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叫，三两把拆开了礼物盒，里面是并排十几支男士护手霜。
“行了，别委屈了。”黎凯安一看他噘嘴就想笑，他翻身从另一边下床，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礼物盒，往楚煜怀里一塞，道，“送你的。”
是一个很昂贵的法国牌子，全套香型，瓶子上都是法文。
楚煜顿时更委屈了，嘴撅得可以挂一个酱油瓶子。
楚煜倒抽一口冷气，激动得嗷嗷叫，兴奋程度不亚于妹子被送了全套YSL刻字口红。
黎凯安沉默了片刻，忽然笑出声：“噗。”
“我看你那双手天天搓搓搓的……”黎凯安不自在地挠挠头发，“送你套这个，估计你也用不上，但是我也实在不知道你能用上什么，没用就留着当纪念吧，就是个心意。”
“我就知道。”楚煜撅着个嘴，一脸不高兴，“用不上我了就把我抛到一边去，红娘说的没错，你们这些臭男人最无情了。”
“你送我这么多润滑油干什么？”楚煜又惊又喜。
“想什么呢。”黎凯安别过头，“你在那又不是没家，上我家住什么。”
“润个屁！”黎凯安不可置信地怒吼，“这是护手霜！护手霜好吗！你天天都在想什么！”
“明天就回去了。”楚煜的语气有点伤感，“回去了我还能在你家住吗？”
楚煜无辜：“那我猜错了嘛，这上面都是外国字……我是月老，又不是丘比特，不认识也正常。”
“你狂犬病啊！”黎凯安嗖地抽回腿，塞进被子里，老脸通红。
黎凯安气呼呼地用被子包住自己的头。
楚小狗闻言，哼唧着在黎凯安的小腿上轻轻咬了一口。
简直连酒都被气醒了！
黎凯安试图把腿抽出来：“哎你别蹭我腿，管你叫楚小狗你还真跟小奶狗似的……”
两个半月之后，黎凯安又回到了这座熟悉的城市。
楚煜眨巴眨巴眼睛，醒了，伸手握住黎凯安的脚踝，迷迷糊糊地支起半个身子抱住他的小腿用脸蹭了蹭：“你回来了……”
去的时候是九月份，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了，天空澄净而高远，透着寒凉的气息，走出机场，黎凯安裹紧了外套。
黎凯安被灌了不少酒，晃晃悠悠地在床上坐下了，俊俏的脸醉得绯红一片。
楚煜胳膊上搭着一件大衣快步追上来，关切道：“冷不冷？要不要披上？”
两个月过去楚煜的头发又长长了不少，基本已经回到被雷劈之前的长度了，头发把脸遮住了一部分，壁灯没关，柔和的暖光与发丝投射在脸上的灰影将他的五官衬托得很柔和。
“不用。”黎凯安摆摆手，上了车。
这天，是这部戏杀青的日子，剧组全体成员一起聚餐庆祝，闹到半夜才散场，黎凯安回酒店时楚煜已经睡着了。
楚煜是和他一起坐飞机回来的，因为据说红娘骑着比翼鸟回天庭办事了，要一天才能回来，所以楚煜就没得坐骑借了。
黎凯安翻了个白眼，竟是没有反驳。
“也就是说我要等明年十一月才会有鸟骑了。”楚煜叹气。
楚煜趁机拉郎配：“你看我们两个，一个会赚钱，一个会省钱，是不是十分般配呢？那必须是的。”
“她不是只回去一天吗？”黎凯安对这个计算结果表示很迷。
简直毫无偶像包袱十分接地气！
“天上一天就是人间一年啊，宝贝安安。”楚煜自然道。
黎凯安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谢谢。”
黎凯安神色淡定：“喔，原来那个说法是真的啊，有意思。”
小贩不情不愿地塞了根香菜给他：“我就是看你长得帅我才告诉送你！”
楚煜见黎凯安没纠正，愈发得寸进尺：“是啊，宝贝安安。”
黎凯安：“既然我长得帅，那再送根香菜好了。”
黎凯安：“……”
小贩挥挥手：“看你长得帅，给你抹了。”
楚煜得意忘形：“宝贝安安。”
“10块零7毛抹个零10块好了。”黎凯安沉稳道，“你看你这个菜叶都发蔫儿眼瞅着放烂了。”
“啧。”黎凯安扭头瞪视楚煜，“叫一次得了啊，你没完了是不是？”
而黎凯安已经渐渐习惯了有楚煜在身边的状态，有闲暇的时候甚至还和楚煜一起出去买菜，楚煜傻乎乎的完全不会讲价，黎凯安则仗着小时候每天和奶奶一起横扫菜市场练出来的砍价口才和卖菜的小贩讲价。
“我完了。”楚煜立刻正襟危坐目视前方面露委屈，非常像被主人训斥的小奶狗。
两个月以来楚煜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在S市陪黎凯安，另一半时间要回去工作，毕竟负责管理的那片区域不能撒手不管，大批大批单身狗还等着牵线呢！
回到黎凯安的住处，楚煜帮他把行李拎上了楼，然后在门口和他依依惜别：“坐了一上午飞机挺累的，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人一充实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两个月的时间在忙碌的拍摄工作中飞速地流逝了。
“好啊。”黎凯安眉梢一扬，对楚煜居然没死皮赖脸黏在自己家里这一点表示很欣慰，语气瞬间温和客套了许多，“你也快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没少麻烦你，改天我带你出去玩。”
黎凯安横了他一眼，钻进被窝里用被子盖住头。
“我自愿的，不客气，看见你开心我就开心了。”楚煜露出一个天真明快的笑容，冲黎凯安挥挥手，“回头见。”
楚煜嘿嘿傻笑着，搓得更起劲了。
黎凯安也冲他挥手，倚在门口打算目送楚煜离开。
黎凯安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在楚煜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一把，低吼道：“搓你的红线去！那么多话！”
真是非常和谐友爱的一幕。
楚煜趁热打铁：“那怎么居然还有人拒绝我呢？”
于是，下一秒，黎凯安就眼睁睁地看着楚煜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无比自然地打开了自己对面那户人家的门……
黎凯安看着他那自卖自夸的傻样儿，唇角一翘，中了邪似的附和了一句：“是挺好的。”
黎凯安：“卧槽。”
“对啊。”楚煜一脸梦幻神色地自夸道，“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好呢，我长得好看，又会做菜，性格又温柔，又这么能赚钱，工作又稳定，太完美了，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好男神。”
楚煜得意洋洋地回眸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那月老祠门口桥上栓的同心锁都你卖的啊……”黎凯安想象了一下楚煜摆小摊叫卖同心锁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黎凯安嘴角抽动：“……我记得我对面是两个男的合租的，你把他们弄哪去了？”
“那是，我特别会赚钱。”楚煜被黎凯安夸了一句，顿时搓得更来劲了，两只手掌之间几乎要磨出火花，“我还在我那座月老祠里面卖香和同心锁，反正两年前那地方就没人管了，一炷香十块，一个同心锁十五块，放暑假的时候一天能赚好几百呢，虽然比卖红线赚得少，但是蚊子腿儿也是肉啊。”
楚煜表情很狡黠：“我分别给他们提前牵了红线，他们本来一个是两年后脱单，一个是三年后脱单，我让他们三个月以前就双双脱单了，现在他们都跑去和女朋友同居，这房子就空了……然后我大上次回来就把这租下来了。”
“喔，那挺不错的。”黎凯安不禁有点羡慕，这么坐着搓一会儿手就一万一万地赚，真是特别大牌。
黎凯安闻言一阵眩晕，伸手扶住门框防止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谈恋爱用呗，‘月老的红线把我们连在一起了’什么的，听着多浪漫啊，就像你们男人送女人钻戒和玫瑰花一样。”楚煜道，“最近神仙之间可流行送这个了，那些小仙女都喜欢。”
“反正都是注定能过一辈子的，早两三年让他们开始不也挺好吗？”楚煜开始东拉西扯，“不然说不定几年后又要跑到月老祠冲我大喊大叫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让我们在一起，还我性生活！还我性生活！’什么的，这种人可多了我跟你讲……”
“他们买红线干嘛？”黎凯安问。
黎凯安深深吸了口气：“简而言之，你只是为了在我对面住。”
楚煜神秘地一笑：“对，很多神仙喜欢从我们月老和红娘手里买红线的，这一小团如果在人间的话，我一般收一万块，反正很多神仙来钱容易得很，什么财神啊福神啊，不在乎这点小钱。”
楚煜低头扯扯衣角，很羞涩：“唔。”
黎凯安好奇道：“订单？”
黎凯安低头思索了片刻，忽然一抬头道：“你……”
“快了。”楚煜用手背抹了把汗，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非常像一位憨厚的劳动人民，“再搓两团，今天又接到十团的订单。”
“等等！”楚煜猛地伸出一只手掌挡住黎凯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惨兮兮地苦着脸道，“我为了这一天做了很久的准备，你如果想叫我滚蛋的话能不能先让我做五分钟的心理建设，不然我怕我会当场哭出声！”
原来神仙的日常工作也是如此辛苦的吗……
黎凯安翻了个白眼：“我是想说……你明天如果能五点半起床我们可以一起去跑步！”
“你要搓到几点？”黎凯安问。
“……什么？”楚煜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击中，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黎凯安刷完饭盒又自己冲了个澡，出来看了一会儿明天要拍的几场戏，背完了台词，而在这整个过程中楚煜一直在奋力搓搓搓团团团。
“傻样儿。”黎凯安哭笑不得，转身进屋砰地关上门。
楚煜抢不过他，盘腿坐在地铺上搓红线。
“我起！我五点半能起！”楚煜如梦初醒，紧跑两步啪叽一声贴到黎凯安家的防盗门上，大叫道，“我们明天早晨一起跑步，说好了，跑完了我给你烤蛋挞！”
吃饱喝足了，黎凯安自告奋勇去洗手间刷饭盒。
楚煜：“你回个话啊！你听见了吗？”
狗生艰辛！
黎凯安的声音闷闷地从门后传来：“知道了。”
被主人残酷踢开的楚小奶狗呜咽着扑倒在自己的地铺上！
楚煜兴奋得脸通红：“你是不是习惯了我在你身边？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挺好的？”
黎凯安薄唇轻启：“滚。”
门里彻底没声了。
“这也疼，”楚煜一脸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期待道，“给揉吗？”
黎凯安靠在门上无声地吐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热的脸。
黎凯安神色冷漠地看了一眼他指指楚煜的那啥：“你怎么不直接说这儿那儿疼？”
于是楚煜就这样在黎凯安家对面住下了，两个人每天早晨一起跑步，跑完步黎凯安去早市买菜，楚煜回家准备早饭，然后一起在楚煜家吃早饭，吃完了各忙各的工作，晚上黎凯安再去楚煜家吃饭……简直像是老夫老妻一家人的生活！
——红娘的肢体接触大法上线了。
黎凯安的公司最近给他接了一档真人秀，每周固定周一拍摄，其他时间都被零碎的广告和各种其他商业活动占据了，虽然仍然看不到大红大紫的希望不过对于黎凯安来讲收入还是比较可观的。
楚煜脸红道：“屁股也劈疼了，给揉揉？”
“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像一对情侣一家人？”楚煜把桌上的盘子碗筷收拾起来放进水池。
黎凯安：“……”
“不像，放那我洗。”黎凯安拨开楚煜，拧开水龙头放温水，戴上塑胶手套开始洗碗。
“唔，这个么……”楚煜拖着长声，眼珠滴溜溜乱转，显然是要开始撒谎了。
“像的。”楚煜用抹布擦桌子，坚持道，“你买菜，我做饭，你洗碗，我擦桌子，多像小夫妻。”
“你被雷劈了五下，除了头发哪都没事？”虽然是他活该，但黎凯安还是忍不住关怀了一下，毕竟“被天打五雷轰”这种事听起来还是很惨烈的。
黎凯安沉稳道：“分工合作而已，我总不能白吃你的饭。”
“知道了，以后我不乱动。”楚煜乖巧地狂点头，新剪的短发有点毛躁，让他看起来比之前小了几岁，配合纯情无辜的神态简直像个身体发育过度的高中生，黎凯安瞟了他几眼，忽然有点儿想笑。
楚煜微微一笑：“你就是嘴硬。”
皇帝都没有这种待遇好吗？
黎凯安：“……”
“没气，以后我自己洗就行了。”黎凯安无奈，半开玩笑道，“让神仙给我洗内裤，我怕折寿啊。”
楚煜擦完桌子，来水池把抹布洗了洗拧干，擦了手，然后在黎凯安大腿上掐了一把。
“你说是就是，汪汪汪，你别生气。”楚煜拽拽黎凯安的袖口。
“好你个楚小狗……”黎凯安啪地打开楚煜不老实的手，“长出息了啊，就这么光明正大摸大腿？”
黎凯安冷漠：“你本来就是小狗。”楚小奶狗。
“不是。”楚煜吧嗒吧嗒眨眼睛，“我就是发现你这么冷的天还穿一条单裤，怕你冻着。”
“洗完了闻的，怕没洗干净，我没想别的，”楚煜急忙道，“骗你是小狗。”
黎凯安无所谓地耸耸肩：“这边和我老家冬天温度都不低，我从上中学开始就不穿秋裤了，也没冻坏。”
黎凯安眼珠一瞪：“你还闻了！？”
楚煜语重心长：“那是你现在年轻，老了关节就出问题了，你们凡人的身体很脆弱的，不好好保护可不行。”
楚煜看他的表情，顿时蔫了，垂着脑袋挣扎着解释道：“你是不是嫌我洗不好，我洗得很干净的，香喷喷的可好闻了……”
黎凯安乐了：“你怎么像我奶奶似的？一样爱唠叨我这个事。”
贴身的衣物被不是很熟的人拿去手洗，真的特别羞耻啊！
楚煜面露慈祥：“听话。”
黎凯安脸皮一阵莫名地发烫，不悦道：“谁让你洗了？”
黎凯安把洗干净的盘子往碗碟架上一摆，擦干了手：“有句俗话不是说‘时尚人士不穿秋裤’吗？不仅看着臃肿，一弯腰什么的露出来点儿也尴尬啊。”
楚煜昂首挺胸，一副准备接受表扬佩戴小红花的样子。
楚煜若有所思地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忽然道：“那我给你织一条。”
“……”黎凯安差点儿被嘴里的扣肉噎死。
黎凯安：“……”
楚煜面露慈祥地看着黎凯安在桌前狼吞虎咽的样子，为了彰显一下自己除了做饭之外多功能的作用，冷不丁来了句：“我今天把你的内裤和袜子也洗了呢。”
楚煜认真道：“我拿红线给你织，几乎没厚度，凡人还看不见，但是暖和。”
每次他听见楚煜说出“你们男人”四个字的时候，都特别想揍他。
“免了，我自己也看不见，跟皇帝的新衣似的。”黎凯安摆摆手，越说越想笑，“而且你那红线一小团上万块，织条秋裤得值多少钱，史上最贵秋裤了吧。”
黎凯安：“……”
楚煜不放弃：“那我给你织条围巾。”
“我听见了！不能拉倒！”楚煜乐得像花儿一样，摇头晃脑地赞叹道，“红娘说得真没错啊，想要抓住你们男人的心，必须得先抓住胃。”
黎凯安：“不要。”
黎凯安冷着脸：“没听见拉倒。”
楚煜：“织双手套。”
楚煜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螃蟹扔了：“你说什么？”
黎凯安：“免了。”
“你住这吧。”黎凯安含含糊糊地说，“打地铺。”
楚煜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难追难满足呢，别的男的收到追求者女生给织的东西都可高兴了。”
楚煜全心全意地低头剥螃蟹，没听见黎凯安回应，便落寞道：“不住这里也行，我在别的地方也能天天给你做，就是送着麻烦点儿，但是我愿意。”
黎凯安微微把头仰起一个角度，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明显脑子不是很好用的追求者粉丝。
黎凯安嘴里塞得满满的，听了这话一通狂嚼急急忙忙地往下咽，想要开口说话。
“我堂堂一个月老，还得亲自追人给人织毛衣，然后还追不上被嫌弃。”楚煜神色郁郁，“说出去别的神仙都要笑死。”
“我借了一下酒店的厨房。”楚煜边说边给黎凯安剥螃蟹，他把螃蟹里的蟹肉都剔出来放在螃蟹壳里，那晶莹雪白的蟹肉在壳里堆得像座小山一样，“不是饭点的时候可以借，但是食材要自己准备，你如果让我住在这里，我可以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也是啊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黎凯安想了想，第一个笑得直不起腰，都忘了纠正楚煜粉丝追星的“追”和男生追女朋友的“追”不是一个意思，光顾着笑了。
“你在哪做的菜啊？”黎凯安吃了一口梅菜扣肉，热泪盈眶地发现仍然是老家的味道。
楚煜急了，从黎凯安身后一把把他抱抓住了，气呼呼地威胁道：“你再笑我就亲不理你了！”
就是想家了，想奶奶了。
“精神病。”黎凯安笑骂，“你先放开，我手机响了。”
“怎么也没怎么。”黎凯安红着眼睛低头进了洗手间，洗手洗脸。
楚煜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怀抱。
“……你怎么了？”楚煜吓了一跳。
