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见得到她,听说她在夏榕拍戏?我这几个月一直待在县里,很久没到市里去过了。”
“你最近见过罗蔓钗吗?”
“那在榕美呢?你在榕美见过罗蔓钗吗?”
凌猎稍稍挑起眉。孙镜这反应不太正常,就像是完全和罗蔓钗无关。是他和季沉蛟的判断有误吗?
孙镜有些惊讶,“她怎么会来榕美?”
“罗蔓钗……”孙镜拨弄了下桌上的纸巾盒,“那个女明星,我知道,这几天报道上全是她。你也在查她的事?”
凌猎观察了孙镜一会儿,又道:“她到榕美看病开药,是近期第三名死去的榕美患者。”
孙镜怔住,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神色很奇怪,像是根本没有想到凌猎会问到罗蔓钗。凌猎也因为她的反应感到一丝意外——她以为他会问什么?陈帝?
孙镜瞳孔收缩,片刻,别开眼,“这我确实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她,她这样的身份不是我们康复学者随随便便能接触的。我没想到……”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罗蔓钗遇害的事你听说了吗?”
“没想到她也会因为心理问题来榕美?”
警察开门见山,孙镜只得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重新坐下,“我记得上次我们已经聊过。”
孙镜沉默。
孙镜推荐了酸菜肉丝面,凌猎要来一碗,等面时,孙镜已经吃完了,要走,凌猎却说:“我是专程来找你。”
“你认识,并且还了解她?”
凌猎笑了笑,“你常来?哪种好吃?推荐一下。”
孙镜:“算不上了解。”
孙镜:“你也来吃面?”
凌猎:“在调查罗蔓钗的人际关系时,我意外发现,你们曾经是同事。”
凌猎:“今天没去上班?”
孙镜胸口提起,是个下意识深呼吸的动作。
孙镜抬头,看见凌猎时愣了下,“凌警官。”
凌猎:“为同一部电影工作,你是导演和编剧,她是群众演员,在你们的圈子里,这算是同事吧?”
但凌猎走过去坐下,客人就有了两个。
孙镜迟疑了会儿,点头,“我确实认识她,但我们交集不多,拍完戏后也……”
这时是上午十点多,小区外的早餐铺子几乎已经收摊了,孙镜坐在一张桌子旁吃面,周围就她一个客人。
“也?”
凌猎问到孙镜的住处,立即赶去。
孙镜出现一个明显的停顿,眼珠左右转动,“也没有再联系过了。”
负责人打电话去康复学者小组,组长说孙镜今早打电话来说不舒服,请假了。
她为什么停顿?是因为后面跟着的不是实情?她们其实联系过?什么时候?
凌猎问:“孙镜现在在哪里?”
凌猎越发觉得蹊跷,又问:“那部电影叫《西岭断雨》是吧?”
凌猎没立即去找这位老先生,让负责人调出陈帝的治疗日志。与他接触过的康复学者一共有六位,孙镜的名字赫然在列。
听见这个名字,孙镜变得焦躁,双手反复抓握。
凌猎找到榕美北区的负责人,但此时北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仅是大量患者离开,也有不少医生请假,陈帝的主治医生是位老先生,得知陈帝出事,血压顿时升高,已经被送到南区救治。
“我昨天刚把这片子找出来看了,老实说,故事我没看懂,但是里面那种青山雾蒙蒙的感觉我很喜欢。”凌猎说:“我在相似的地方执行过任务。”
他驾驶后半段的行为和江云朵有相似之处,都是失去对自己的控制。但现在很难判断,陈帝是故意撞向立交桥,还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一听这话,孙镜连忙抬起头,眉宇间爆发出兴奋。
驶向城市边缘时,路上已经看不到车辆,路边也不见行人。越野车的速度越来越高,引擎轰鸣。最后,越野车像坠落的流星一样砸向墙体,轰然巨响,火光闪烁。
焦躁和兴奋,在孙镜的脸上同时存在,交互上演。
或者那时他还比较正常。
凌猎是故意这样说。事实上,他并不喜欢电影里阴暗的色调,但《西岭断雨》似乎是孙镜情绪的突破口,于是他将《西岭断雨》作为诱饵,试探孙镜的反应。
他不想伤害任何无辜的人?
