十了。”

言熙摇摇头,“是我不小心,宁队发现我接近他另有目的。我当时已经知道他对寒山失踪也很在意,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但是……柏岭雪不这么想。”

凌猎狠狠点头:“是吧!”

季沉蛟问:“你为什么……”

季沉蛟:“你确定能做?”

言熙朝季沉蛟低了低头,“我怀着阴暗的想法接近你的师父,也不得不接近你,但与他相处,我明白他是个正直的警察,就像……寒山一样。”

凌猎扯着一块布,“我连酱肉包子都能山寨。”

宁协琛失踪、重伤的真相近在眼前,季沉蛟喉头一梗。

季沉蛟嘀咕:“这是一回事吗?”

柏岭雪不放心,带着手下暗中来到夏榕市。

凌猎终于选好了布,五颜六色,姹紫嫣红,把季沉蛟给看傻了:“不是,我们昨天看的婚纱不是白色的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有了关于尹寒山的线索。言熙振奋不已,要亲自入境接触宁协琛。

凌猎:“山寨总得改良一下,融入自己的特色。”

“浮光”刚出现的时候,全世界的警方都没将它当一回事,它实在是太弱小了。但是柏岭雪靠着“浮光”暗网的触角,获取到一条情报——尹寒山最后出现在夏榕市,似乎是为了调查丰市的一桩命案,并且接触过夏榕市的重案队队长宁协琛。

季沉蛟:“……”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听我的。你知道,我很擅长模仿你,阿豆把你丢了,寒山也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还在乎你。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可以,重新定义改良。

言熙精神恍惚,接受了一段时间心理治疗,而柏岭雪已经着手让垂死的“沉金”转变成“浮光”。

回到家属院,一退休大爷冲凌猎喊:“我家老婆子的缝纫机给你打扫出来了,啥时候去搬啊?”

回到E国后,言熙日渐消沉,柏岭雪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时对言熙说:“我想让‘沉金’起死回生,我想利用犯罪的力量,来找到杀害寒山的凶手!”

季沉蛟一听,怎么这是?缝纫机都联系好了?

这一段和柏岭雪的供述相同,只是实际做这件事的有柏、言两个人。那时还没有“浮光”,他们就算已经入境,也查不到任何线索。

凌猎热情道:“这就去!”说完还把刚在路边买的肉饼塞给大爷:“还是热的,快吃。”

对光明生活的向往一朝破灭,言熙悲痛不已,柏岭雪咬牙切齿,说要入境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爷乐颠颠带凌猎去自己家,季沉蛟充当苦力,把一台老迈的缝纫机扛了出来。

柏岭雪振奋不已,两人开始幻想立功之后不再躲躲藏藏的生活。有了柏岭雪的帮助,言熙不久就在摇摇欲坠的“沉金”站稳脚跟,但是当他们掌握核心线索时,尹寒山失踪了。

温馨的客厅立马被改造成云小豆裁缝工作室。

柏岭雪已经是“沉金”的中层,被警方追击得灰头土脸,已有离开“沉金”的想法。言熙始终记得柏岭雪对自己的照顾,劝说柏岭雪和自己一起成为尹寒山的线人,并且告诉了他与尹寒山相遇的所有细节。

季沉蛟:“要不我给您挂个牌?”

“我回到‘沉金’,可是以我的本事,我无法混进管理层。那时,我和柏岭雪重逢了。”

凌猎看看阳台上的废弃硬纸板,“也不是不行。”

“寒山是我人生里的光亮,我在群山中救下他,但真正获救的是我。他要我成为他的线人,拿到‘沉金’的关键线索,这样我就能洗清作为‘沉金’成员的所有罪孽,堂堂正正地生活在他守卫的国家。”

空气里飘浮着缝纫机的咔哒咔哒声,凌猎戴着他的假眼镜,踩得十分专注,周围布料堆得如山高。季沉蛟就坐在山头上,正在给硬纸板剪花。

那样的阿雪不该变成柏岭雪!