黎凯安接电话没避开楚煜，只是边说边走远了几步，站在客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奶奶，我最近又演电视剧了……是电视剧……电、视、剧！嗯，对……你最近身体怎么样……那就好……今年？回啊，那必须回，我都想家了，想、家……”
黎凯安在门口愣了一会儿，鼻子一酸，竟然差点儿哭出来。
楚煜屁颠屁颠地贴上去，从后面环住黎凯安的腰，黎凯安对着手机匆匆讲了几句就挂了，反手在楚煜肋骨上戳了一下，戳得楚煜嘿嘿直笑。
“先去洗个手。”楚煜的黑眼睛笑得弯弯的，“今天给你做的螃蟹炒年糕，还有梅菜扣肉。”
“傻子。”黎凯安唇角一挑，跌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黎凯安进房时，楚煜果然已经等在桌边了，桌子上像昨天一样，三个饭盒一字排开，熟悉的饭菜香气溢满了整间客房。恍然间，黎凯安几乎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仿佛还是那个幼年的自己，背着书包从窄窄长长的弄堂走回家，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响，还没进家门就闻到了令自己馋涎欲滴的香味，听见自己进门的声音，奶奶就会在厨房喊他去洗手，然后告诉他今天又给他做了什么好吃的……
每周六晚上八点开播的这一档综艺节目里有自己出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在高台上答错了问题的黎凯安正巧被充气锤子一锤轮了下去，噗通一声掉进下面的水池里，在非常逗比的背景音乐中狼狈不堪地游上岸，脸上还被后期贴了两条宽面条泪，观众席爆发出大笑，屏幕里的黎凯安也好脾气地跟着笑了起来。
因为总感觉楚煜会做好吃的！
“……别看这个了。”楚煜挨着黎凯安坐下，伸手想抢遥控器。
一天的拍摄结束，黎凯安在酒店餐厅简单吃了两口黑暗料理就急匆匆地回房了。
“干嘛不看，我这期后面表现得还不错。”黎凯安望着屏幕啧啧赞叹道，“我发现我真上镜，侧脸尤其帅，怪不得你这么喜欢我。”
以后的变身场景都可以来回重复这一幕，所以说对黎凯安而言最难的一场终于是拍完了。
楚煜先是认真附和道“我是特别喜欢你没错”，随即语气忧伤地抱怨起来：“但是这个节目我不喜欢，整人整得太过分了，上次你还掉进泥坑里了，还有一次非让你把蟒蛇缠在自己身上……”
也许是被楚煜鼓励了的缘故，黎凯安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再次开始拍摄之后两遍就过了。
黎凯安偏过头看着他，含笑道：“衣服脏了马上就去后台换了，蟒蛇是训练过的，没有危险，而且这才哪到哪，我没那么娇气。”
黎凯安牛逼哄哄地清了清嗓子，进厕所之前一身的负能量被楚煜一扫而空：“我知道了，我先过去了，出来时间太长了不好。”
楚煜抿了抿嘴，声音很低：“那我看着也心疼。”
楚煜继续鼓励道：“周围那几个女孩子也喜欢，她们还夸你颜值高，演技也好，真的。”然后她们还说可惜接的都是些烂剧，但这个也不说了吧，楚煜再次把话咽了回去。
“免了，我自己都没当回事。”黎凯安在楚煜脑袋上揉了一把，“你就别瞎担心了。”
黎凯安被夸得想笑，但又不愿意让楚煜看见，于是低下头强忍住笑意，淡定地喔了一声。
楚煜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看，严肃道：“我看网上说，只要有钱就能给演员买到好角色，是不是真的？我来凡间也好几年了，赚了不少钱，你告诉我怎么买，或者我把钱给你你自己买，我们以后不上这种整人的节目了……”
还有一种仿佛被闪电劈中的感觉，但还是不说了吧，楚煜把话咽了回去。
黎凯安轻轻地笑了一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缓慢地流动起来了：“不用，但是谢谢。”
雷是什么意思？楚煜困惑地眨眨眼睛，目光诚挚道：“真的又帅又可爱，我喜欢。”
楚煜急切地舔了舔嘴唇，还想说话。
黎凯安愣了一下，确认道：“你不觉得特别雷吗？”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黎凯安从沙发前的矮桌上拿起根香蕉剥了皮，往楚煜嘴里一塞，“吃香蕉，乖。”
楚煜顽强接上：“……演得很好啊，又帅气又可爱，我一直隐身看着呢。”
角色的确可以用钱卖，但是操作起来麻烦，况且真的好角色砸个几百上千万的打点都是常事，就算楚煜有那么多，他也绝对不可能厚着脸皮让楚煜出。
敢说雷我就掐死你。
但不打算是不打算，听见楚煜掏心掏肺地说这些话还是让黎凯安胸口暖得要命，心脏像被泡在一汪热乎乎的水里，被化开了似的……
黎凯安：“闭嘴。”
被亲人之外的人喜欢、珍视、捧在手心的感觉，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楚煜狂点头：“你去你去，我觉得你今天这场戏……”
估计就算加上前十八辈子，也是第一次。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回去拍戏了。”黎凯安叹气，“今天这场怎么也过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黎凯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楚煜盘腿弓着腰坐在地上，加班加点搓红线的场景，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自顾自地笑了。
他感觉自己不仅没有被耳濡目染掰弯，反而被雷得更直了。
“你是不是笑我傻呢？”楚煜举着半截香蕉，警惕地观察黎凯安的表情，“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黎凯安想象了一下那个娘炮化妆师每天翘着兰花指和道具师秀恩爱的场面，瞬间就打了个激灵！
“没。”黎凯安瞟了他一眼，冷不丁问了句，“你春节怎么过？”
楚煜脸微微一红，诚实道：“为了让你耳濡目染啊。”
楚煜望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下：“前几年有红娘陪我吃年夜饭，今年她回天庭了，那我就自己搓搓红线，看看春晚。”
黎凯安纳闷道：“那你专门给基佬他们牵线，什么心理？”
黎凯安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望着电视。
“哪有全是。”楚煜反驳，“整个剧组所有人都算上，包括群众演员在内，就这四个人基佬，概率不算高吧？”
楚煜以为他是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我和红娘就是特别特别纯洁的友谊，你是不是吃醋了，我觉得你好像在吃醋。”
“卧槽……”黎凯安毫无预兆地听到了两个大八卦，“怎么我们剧组全是基佬一对啊？”
黎凯安乐了：“没有，少臭美了，我又不是gay。你想的那样。”
“那可不行，我有工作的。”楚煜挺胸抬头，一副非常有理的样子，“我今天是来牵红线的，导演和那个姓苏的场务，还有给你化妆的化妆师和个子特别高的那个道具师，一共两对。”
楚煜略失望，低头默默吃香蕉。
因为实在不想被楚煜看见自己变身的蠢样！
“咳，你春节既然没什么计划……”黎凯安又拿起一个香蕉，试图用剥香蕉皮的举动掩饰内心莫名的紧张，“那要不要来我老家过？倒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就是热闹。”
把楚煜撵出去之后黎凯安解决了一下如厕的问题，解决完后出了隔间，见楚煜还在，便挥手道：“你回去吧，别在片场转悠。”
楚煜惊得目瞪口呆：“你要带我回老家过年！”
黎凯安哭笑不得，不知道为什么被骗了也气不起来，只鄙视道：“没出息。”
黎凯安瞬间就有点后悔：“就单纯地过年，把你的脑补收起来，谢谢。”
“不用了。”楚煜嘿嘿一笑，表情略荡漾，“我昨天晚上一宿没睡，抱够本了，死而无憾。”
楚煜：“我的玉皇大帝！”
黎凯安冷哼一声，望着楚煜温柔诚恳的黑眼睛，心脏微微一颤：“这么轻松就承认了？不负隅顽抗一下好多享受几晚柔软的床垫？”多抱我睡几次？”
黎凯安：“这是‘我的上帝’的意思吗？”
“那些话都是红娘教我说的。”楚煜飞快甩锅，顿了顿，柔声道，“你的屋子里没有鬼，而且我用沾着我仙气的红线把屋子四圈围起来了，就算有游魂碰巧路过附近也不敢进你的房间，以后你不用怕了，好好睡觉。”
楚煜手里的香蕉皮掉在地上，开始疯狂擂胸发泄喜悦：“啊啊啊啊啊你要带我见家长了！”
黎凯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气若游丝道：“你活该，让你撒谎吓唬我。”
黎凯安不忍直视地扶着额头：“……”
“管这座城市的雷公和电母和我有过节，”楚煜委屈地哭诉着，“昨天发誓的时候太激动了，忘了自己在外地，今早起来简直劈死我了，闪电一道接一道追着我劈，我往哪跑他们都不放过我，最后只好原地不动让他们劈够五下才停……你还笑我。”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黎凯安半点面子也不给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让你骗我！让你发毒誓！”
然而反悔显然是来不及的，除夕前两天，黎凯安和楚煜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楚煜哭丧着脸：“发梢都被雷劈焦了，我去理发店剪了。”
从这座城市坐客车回到黎凯安家乡的小镇只要三个半小时，小镇上没有火车站，就算坐火车在最近的县城下了也要转一段客车，还不如直接坐客车方便。
黎凯安一挑眉：“你的头发……”
车上，楚煜紧张兮兮地捧着一本《女人心术之恋爱大魔咒》埋头苦读……
不过脑子仿佛有点缺弦儿的楚煜根本就不禁诈，僵持了两秒钟后迅速招认了，他把连帽衫的帽子往下一拽，露出里面的头发——整体被剪短了一大截，原来是到肩膀的长度，现在到耳朵根往下一点。
黎凯安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我说，你能不能先别看了？”
然而事实上他一点也不知道，毕竟打雷这种事完全可能是巧合，毒誓如果发了就有用那还不得天天打雷。
“为什么？”楚煜百忙之中抬头瞄了黎凯安一眼。
“别装了，今天早晨那雷就是专程劈你的。”黎凯安语气笃定，“我知道。”
“还为什么，这书名多傻啊。”黎凯安捂着眼睛瘫倒在座椅上，“你书一捧我都不好意思在你旁边坐着。”
“什么啊。”楚煜一脸心虚地试图装傻。
“……喔。”楚煜慢吞吞地把外封拆掉了，露出里面没有字的粉色封皮，“这样呢？”
楚煜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色连帽衫，帽子罩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刘海低低地垂下来，跟张起灵似的。
“也没好哪去。”黎凯安无奈，“你非看这种书干什么？”
“昨天晚上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黎凯安大逆不道地用手指头戳了戳楚煜的脑门儿。
楚煜指指自己正在看的小标题——如何与他的家人友好相处，十要十不要。
黎凯安：“……”
楚煜不安道：“我怕你家里人不喜欢我……”
楚煜正气凛然道：“但是正义小人儿会让我感觉到惭愧！”
黎凯安狂翻白眼：“就是个普通朋友而已，他们有什么好喜欢不喜欢的。”
“等他死利索了，你也偷窥完了。”黎凯安恨得牙根痒痒。
“哦，朋友你好。”楚煜一脸受伤地把书收了起来，垂头丧气地搓红线，整个人气压低得可怕。
“没有没有。”楚煜神色慌乱，“我正在做思想斗争呢，目前是不让我偷窥的正义小人儿占上风，怂恿我偷窥的邪恶小人儿马上就被他打死了。”
黎凯安哭笑不得。
堂堂一个神仙还有没有一点追求了啊！饭爱豆已经饭得没有底线了啊！
楚煜搓了一会儿，伸手在自己的座椅扶手上做了个打结的动作，又在黎凯安的座椅扶手上做了同样的动作。
黎凯安冷冷地拿眼睛斜着他：“隐身跟我进来，想偷窥？”
“你干嘛？”黎凯安问。
楚煜出现在隔间里，脸红得快要爆炸。
“牵线。”楚煜哀怨叹气，“连椅子都是成双成对的，月老本人却单着。”
“……”黎凯安唰地把拉链拉回去，幽幽道，“滚出来。”
黎凯安咬咬牙，弯腰从座位下面的背包里把恋爱大魔咒翻出来，往楚煜手里一塞：“得得得，你看吧。”
黎凯安走进厕所隔间里，心想来都来了不如就上一下好了，然而刚拉开裤子拉链，耳边就传来咕咚一声清晰无比的咽口水的声音。
楚煜飞快接过，心满意足地继续看了起来。
主要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黎凯安戴上眼罩侧过身子睡觉，假装不认识身边这个人。
“差不多了。”黎凯安点点头，“但是我想先去个洗手间。”
三个半小时之后，两个人成功抵达黎凯安的老家。
半分钟后，导演满怀期待地问：“你体验得怎么样了？”
这是一个恬静美好的水乡小镇，幽碧的河水形成了小镇最基本的脉络，灰瓦白墙的民房还保持着古老的味道，春节临近，家家户户窗檐下都挂着大红灯笼，门板上贴着福字和对联，淡白炊烟袅袅升起，随风飘摇，飘到河面上，就像河水蒸腾出的雾气。
黎凯安体验了一下，顿时就更想打人了。
这里的冬天颇有些潮湿阴冷，可是满眼喜庆的红色却让人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
导演很满意，继续指导：“你得将自己融入这个角色，体验他的情感。”
一年没回老家了，黎凯安兴高采烈地拖着行李箱走在熟悉的石板小路上，带着少有的兴奋和热情不住嘴地给楚煜讲这讲那，楚煜仔细地听着，不怎么插嘴，一双乌沉的眼睛笑得很温柔。
毕竟十八线小明星，谁也得罪不起！
黎凯安的家在一条巷子的巷尾，一座同样灰瓦白墙的二层小楼，墙角爬满了青苔，有些斑驳。
黎凯安沉默了一秒钟，然后迅速发挥演技：“哈哈哈哈您这么一说真的很有趣啊。”个屁。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应门的是小姑，听见声音的奶奶也小步小步颠颠儿地跑了过来，老太太精神头好得很，身子骨很硬朗，看见孙子回家了一张脸笑得整个皱了起来，黎凯安三步并两步冲上去给了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
语毕，导演自己先哈哈大笑了起来。
“对了，这是我朋友，楚煜。”黎凯安扭头示意还站在门口的楚煜进来，向楚煜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人们。
导演激动地挥舞着双手：“这就是营造一种反差萌，你看，就算是魔法角色，变身的时候也要好好穿衣服，有没有感觉很有趣？”
楚煜笑得人畜无害，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地挨个问好：“奶奶好，小姑好，二叔好，小叔好，姑父好……”
黎凯安一阵眩晕，迅速做了个深呼吸，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疑惑：“您看，这个男主角既然有魔法，变身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强调穿裤子和系裤腰带这两个动作呢，直接就变好会不会比较好？”
“……”黎凯安哭笑不得，站在原地听楚煜念经一样挨个问候了一圈。
之前的拍摄一直很顺利，唯独今天一直过不了，导演热情洋溢地指导黎凯安：“你的感情还要再外放一些，热烈一些，你的动作太僵硬了，脸上也缺乏那种阳光的微笑。”
黎凯安的家人也都热情地跟着你好你好，七手八脚地帮楚煜拎行李，拉着楚煜进屋坐，又塞水果又塞零食又泡茶，当黎凯安把楚煜拉回自己的卧室时，楚煜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今天拍摄的是男主角变身的那场戏，黎凯安最怕的就是这个，太羞耻，连蹦带跳还要念变身咒语，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黎凯安好笑：“那苹果都有你一个拳头大了，你不是最不爱吃苹果吗，还都吃了，待会儿吃饭都没肚子了吧？”
化妆师翘着兰花指哈哈大笑：“黎哥你真幽默！”
楚煜揉着肚子：“你小姑把皮都给我削好了，我不吃光多对不起她啊。”
说好的天打五雷轰，真给劲儿。
黎凯安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低笑道：“笨蛋。”
“是啊，”黎凯安的语气凉飕飕的，“说不定是昨天有人昧着良心发毒誓了。”
吃完晚饭，两人在黎凯安的卧室里把带来的行李整理了一下。
“今天这雷打得真吓人啊。”黎凯安的娘炮化妆师抱怨道，给黎凯安扑粉。
黎凯安换上了一身厚厚的家居服，穿着棉拖鞋，从桌子下面拖出来一个电暖气打开了，对着发热网不住搓手，没话找话道：“真冷，好像比那边还冷。”