孙镜果然上钩了。
道路监控显示,在刚离开小区时,他行驶得很慢。也许是因为那条路位于繁华地带,虽然已经是半夜,但仍有不少车辆和行人。
“是吗?难得有人能理解它的风格。”孙镜唇边甚至带上了一丝微笑,“它讲的是一群山里人被命运摧折的生活,他们什么都没有,但仅有的一点,就足够他们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当这最后的一点失去,他们只能沦为犯罪的祭品。”
小区监控记录了他离家的画面,他神色很平静,看不出任何发病的迹象。他就像是一个去上夜班的人,坐上了那残留着女士香水的越野车。
孙镜滔滔不绝地讲了会儿,神情却暗淡下去,“可惜,没人欣赏它。”
凌晨,在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时,陈帝驾驶着妻子今年才买的新车,奔向了一条死亡大道。
凌猎:“我看完觉得意犹未尽,又搜了下你的其他作品,发现在《西岭断雨》之后,你就没有再拍电影了。”
谁愿意跟一个疯子同床共枕呢?妻子每天晚上都以有应酬为由,凌晨才回到家中。家里有保姆照顾陈帝,陈帝主动提出自己去睡客房。
孙镜沉默,恨意在眼里浮起又落下,“我因为这部片子患上严重心理疾病,所以才离开电影圈。”
陈帝被接回家后,妻子在家陪伴了他半天,发现他似乎因为同院患者的死陷入恐惧,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什么都不说,眼中却有种陌生的亢奋。这让妻子感到畏惧和不自在,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像个怪物,就跟电视里经常看到的精神病人一样。
“太可惜了,为什么?”
“我错了,我就是自私,就是觉得眼不见心不烦。”妻子呜咽道:“如果我正视他的病,耐心照顾他,而不是把他丢在医院不闻不问,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孙镜却没有回答,片刻,她苦笑着摇摇头,“就当是我心态太差,接受不了批评吧。我刚才琢磨,实在是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几次三番找到我,一会儿是江云朵牟应,一会儿是罗蔓钗。我是牟应的康复学者之一,但罗蔓钗,她的死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你们找错人了。”
她痛苦不已,懊悔对陈帝关心不够,坦白每周送陈帝去看病那段时间很煎熬,陈帝在家不声不响,存在感却很强,她看见陈帝失去活力的样子,就会觉得痛苦,连自己的工作也受到影响。所以把陈帝送到榕美住院后,她感到轻松,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凌猎点点头,“还有一个人,陈帝。”
季沉蛟又与陈帝的家人交流。陈帝的妻子做服装生意,有时比陈帝更忙,直到合伙人找到家里来了,她才知道陈帝事业受挫。
孙镜嘴唇很轻地抿了下,“我看到新闻了,他出了车祸。”
季沉蛟下意识皱起眉。“沙山之王”,娱乐圈,电影。罗蔓钗就来自娱乐圈,孙镜退圈前曾经是小成本影片的导演。陈帝到榕美就医的间接原因是“沙山之王”,这算是几起死亡的联系吗?
“你也曾经担任他的康复学者。”
合伙人到现在也不知道陈帝为什么反感“沙山之王”,陈帝只解释说他的人品不好,没有提到具体的事。
孙镜激动起来,“凌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牟应和陈帝的康复学者,所以我就是杀害他们的凶手吗?”
季沉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记下来打算等下搜索。合伙人解释,这是个混娱乐圈的主播,经常爆料明星,主要业务是点评电影,以言辞犀利专业著称。当时公司找他合作,看中的就是他在电影上的号召力——那次的展会是电影主题。
凌猎:“我的意思是,你既然和他们都接触过,也许能提供方便我们破案的线索。比如,陈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
合伙人说:“他叫‘沙山之王’。”
孙镜缓缓坐回去,不再和凌猎对视,似乎对刚才的发言有些后悔。
季沉蛟问:“你刚说的网红是谁?”