沈栖在群里圈季沉蛟,[哥,你们今天干嘛呢?马上过年了,当领导的居然不发红包?]

凌猎皱起眉,先前面对柏岭雪的矛盾感终于找到解释。他记忆里的阿豆就算经历非人的折磨,也不大可能成长为一个组织的头目。阿雪曾经那样激动地对他说,沾上血的雪就是罪恶。是阿雪在他贫瘠而稚嫩的灵魂里第一次种下“不要成为罪恶的刀”。

安巡:[当领导的居然不发红包?]

说着,他看向凌猎,笑了笑,“阿豆知道,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席晚:[当领导的居然不发红包?]

言熙轻轻吸气,“因为我没有能力打入‘沉金’,我更没有能力让‘沉金’变成‘浮光’。”

梁问弦:[当领导的居然不发红包?]

听到这里,季沉蛟有些不解,“遇到尹寒山的是你,为尹寒山当卧底的也是你,当初得知尹寒山失踪,来到夏榕市的也是你!怎么柏岭雪知道得那么清楚?”

季沉蛟看看自己歪瓜裂枣的手工,叹了口气,挥手就是几个大红包。

柏岭雪告诉凌猎的那一段遇见尹寒山的经历,实际上是言熙的经历。柏岭雪讲得那样真诚,或许早已相信自己真是言熙。

沈栖:[我哥大气,我猎哥也大气!]

在那个村庄,他遇到了尹寒山。

猎哥本哥沉迷做裁缝,充耳不闻。

他不想成为罪恶的帮凶。

深夜,季沉蛟把歪瓜裂枣招牌挂在客厅的顶灯下,晃晃悠悠地悬在凌猎脑袋上。

他从未想过为“沉金”杀人,他始终坚持当初对阿豆说的话,“‘沉金’是罪恶的”。

“明天再做吧。”季沉蛟说。

“沉金”节节败退,但一息尚存。言熙趁乱从小城市离开,往南逃去。

凌猎头都不抬,但推了推眼镜,“不做完不睡觉。”

各方面都很出众的柏岭雪被带走了,言熙则被留在靠近边境的小城市——并不是他们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庄。

季沉蛟一看那满客厅的布,心里一片荒凉,这得做到何年何月?

那时他们都已经明白所处的“沉金”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也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成为杀手的命运。许多国家正在打击“沉金”,“沉金”的规模越是缩小,就越需要更多的新人。

很想和凌猎贴贴的季沉蛟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凌猎,凌猎一脚踩滑,针脚歪了。

阿雪却放弃了雪字,起名言熙——言而有信,光明和乐。

“你就是不懂事。”凌猎谴责道:“你们猎猎正在努力工作,你怎么能任性地抱他,打搅他劳作?”

多年过去,阿豆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到了应该起名字的年纪,他给自己起名柏岭雪。连名字里都带着阿雪的雪。

季沉蛟心想,行吧,那我走。

阿豆从山上摔下去之后,阿雪变得无依无靠。一种矛盾的情绪在他心中滋长,他嫉妒阿雪,又因为长期对阿雪的模仿而可怜阿雪。他来到阿雪身边,半是承担起了阿豆的责任。

凌猎又说:“你应该亲他一下。”

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了解阿雪的人,他完全能够扮做阿雪,可是有一次当他出现在阿豆面前,阿豆还是像没有看到他一般,匆匆跑向他后面的阿雪。

季沉蛟:“……”

从小,柏岭雪对阿豆都有一种病态的关注,他始终不明白自己也有墨绿色的眼睛,为什么阿豆只愿意和阿雪做朋友,拼了命也要护着阿雪。他跟踪阿豆和阿雪,将自己代入阿雪,模仿阿雪的一举一动。

在这等着呢!