早晨七点，天边的炸雷一个接一个地打，雨势磅礴。
“是比那边冷。”楚煜把床上的被子铺好了，从后面抱住戳戳黎凯安，撒娇一样小声问，“那我还是睡地铺吗？”
第二天，天气预报是雷阵雨转多云。
“你想冻死啊，这天气当然要睡床。”黎凯安抓着楚煜的手，想把它们从自己腰身上掰下去，但是那双手凉得像冰块似的，于是黎凯安动作一顿，干脆握住楚煜的手不动了，又补充了一句，“家里没有多余空房间了，可不是我想和你住啊，你搞清楚，别瞎误会。”
这一整天黎凯安是真的折腾累了，精神一放松就迅速坠入了梦乡，睡得天昏地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煜很乖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冻着了，还带着点儿软绵绵的鼻音。
“睡吧。”楚煜贪婪地呼吸着黎凯安身上的气息，“他们都被我吓跑了，不敢再来。”
黎凯安顿时感觉自己在欺负小动物，于是一秒自打脸：“但是和你住也挺好的，睡一起暖和。”
黎凯安气呼呼地躺下了，不过没让楚煜抱，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也就半个人宽都不到。
语毕，还没等楚煜开始激动掉智商，黎凯安就飞快甩开他大步走出卧室，道：“我出去取个东西，你对着电暖气烤一会儿。”
楚煜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如果这个是骗你的，就天打五雷轰。”
楚煜对着电暖气自顾自地傻笑了一会儿，然后钻进冰一样凉的被窝，咬咬牙，整个躺了进去。
黎凯安仍然一脸怀疑。
十分钟后，黎凯安推门进来了。
楚煜狂摇头：“这个真不是编的，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开天眼的，主要是怕你害怕。”
楚煜忙往床里面挪了挪，眼睛亮晶晶地招呼他：“快，快躺进来，我刚捂热乎。”
黎凯安简直想打他，但是一对上那双黑眼睛就下不去手，于是他凶巴巴地质问起另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道：“那屋子里有鬼也是你编出来吓我的？”
黎凯安一手拿着一个暖手宝，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谁让你给我暖床了，被窝多冷，我给暖手宝充电去了你急什么。”
楚煜呆呆地望着黎凯安，一副脑筋跟不上黎凯安语速的模样：“……喔哦。”
说着，他打开台灯关了顶灯，钻进被窝往楚煜脚底下踢了一个暖手宝，又往楚煜怀里塞了一个，语气非常霸道：“两个都给你捂着，刚才手那么冰。”
“你说的‘喜欢我’和红娘理解的‘你喜欢我’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黎凯安抓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给眼前奶狗一样的月老狠狠科普了一番“对偶像明星的喜欢”和“对恋人的喜欢其他喜欢”的区别，解释完毕之后，黎凯安颇有几分心力交瘁地问道，“这回分清了吗？你对我只是欣赏的感情而已，以后别和红娘乱说话，你看她都误会了，教你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暖得没我面积大……”楚煜一边嘴硬，一边哆哆嗦嗦地抱住暖手宝。
“……这一招也没用啊。”楚煜落寞地把手收了回去，沟消失了。
“嗯。”黎凯安笑了，“被窝真暖和。”
卧槽我可以向天庭投诉吗？你们月老对我精神性骚扰啊！
楚煜得意洋洋地贴过去，趁机朝把黎凯安的方向挪近了整个抱了一点点下，道：“那奖励一个拥抱下。”
黎凯安盯着楚煜那条强行挤出来的“沟”，青着一张脸道：“你别弄了，她说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黎凯安躺平让他抱，没什么不悦的反应，连眉梢都没动，只有喉结在不安地上下滚动着。
楚煜开了床头灯，然后用两只手臂撑住自己身前的床垫，让两块饱满的胸肌聚拢到一起去，在中间形成了一条浅浅的沟，随即害羞地清了清嗓子道：“红娘还说了，你们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就喜欢看大胸，还喜欢看沟。”
于是楚煜得寸进尺地又抱了他挪了一下点点，道：“奖励两个拥抱下。”
黎凯安做了深呼吸，问：“这位红娘还和你说什么了？”
“奖励三个拥抱下……奖励四个拥抱下……奖励五个拥抱下……”
楚煜用这个奶狗一样乖巧纯情的语气说出“那二两肉”、“把你办了”以及“伺候爽了”这些违和感满点的话时听觉效果简直迷之搞笑，黎凯安嘴角抽搐，气都气不起来了。
“行了，知道你会数数了我的哥！”黎凯安忍无可忍地把楚煜往墙上一按。
楚煜羞愧地低下头，承认了：“我错了，这些都是红娘教我的……红娘说了，你们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管不住自己胯下那二两肉，她让我先想办法和你肢体接触，差不多就可以把你办了，等撩起火了就直接把你办了，把你伺候爽了再提在一起的事，先斩后奏，她说耽美小说里很多都这么写的。”
然而楚煜又死皮赖脸地黏回去，在被窝里伸腿压住黎凯安的两条腿，一条手臂勾住黎凯安的腰，又把脸贴在他的颈窝猛蹭了一通，随即心满意足道：“晚安。”
黎凯安慢吞吞地蹭回到床上，和楚煜隔着半条手臂的距离，眯着眼睛打量这个表面温顺实则可能是个腹黑的大块头：“哎我发现你怎么一肚子坏水儿呢？你就是故意吓我对不对？”
“你是安了，我安不了。”黎凯安嗓音略沙哑，把楚煜的腿往下推，“我不喜欢被压这么挤。”
“……”黎凯安顿时有点儿搞不明白楚煜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挤那是你压的错觉我，我就是想碰着你而且我就是想这样比较暖。”楚煜迅速收回腿，抬手捞起黎凯安的大腿放在自己肚子上，“这样行了吧，晚安。”
“那我抱着你跟你挤挤吧。”楚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移阵地爬上床了，冲面色苍白的黎凯安慷慨地张开双臂挪出一点位置，“他们不敢靠我太近，我身上的仙气会灼伤他们。”
黎凯安暴躁道：“……别摸碰我大腿啊！”
刚才一张床上居然挤着五个鬼，黎凯安此时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天眼。
简直不能好了这条小奶狗！
黎凯安一脸崩溃，额头迸出青筋：“卧槽，这还让我怎么睡了，明天都没精神拍戏了。”
很快就到了除夕之夜，这夜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完年夜饭，一起围坐在电视前看春晚，楚煜看着看着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跨年计时都结束了也没醒。
楚煜忙道：“掉了掉了，没有了。”
于是黎凯安便把他打横抱起来送回卧室，楚煜个子高，又练了一身紧实的肌肉，抱起来死沉死沉的，黎凯安有点稳不住重心，进门时还不小心把楚煜的脚踝在门框上咣地磕了一下，然而楚煜睡得毫无知觉，连哼都没哼一声。
黎凯安嗷的一声尖叫跳下床，赶虫子一样疯狂拍打自己的身体：“有鬼往我身上爬了吗？掉了吗？还在吗？”
黎凯安好笑，把人往床上重重一放，床板被压得咯吱作响，同时外面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鞭炮声，可楚煜仍然睡得昏天黑地。
楚煜突然惊悚脸指向黎凯安的身后，大叫道：“哎，你再不占地方也不能往他身上爬啊，你也太不把我这个神仙放在眼里了吧？”
“哎，楚小狗。”黎凯安戳戳楚煜的脸，“快醒醒，楚小狗都要睡成楚小猪了……我们出去看放鞭炮啊？”
黎凯安：“……”
楚煜打了一小串呼噜作为回应。
楚煜安慰道：“没什么的，鬼又不占地方，他们互相摞着睡呢。”
黎凯安唇角泛起笑意，盯着楚煜俊美安静的睡脸看了一会儿，伸手在楚煜看起来手感很好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柔声道：“新年快乐。”
“什么？”黎凯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煜瞬间睁开眼睛！
楚煜为难地挠挠头，结结巴巴道：“全……全跑你床上去了。”
黎凯安吓了一跳：“卧槽，你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
黎凯安凶悍怒吼：“给我说！”
“你亲我！”楚煜捂着刚被黎凯安捏了一下的脸，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阴谋一样腾地坐直了，嗷嗷大叫，“你你你偷偷亲偷袭我！”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没什么。”
“我特么没亲没有！我就掐你一下！”黎凯安脸臊得滚烫。
楚煜慌忙摇头：“没什么。”
楚煜不信：“亲了亲了亲了你有你有你有！”
黎凯安十分戒备：“你又要说什么？”
黎凯安崩溃道：“你再大点儿声呗，用不用给你个扩音器？你怎么不到新闻联播上喊去呢？”
“那个……”楚煜手上不住地搓着红线，一双在黑暗中显得尤其黑的眼睛在黎凯安的床上左看看右看看，欲言又止。
楚煜从善如流，贴着黎凯安的耳朵用气声低吼道：“你刚才主动亲偷袭我了！”
安慰的话瞬间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黎凯安白了他一眼：“真没有，你戏比我都多。”
黎凯安面无表情：“哦。”你最近给人家牵了那么多线哦。
然而楚煜强行当做没听见，目光深邃地下定结论道：“你终于沦陷爱上我了。”
楚煜飞快转过半个身子，两只手像苍蝇搓脚一样不停地互相搓来搓去，那张隐隐透着缺弦儿气息的帅脸半点忧伤意味也无，笑呵呵道：“我这搓红线呢，最近牵线牵得多，库存都快用光了，得加班加点多搓几团。”
“我爱沦陷个屁！”黎凯安抄起一个枕头往楚煜英俊的脸上一糊，扭头跑出卧室，蹬蹬蹬飞窜下楼，趿拉着棉拖鞋到外面里看烟花。
黎凯安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温柔情绪，他盯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儿，别扭地咳了一声，问：“楚煜，干什么呢？”
“我家爱豆居然亲偷袭我了！”强行美梦成真的粉丝小迷弟抱着枕头满床激烈翻滚，直到砰地一声结结实实撞到墙上！
楚煜也没睡，他背对着黎凯安盘腿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看起来很踏实的宽阔的肩，笔直的脊背，沉默不语独自失眠的身影……种种这般，在黑暗中透着一股忧伤的味道。
五分钟后，黎凯安带着一身寒气和鞭炮的烟火味回卧室，关了灯二话不说往被窝里一钻。
不知道为什么，黎凯安闭了好一会儿的眼睛还是睡不着，于是他一骨碌坐起来，视线投向床边楚煜的方向。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刚才你亲偷袭我那件事……”黑暗中，楚煜蹭地坐了起来，双眼灼灼发亮，简直可以充当小夜灯。
房间里很安静，楚煜翻身和叹息的细小声音可以清晰地传进黎凯安耳朵里。
“睡觉！真没有亲！”黎凯安暴躁。
于是黎凯安冷哼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楚煜，从被窝里伸出手关掉床头灯，房间霎时陷入一片黑暗。渐渐地，外面车灯与霓虹的光线透进来，将物体勾勒出灰淡而模糊的轮廓。
“你……”
黎凯安你醒醒啊你在想什么！别忘了这个混蛋是通过什么手段留宿的！
黎凯安带着一身寒气把楚煜整个压倒在被窝里：“我让你装傻，我让你装傻！”
然而这种冲动被他飞快地镇压下去了……
“你身上好凉！”楚煜惊呼，动手呵黎凯安的痒。
一瞬间黎凯安几乎有一种想伸手在楚煜脑袋上摸一把的冲动。
黎凯安不甘示弱，也反击回去，两个大男人在窄窄的木板床上哈哈大笑着闹成一团，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年久失修的老床吱呀吱呀响个没完，简直仿佛是在那啥快要塌下来……
吹干了头发，楚煜在黎凯安床边的地铺上坐下，刚刚吹干的头发直直地垂下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乖顺，他用那双黑眼睛温柔地注视着黎凯安，认真道：“晚安。”
互相挠了十分钟的痒之后，两个人精疲力竭地瘫在床上，都笑得大脑缺氧。
都怪那个月老吓我！黎凯安在被窝里气得直磨牙。
楚煜一脸放空凝望天花板：“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想问什么来着你为什么要挠我痒……”
如果自己放着剧组提供的住处不住偏要换地方的话，那住宿费应该是要自掏腰包的，而现在是S市的旅游旺季，酒店都不便宜，何况就算便宜，连续住两个多月也吃不消，毕竟只是个十七点五线小明星，买房子的钱还没攒够怎么可以那么奢侈……
“天知道，晚安，累死我了。”黎凯安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黎凯安搜索了一圈附近的酒店，然后痛苦地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
楚煜八爪鱼一样贴过去，把黎凯安整个环在怀里，也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毕竟他并不是个毫无畏惧的唯物主义者……
真的是，好幸福啊。
虽然自己看不见房间里的鬼，而且甚至没有办法查证究竟有鬼还是没有鬼，但是被楚煜这么一说，黎凯安已经有心理阴影了，再让他自己在这座宾馆的房间里睡那肯定睡不着。
大年初一的清晨，家家户户起大早放开门炮，噼里啪啦轻快响亮的百子炮和震耳欲聋的双声大爆竹交织响成一片，整个小镇都沉浸在鞭炮的声音里。黎凯安和楚煜被吵得睡无可睡，揉揉眼睛起床到外面看热闹。
黎凯安蜷缩在被窝里，用手机查找附近的酒店。
二叔小叔放完鞭炮，喜气洋洋地回了屋，奶奶烧了佛茶，小姑把贡品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香案上，一家人在中堂祭祖拜神。
楚煜微笑：“好。”
以往过年时黎凯安对这一套拜来拜去的陈腐规矩最不耐烦，但今年是不敢了，活生生的神仙就天天陪在自己身边，可见这一套也不全是假的，于是便毕恭毕敬地跟着上香磕头，在心里许愿家人平安，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你吹你的。”黎凯安回床上躺下，凶巴巴道，“不许关门。”
拜神时楚煜不知跑到哪去了，也没人叫他，仪式结束了黎凯安才在卧室里找到他。
楚煜回头看看浴室里的吹风机，小心翼翼道：“那我能进去吹吹头发吗？”
“楚煜，下去吃饭……”黎凯安话说到一半忽然噎住了，因为楚煜正背对着他自言自语，看那神态简直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隐形人在交谈。
黎凯安并不是很想坦白地承认自己害怕，于是就用眼睛斜着楚煜，不吱声。
“那拜托你了，先谢谢。”楚煜一脸和气的微笑。
“你害怕了？”楚煜问。
黎凯安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干什么？”
因为没有自带睡衣所以穿的是酒店提供的浴袍，浴袍领口自然地敞开着，露出两块漂亮的胸肌，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半长的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拜拜。”楚煜冲空气挥挥手，过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黎凯安，神秘兮兮道，“刚才那是土地公公和灶神，已经走了。”
可能是看黎凯安真急了，里面的水声立刻就停了，半分钟后，楚煜开门走出来。
黎凯安目瞪口呆：“哇哦。”
休想！
“我给他们塞了两团红线，让他们带回去哄老婆开心。”楚煜的黑眼睛狡黠地半眯起来，“然后我拜托他们以后多多关照你们家，别让不好的东西进来，保佑你们一家平安。”
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想逼我破门而入看你裸体！
黎凯安乐了：“亏我们刚才在楼下拜了半天，原来都在你这儿呢。”
黎凯安沉默了几秒钟，怒吼道：“还三个‘而已’！你马上给我出来！”
楚煜得意地一笑：“我是不是可有用了？”
这时，楚煜的声音贱兮兮地混合着哗哗的水声飘了出来：“你是不是怕鬼啊，你别怕，浴室里现在有两个呢，外面只有三个而已。”