凌猎吃着面,连夸好吃。
说着,合伙人的眼眶也红了,哽咽不止。
孙镜说,陈帝很孤独,感到自己除了工作,什么都没有,妻子也是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年轻时两人都不想要孩子,觉得孩子是累赘,现在失去工作能力之后,越来越羡慕那些有孩子的人,好歹孩子是个寄托,而失去寄托的人生,盲目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合伙人半个月会去看望他一次,本来觉得他这一个多月来似乎好了不少,下个月就能出院了,哪知道发生这样的事。
她开导过他,但是作用不大,陈帝看上去性格温和,逆来顺受,但其实对治疗很抗拒,他想回到职场上,但妻子和合伙人都劝他不必担心生意,更是不让他看网络上的东西,他待在榕美,就像坐牢。
于是陈帝开始住院。
凌猎吃完面,和孙镜告别。这趟他是因为罗蔓钗而来,但是孙镜的反应似乎说明,她与罗蔓钗的死并无关系。凌猎又回到榕美,让院方调出孙镜接触的所有患者,表格上人数众多,一时很难依次排查。
合伙人后悔当时对陈帝说了太重的话,陈帝的家人也意识到对他关心不够,双方一合计,决定将陈帝送去榕美治疗。陈帝没有反抗,但治疗几次之后,医生反映说,陈帝表面上接受,但心理上一直没有扭过来,他回到家中就会接触到网上的声音,回到公司又会接触到员工的目光,合适的办法是将他与这一切短暂隔离开来。
而就在这天下午,榕美召开紧急说明会,代表榕美出现在媒体镜头中的竟然是喻氏集团二把手喻勤。
这事之后,陈帝就变得格外消沉,渐渐不来上班。合伙人和其他高层努力拿到几个项目,挽救了公司的危机,但当大家终于放松下来,才发现陈帝始终没有走出来,心理问题非常严重,已经到了觉得活不下去的地步。
喻勤的现身之所以让人惊讶,是因为在喻氏庞大的商业帝国中,位于县城的榕美康复中心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项目,面向公众的解释和道歉由院长出面就行,就算为了显示喻氏对此的重视,派出区域负责人也差不多了,不至于让喻勤亲自站在闪光灯前。
“我们这种公司,就靠着项目吃饭,陈帝很自责,我那时也不是个人,和他吵架,责怪他,说他是死脑筋不知道变通,公司早晚被他玩完!”
榕美的走廊上有很多人奔跑,凌猎跟着他们来到这层楼的中心集散处,电视上的喻勤穿着藏青色的西装,神情肃然端庄,先对三名患者的离世表示哀悼,又检讨了榕美在第一起事件发生后未能及时作出反应,承诺今后将增加投入,尽力照顾到每一位患者的心灵。
“现在做一个展会,我们就跟哈巴狗似的,尤其要迎合那些有点粉丝的网红,还要配合他们出亮眼的文案。去年我们本来可以拿下一个大项目,但陈帝对一个有几百万粉的网红很不满意,觉得对方耍大牌,没有契约精神,这事被对方知道了,只是在直播时说了一句,我们公司就被粉丝围攻,项目也丢了。”
针对近来群众对当年火灾、喻氏投资的质疑,喻氏决定即日起暂停榕美北区的服务,进行系统的内部整顿,南区也不再接待新的患者。
“自责?”
这条引起现场哗然,尤其是牵连到了已经非常成熟的南区。
合伙人沉默许久,叹息道:“还不是因为工作压力大,而且他很自责。”
有记者提问,为什么南区也要停止接待新的患者。喻勤说,北区脱胎于南区,北区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种子也许就在南区,所以不如来一个彻底的整顿。
季沉蛟问:“陈帝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心理问题?”
那患者怎么办?