柏岭雪的证词中一半是真实,另一半也是真实,不过那是从言熙身上嫁接的真实。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柏岭雪自己恐怕都无从分辨了。

凌猎对这个吻十分满意,拍拍季沉蛟:“去睡吧,明早就能看到我的新衣了。”

须臾,审讯室里,言熙的声音荡开,像是一片往事的涟漪。

季沉蛟哪儿睡得着,硬是和凌裁缝熬到了三点。

言熙的目光也在凌猎脸上停留了很久,仿佛想要找到记忆中阿豆的影子。他点点头,“故事和你有关,你应该听。”

凌猎嚯一声将衣服抖开,差点把季沉蛟的眼睛闪瞎。

“你对我们小季警官说,有个故事要对他讲?”凌猎最后清清嗓子,“什么故事?说来我也听听!”

看得出那是一条裙子,依稀还看得出他们相中的那件婚纱的形,但是颜色、配饰全变了,怎么说呢,很像一只来自丐帮的孔雀。

“你……”凌猎刚一开口就卡壳了,他想像审柏岭雪一样审言熙,可是对着那双平静的眸子,他竟是有些架不起气势来。

凌猎狠狠皱着眉头,似乎对这衣服也不是很满意。

审讯室里,各自有着深厚渊源的三人看着彼此,言熙的神情并不像一个罪大恶极的犯罪集团boss,凌猎甚至在他眼中看到当年阿雪的清澈。

什么都会的猎猎,在做女装这件事上好像碰了壁。

半个月后,凌猎和季沉蛟先后出院,言熙也恢复到了能够接受审问的状态。

季沉蛟本来想嘲笑凌猎,但看凌猎这副表情,忽然嘲不出口了。

符衷笑道:“那恐怕还要再休养一段时间了。”

凌猎熬了夜,眼睛通红,时不时揉两下,一连几个小时埋头踩缝纫机,腰酸背痛,伸懒腰都不管用。

季沉蛟想了想,“我想在审讯室见他。”

季沉蛟心痛了,难得地违心道:“挺好看的。”

符衷问:“以什么身份?”

凌猎噌一下振奋了,“真的?”

季沉蛟说:“我想见见言熙。”

季沉蛟觉得要遭,但话已出口,总不能把话吃了,再去打击凌猎。

“浮光”作为暗网,或许还将继续在世界肆虐,但那罪恶的黑潮正在悄然从我国撤退。这次和L国警方的合作并不顺利,但是目标却是基本达成了。

“嗯,我们猎哥是万能的,当个裁缝也是全世界最好的裁缝。”

季沉蛟又问在言熙落网后,“浮光”的活跃情况。符衷振奋地说,可能是受到首脑被擒的威慑,“浮光”已经关闭了部分境内的通道。

凌猎膨胀得不行,赶紧指挥季沉蛟帮自己把衣服穿上。

符衷沉思片刻,“真正的真相……”

这衣服的裙摆太大了 ,开屏的孔雀都要甘拜下风。季沉蛟帮得满头大汗,抬头一看,凌猎正在按计算器,算做这一身比买婚纱省了多少钱。

季沉蛟说:“‘浮光’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黑孔雀’……言熙说,如果能活着出来,他会告诉我‘真正的真相’。”

这新衣不穿已经很难看了,穿上身更加……奇葩。凌猎对自己的身材计算失误,衣服整个肥大了一圈,有的针脚没有缝结实,穿上去就撕裂出口子。

这很不同寻常,他已经被警方控制了大半年,情绪越来越平静,只有这一次,他似乎慌了。

凌猎叹气。

在他们都没有苏醒之前,特别行动队再次审问柏岭雪。得知言熙被活捉,柏岭雪脸上出现一道裂痕。

季沉蛟马上安慰:“破洞不是潮流吗?”