“是，你最有用。”黎凯安往他身边一坐，把手里半块没吃完的八珍糕往楚煜嘴里一塞，拍拍他的脸蛋，“奖励一个。”
等看见鬼了再冲进去，黎凯安沉稳地想。
楚煜一边嚼，一边滔滔不绝地继续道：“他们手里正好有一本这一片儿的生死簿，从地府借来的，我看了一下，你全家都挺长寿的，尤其你奶奶，能活到九十二。”
黎凯安急得差点儿就冲进去帮他搓背了，不过最后关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黎凯安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轻轻啊了一声。
楚煜无辜道：“我在给自己搓背，搓不太着，你等等啊。”
“上次你还说你怕自己成名太晚，奶奶看不见，来不及享福。”楚煜把糕点咽了，目光温柔又明亮，“这回不用担心了，肯定都来得及的。”
黎凯安抓狂：“你能不能快点出来？”
“嗯。”黎凯安笑着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不少，前段时间接不到好工作带来的浮躁焦虑顿时消解了很多。
楚煜慢悠悠地应着：“嗳。”
本来还想问问自己能活多久，不过想了想还是咽回去了。
“……楚煜！”黎凯安隔着卫生间门大叫。
“……你也会很长寿的，虽然凡人总有死的时候，但是你不用怕。”楚煜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伸手小心地环住黎凯安的肩膀，“我知道天庭还有几个神仙是和凡人谈恋爱的，都是凡人轮回到哪，他们就跟到哪，到时候我也那样跟着你，然后给你讲你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你都是怎么崇拜我，欣赏我，又是怎么死皮赖脸当我的小粉丝，对我穷追不舍的……反正你到时候也不记得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黎凯安忍不住开始想象刚才楚煜说的五个鬼都在哪，越想心里越发毛，生怕一转眼猛地看见点什么不该看的，但是楚煜偏偏还洗得死慢。
“卧槽，楚小狗你个不要脸的！明明是你对我崇拜我欣赏我对我穷追不舍好吗？”黎凯安整个人彻底轻松了起来，佯作愤怒地拽拽楚煜的脸蛋，调笑道，“走，下楼吃饭，多吃点儿啊，争取赶快把你缺失的脸皮长回来！”
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是楚煜在洗澡。
两个人在黎凯安的老家一直待到了过完元宵节，离开时气温已经有明显的回升了，温润潮湿的空气与透过砖缝隐约可见的绿意让水乡的气息更浓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戏要拍，于是黎凯安收拾收拾就准备睡觉了。
春天来了。
黎凯安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只大型阿拉斯加在卖萌。
在老家度过了一个悠闲的长假，精神与身体都得到了完全放松的黎凯安迅速投入回工作中，恢复了每天赶通告的状态，去年秋天拍的偶像剧也在今年春天开播了，从第一集开始楚煜就每天准时守在电视前，俨然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忠实粉丝。
现在是夏末秋初，这边还算是南方，睡地也不冷，楚煜欢快地嗷呜一声扑到地铺上，打了两个滚，似乎很开心自己可以和黎凯安一个房间睡了。
不过黎凯安本人似乎对这部剧完全没有兴趣，甚至有些抵触，于是楚煜每天晚上都抱着一堆零食强行去黎凯安家做客……
黎凯安给楚煜铺了地铺。
“黎凯安，开门。”楚煜敲门，低声道，“是我。”
“如果让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我就……”黎凯安恶狠狠地扬了扬拳头。
门内一片寂静，仿佛家里没人。
楚煜：“……”
“老婆！宝贝！亲爱的！”楚煜扯开嗓门大吼大叫胡言乱语，“我错了我再也不当着你面夸别的男人好看……”
黎凯安指指自己面前镶着镜子的柜门：“这有镜子，二货，你在我背后干什么我能看见。”
门砰地一声开了，一只手从门里伸出来迅疾如风地抓住楚煜的衣领一把把人拖了进去。
楚煜双手托着饭盒，一脸无辜：“怎么了？”
“你找死啊！不许乱喊！让邻居听见怎么办！”黎凯安摔上门，黑着脸把楚煜按在门板上。
黎凯安嗖地一转身，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不这么喊你又不给我开门。”楚煜十分理直气壮，而且非常机智地在黎凯安彻底爆发前晃了晃手里的食品袋，语速飞快地岔开话题道，“自制双皮奶、龙井酥，还有肉松蛋黄馅的青团！”
趁黎凯安背对着自己看不见，楚煜飞快比了个V字手，吐了吐舌头。
“东西放下人滚蛋。”黎凯安接过食品袋，扭头去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和两个小汤匙，随即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想什么呢？”黎凯安转身朝柜子走去，翻出里面备用的被褥，“你睡地上。”
——显然并没有真的撵楚煜走的意思！
楚煜盯着房间里那张双人床，红着脸笑了：“这样好吗？”
“不滚蛋，嘿嘿。”楚煜惯例地厚起脸皮挨着黎凯安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我的帅帅坏执事》的频道，然后边看剧边臭不要脸地拍黎凯安的马屁。
“一样个屁啊……”谁知道自己卧室里有他妈五只鬼还能好好睡觉的？黎凯安恨不得掐他一顿，“你给我在这待着，哪也不许去。”
楚煜：“我发现一个问题，你长得是真帅。”
“没事儿的。”楚煜柔声安慰，“都是低等地缚灵，法力低微，不会害人，你既然看不见那就和没有一样。”
楚煜：“而且竟然还兼顾了可爱和萌！”
黎凯安骂了句脏话。
楚煜：“腿真长，又长又直，这身体比例绝了，这个镜头你看，标准倒三角啊。”
楚煜眨巴眨巴那双无辜的黑眼睛，伸出一只手：“五个。”
楚煜：“你说你侧脸怎么能那么完美呢？像雕塑似的。”
“哎哎哎，你别走。”黎凯安腾地站起来抓住楚煜的衣角，紧张道，“这屋子里真有鬼啊？”
楚煜：“这个女主角太幸福了居然能和你演对手戏，我都替她小鹿乱撞……”
楚煜咳了两声，起身把三个空饭盒摞了起来，小媳妇似的低头往门外走：“我先回去了，明天再给你送好吃的。”
黎凯安被夸得绷不住，笑意盈盈地侧着脸瞟了楚煜一眼，声音很温柔：“行了，别夸了，我知道你安慰我呢。”
黎凯安脸一白，陷入了沉默。
楚煜一拍大腿：“那怎么能是安慰，我是真的觉得你好，比谁都好，我就是你脑残粉啊！”
楚煜重重出了口气，幽幽道：“说了你别害怕，就这座宾馆吧……我看它好像是建在以前的坟场上的，现在你这房间里有好几个，那啥……你现在开了天眼我怕你吓死。”
黎凯安乐得嘴都合不拢，连忙吃了一大口龙井酥嚼啊嚼啊的作为掩饰，但是眼睛弯起来的弧度却骗不了人，明显是一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现在不行吗？”黎凯安好奇得抓心挠肝。
“谢谢啊，脑残粉。”过了一会儿，黎凯安忽然道。
楚煜嘴角僵了僵，干咳了一声：“别了吧，等你回家再开。”
“不客气。”楚煜羞涩道，“操粉吗？你要不要……”说着，他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两声。
黎凯安一听就来劲儿了：“那你给我开一个我看看。”
黎凯安把楚煜按倒在沙发上挠痒痒，一边笑骂道：“楚小狗你怎么天天就想这些龌龊的东西！”
楚煜眼珠一转，道：“我就能给你开，只能维持一小会儿，什么都能看见。”
楚煜据理力争：“春天来了我发情了不行啊！”
黎凯安挑挑眉：“天眼怎么开？”
黎凯安冷酷地怒视着他道：“发情我给你买条哈士奇！”
“有啊。”楚煜怜爱道，“但你没开天眼当然看不见。”
楚煜倒抽一口冷气：“我不要！”
于是黎凯安忍不住问了句：“我手腕上一点缠着东西的感觉也没有啊……上面真有线吗？”
怒视了楚煜片刻后，黎凯安那俊秀眉眼又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了。
黎凯安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瞪着眼睛使劲看着手腕，然而除了汗毛却什么都看不见。
有这个小“脑残粉”陪在自己身边，真的是太幸运了。
一阵安静。
春末夏初的时节，风中柳絮肆虐，淡白的扬花飘飘摇摇地飞着，看上去懒洋洋的。
黎凯安：“……”这些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呢。
整个世界好像也跟着懒了起来，吧台后面打盹儿的店员，眯缝着眼睛晒太阳的布偶猫，仿佛停止行走了的午后阳光一动不动地照亮了三分之二的桌面。
楚煜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继续道：“然后我就查你姻缘簿，然后我就惊喜地发现，你居然注定永生永世都是单身，给我乐的啊，那天我一口气给我这个片区的凡人牵了六十六条红线，为了庆祝你单身。”
楚煜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自己也有点犯困，正打着哈欠，咖啡店的门开了，沈行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黎凯安仿佛被天雷击中，差点儿从椅子滚下去：“打住！我们两个男的，能别这么肉麻吗？”
几年不见，沈行云还保持着固有的风格，从头到脚都是贵得令人咋舌的奢侈品，头发显然精心打理过，每一缕头发丝似乎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嘴角微微翘着，眼睛里带着一股百无聊赖的笑意，整个人的气质就像一个玩世不恭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间仿佛都能抖落下点儿金粉。
“但是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啊。”楚煜反驳，“你唱歌时候眼睛特别亮，当时外面正好有一阵风吹进来，把你的头发吹乱了，把我刚搓好的红线也吹乱了，然后……”楚煜羞涩地一低头，“把我的心也吹乱了。”
楚煜精神一振，冲沈行云挥手：“这里。”
除了表演之外，黎凯安的第二大爱好就是唱歌，艺人么，很多都是十项全能的，所以没人的时候黎凯安就经常自己来一段，尤其是刚跑完步的时候，多高的音都能飚上去，特别爽。
沈行云坐下了，懒洋洋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看见你了。”
黎凯安吃惊：“我给你唱歌？那不是给你唱的好吗……”
因为姻缘司挨着福禄司而且两位司长大人还是常年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的状态，所以姻缘司和福禄司的小神仙们碰面机会很多，像楚煜和沈行云便是打小就认识，在同一棵桃花树下罚过站，被同一根藤条抽过手板的好哥们儿。
笑了一会儿，楚煜正色道：“这种事情很难说的，我那天早晨在月老祠自己搓红线，你忽然就跑进来了，你那么好看，还给我唱歌，一下就把我迷住了。”
不过自从楚煜被派下界干活之后两个神仙就再也没见过面，算算也有四五年了，楚煜不禁有种老友重逢的激动：“好久不见了，我都有点想你们了。”
黎凯安：“……”
“不就四五天么。”沈行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倒是没想你。”
楚煜红着脸，嘿嘿傻笑，神情颇有点儿像蓬莱村东头的二傻子。
楚煜：“……”
之前黎凯安要么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楚煜，要么实在躲不过就冷处理不说话，然而这会儿吃人家的嘴短，态度自然而然就软化下来了，琢磨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问道：“说真的，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就一个十八线小艺人，就演过那么一部能勉强拿出手的电视剧，你至于这样吗？”
本来还想和老朋友叙叙旧的现在突然就不想了！
黎凯安看着眼前这个温顺的大块头儿，有点无奈。
“对了，你双生找到了吗？”楚煜换了个话题。
“没看没看。”楚煜嗖地把目光固定在脚下的地毯上。
全天庭都知道沈行云的双生因为抗不住沈行云的死缠烂打跳了诛仙台！
“瞎看什么呢。”黎凯安瞪了他一眼。
“找到了。”提到这一茬儿，沈行云的笑容立刻变得温柔起来，“不然我找你买红线干什么。”
当然了，可能只是黎凯安自己尴尬而已，楚煜仍然是一脸迷弟式兴奋，看看黎凯安，看看黎凯安睡的床，看看黎凯安晾在挂钩上的内裤，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乱转……
全世界都在虐狗而我就是那条狗系列……楚煜幽怨叹气，在裤兜里掏了掏，往桌子上拍了一个红色毛线团。
饭盒收好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尴尬。
沈行云拿出钱包：“多少钱？”
让他这么一说，黎凯安顿时感觉自己真是挺可怜。
“卖别的神仙都是一万块钱一团。”楚煜眨了眨那双自带纯良buff的黑眼睛，“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关系这么铁，就给你个友情价，五万一团好了。”
“没事。”楚煜收起空饭盒，浓黑而密的睫毛称得那双眼睛十分深情，“你饭都吃不好，还想家，多可怜，能让你好受一点我就高兴了。”
沈行云幽幽道：“现在和你绝交来得及吗？”
肚子填饱了，思乡之情也纾解了些许，黎凯安心情大好，连带着看楚煜也又顺眼了几分，想了想，对楚煜露出一个罕见的温和笑容道：“谢谢你，真的……好久没吃到这个味儿了。”
楚煜一口回绝同时自卖自夸：“来不及，而且别的月老的红线都没我的质量好，我的红线是大红色，颜色纯正，他们卖的那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色，居然还有基佬紫色，真是世风日下。”
没一会儿，就把三个饭盒吃了个底朝天。
沈行云脸色很黑，似乎完全没有被纯正的大红色安慰到：“我能问问为什么友情价比正常价高吗？”
在剧组这几天黎凯安吃得实在是太不合胃口了，而且更要命的是这口味简直和家里人做的一模一样，他一是饿，一是想家，左一口右一口闷头吃菜，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因为你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啊。”楚煜一身浩然正气，“不宰白不宰。”
然后扭头就在爱豆面前炫耀到飞起！
沈行云无法反驳：“的确是大风刮来的，钱对我来说只是数字而已。”
楚煜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跟谁都不说。”
楚煜嫉妒地瞪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移动POS机：“……你刷卡吗？”
“做得什么破烂东西，和凡人做的有什么区别？”食神一脸嫌弃，“出去了别说是我教你的，丢不起这脸。”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狠赚了一笔可是根本高兴不起来！
然而现实却是——
感觉被炫耀了一脸！
顿了顿，他又昧着良心自夸道:“食神还夸我学得快，做得好。”
收完了钱，楚煜心满意足地翻出小账本记了一笔，幽怨道：“如果我像你那么有钱就好了。”
楚煜理所当然：“就是专门掌管天下美食的食神啊。”
“怎么？”沈行云挑挑眉。
黎凯安艰难地确认：“……食神？”
“那我就可以给我偶像开一家影视公司了，到时候他爱拍什么就拍什么，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也不用接自己不喜欢的戏。”楚煜幻想了一番，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就算我有那么多钱，按他的脾气也不会同意让我出钱给他开公司……”
“网上的菜谱都不靠谱。”楚煜摇摇头，语出惊人道，“我和食神学的。”
沈行云来了点兴趣：“你还有偶像？”
黎凯安边吃边好奇道：“你在哪学的，网上？”
“是啊。”楚煜拿出手机翻找黎凯安的照片，“就他，是不是特别帅？”楚煜得意洋洋地把一张黎凯安和自己的合照展示给沈行云看。
“我就知道！”楚煜兴奋地打了个响指，一双黑眼睛中流泻着温暖的光，“我专门查了你老家当地的美食，学的是最最最正宗的做法！”
沈行云目光扫过黎凯安的脸，嘴角微微一抽：“这么巧。”
两个菜都是黎凯安爱吃的。
“怎么巧？”楚煜顿时一脸警惕。
黎凯安又尝了一口：“这个也好吃，和我小叔的手艺一样。”