陈帝的思想比较老派,不太能接受新的事物,合伙人则是一切往钱看,只要有钱赚,只要能让公司发展下去,在不违法的前提下就都可以试。两人为此还爆发过许多争吵,最后都互相妥协。
喻勤说,从明天起,榕美接受一切退款申请,所以还未出院的患者,已经支出的费用全部退还,损失由喻氏集团承担。
但再往上就有些困难了,再加上传统宣传手段受到新营销策略的巨大冲击,他们不得不尝试各种破局手段,也开始和一些网红合作。
周围人声鼎沸,全都在议论着喻氏的决定,患者和家属们安心许多,至于医生和其他职工,喻勤也保证在整顿期间,工资照常发放。
陈帝是个很踏实也很节俭的人,合伙人在外面找渠道、拉生意,陈帝计算成本、做设计。短短几年,就把公司做到了业内腰部。
电视上的女人气质凌厉,仿佛一个以一己之力挽救局面的女将军。记者们还在提问,很多问题十分尖锐,而她不卑不亢,条理分明又不失气势地回答。
合伙人说,自己和陈帝是大学同学,都是学材料的,出来后一起进厂,觉得没什么前途,于是各自找父母借钱,帮别人的展会公司做物料,积累了一些人脉之后,两人决定单干。
凌猎抱住手臂,头微微偏向一边,自言自语道:“你想保住什么?”
接待区里有五人,分别是陈帝的妻子、姐姐和姐夫,公司合伙人,以及陈帝的秘书。妻子和姐姐眼睛都很红,显然是刚哭过,合伙人神色悲痛,一见来了新的警察,立即上前。季沉蛟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判断这位合伙人目前头脑最清晰,决定先与他聊聊。
重案队,季沉蛟也在看这场说明会。中途,他不再看显示屏,而是来到白板前,身后是喻勤中气十足的声音,面前是死者的名字。
季沉蛟点头,“我明白。”
喻氏集团旗下的榕美,不算罗蔓钗,已经有三名患者死去,死因不同,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家经济条件不错——据我所知,关注自己心理问题,并且花钱住院的,家庭条件都还行。陈帝家人情绪稳定,比较讲理,他们的要求就是查清楚陈帝出事的真相。”陈菁在接待区门口止步,“他们说,陈帝一定是受到榕美医生的精神控制,否则不会驾车自杀。如果我们警方无法还他们公道,他们就会用自己的手段,号召全体市民和他们一起寻找真相。”
也许,接下去还会有人死亡。
同一时刻,季沉蛟和梁问弦碰头,开了个罗蔓钗案的小会,就紧急赶往南城分局,和陈菁会和。陈菁迅速将他带到接待区,陈帝的几名家属、公司同事都已经到了。
死的人越多,汇集在榕美的视线就越多,警方、媒体、死者家属、民众……
凌猎向北区管理处所在的六号楼走去。
这场说明会在某种意义上来得很及时,不惜巨额亏损也要主动关上榕美北区的大门,将所有窥视的目光挡在门外。自此,榕美只用应付警方的调查。而事实上,三起事件都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他杀,警方介入调查面临很大的阻碍。
降低存在感,避开警方的进一步调查。
季沉蛟问出一个和凌猎相似的问题:“你在掩饰哪一个秘密?”
关闭北区?凌猎想,还真有可能。患者连续出事,就算和榕美毫无关系,榕美也应该给出一个态度。但是如果真要关闭,榕美的目的恐怕不是整顿,而是……
显示屏上,说明会结束了,喻勤再次鞠躬,然后昂首阔步地离去。
“我也是听医生们说的,他们消息灵通嘛。哎,要是真关了,咱们去哪儿找活路噢!”
喻氏集团这场戏看似谢罪,实际上给侦查增加了难度。凌猎回到市局,往季沉蛟的座位上一趴,拿起扇子使劲扇。那扇子是上回他在朝夏县惠榕商场给季沉蛟买的,扇面上是只可爱的小猫,季沉蛟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这扇子都摆办公室好几天了。
“啊?!——”
重案队目前的工作重心是罗蔓钗案,罗蔓钗是当红明星,且凶手明目张胆出现在酒店监控中,非常嚣张,是明确的命案,必须侦破。季沉蛟刚和排查队员开完会,进展不大,心里难免烦躁,回办公室看见凌猎把扇子扇得唰唰直响,紧绷的情绪放松些许。
“嗐,这些都和咱们没关系。说个可能和咱们有关的事。我听说,北区可能要关了。”
“回来了?”
“那谁知道?这北区别是真的不干净吧?”
凌猎抬头,“你说这喻氏集团在榕美到底有什么秘密?”