他伤得很重,经过我国医生的全力救治,终于脱离危险。

凌猎当即被安慰好,又洋洋得意起来。

爱丽丝嘉年华的废墟堪称惨烈,群山在愤怒的咆哮后归于沉寂,酥一、徐嘉嘉,还有其他进入地下避难所的“茉莉茶”、“浮光”全部死亡,只有一直被季沉蛟带在身边的言熙活了下来。

折腾到早晨,凌猎还舍不得脱下他的新衣,转来转去让季沉蛟拍了许多角度的照片。看那架势,是要发给某些人听彩虹屁。

在这座医院,还有一位特殊的伤者——言熙。他的病房外二十四小时有特警执勤,在季沉蛟醒来的两天前,他也醒了。

季沉蛟心头一凉,这完蛋了,谁会夸凌猎这一身好看呐?

符衷在他肩膀拍了拍,“小季,你也完成任务了。因为你在爆炸之后的明智决定,我们才有机会活捉‘黑孔雀’。”

大过年的,凌猎受不起这委屈。

季沉蛟沉默地听着,听到是凌猎坚定地奔向他所在的方向,钻过那个狭窄的洞口,他长长地往肺里灌了一口气。

由于要出门买酱肉包子,凌猎总算把新衣换掉了。季沉蛟瞅瞅他的手机,若无其事地问:“给谁发消息呢?”

“凌猎在威曼努大区执行任务时,就出现了耳鸣,后来在赶回萨林加乌克的途中,得知嘉年华爆炸,而你就在那里,他直接听不见了。”符衷没有隐瞒,将当时的紧迫悉数告知。

凌猎:“问候布偶一声。这不过年吗?”

季沉蛟检查时,他当然也在场。

季沉蛟转头就给明恕发消息,说明情况,恳请冬邺市的重案队队长昧着良心夸奖凌猎。

符衷作为老干部,这阵子不在特别行动队待了,天天家里医院两头跑,照顾他手上的这些伤员,立志让他们所有人在出院时都胖一圈。

几分钟后,明恕:[……收到。]

“他听不见?”在接受全面体检时,季沉蛟问医生。

季沉蛟如法炮制,又给重案队和特别行动队的同僚发了违背良心大红包。

这时,医生护士冲进来,第一时间查看季沉蛟的情况。凌猎被暂时请出去,不依不饶地说:“哎哎你们说什么?我听不见啊!我是个聋子!”

过年了,凌猎穿着他的新衣在家里走秀,照片得到亲朋好友的一致夸赞。

季沉蛟神色更沉。

明恕:凌狗子你居然还有这般绝活!我看上这家的新款,你帮我山寨一个?[新款1.jpg][新款2.jpg]

凌猎直起身子,将腿往床沿一架,“还有更让你痛的!”

萧遇安:劳逸结合,新年快乐。

季沉蛟隔着纱布摸凌猎的手,“痛。”

沈栖:哥!我唯一的哥!这是我能看的吗?从此我哥有了一个新代号:七彩孔雀!又称无敌孔雀!

“是啊,你要再不醒,这伤都要痊愈了。”凌猎说:“那我多亏,你看不到,就不知道心痛。”

席晚:看了凌先生这件新衣,我决定让老周重新给我买一件。

季沉蛟摸着他的头发,视线落在他的手臂上,“你受伤了。”

安巡(真心):我觉得很好看,很有特色。

凌猎趴在床沿,“再瘦那天也是我把你救出来的。”

乐然(真心):比昭凡哥上次给我买的衣服好看。

季沉蛟拇指摩挲着他潮湿的眼尾,“夏小豆,你瘦了。”

沈寻:昭凡又给你买衣服了?

凌猎鼻腔一酸。

昭凡(疑惑):我怎么觉得你们阴阳怪气的?