沈行云唇角一扬：“看来你不用给他开影视公司了……”
“那你再尝尝粉蒸肉。”楚煜激动得晃来晃去。
楚煜很诚恳：“我本来也开不起。”
脑内的背景音乐播放完毕，黎凯安老实承认了：“真好吃，和我奶奶做的一个味。”
沈行云淡淡道：“因为就算没有你的协助，他未来也一样会成为影视歌三栖的全能巨星。”
没错，这个软嫩鲜滑的口感，这个酸甜适中的味道，酱汁完美地去除了鱼的腥气，这就是……奶奶的味道啊！
“咳！咳咳！”楚煜险些被咖啡呛得当场归西。
黎凯安细细地嚼着那口鱼，感觉周围仿佛响起了《中华小当家》的背景音乐。
“很快就会有一个他现在连想都不敢想的好机会出现在他面前，”沈行云语气平静，和激动得几乎快要满地打滚的楚煜形成鲜明对比，“而且估计十年之内他就会成为影帝……你还好吗？”
楚煜看着黎凯安的眼睛缓缓睁大了，急忙问：“好吃吗好吃吗？”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楚煜满面红光，乐得舌头都打卷了。
“……我自己来。”黎凯安接过那双筷子，把糖醋鱼吃进嘴里。
“他不是叫黎凯安么，我是他的守护神。”沈行云懒洋洋地托着腮望向窗外，放任楚煜原地抽疯，“猜也猜出来了吧，笨蛋。”
不过这种琐碎的事情不用告诉黎凯安，楚煜用筷子夹了一口糖醋鱼，喂到黎凯安嘴边，哄道：“啊——”
五分钟后，宣泄完狂喜的楚煜终于冷静了下来。
其实之前已经轮到过楚煜一次了，但是楚煜看和自己搭档的红娘还没轮到，就发扬了一下绅士风度，让给红娘了。
沈行云斜眼看他：“疯够了？”
楚煜简略地解释道：“就是神话里的比翼鸟，姻缘司分配给月老和红娘的坐骑，但是不太好养，名额紧张，我的那只还在蛋里孵着呢。”
“没呢。”楚煜从背包里抽出三炷香，迅速点燃，朝沈行云虔诚地拜了拜，然后把香插在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蛋糕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道，“福神大人在上，我家爱豆就拜托你照顾了，以后我每天烧三炷香供奉你。”
听见比翼鸟这么玄幻的词，黎凯安不禁有点儿发愣。
沈行云用关怀智障的目光看着楚煜：“免了，只要我想，这破东西我可以一天烧一万根。”
“你快尝尝我做的菜。”黎凯安还在愣神，楚煜已经打开了饭盒，两个饭盒里分别是糖醋鱼和荷叶粉蒸肉，第三个饭盒里是大米饭，楚煜用手在饭菜上空虚虚地晃过，满意道，“你吃，还冒热气呢，我骑红娘的比翼鸟过来的，比你们的飞机都快。”
楚煜继续祈祷：“但是你可不能依靠职务便利隐身偷看我偶像洗澡偷窥我偶像私生活啊。”
黎凯安：“卧槽。”以后还跑不了了？
沈行云怒道：“我又不是没人可看，为什么要看他。”
所以，对于月老来说，黎凯安手上的红线功能基本相当于狗绳！
楚煜贱笑：“哇哦，那个小衰神知道你隐身看他洗澡吗偷窥他么？”
“红线对你是没用，但是红线系在两个人手上之后，除非我亲手解，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断，而且还可以无限延伸……”楚煜深黑的眼底掠过一丝狡黠，“我沿着线就能找到你。”
沈行云冷酷：“关你屁事。”
黎凯安顿时发现自己刚才问了句废话：“……”
楚煜沉浸在幸福中：“真替我偶像高兴。”
楚煜理所当然地晃晃自己的左手手腕：“我这呗。”
“也不用高兴得太早。”沈行云语气凉凉的，“他的命格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在功成名就之前他会有一场命中注定的劫难，只要挺过去就全好了。”
“红线！”黎凯安的眼睛霎时变得贼亮，“你不说红线对我没用吗？红线那一头呢？你栓哪去了？”
“什么劫难？”楚煜的身体一下绷直了，紧张兮兮地瞪着沈行云，“你是他的守护神，不能庇护他吗？”
楚煜老老实实地指指黎凯安的右手手腕：“你没开天眼看不见，你这手腕上有我偷偷给你系的红线……”
沈行云立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能，这是带在命格里的，为他逆天改命的神仙会被他的命格反噬。”
黎凯安看着桌上的饭盒发了会儿呆，装成不在乎的样子咽着口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楚煜沉默了。
“反正你瘦了。”楚煜盯了黎凯安几秒钟，斩钉截铁道。
沈行云喝了口咖啡，继续道：“我的坐骑给我讲，他以前认识一个穷神，这个穷神为了给他负责的凡人改命，被反噬得厉害，穷得天天喝西北风，连街上要饭的都比他有钱……只是改了个财运就被反噬成这样，黎凯安的命中之劫可是血光之灾，加重反过来不知会怎样，神格受损也说不定。”
黎凯安干笑了两声：“……那是瘦脸滤镜。”
这可是叶飞舟宁愿跳诛仙台也要为自己保住的神格，沈行云完全不打算让它再受损半点。
楚煜叹气：“我看你昨天在微博上发自拍，明显比我最后看见你那天瘦了一圈。”
“我没想让你被反噬……”楚煜紧紧捏着杯柄，问了句废话，“我也不能改是不是？”
黎凯安嘴硬：“还行。”
“当然，只能守护神来做。”沈行云扫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楚煜从窗台上跳下来，捧着三个保温饭盒，献宝似的放到桌上，关切道：“你在这吃不好吧。”
楚煜垂着眼帘盯着杯子里的咖啡，脸色一阵发白：“那就只能等着了吗……他会怎样？”
该来的就是躲不掉啊……黎凯安飞快进门插上房卡，然后砰地关上门，生怕被剧组的人看见。
沈行云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安抚道：“出意外，但是只要有我在就死不了，也不会影响今后的演艺生涯，这一劫过去了一生都是顺风顺水。”
兴奋中明显带着点撒娇的语气，一瞬间黎凯安居然产生了一种被哼哼唧唧的奶狗拽着裤腿儿蹭的错觉。
“意外大概在什么时候？”楚煜问。
是楚煜的声音。
沈行云不答，反问道：“你和他接触过了？”
黎凯安迅速后退了一步，正要喊人，那人影说话了：“是我是我！”
“接触过很多。”楚煜垂头丧气道，“我现在住他对门，每天一起跑步吃饭晚上看电视剧……”
一开门，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坐在窗台上。
沈行云无奈：“原本应该在大约九个月之后，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你是凡尘之外的存在，会把他的命格打乱一些，搞不好会提前或者延后，不过知道了也没用，该来的反正躲不过。”
实在是不怎么合口味，黎凯安是南方人，喜欢清淡或偏甜的口味，这家酒店餐厅的菜对他来说道道都是又咸又油又辣，黎凯安一边安慰自己就当是减肥了，一边掏出房卡。
于是这天晚上楚煜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对劲，在黎凯安家例行看电视剧的时候全程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黎凯安在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简单吃了几口就回房了。
“楚小狗！”黎凯安忽然大叫。
从服装道具到住宿条件，处处透着一股寒酸的气息，简直让黎凯安想起去年那个号称史上最穷剧组的《太子妃升职记》剧组……
楚煜吓得一哆嗦：“怎么了？”
除了剧组貌似比较穷这一点。
黎凯安好气又好笑：“想什么呢，我都叫你五声了。”
对剧组的流程黎凯安已经心里有数了，第一天晚上大家先吃个饭互相混个脸熟，第二天是开机发布会，然后正式开拍，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没什么……”楚煜匆匆低下头，不让黎凯安看见自己心虚的脸。
第二天黄昏，飞机抵达了S市。
他不想把命中之劫的事告诉黎凯安，因为既然无论如何也躲不掉，那么提前知道劫数将近除了让黎凯安害怕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何况连时间都不确定，说了也白说。
一天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
黎凯安捏着楚煜的下巴强迫他抬头，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疑惑地望进楚煜的眼底：“我发现你今天总是心不在焉，呆兮兮的，想什么呢？”
边看边揣摩着怎么能把这个角色演绎得稍微别那么雷，或者雷中带点儿帅。
楚煜小声反驳道：“我平时不也是呆兮兮的吗。”
因为明天就要进组了，所以今天公司没什么安排，黎凯安把行李收拾了出来，冰箱里可能会坏的水果都拿出来准备吃掉，垃圾都收拾出来免得生虫子，然后又惯例地捧着剧本看了起来。
黎凯安飞快同意了：“哦对，那倒也是。”
他是不是在这上面施法了，怎么能这么好吃……黎凯安托着下巴想。
楚煜：“……”
真好吃啊，黎凯安坐在椅子上恋恋不舍地舔手指，呆呆地望着被自己吃空了的蛋挞盒子和酸奶瓶，竟然有点儿觉得不够。
黎凯安：“但是今天尤其呆。”
蛋挞又香又软，挞心入口即化，好吃得黎凯安差点把自己舌头吞进去，自酿老酸奶也是醇厚美味，和外面那些便利店卖的酸奶一点也不一样。
楚煜紧张地埋头搓线。
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黎凯安把楚煜送来的东西都吃了。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黎凯安锲而不舍地追问。
“随便你吧。”反正也是拦不住，黎凯安翻了个白眼决定冷处理，于是把楚煜丢在楼下，自己回家了。
楚煜猛地一抬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黎凯安，忽然没头没脑地抛出了一句：“我跟你说，你将来会成为超级巨星的。”
楚煜羞涩地笑了：“难不住，其实你去拍戏我也能找到你，我就是怕你觉得不合逻辑，所以象征性地要一下。”
黎凯安眉毛一挑：“怎么突然说这个？”
“想都别想。”黎凯安拒绝，转念一想道，“你不是神仙吗，一个手机号码能难住你吗？”
那当然是为了岔开话题！楚煜深情情款款地握住黎凯安的手，继续道：“而且你十年内就会当上影帝，当不上你打我。”
“我不是真想要瓶子。”楚煜急忙道，“就是个见你的借口，你给我留个手机号码吧。”
电视屏幕发出的光打落在楚煜脸上，随着影像的变化他的面庞也跟着忽明忽暗起来，唯独那双黑若深潭的眼睛带着固执和天真的神气，一眨不眨地凝望着黎凯安。
黎凯安差点卡死在楼梯上。
“……你这么确定？”黎凯安心头一热，低声说着，把脸贴得离楚煜近了些。
楚煜气息阴沉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那你酸奶瓶子怎么还我？”
“我非常确定。”你的守护神告诉我的！楚煜给黎凯安猛灌鸡汤，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命中之劫打预防针，“总有一天，全世界都会看到你，所以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就算暂时遇到意外和打击也不必气馁，最困难的时候我也会一直陪着你，要记住风雨过后就是彩虹……”
黎凯安耸耸肩，一身轻松道：“很久很久，地点无可奉告，反正你不用再来了。”
“笨蛋。”黎凯安低声打断了，并且轻轻的捏了一下楚煜的脸。，并且一把抱住了楚煜，抱得非常紧。
楚煜急切问：“多久回来？去哪？”
猝不及防地被偶像抱住的行为震惊了的楚煜像突然被夺走瓜子的仓鼠一样目瞪口呆地短路在原地，，两只手互相握着，黑漆漆的眼睛茫然无措地望着黎凯安。
“免了。”黎凯安急忙摇头，随口道，“我明天去外地拍戏。”
“谢谢你。”浑然不知情的黎凯安只觉得楚煜是在笨拙地鼓励自己，心里的感动从承载不动的胸腔中满溢出来，被心脏的搏动泵入血管，由血液载着这些仿佛散发着晶亮光芒的感动在体内四处奔涌，“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楚煜深情款款：“你都尝尝，喜欢的话我可以天天给你做。”
楚煜绝对是黎凯安最忠实的粉丝，没有之一！
黎凯安嘴角抽搐着接了。
“……不客气。”楚煜不能解释，只好顺水推舟地回应回抱住黎凯安，心里有点担忧，又有点暗爽。
“不客气。”楚煜又从围裙前面的大口袋里拿出一个装得满满的玻璃瓶子道，“自酿老酸奶。”
在知道了黎凯安会遇到命中之劫之后，楚煜绞尽脑汁地试图住进黎凯安家里，生怕他会突然发生什么意外。
“打住。”黎凯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楚煜乖乖地沉默了，黎凯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不自在地冲楚煜点点头，低声道，“谢了。”
“住对门不是很好吗？总不能一点自由空间都没有吧。”黎凯安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想和楚煜二十四小时无缝黏在一起，毕竟楚小奶狗的粘人程度已经相当叹为观止了，连黎凯安去工作他都要隐身跟着。
楚煜温顺地望着他：“你的介绍我都背下来了，据说这是身为一个粉丝的基本素养……”
“我想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在你身边……”楚煜耷拉着脑袋，有点无精打采。
还以为神仙会有什么更高端的技术。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担心黎凯安出意外，虽然躲不过，但是有自己在的话也许能让严重程度减轻一些。
黎凯安：“……”
“那样久了会腻的。”黎凯安好笑地拍拍楚煜愁苦的脸，“留点儿神秘感行不行，你再这么天天粘着我估计就离脱粉不远了。”
楚煜不好意思道：“百度百科上写的。”
“我不会的。”楚煜鼓了鼓腮帮子，一双黑眼睛委屈地瞪了黎凯安一眼，然后低头摆弄手机，边看边嘿嘿嘿傻笑。
黎凯安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黎凯安好奇地凑过去：“看什么呢？”
神仙说飞过来，那就是字面意思上的飞过来。
楚煜点开一张动图，深情道：“你。”
“你不是爱吃蛋挞吗，我起早烤的，现在温度正合适。”楚煜微笑道，“我掐着时间飞过来的。”
黎凯安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在这部新剧里变身的动图剪辑，九张，是一个专门发各种搞笑段子视频的大V发出来的。
他皱眉问：“这是什么？”
黎凯安：“……”
“明知道有地沟油你们这些神仙也不管管……”黎凯安迷迷糊糊地接了，透过缝隙一看，是四枚蛋挞，盒子底热得还微微有点烫手，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香气飘了出来。
谁那么闲啊！
“给你烤的。”楚煜捧着一个装西点的那种盒子走到黎凯安面前，把盒子递了过去，“我看你天天早晨都在外面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有地沟油。”
“你看大家都夸你呢。”楚煜点开原po下的评论。
他发现楚煜今天穿的不是运动服，而是家居服配围裙，围裙前面的大口袋里还揣着一只厚实的烤箱手套，这身打扮站在楼下实在有点奇怪，还好早晨这会儿人少。
——主角好帅啊就是太雷了！
“……”黎凯安张张嘴，没出声。
——颜值真不错但是剧这么雷就不约了……
“早啊。”楚煜无比自然地冲黎凯安打了个招呼，眼睛笑得弯弯的，显得格外的黑。
——哪位好人能做个男主正常戏份的合辑？剧太辣眼睛了不想看只想舔舔男主。
然而，在公园跑了一圈回来，黎凯安惊悚地看到楚煜像前几天一样等在自家单元门前。
“……”黎凯安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黎凯安估计，等两个半月之后自己回来，那个莫名其妙的楚煜应该就能消失了。
这条微博有好几万转发，楚煜点开黎凯安的微博，乐呵呵道：“你看，你多了好多粉。”
这段时间公司给报的演技培训班和形体课正好一起结课了，那个雷剧的剧本黎凯安也看熟了，明天坐飞机去S市的影视城集合进组，准备开机，拍摄周期是两个半月。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涨了一波人气！
我怎么还等上他了呢……黎凯安猛然惊觉，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一边小声嘀咕着“没睡醒吧我”一边沿着公园路线跑了起来。
黎凯安哭笑不得：“有热度的确是好事。”
黎凯安看见楼下没人时还怔了一下，原地打转了一分钟，楚煜也没出现。
楚煜又点开一个名为“黎凯安全球后援会”的微博道：“你看，你都有粉丝后援会了，是不是特别棒？”
结果第二天早晨，楚煜果然没有出现在楼下。