“江云朵是被车撞死,陈帝是自己驾车撞死自己。怎么都和车有关啊?你们说,牟应是不是也吓过陈帝?”
季沉蛟坐下,半蹙眉,看喻勤直播时,他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要说榕美可能存在的问题,大概率是九年前的那场火灾,向来信奉鬼神的喻氏集团没有使用任何安抚手段就拿地开建,中途又突然停下一段时间。但现在没有线索能够分析他们的行为逻辑。
“我知道他,他叫陈帝,住在二号楼,我还跟他聊过天,挺老实的一个人,不怎么爱说话,但经常笑。哎,怎么会出这种事?”
“孙镜和那场火灾可能有联系。”凌猎捧着脸,“好在已经找到孙镜这条线。”
“你们看新闻了没?又死了一个人!”
季沉蛟想起跟陈帝家属、合伙人了解到的情况,“对了,我这边有个发现。”
榕美安静了很多,县局拉的警戒带也更多了,凌猎走在北区,听见几位清洁工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两人挨得很近,凌猎的头发几乎蹭到了季沉蛟的脸,痒痒的。他似乎很喜欢挨着季沉蛟,即便现在天气热,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热烘烘的。
这些沸腾的海沫,能像漩涡一样,将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拉扯出来吗?
季沉蛟也不嫌他,在本子上画着关系图。
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陈帝心理疾病的直接原因就是去年失去一个重要项目,而导致他失去项目的是这个网络名人‘沙山之王’,‘沙王’混娱乐圈,和不少明星都很熟,说不定认识罗蔓钗,而他早期的主要业务是给电影写影评。”季沉蛟说着看向近在咫尺的凌猎,“他,罗蔓钗,孙镜,陈帝,彼此都有交集。”
凌猎摸了摸下巴,总觉得现在发生的事都是浮在表面的罪恶,就像大海上腾起的海沫,还有更多人们看不见的东西藏在海面之下,在那些蠢蠢欲动的暗涌之中。
凌猎的视线也从本子上移到季沉蛟的脸上,片刻,眯眼笑起来,伸手揪住季沉蛟的脸。
榕美此前一直冷处理,发布一个公告后就没有再发声,照现在的声势,应该会有高层出来道歉解释。
季沉蛟:“……”
果然,一打开同城话题,排在前面的全是陈帝车祸、质问榕美、三条生命谁来负责,等等。
季沉蛟正要发作,凌猎瞅着周围没人,狠狠在季沉蛟唇上亲了下。
现在榕美出现第四名死者,是展会行业里的人,如果他没有猜错,现在陈家一定利用展会公司的营销背景展开对榕美的攻击。
季沉蛟:“……”好吧,允许你再揪几下。
凌猎在高速公路上犹豫了会儿,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榕美。下高速后,他将车停在一边,搜索网上的声音。这阵子榕美一直很受关注,但罗蔓钗案一出,人们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而到现在还没有人爆出罗蔓钗也是榕美的患者。
“我们小季真有用。”凌猎拍拍本子,“又给我提供了一条线索。”
刚调查时,分局认为是交通肇事,后来陈菁发现死者居然是榕美的患者,这才联络重案队。
季沉蛟:“你准备怎么查?”
前天凌晨,陈帝趁着家人熟睡,偷偷出门,驾驶越野车在深夜的街头狂飙,半小时后撞向南城区一座立交桥的墙面,车爆燃,他当场死亡。
凌猎:“先查清楚孙镜隐退的根本原因,我觉得她这人的心理问题根本没有被治好,说不定比以前还更严重了。还有,陈帝似乎是个埋头做自己工作的人,他为什么会突然对‘沙王’口出恶言?假设他善良、不争,把这样的人惹怒,‘沙王’必然很有‘本事’。”
这次出事的人叫陈帝,一家展会策划公司的合伙人,四十一岁。四月到榕美接受治疗,原本只是每周去看看医生,但情况没有好转,家属索性给他办理了住院手续。江云朵和牟应相继出事之后,榕美人心惶惶,很多患者都被暂时接走。陈家也担心陈帝出事,将他接回市里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