“夏小豆。”季沉蛟沙哑地说:“你真的来找我了。”

季沉蛟怒刷红包,把昭凡给刷了过去。

季沉蛟转过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目光深得像是要将他拉扯进去。他也看着季沉蛟,直到季沉蛟抬起头,想要抚摸他的脸颊,他才“解冻”,俯下去,脸颊贴着季沉蛟的掌心。

从此,特别行动队又多了一个禁忌——除了不能批评昭凡做的菜,还不能批评凌猎的新衣。

所以当这次季沉蛟真的醒来,凌猎反而没那么激动了。

当然,昭凡和凌猎可以互相批评。

季沉蛟手指动的时候,凌猎以为是幻觉,毕竟这几天他每天都觉得季沉蛟手指在动,可激动之后,才发现是自己把季沉蛟的手指弄得晃来晃去。

季沉蛟:……好累,撒一个谎要用好多谎去圆。

昨天晚上,他梦到和季沉蛟做游戏,他们还是小孩,在铃兰香附近的“迷宫”。轮到季沉蛟藏起来,他怎么都找不到季沉蛟,坐在“迷宫”里哇哇大哭,哭累了的时候,季沉蛟就自己出来了,擦着他的眼泪说:“你找不到我,我就来找你。”

也许……我不该当第一个违背良心的人。

凌猎每天做完自己的治疗,就来守着季沉蛟,看着季沉蛟从垂危到稳定,手上的茧都快被他玩没了。

第228章 番外四:新的开始

但没人可以把呵气的聋子赶走。

“夏小豆, 起床了,今天要上班!”

所有人都很无语,这是首都的医院,空调想开多少度开多少度,还需要你在那呵气?

“猎哥?猎猎?凌猎!听到没有?七点半了!”

耳聋耳鸣回国后减轻,但并没有完全恢复,昭凡跟他说如果不好好养腿,以后要当一辈子瘸子,他就听得见,老实得很。昭凡让他别守在季沉蛟床边呵气,他就又成了聋子。沈寻和符衷如果念叨得厉害,他还要狡辩,说小季在里面差点冻死,他给小季暖一下。

“云小豆!芸豆!”

凌猎手臂上的伤重新缝过针,瘸着腿攀岩时的擦伤撞伤也全部得到妥善治疗。比较麻烦的是腿,那儿本来只是一个扭伤,但凌猎最后关头完全没有顾着伤腿,伤到了筋骨,刚做过手术。

一个充实的春节之后,市局刑侦支队开工了。季沉蛟清早就起来搞队长的形象建设——谢倾暂时被调到省厅参与更高一级别的工作, 他由于在“浮光”案中的重要贡献和这些年在重案队兢兢业业的工作,被认命为刑侦支队的代理队长——当然得梳好发型, 整好着装, 人模人样一点。

“你也是伤员!”昭凡想把凌猎轰回去,但凌猎一动不动,就跟听不见似的。

但人模人样的季队长偏偏有个狗伴侣,昨晚还说好按时起床, 一起去上班, 现在季沉蛟已经站在卧室喊了十分钟, 凌猎的各种花名都喊遍了,这人还死狗一样趴着不带动。

在他每一次梦到夏小豆的时候,凌猎都在他的病床边,握着他的手,轻轻呵气。

要不是穿好的制服不方便脱,也不好弄皱, 季沉蛟当真想对凌猎做一点昨晚做的事。

季沉蛟醒了,在经历了一周的昏迷之后。

季沉蛟焦急地看了眼手表,喝道:“喻戈!”

在那带着颤意的禁锢中,他终于睁开双眼。

凌猎这才磨磨蹭蹭从被子里钻出来,鬼迷日眼看看季沉蛟, 万般嫌弃:“清早起来就喊自己,脸都不要了。”

就像夏小豆每次抓到他时那样用力,生怕一个放松,他就不承认被抓到。

季沉蛟:“……”

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立即听见一阵嘈杂的声响,然后……手被抓得更紧。

凌猎慢吞吞漱口倒水, 季沉蛟怕他又耽误时间, 紧巴巴地盯着,就差贴在他背上了。

他的右手被熟悉的触感笼罩着,有温热的呼吸,就像最后一刻他感受的温热。

凌猎提着抖了抖, 顺着季沉蛟的目光看,乐了,用额头蹭蹭季沉蛟的脸,“季队长, 你怎么回事?没看够?”

季沉蛟的意识渐渐回到身体中,就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跋涉,他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最先醒来的是右手。

季沉蛟:“我稀罕?”