而且那用户的粉丝还不少，黎凯安定睛一看，发现里面都是自己各种帅气的生活照片、剧照、活动照，这个po主还很热情地和留言的粉丝各种互动，花式帮黎凯安刷路人好感度。
楚煜声音低低的：“喔。”
黎凯安翻了一会儿那个微博，精致的眉毛一扬，露出个了然的坏笑道：“你建的吧？”
黎凯安头都没回：“不想，你该走了，谢谢。”
楚煜一脸正直地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你粉丝自发建的。”
楚煜盯着黎凯安拎着早点上楼，问了句废话：“你不想叫我上去一起吃吗？”
黎凯安幽幽道：“就是你，看说话语气我就看出来了，傻乎乎的。”
肉包子和油条都不太敢吃，自己的第二部电视剧马上就开机了，黎凯安怕胖。
楚小奶狗发出了受伤的呜咽！
每天跑完步，黎凯安都在楼下的早点铺买吃的，豆浆、米粥、素馅包子。
黎凯安笑了，话锋一转道：“但是傻得挺可爱的。”
不管他，反正再过几天就去外地拍戏了，眼不见为净……黎凯安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而且好在楚煜除了缠着自己一起晨跑之外没什么其他过分的举动。
楚煜又一秒满血复活！随即，他乐观道：“我觉得你要转运了，很快就要有好事发生了，你信不信？”
黎凯安回头瞟了他一眼，简直忍不住想在楚煜屁股后面塞条狗尾巴。
有福神保佑了真是特别不一样，演雷剧都一样能吸这么多粉！
《一分钟掌控男人心》中提到的撒娇大法真的很好用！月老在心中发出了胜利的呐喊，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虽然很想说出事实让黎凯安更放心，不过有守护神存在的事情按照天庭的规定是不可以告诉本人的，于是楚煜冷静地憋了回去。
“行行行，你跑你跑。”黎凯安被楚小奶狗弄得忍无可忍，转身跑开。
“你说什么我都信。”黎凯安笑着揉揉楚煜软乎乎的头发。
“我怎么看着你了？”楚煜仍然是那个眼神，低头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儿，嘟囔道，“就想和你一起跑个步。”
简直不知道这个笨蛋对自己的信心都是从哪来的。
欺负神仙会不会遭天谴啊卧槽，虽然也不确定究竟是真神仙还是假神仙……黎凯安忧虑地想。
但是，黎凯安觉得心里很暖。
简直都有罪恶感了，感觉自己在欺负人似的！
楚煜这话刚说出口没几天，黎凯安就真的收到了一个有生以来最令他振奋的消息——
黎凯安被他这个表情弄得崩溃，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好吗，月老先生？”
在演艺界举足轻重的知名导演钱宁坤居然有邀请黎凯安参演新片的意向，在得知这个消息时黎凯安整个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
黎凯安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凶过他两次叫他不要再跟着自己跑，楚煜的表情瞬间就像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一样，那双黑得纯净又无辜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黎凯安，就差用小鼻子哼唧两声再摇摇尾巴。
“下周就可以去试镜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黎哥！”黎凯安的经纪人何威激动得几乎爆血管，他充上前去拦腰抱住黎凯安，似乎想把人举起来转两圈，然而这个举动对于一个一米七的小瘦子来说似乎有些艰难……
“我只是想跑步而已。”每天等在楼下的楚煜理直气壮地解释自己的行为。
“我不是在做梦吧！？”黎凯安反手抱起经纪人转了两圈！
换路线也没用，因为楚煜是干脆在家楼下单元门堵着，一身运动服穿得清爽又帅气。
何威乐得红光满面：“不是梦！沉稳，黎哥，我们得沉稳。”
按体型来说的话，是大尾巴。
黎凯安兴高采烈狂点头：“对，沉稳。”
于是从那天开始，黎凯安每天早晨跑步时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
于是何威就又被黎凯安抱起来转了几个风车！
但是我爱豆根本就没有一秒钟对我爱上提升好感度啊我好吗？
毕竟对于三流经纪公司的三流经纪人和十八线小明星来说这个消息简直就是太刺激！
“崇拜+赞美+鼓励的语言可以迅速提升好感度……是按这个来的啊。”楚煜一脸上当了的表情。
钱导的这部新片是讲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发生在水乡小镇里的一段爱情故事，而从真·水乡小镇中出来的黎凯安就与男主角的形象高度契合了，俊美如画的眉眼，秀致柔和的面部线条，温雅安静的气质，与这个故事背景十分吻合。虽然合适，但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钱导是从哪知道黎凯安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的，只能说这次真的是撞了大运。
楚煜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七彩水晶少女心系列——让你的爱豆一秒钟爱上你》，迅速翻了翻。
这天晚上黎凯安回家时，楚煜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着，满屋都是蒸螃蟹的味道。
可问题是公司就是没有好资源啊……五秒钟后，黎凯安满腹心事地继续埋头跑步。
因为之前那段时间跟黎凯安跟得太紧了，导致黎凯安忍无可忍地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楚煜不许天天隐身跟着自己。
毕竟被这么夸了一通任谁都生不起气，甚至连说出这些话的楚煜都连带着变得稍微可爱了那么一点点。
于是今天楚煜就很老实地在家准备晚饭。
黎凯安满肚子气瞬间就没了，望向楚煜的目光变得柔软了一些。
“你回……”楚煜拿着锅铲快步迎上去，刚说出两个字就被黎凯安一把抱了起来，看架势像是要抱着他转圈。
楚煜认真道：“真的，看完那部剧我特别特别崇拜你，你演技太好了，颜值又高，性格还这么亲切，那部剧本身也不错，你如果能按这个势头再接几个好剧本肯定会大红大紫。”
一米八七的楚煜立刻蜷起小腿保持双脚离地，让黎凯安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转了好几圈……
回想起那句囧雷无比的台词，黎凯安不争气地脸红了。
也是非常配合！
楚煜的表情兴奋起来了：“你演戏演得得真厉害，我特别喜欢你在《霸道月老爱上我》里面说的那句‘这场流星雨是我为你下的，我要让全宇宙都见证我对你的爱’真是又霸气又深情……”
转够了之后黎凯安把下周要去试镜的事情给楚煜说了，还重点强调了一下钱宁坤的知名度以及这些年捧红了多少演员，楚煜听了立刻表示晚上要多烧两个菜庆祝。
“喔。”黎凯安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听些夸奖。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的。”楚煜死死搂着黎凯安蹭来蹭去。
这时，楚煜打破了沉默：“你所有的作品我都看过，包括广告，我觉得你特别好。”
“还不知道能不能用我呢，只是个试镜的机会。”黎凯安适时给自己泼了点冷水，以免不行的话过于失望，“不过有机会我已经很开心了。”
两个人沉默无言地在清晨无人的街道上跑着。
楚煜沉默了片刻，神情笃定地凝望着黎凯安，道：“肯定能用你，你这么优秀。”
“……”黎凯安无言，毕竟马路不是他修的，楚煜要在上面跑，他也没办法。
又是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迷之信心……
“我也跑步。”楚煜撅着个嘴，一脸不高兴。
黎凯安吐了口气：“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对我哪来那么大信心。”
“哎？你干嘛？”黎凯安用眼睛斜他。
楚煜紧握锅铲，双眼炯炯有神：“神仙说的话你信就是了。”
楚煜跟了上去，两个人都是一身运动服，看上去简直就是相约一起晨练的好基友。
毕竟福神都把试镜结果告诉我了！
不谈恋爱可能也挺好的，黎凯安幽幽地腹诽，没回话，自顾自跑了起来。
“嗯。”黎凯安的眼睛炯炯发亮，“谢谢，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黎凯安竟强行体验了一把女朋友发脾气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煜这个脑子仿佛有些脱线的小粉丝，已经默默攻城略地，打入敌方内部，悄悄地让自己成为了黎凯安演艺生涯中重要的精神支柱！
楚煜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傲娇望天：“都是借口，你就是不想见我。”
钱导新片男主角甄选的结果出来后，业内立刻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
黎凯安心想你这不废话吗，嘴上却给神仙留了点儿面子：“就是跑腻了，换个路线。”
一时间各大娱乐报刊网站上都出现了“钱宁坤新片大胆启用新人”的相关报道，黎凯安的名字立刻上了热搜前几名，人气暴涨的同时质疑的声音也如潮水般涌来，有人觉得他的确很符合新片男主的人设，也有人觉得他八成是个只会演偶像剧的花瓶，还有人试图扒出黎凯安背后的金主，造谣造得煞有介事。
楚煜拦住他，开口了：“你都不去山上跑步了，是不是躲着我？”
“……我还是觉得好像在做梦。”黎凯安仰面躺在沙发上，脸上扣着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只露出半截精致的下巴。
黎凯安吓了一跳，干脆装没看见，低头就往公园的方向去。
楚煜盘腿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拿着手机给黎凯安念他微博下的评论：“男神我知道你行的加油哦永远支持你！还有这条，人设真的很符合啊钱宁坤很有眼光，还有这条……”
黎凯安身高有1米85，这个楚煜比他还高一点儿，估计有个187、188的样子，一身肌肉块儿，现在却扁着嘴拉着个脸，一双黑眼睛委屈得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儿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黎凯安，好像被他怎么着了似的。
“行啦。”黎凯安把书拿掉，捏捏楚煜的迷弟脸，“肯定也有不少骂我的，你都过滤掉了吧？”
结果一下楼就看见楚煜抱着怀，穿着一身运动服，正等在单元门门口。
“那必须过滤掉！”楚煜理直气壮地一挺胸，“他们都瞎，不理他们。”
一直没出过问题，黎凯安也就渐渐放下了心，这天早晨，他惯例换了衣服去晨跑。
黎凯安被他护短的模样逗笑了，心里一阵暖意。
防火防盗防神仙。
他知道自己不是只有一张脸，进了这个圈子之后他一直在很利用有限的资源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如果真是个只有脸能看的草包的话，试了镜之后也就不会有自己什么事了，得到知名导演的认可让他信心大增，网上的风言风语对他基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一周过去了，楚煜果然没再出现过，黎凯安刚开始的几天还真的紧张兮兮地清点过内裤数量，不过完全没少过。为了确保楚煜不会真的翻窗户进来，黎凯安每次还在纱窗边沿夹一根头发用来检验……
楚煜见他笑，便又邀功般说道：“我还专门注册了个号掐他们呢，这几天尽顾着掐人了，连红线都没怎么牵，你看我是不是特别特别好？”
自从那天在月老祠遇到了楚煜之后，黎凯安每天早晨跑步就换了个方向，往公园的方向跑，绕人工池一周再回家，一样。
“是，你最好了。”黎凯安俯身亲亲楚煜气鼓鼓的脸，亲完又劝慰道，“不过当艺人的被观众说两句很正常，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因为我耽误正事。”
今天还要上公司给安排的演技培训班与形体课，抽空还得把剧本好好读一遍，雷归雷，只要接了就得认真对待……黎凯安把早晨发生的事抛在脑后，一心一意计划起今天的工作。
楚煜不服，脱口而出：“可是还有人造谣你被金主包养才有机会演电影！我已经把他们放进特别关注了！”
现在他住的是经济公司给租的房子，一室一厅，地方不大房间也有些简陋，好在地脚不错，去哪都方便。黎凯安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拿起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躺在沙发上翻看起来。
天天盯着掐！
真是莫名其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私生饭吗……黎凯安摇摇头，坐在餐桌前解决了早餐。
“太离谱的谣言何威会想办法处理。”黎凯安抱着楚煜的肩膀亲昵地晃了晃，“你别跟着生气，乖。”
语毕，黎凯安飞快开门闪身进门又迅速关门，整个过程中都做好了随时朝楚煜释放一个回旋踢的准备，然而楚煜并没有死皮赖脸地跟进去。黎凯安透过猫眼看了一会儿，看着楚煜在门口落寞地发了会儿呆，然后转身离开了。
楚煜先是应了，随即愤愤不平地小声自言自语：“要是让我知道谁最先造的谣，我就把他红线另一头拴凳子腿儿上……”
被猝不及防地戳中痛处，黎凯安的脸瞬间由红转青：“你快给我滚蛋！”
黎凯安哭笑不得：“不许乱来！”
这时楚煜打断道：“其实你也不明白这些吧，你十九辈子都没有过姻缘啊，怎么可能比我懂？”
楚煜：“哼。”
“区别大了。”黎凯安一阵无力，可又懒得给这个常识严重不足的家伙解释太多，“简单来说，喜欢偶像的喜欢就是一种纯欣赏式的……”
“金主大人，帮我倒杯水。”黎凯安支使他，“嗓子要冒烟了。”
“对啊。”楚煜先是承认了，随即困惑地一偏头，“但是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喜欢’那两个字吗？”
训练有素的小奶狗立刻放下手机飞奔去厨房倒水。
黎凯安皱了皱眉头，视线从楚煜略带几分孩子气的脸上滑过，恍然大悟：“你这其实就是喜欢偶像的喜欢吧？”
黎凯安非常成功地岔开了话题！
楚煜理所当然道：“嗯，那不然呢？”
确定了男主人选之后，黎凯安这几天几乎足不出户在家埋头苦读剧本，何威也没再给他接什么杂七杂八的工作，全公司上下都恨不得搭个板儿把钱大导演亲自挑中的男主角供起来。
黎凯安无奈了：“你喜欢我什么啊，就看个电视剧就喜欢了？”
据何威说公司这边不仅准备给黎凯安招助理配车，还要给他租个大房子，待遇忽然好得吓人，和以前十七点五线的时候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楚煜一手撑住门框，把黎凯安壁咚了，语气诚恳道：“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我挺喜欢你的。”
这天黎凯安在家琢磨剧本，楚煜忽然风风火火地冲进家门，连鞋都没换，三两步冲到沙发前往黎凯安腿边一坐，怀里小心翼翼地拢着个什么东西，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要回家了，你可以不要烦我了吗？”黎凯安闻着自己手里包子散发出来的香味，非常想吃。
每当楚煜特别开心时候黎凯安就会很希望他能长条狗尾巴出来摇一摇帮他分担一部分激动，不然看起来简直是分分钟要原地爆炸的感觉！
然而黎凯安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每天清点内裤数量。
“你猜我怀里是什么？”楚煜面颊红扑扑的，眼神里充满喜悦。
“可是我全都没做，想和做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是吗？”楚煜一脸凛然正气，非常自豪，“我有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你别怕。”
“唔……”黎凯安思索着。
“卧槽，你能说出来就证明你想过！”黎凯安万分惊悚，顿觉内裤一紧。
“当当当当！是比翼鸟！”黎凯安还没来得及开口，楚煜就急不可耐地把怀抱一张，献宝似的用双手托着一只幼小的雏鸟展示给黎凯安看，“终于孵出来了！司长说要我自己养，因为亲手养大的坐骑跟主人亲！”
也是个非常激进的粉丝了！
“哇！”黎凯安吃了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趴在楚煜掌心的小鸟。
楚煜幻想道：“然后一天偷走一条内裤，你不会发现，只会觉得一定是自己平时乱丢内裤所以才总是找不到。”