手……

凌猎点点头,淡定, “你不稀罕,你以后也别看。”

并不存在的一段童年在季沉蛟梦中走马灯上演,他没有成为季诺城和周芸的养子,他在铃兰香等到了夏小豆。喻潜明在福利院带走了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小孩,他们在福利院长大,在每一次迷宫游戏中牵住彼此的手。

季沉蛟:“……”

夏小豆还抓着他的手晃啊晃,“我每次都能抓到你,我好聪明!”

总算收拾妥当,能出门了。凌猎穿鞋时一拍脑门,飞快往里屋跑。半分钟后提着一个丑陋的塑料口袋出来了。

夏诚实:“……”

季沉蛟额角直蹦青筋。

“但是和你一起玩啊。”夏小豆忽然抓住夏诚实的手:“每次找到你,我都很高兴。”

凌猎催他,“走啊,第一天就迟到,你一个代理支队长,好意思吗你?”

“我不怕!”夏诚实哼了两声,“都玩多少次了,你不腻吗?”

去市局的路上,季沉蛟刻意离凌猎远点。凌猎笑嘻嘻和所有人打招呼,一打招呼就要举起那个丑口袋。

“你!你怕被院长抓住!”

别人就问:“凌老师,你拿的什么啊?”

“谁是胆小鬼?”

凌猎:“嗐,给孩儿们的开年礼物。”

“胆小鬼!”

季沉蛟听不下去,夺过丑口袋自己拿。

夏诚实没好气,“不去。”

丑口袋里装的是凌猎那些没用完的绫罗绸缎、毛线做的小玩意儿,诸如手套、杯子套、文具套之类的东西。

“啊,好想出去玩。”夏小豆趴在夏诚实身上,“哥哥,我们去‘迷宫’吧。”

季沉蛟重金买来各位同僚的彩虹屁之后,凌猎得寸进尺,问大家有没有想要的,他可以随手做一点。

就在夏小豆来到福利院的小半年之后,福利院丢了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就失踪了,院长不敢掉以轻心,对有“前科”的夏小豆盯得格外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各位吹彩虹屁的实在不好说不要。

夏小豆怎么都玩不厌,有机会逃出去就想去“迷宫”,夏诚实跟着一次次“越狱”。

节假日没案子破,凌猎精力旺盛,除了交公粮,还能发展副业,一口气做了一麻袋——不,一口袋破烂儿。

但夏小豆非要去,他又担心夏小豆丢掉,于是也翻出福利院,追上夏小豆。

现在凌猎要分发破烂儿了。

夏诚实不肯去,他知道那里,根本不是什么“迷宫”,就是一片拆了一半的房子。

梁问弦得到一条老父亲围裙,上面绣着“我方大佬”。席晚得到一个口红袋,可以放二十四支口红。沈栖得到一顶中年男士帽子,据说搞技术的都需要,因为到了中年会秃头。安巡得到的则是骷髅防护衣,虽然安巡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穿得上它——也许是去cos尸体的时候?

夏小豆说,他都打听清楚了,从福利院出去继续往北走,有一个“迷宫”,在那里玩捉迷藏最有趣了。

季沉蛟一个眼神扫过去。

夏小豆看着乖,但比所有小孩都更野,不安于待在福利院,经常想要往外跑。

大家都是收了钱的,彼此心领神会,又当面夸奖了凌猎一番。

自从夏小豆出现,夏诚实也开始和小孩们做游戏。福利院的孩子们最喜欢玩捉迷藏,夏诚实以前觉得无趣,现在轮到他抓人的时候,他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找到夏小豆。

其中沈栖的赞美最为真挚,因为他在前不久收到了大神作家“颜笑”寄给他的签名书,才知道是他猎哥拜托的“颜笑”。

院长对小孩的到来也很惊讶,赶紧收留了小孩。小孩说不清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自己叫阿豆。照这里的规矩,小孩有了正式的名字——夏小豆。