比翼鸟的雏鸟比麻雀都没大多少，和神话传说中一样，有两个头，小小的身体上覆着一层软乎乎的绒毛，身体的毛色从中间开始一分为二，左半边的绒毛是橙黄红粉渐变交错的暖色，右半边则是青蓝绿紫的冷色。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黎凯安很难相信世界上还真有生物能长成这样。
黎凯安：“……”
“卧槽，真是比翼鸟啊。”黎凯安好奇地伸手碰了碰比翼鸟的左头，左头温顺地啾了一声，黎凯安又碰碰右头，然而右头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如果我变态，”楚煜继续道，“那我就隐身躲在你家里，偷看你换衣服洗澡，反正你又看不到我。”
黎凯安：“……”
黎凯安居然被楚煜英俊的笑容晃了一下：“……”
这鸟精分。
楚煜笑得很好看：“我会飞啊。”
“左边是母的，右边是公的，公的脾气不好。”楚煜兴致勃勃地解释道，“我把它们身上的仙气挥散了，没有仙气护体，凡人也能看见它们，怎么样？喜不喜欢？”
黎凯安打断：“我会迅速关门，而且我家七楼。”
黎凯安狂点头：“喜欢！”
“我才不变态。”楚煜抿着嘴唇，低着头，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睛从下往上委屈地盯着黎凯安看，辩解道，“如果我是变态的话，我就趁你开门的时候钻进去，或者爬窗户翻进你家……”
不仅喜欢而且关键是特别新鲜，比翼鸟什么的简直太神奇了，黎凯安感觉自己可以盯着它们看三天三夜！
“变态！”威胁不成，黎凯安恨恨地骂了一句。
楚煜从茶几上拿了两颗樱桃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喂比翼鸟吃，两个头一边一个，啄食得不亦乐乎，楚煜面露慈爱：“别看现在小，一旦孵出来就长得可快了，养个两三年就能骑，到时候我带你飞。”
反正只要隐身就可以了。
“还能载两个人？”黎凯安惊叹。
无法反驳。
“那当然！”楚煜得意洋洋，“我们给它们起个名字吧。”
黎凯安：“……”
“好啊，我想想……”黎凯安把剧本抛到一边，托着下巴想名字。
楚煜温顺地笑了笑，柔声道：“警察抓不住我啊。”
楚煜灵机一动：“不如叫欢欢和乐乐。”
黎凯安惊呆了片刻，随即愤怒道：“你居然跟踪我，我可以报警的你知不知道？”
黎凯安：“……”这么炫酷的鸟为什么要起这种名字！
楚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因为我隐身了。”
楚煜：“那毛毛和豆豆？”
黎凯安惊魂未定地瞪着他：“我怎么没发现？”
黎凯安持续无语中：“……”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楚煜一脸无辜。
楚煜：“旺旺和球球？”
“你怎么跟来了！”黎凯安吓得差点把钥匙吃了。
黎凯安沉痛道：“你不觉得这些都像狗名吗？”
“嘿，回头。”楚煜笑得阳光灿烂，贱贱地比着两个V字手，“在这里看到我有没有很惊喜？”
不愧是楚小奶狗！
拎着早餐上楼，黎凯安从运动裤口袋里摸出钥匙，刚刚插进锁眼，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楚煜一脸茫然：“不觉得啊。”
所以如果不是奶奶总是催促，黎凯安也真的不会那么着急谈恋爱。
挣扎了十分钟之后，黎凯安在楚煜迷一般的起名和审美能力前败下阵来，炫酷的比翼鸟不幸被命名为贝贝和晶晶，十分有一种福娃的感觉。
虽然奶奶现在身体很好，不过老人家的事很难说，如果将来生病了，医疗方面的支出也要能负担得起才行，而这些都需要有事业做基础。
“贝贝晶晶。”楚煜深情呼唤，指了指自己道，“我是爸爸。”语毕，又指了指黎凯安，“这是妈妈。”
黎凯安家境不好，父亲死得早，母亲则在他五岁的时候改嫁了，所以黎凯安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前几天爷爷也去世了，最亲的人就是七十多岁的奶奶。黎凯安自己来大城市闯荡之后，奶奶就由黎凯安的两个叔伯和一个小姑照料着，可是这三位长辈家里也都不富裕，所以黎凯安不仅要为自己以后攒钱，而且每个月都给奶奶汇钱。
黎凯安翻了个白眼，竟是没有反驳。
反正现在谈恋爱是二位，事业才是重中之重。
电影的筹备正在进行中，据说选定的女主角和男二号应钱导要求双双飞去取景地所在的水乡小镇体验生活去了，不过黎凯安却没接到这样的要求，可能是因为钱导知道这种生活黎凯安已经体验过二十年了，实在没有再体验的必要。
说什么对红线免疫永远不会有姻缘……黎凯安想这些事想了一路，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是假的，那不用纠结，如果是真的，那纠结了好像也没什么卵用。与其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话浪费脑细胞，还不如想想怎么提升提升演技，早日接上个像样儿的剧本。
前几天何威给他接了个庆典走秀的工作，工作地点在临市，一天就能搞定，于是这天晚上楚煜十分贤惠地给他打包行李，旅行洗漱用具、换洗衣物、正看到一半的书、充电器充电宝、垫肚子的蔬菜干……事无巨细，比老妈子还精心。
“呼……”黎凯安心有余悸地吁了口气，一路小跑回家，在楼下的早点摊买了点吃的。
“我的睡衣和内裤也放在这里了。”楚煜提醒道，“我就不带别的了。”
黎凯安边跑边回头看，楚煜一直没追上来，显然是被自己甩掉了。
“你也要去？”黎凯安坐在饭桌旁喂比翼鸟，左头吃苹果，右头吃牛肉粒，荤素搭配营养特别均衡。
趁楚煜刚才低头的当口，黎凯安一秒也没迟疑，扭头拔足狂奔，比兔子都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山路上了。
楚煜砰地盖上箱子拉好拉链，怕黎凯安反悔似的：“当然了，你一个人出远门我不放心。”
楚煜一抬头，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黎凯安声音很温柔：“我只去一天而已，煜亲爱的煜小楚煜。”
黎凯安没回应。
楚煜老脸一红，话题瞬间跑偏：“你再叫一声。”
楚煜羞涩地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我和红娘从小就看着我们司长和他们福禄司司长……两个男神那两个天天在一起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所以我和红娘都腐了习惯了。”
黎凯安哭笑不得：“小楚煜煜亲爱的煜。”
“那你刚才说的还真没错。”楚煜深以为然，“怪不得这年头搅基的那么多风气这么乱，都是司长带头搅基搞事。”
“真好听。”楚煜满足地舒了口气，走过去从椅子后面环住黎凯安，忧心忡忡道，“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觉得像要有什么事儿似的。”
贵天庭真乱。
黎凯安漫不经心地往他嘴里塞了颗牛肉粒，道：“自从你强行住进我家之后你这心神就没宁过。”
黎凯安目瞪口呆：“……”
楚煜愁容满面：“连你也这么说。”
这时，楚煜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状：“对了，我们姻缘司司长是搅基的，他和福禄司司长是一对儿。”
另一个这么说的自然是沈行云……
黎凯安努力地消化了一下这些猝不及防的设定：“喔。”
自从那次把黎凯安命中有劫难的事情告诉了楚煜之后，楚煜三天两头就要神经兮兮地闹腾沈行云一下，表示自己突然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觉得黎凯安马上就要出事，求福神大大过来庇护一下blabla之类的，然而最后自然都是屁事也没有，每次都害得沈行云很想打人。
楚煜想了想，倒是认真地解释起来了：“这个和我没关系，姻缘都是姻缘司定的，是司长的活儿，我和红娘只负责照着姻缘簿牵线。”
第二天一早，黎凯安拖着行李箱下楼，公司前段时间给配的助理小赵已经等在楼下了，见他下来忙迎上去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
过了一会儿，黎凯安平静了一下情绪，蛋疼道：“我就说怎么这年头搅基的越来越多风气越来越乱了，原来月老带头搅基搞事？”
因为庆典所在地就在临市，走高速只要一个半小时，比火车飞机方便得多，所以这一趟来去都是小赵开车接送。
“……”黎凯安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从山道上滚下去。
车开动了，黎凯安貌似无意地回头一瞥，看见后面果不其然地跟着一辆出租车。
楚煜睁大了那双无辜的黑眼睛：“我是男神。”
黎凯安：“……”
黎凯安嗖地一转身，在楚煜硬邦邦的胸肌上狠狠戳了两下，愤愤道：“你当我瞎吗！”
出租车里，楚煜神情严肃，语气凝重道：“跟着前面那辆黑色轿车，别跟丢了。”
楚煜顿时来劲了，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你早说啊，我不是男人。”
出租车司机：“……”
黎凯安对楚煜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径自往山下走去：“算了吧，你一个大男人的，我可是直男，要我和男人脱团的话你帮我我还不如孤独终老呢。”
毕竟黎凯安不能正大光明地带着楚煜去，所以这位狂热的粉丝先生只好自己想办法。
然而……
也是十分辛苦。
黎凯安之前还当这个人是胡说八道，然而现在联系起自己屡战屡败的悲惨恋爱史，不由得真的有些相信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上了高速公路，黎凯安调低椅背戴上眼罩和耳塞打算小睡一下。
听起来简直像是街边大甩卖的说辞！
世界沉浸在黑暗中，脑子里便不可遏制地浮现出楚煜紧张兮兮地坐在出租车里的样子，黎凯安扬了扬嘴角，心里漾过一股甜甜的感觉。
楚煜侧过身让出山路，双手插在工装裤的口袋里，身子前后晃了晃，确认道：“你不考虑一下和我脱团让我帮你？这可是你生生世世唯一的脱团机会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之所以会天天担心些有的没的，是因为太在乎。
黎凯安急忙举手投降：“好了，我信了……现在可以让我下山了吗，这位月老先生？”
哪里会那么容易出意外的……困意袭来，黎凯安迷迷糊糊地想着。
楚煜：“那我继续变给你看。”
然而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还没有十秒钟，就仿佛老天爷专程来打脸一样，黎凯安耳边猛然传来一声巨响。
所以黎凯安发现自己居然很容易地接受了“对方搞不好真的是神仙什么的”这种可能性。
还来不及去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深入骨髓的剧痛已经席卷了全身，有一股庞大而沉重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疼痛与惊恐的刺激下黎凯安一瞬间产生了某种幻觉，他感觉自己所在的轿车像是废纸一样被一只大手团成了一团。
其实他对这些事情的接受度还是比较高的，虽然已经是这个年代了，但家乡那个小镇一直是迷信风气盛行，逢年过节各种规矩都不能破，东拜拜西拜拜，满天神佛一个都不能得罪，大部分人都视“神灵存在”一事为理所当然，黎凯安虽然理智上不太信，但从小耳濡目染，又是听着奶奶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长大的，多少要受些影响，并不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唯物主义者……
意识迅速地涣散，在最后一刹那的清明中，黎凯安回忆起来的仍然是楚煜的脸。
“……”黎凯安迟疑了片刻，脑海中一团混乱。
那大概是他们两个认识没多久的时候，楚煜可能是刚刚被自己花式拒绝了，正蔫头蔫脑地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委屈的情绪浓郁得几乎快要化成实体流下来，一双乌沉干净的黑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眼角眉梢嘴唇都委屈地耷拉着，活像是被主人装在纸箱里丢在垃圾桶旁边的小奶狗。
楚煜问：“你这回信我是月老了？”
……完了，黎凯安想。
黎凯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煜。
那个笨蛋又要哭了。
楚煜乖乖地不动了，两只手温顺地垂在身前交叉搭着。
黎凯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楚煜。
黎凯安从极度的震惊中渐渐回过神来，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确认不是做梦，随即大吼道：“行了！别变了！”
有死皮赖脸缠着自己的，穿着一身运动装陪自己跑步的，盘腿坐在地板上弓着腰搓红线的，系着围裙在厨房打转的……还有一只哭个没完的。
“我又没了，我又有了，又没了，又有了，没了，有了，没，有……”楚煜仿佛是玩high了，不停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场面迷之鬼畜……
“呜呜呜呜你不要死啊你还没当上影帝呢！”小奶狗一脸伤心欲绝，趴在雪白的病床上嚎啕大哭，黑发柔软地覆着他的脖子，看着让人很想上手摸摸。
两秒钟后，楚煜再次现身：“我又出现了。”
一个黎凯安从来没见过的年轻男人拍着楚煜的后背，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崩溃：“跟你说了死不了死不了的再哭我就揍你了！”
“没看清？”楚煜问，随即又消失了，“看，我又用障眼法了，凡人绝对做不到对吧？”
楚煜顿时嚎得更厉害：“死不了我也心疼啊！你不能让他快点醒吗！”
然而黎凯安整个都是被吓呆的状态，嘴巴微微张着，说不出话。
年轻男人咬牙切齿：“闭嘴，马上就醒了。”
“怎么样，相信我是月老了吗？”楚煜像等待主人称赞的小狗一样，一双黑眼睛湿漉漉地望着黎凯安，就差长条尾巴摇一摇了。
楚煜一把鼻涕一把泪：“我那苦命的爱豆啊！”
鬼会有实体吗？
“……”黎凯安猛地睁开眼睛，梦境中趴在病床上大哭的楚煜与眼前的现实瞬间合二为一，楚煜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还在空气中回响着，不过他身边却是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
说起来自己刚才还碰到他了，绝对有实体。
整间屋子都是白色的，淡淡的消毒水味与头部隐隐约约的钝痛提醒着黎凯安自己还活着。
黎凯安又是一哆嗦，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盯着楚煜。
“……喂。”魔音穿脑，黎凯安艰难地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别哭了。”
“不是鬼，是月老。”楚煜又毫无预兆地显出形，仍然站在消失之前他站的那个地方。
“你醒了！”正趴在床上大哭的楚煜飞快抬头朝黎凯安看过去，被眼泪糊得乱七八糟的脸看上去颇有几分喜剧效果，鼻尖擤得通红，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那副小模样看起来简直比被绷带左一圈右一圈缠起来的黎凯安还可怜。
黎凯安吓得一哆嗦，差点直接从山上蹦下去：“卧槽闹鬼啊啊啊啊啊！”
黎凯安怔了一下，被楚煜逗笑了，轻声道：“傻样儿。”
“我真是月老。”楚煜说着，整个人忽然毫无预兆地消失在空气中，只有说话的声音从他刚才站着的地方传来，“你看我会障眼法。”
“你还笑！我都快要吓死了！”楚煜用面巾纸抹了把脸，开始汇报情况，“你那辆车被一辆超载的大货车给压了，你主要伤在脑袋，没破相，那个小赵也抢救过来了……拍电影的事我问了，应该没影响，你别担心。”
谁家月老会穿背心工装裤那么接地气啊！骗人就算了，不能装得像一点吗！？
最在意的几个问题都被楚煜抢答了，黎凯安悬着的心立刻放下了大半，隔了几秒钟后他慢吞吞地问道：“电影的事你问谁了？”
语毕，黎凯安轻轻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楚煜。
楚煜沉稳道：“一个神仙，多的不能和你说。”
黎凯安摇摇头，嗤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要编这么一大堆可笑的谎话来骗我，但首先，我不喜欢男人，其次，我不相信你是月老，就这样。”
黎凯安松了口气，没再问。
“你如果一定想谈恋爱的话也不可能是和凡人，因为凡人都要按着姻缘簿上的来，除非你能想办法和红尘之外的神仙谈个恋爱。”楚煜目光诚挚，语气恳切，“你如果一定要脱团的话，我可以为了偶像牺牲一下。”