凌猎在沈栖的心中更加高大。还有什么是他猎哥办不到的吗?恐怕没有了。

他心里说:是,我在等你,我等你好久了。

“颜笑”在书的扉页写道:祝沈栖老师成为像柳至秦那样无敌的安全专家。

“你在等我呀!”小孩欣喜地向他扑来。

柳至秦?沈栖看着这个名字,有了新目标。

后来的一天,他真的看到了小孩。小孩比在麦当劳外面更瘦小了,气喘吁吁的,看见他的一刻,那双漂亮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亮。

柳至秦是“颜笑”笔下的逼王黑客吗?行,他向着柳至秦老师奋斗就是了。

他咬咬嘴唇,摇头,不知道哪来的信心,“他一定会来!他答应过我!”

虽然没有案件发生,但季沉蛟一上午还是忙得脚不沾地。刑侦支队长不好当,手下有好几个部门要管,还要向上汇报工作。

“他只是个小小孩呀。”

快到中午时谢倾打电话来关心季沉蛟适应得怎么样,季沉蛟说:“师兄,你这担子撂得好啊。”

他皱皱眉,问院长:“您是说,他不会来了吗?”

谢倾哈哈大笑,“年轻人,要有上进心。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早就扛起了支队的重任……”

院长问过原因后,叹着气:“你知道那家麦当劳离我们这儿有多远吗?你要是没有坐小季夫妇的车,你走到一半就走丢了。”

和忙碌的季沉蛟相比,凌猎就是闲人一个。

他开始每天端着小板凳,坐在福利院门口等待。

首先,他现在仍是特别行动队的成员,名义上不归地方警方管,他甚至还有单独的办公室,级别和谢倾一样。

不久,夫妇俩接走了另一位男孩。离开那天,男孩欢天喜地,还冲他做鬼脸。

其次,他在夏榕市市局的身份是督察、顾问,季沉蛟见了他都要尊称他一声凌老师。

夫妇俩显得有些难过,尤其是那位女士。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好像做了一件让他们伤心难过的事。

凌老师想旷工就旷工,想早退就早退,闲来无事视察一圈就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你能拿他怎样?

院长按着他的脑袋向夫妇俩道歉,说这孩子真是太调皮了,忽然舍不得离开。

季沉蛟:我气死!

人生里,他头一次明白希望是什么感觉。

但这样的凌老师还是有把人羡慕死的本事。

小孩的眼神那么真诚,小孩不会骗他。

市局的食堂很香,所以基本没有谁会带饭,可新年伊始,季沉蛟带饭了,两份,色香味俱全。

他曾经觉得被领养也行,一直在福利院待到十八岁也行。可现在他的天平倾斜了,他想要等着那个小孩出现。

饭点,梁问弦照例招呼大家去吃饭。

他们不能在这里重逢了吗?

季沉蛟岿然不动,“我就不去了。”

他真的要离开这里吗?他才刚刚认识这座城市。他还邀请了一个小孩成为铃兰香的新成员。

凌猎:“我们带了饭哈!”

晚上回到福利院,他难得地苦恼起来。

众人:“……”

夫妇俩从麦当劳出来,他也必须和小孩告别了。他们今天还会去其他地方,明天他就要去黎云市。

去食堂的路上,沈栖:“刚才我是不是被秀了一脸?”

他郑重地点点头。

安巡拍拍,“谁让你单身?”

小孩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吗?”

沈栖:“。”

小孩是个流浪小孩,他告诉小孩,一直往北走,那里有个铃兰香福利院,只要走到了福利院,就不愁吃不愁穿。

季沉蛟和凌猎在凌猎的领导办公室吃饭,虽然凌猎今天从睁眼开始表现就极其不佳,但季沉蛟还是看在这一顿饭的面子上,决定原谅他。

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小孩脏,他觉得小孩像是从寒冬中钻出来的,在这场春雨里幻化的精灵。

但到了下午,凌猎又开始在季沉蛟的耐心上蹦迪了。

小孩的眼神从害怕变成茫然,又从茫然变成惊喜,吃得掉了满身油渣,看起来更脏了。

作为刑侦支队唯一的闲人,凌猎打瞌睡玩手机的模样实在是很拉仇恨。季沉蛟便想给他找点事做,把自己来不及做的交给凌猎。

他追上了小孩,把鸡翅塞给小孩。

凌猎一脸莫名地看着季沉蛟。季沉蛟又说了一遍。

夫妇俩帮他装好鸡翅,他飞快冲出去。小孩大约以为他要抓自己,忙不迭地逃走。

凌猎双手拢在耳朵后面,憋出苦瓜相,“啊?你说什么?我这耳朵怎么又听不见了?嗨呀出事了出事了!”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强烈的冲动。这是第一次。

季沉蛟最担心凌猎的听力,第一反应是咯噔,但很快反应过来这货又在装!

他忽然有了特别强烈的冲动,要把鸡翅送给小孩。

季沉蛟气得手痒,想揪住凌猎的耳朵,但手都伸出去了,却没真揪,只是轻轻捏了捏凌猎的耳垂,叹气:“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在他看向窗外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脏兮兮,可是很漂亮的小孩。小孩的眼睛盯着他手上的鸡翅,嘴唇动了又动。他听不见小孩发出的动静,小孩也听不见他的声音。玻璃墙挡在他们中间,将视线之外的一切阻断。

凌猎装聋作哑,左哼哼右哼哼。

最后一天,夫妇俩带他去吃麦当劳。玻璃房子里面坐着许多闹哄哄的小孩,他们吵得他脑仁痛,即将成为他养母的女人给他点了满满一桌鸡翅,可是他并不觉得好吃。

罢了,季沉蛟也看开了,不想工作就不工作吧。反正他们家还有他这个顶梁柱。至于凌猎,那是只野猫啊,人类有什么道理强迫一只野猫辛苦工作呢?

夫妇俩没有立即接走他,而是带着他在这座他来了很久,却没有真正了解过的城市游玩。他这才发现,夏榕市原来那么大,那些斑驳的街道有着福利院里没有的热闹。

季沉蛟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他很有礼貌地向他们做自我介绍,但比其他小孩冷淡。他猜是因为小陈姐姐为他说了好话,他们才愿意接受他这样不善良,也不热情的小孩。

一周后,重案队按时上下班、还能带饭的生活结束了。东城区一家商场发生命案,三具男性尸体被隐藏在橱窗中。

不知道为什么,年轻夫妇在那么多小孩里看中了他,想领养他成为自己的小孩。

重案队立即出动,季沉蛟拉开车门,眼尾轻轻一挑。

不久,他发现那个年轻妇人盯着他瞧,眼里流露着母性的温柔。

凌猎:“坐好了!”

夏诚实对是否被领养这件事没什么概念,小孩们都渴望被领养,但他无所谓,被领养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生活。院长在他背上拍了拍,示意他和小孩们一起做游戏。他没有抗拒,但也没多积极。

季沉蛟笑了笑,关上车门。

夏诚实沉默地低下头,任由院长将他拉到前院。那里有一对年轻的夫妇,打扮得很体面,温和地与所有小孩打招呼。小孩们在他们面前做游戏,有几个机灵的拼命表现自己的聪明和活泼。

他们家贪睡贪吃的野猫,此时又变成了靠谱的精英凌老师。

院长笑着揉他的脑袋,“我们小诚实怎么不善良了?我前天还看到他帮小梅要回苹果呢。”

警车在繁华的城市中穿行,扑向罪恶,一如既往。

夏诚实摇摇头,“我不善良。”

(全文完)

“夏诚实,你又躲在这里,怎么不跟大家一块儿玩呢?”院长找到躲在厨房后面的小男孩,耐心地将他牵出来,“今天咱们院来了一对夫妇,说想要领养一个善良的男孩子,你小陈姐姐到处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