楚煜语气阴森道：“肇事的司机倒是没受伤，不过他的红线被我栓到变速杆上了，下半辈子抱着变速杆过吧，呵呵。”
不管是不是疯子总之都很欠打就是了！
黎凯安表情复杂：“……”
黎凯安：“……”
真是惹谁也不能惹月老。
楚煜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永恒的单身狗。”
楚煜愤愤不平：“让他违章驾驶，活该。”
虽然这个人说的话很离奇，但黎凯安越看越觉得他的神态其实并不像个疯子。
黎凯安的脑袋又疼又晕，连思维都跟着变迟钝了，他闭了闭眼睛，轻声道：“帮我叫下医生去，乖。”
黎凯安停下了步子，喘着粗气打量着楚煜。
“唔，马上。”楚煜吸了吸鼻涕，想抱抱黎凯安又不敢，只好冲黎凯安抛了个飞吻！
楚煜痛心疾首道：“根据姻缘簿上的记载，因为魂魄免疫红线，你已经当了十八辈子单身狗，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就算你轮回到人类灭绝的那一天，也仍然是单身狗。”
黎凯安顿时被雷得一激灵：“……”
黎凯安气得直磨牙。
事故发生后黎凯安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楚煜斩钉截铁：“撒谎。”
他虽然伤在头部，而且据说当时状况严重几乎危及生命，但是却很幸运地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前半个月比较难熬，头痛头晕，总是恶心想吐，晚上睡觉要么失眠要么做噩梦……幸好楚煜一直无微不至地照料着，除了回家做饭之外几乎二十四小时陪在黎凯安身边，有经济公司的人来探望或者医生护士在场时楚煜就隐身躲在一边。
黎凯安撒谎：“牵过。”
“黎哥你看，今天也这么多粉丝送东西过来。”何威抱着一大捧鲜花果篮信件礼物盒，用肩膀顶开门走进病房，气喘吁吁地把东西往黎凯安脚边一堆，自从出事之后他每天都来医院报道。
“这都是真的，你从小长到现在一定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我没猜错吧？”楚煜问。
“辛苦了。”黎凯安躺在床上认真地阅读粉丝来信，心潮十分澎湃。
虽然不信，但黎凯安还是忍不住为这个设定蛋疼了一下，他狠狠剜了楚煜一眼，面色特别凶恶：“你别咒我啊，当心我揍你。”
“黎哥我给你削个苹果吧。”何威从果篮里拿出一个大苹果。
黎凯安为了甩开楚煜拔腿就跑，楚煜捧着姻缘簿迈开大长腿穷追不舍，边跑边顽强道：“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你的魂魄天生对红线免疫，是千年难遇的特殊情况，所以我们姻缘司根本就没给你安排姻缘。”
黎凯安摆摆手：“早晨吃过了。”
黎凯安：“……”
何威：“黎哥你喝水吗？”
楚煜不满：“不是精神病，是月老。”
黎凯安：“谢谢，不渴。”
黎凯安愣了片刻，目光狐疑地落在那张泛黄的纸上，纸上的字是用毛笔写的，本来就龙飞凤舞而且好像还是古体字，黎凯安看不懂，便烦躁地拨了开，小声嘀咕了一句：“精神病。”
何威：“黎哥你床用不用摇起来点？”
“你先别急着走。”楚煜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从工装裤的大口袋里抽出一本线装的古书，唰唰唰地翻到某一页，展开在黎凯安眼前，“你刚才不是想求姻缘吗，这本姻缘簿你看一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姻缘你求不到的。”
黎凯安：“不摇，正好。”
黎凯安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失望地扭头就走。
何威不死心：“黎哥你闷不闷，这里没wifi，我给你拷几部电影去？”
刚才真是白在心里默练了二十多遍签名！原来是个精神病！
黎凯安笑了一下：“不用，有人帮我弄好了。”
黎凯安蛋疼得形象全无：“你是月老，我还是玉皇大帝呢。”
何威：“黎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买回来？”
“怎么？”楚煜的黑眼睛缓缓眨了两下。
黎凯安打了个饱嗝，略尴尬道：“……没有。”
已经把自己的签名在心里默默练习了二十多遍的黎凯安顿时一脸见鬼，他抬手在楚煜眼前晃了晃，道：“你醒醒。”
他刚刚才喝了楚煜亲手炖的椰子鸡汤，据说炖了十个小时，鸡肉软烂得入口即化，椰香浓郁，汤汁鲜亮，黎凯安把一保温桶全喝光了，现在撑得感觉稍微一动鸡汤就要溢出来。
楚煜那双温柔的黑眼睛微微睁大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情道：“其实我就是月老，你演我，还把我演得那么帅，我可高兴了。”
“……”何威瞬间陷入了沉默，感觉自己的出现简直没有任何卵用。
黎凯安露出招牌微笑：“谢谢你的喜欢喜爱。”
黎凯安好笑：“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楚煜认真告白道：“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完全挪不开视线，你的容貌和气质都是我喜欢欣赏的类型，说话的方式也十分可爱。”
何威迟疑道：“我……”没什么事。
果然是粉丝，黎凯安松了口气。
毕竟对于何威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黎凯安照顾好，以保证不影响电影拍摄为第一要务。
见黎凯安犹豫着朝大门迈了一步，楚煜急忙上前用身子挡住黎凯安的去路，那双浓黑的眼睛自带几分天真无辜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你在里面演一个月老对不对？我特别喜欢你的那部剧，我是你的忠实粉丝。”
不过话说到一半，何威突然感觉一阵莫名其妙的恶寒袭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后半截话就噎在了嗓子眼里。
这个人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月老祠的主人不就是卖同心锁的吗，说了那么多究竟要不要我签名啊，不要我可走了！
黎凯安无语地看着朝何威后脖子扇风的楚煜。
黎凯安一脸迷茫：“……”
楚煜冲何威龇起一口小白牙：“……”
“好吧，”男人眨眨眼睛，“那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楚煜，是这座月老祠的主人。”
总是破坏二人世界什么的这个人简直神烦！
让我们直接进入粉丝热情告白并索要签名的环节好吗这位先生？
“黎哥，我先走了。”何威神经质地搓搓脖子站起来，“你有事就打电话。”
“……”黎凯安沉默了片刻，尴尬道，“刚才是说着玩的，我还以为这里没人。”
黎凯安点头：“好。”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见这个男人没头没脑地甩出来一句：“红线的话，其实给你也没有用。”
何威走了，楚煜显出形，把病房门锁了，又拉好窗帘，然后坐在床边黏糊糊地腻着陪着黎凯安。小比翼鸟从他的衣服里冒出来，在黎凯安的被子上蹦蹦跳跳，钻进粉丝送的大果篮里啄葡萄吃。这些天养下来，比翼鸟比楚煜刚抱回来时大了不少，两种颜色的身体胖嘟嘟圆滚滚的，于是楚煜给它们起了个小名叫双色球……
黎凯安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做好接受粉丝热情告白的准备。
黎凯安表示自己楚煜对这种如山的父爱理解不能并且暗自发誓以后再养任何东西都不能让楚煜起名！
错不了，这个神态绝对是粉丝。
在楚煜无微不至的照料下，以及沈行云的福神之力庇佑下，黎凯安的伤势恢复得很快，没过多长时间就基本恢复得不影响行动了，黎凯安在医院待得闷，天天嚷嚷着要提前出院，不过每回都会被难得强硬起来的楚煜冷酷地怼回去！
站在神龛旁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深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热情与喜爱。
《云溪往事》的首映式在二月十四号，情人节。
“啊……被你认出来了。”黎凯安勉力克制住狂喜，充分发挥演技，让面部流露出“谢谢支持签名合影握手拥抱都没有问题”和“但是不要叫出来哦附近可能有狗仔在偷拍”这两种情绪混合的表情，然后优雅而自信地转过身。
黎凯安是在八月末出院的，影片九月中旬开拍，正好没影响到拍摄。
作为一个很少会被路人认出来的十七点五线小明星，黎凯安这一刹那的喜悦心情让他简直恨不得当场连做三个后空翻！
由于人设高度契合的关系，黎凯安几乎可以说是本色出演，这样的状况使他可以毫无阻碍地将自己融合进角色，经过了最初的磨合期后拍摄变得非常顺利，女主角是新近大火的影视新人，演技过硬，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电影如期杀青。
没错！活体的粉丝！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黎凯安总觉得从那次车祸之后自己的人生就好像被加上了什么幸运buff一样，当几乎全剧组都被流感击倒时唯独昨天还跳进冰水里拍戏的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因为蹲下紧了紧鞋带所以该砸在脑袋上的花盆砸在了地上，有天闲着没事帮热衷某手游的何威抽了几张卡，何威高呼着“三个SSR”手舞足蹈地跑开，还撺掇剧组包括女主角在内的几个同好一起来让黎凯安帮抽卡，黎凯安被他们天天欧皇欧皇地追着叫，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也知道是幸运爆表了的意思……
是粉丝！
楚煜一副对此知道些什么的样子，不过被问到时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黎凯安也就不问了。
他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身后那个男人，可对方却能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也就是说……
大概是，天机不可泄露吧。
听到对方叫出自己名字的一瞬间，黎凯安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从头到脚都被惊喜的电流狠狠冲击了一遍。
首映式上，楚煜坐在前排黎凯安特别安排的位置上，看着黎凯安站在舞台上回答记者的提问，气度从容优雅，落落大方，仿佛天生就是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中的人，楚煜喜欢得不行，跟着下面的迷妹们一起尖叫鼓掌，全程同步。
哇——哦。
黎凯安的目光貌似漫不经意地从楚煜身上扫过去，眉眼笑笑的，像两泓温柔澄净的清泉。
正要跨出大门，身后的男人却忽然叫了一声：“黎凯安，等等。”
楚煜用嘴型说了一句“你最棒”，并竖起了大拇指。
刚才求姻缘的蠢话全都被这个人听去了啊！黎凯安羞耻得几乎原地炸裂，向楚煜点点头，转身就走。
黎凯安含笑对他点了点头，继续回答记者的问题。
黎凯安对不知何时出现在月老祠的楚煜眨巴眨巴眼睛，干笑了两声，尴尬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呢……”
知名导演+当红女一号+感人至深的故事+铺天盖地的宣传与情人节寒假黄金档期，《云溪往事》的票房把其他同期上映的影片全部秒成了渣渣。而黎凯安作为第一次出现在大荧幕上的新人，表演水准远远高出观众预期，经济公司又适时地买了一波水军炒话题，黎凯安的人气立刻一路飙升。少量的负面评价都被迅速壮大的粉丝后援团和水军掐得销声匿迹，给了最开始那些一口咬定黎凯安是个只能拍偶像剧的花瓶票房一定扑街的黑子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月老祠中的两个人对视了片刻，一阵迷一般的安静。
首映式结束之后，黎凯安还和楚煜去电影院贡献过好几次票房。
楚煜：“……”
黎凯安这次是真红了，为了不被认出来，每次去都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电影，边看还一边听着楚煜在自己身边很“没素质”地花式赞美自己……
黎凯安：“……”
楚煜手舞足蹈：“这个镜头拍得真好，感情表现得特别充沛！”
楚煜打了个响指，显形了。
黎凯安竖起一根手指：“小点儿声。”
黎凯安咆哮：“红线红线红线！我要红线！”
楚煜：“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但是你……不是，这个男主角怎么就那么帅呢！？”
楚煜第六十一次翻开姻缘簿，找到黎凯安那一页，将上面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字又看了一遍。
黎凯安心中暗爽，却一脸严肃地低声提醒道：“电影院里别说话。”
那“大明星”愤愤然道：“月老，月老你醒醒，我红线呢？”
楚煜安静了五分钟，君王一样抬头傲视了一圈电影院里坐得满满当当的观众，激动难抑地贴在黎凯安耳朵上小声道：“我真想让他们知道这电影的男主演就在我旁边坐着呢。”
今天的他也……好可爱……楚煜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满脸都是小粉丝见了偶像大明星的紧张与崇拜。
黎凯安好笑地抬手揉了揉楚煜的头发。
楚煜隐着身，站在神龛旁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人，好像少看一眼都是损失。
楚煜愈发得寸进尺道：“而且我晚上还可以抱着他睡觉跟他住同一屋。”
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他跑了进来，粗声喘着气，闪着碎光的汗珠顺着额角不断滑落，眼睛明亮如同天边未落的晨星。
黎凯安：“……”
晨间的山风把桥两侧那些红绸吹得凌乱，纷纷绕绕拂过那人的身体。
楚煜越想越兴奋，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一脸与有荣焉的自豪表情对后面的观众点头致意了一番。
楚煜刚刚从板凳上站起身，大门外的石桥上就跑过来一个人。
两人身后的观众一脸“来人啊把这个精神病叉出去”的表情！
为了干活方便他穿着工装裤和背心，脑后略长的头发简单地扎了一把，这身装扮让人能清楚地看到那两条线条结实流畅的手臂，和看起来十分诱人的锁骨与隐隐若现的胸肌，再往上，是一张英俊程度比起明星也毫不逊色的脸，面部轮廓深刻，鼻梁高挺笔直，眸色浓黑，可能因为瞳仁比较大的缘故，整张脸看上去有几分迷之无辜……
“坐下！”黎凯安忍无可忍地把这个笨蛋月老拉回椅子上。
虽然职务是月老，但是楚煜的模样可是一点都不老。
“对了……我发现前面有两个人该系红线了。”楚煜坐回座位上，刚安静了五分钟就又像多动症儿童一样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本模样万年不变的姻缘簿唰唰唰地翻了一圈，又抬头看看坐在前面第五排的一对年轻男女，确认道，“就是他们两个，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牵了吧。”
“应该差不多了。”楚煜自言自语着，拍拍裤子站起身。
语毕，楚煜身子一矮，用灵气缭绕住周身，使出障眼法隐形了，电影院里太黑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个人突然消失了。
七夕快到了，那一天红线的消耗量会特别大，所以必须提前备足！
隐形之后的楚煜只有黎凯安能看到，于是黎凯安就看着自家笨蛋月老昂首挺胸地走到那对年轻男女面前，从裤子里掏出一团红线，抻出长长一条，用牙齿咬断了，然后动作轻柔熟练地将红线的两头分别系在那对男女的手腕上。
“呼……”楚煜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把已经搓得很长的红线缠在自己手上，动作熟练地一圈圈绕起来，迅速团出了一个毛线球。楚煜把毛线球往身后一丢，和其他的毛线球们堆在一起。
黎凯安盯着楚煜手中被他自己咬断的红线：“……”
正因为这样，姻缘司才会有能力将命中注定的两个人撮合在一起。
喂，那个月老！人家小情侣一生一次的红线上还沾着你的口水呢！
红线是月老的仙气凝结而成的，有着神奇的力量，理论上来说，只要是凡人，一旦被红线拴住了，就会情不自禁地对红线另一头的人心动，而这种心动的力量是完全无法阻挡的，而且只要月老不解红线，两个人就会一直在一起，就算遭受了再大的磨难挫折也绝对不会分离。
牵完红线，楚煜还大大咧咧地从女孩子手里拿着的爆米花桶里抓了一大把爆米花。
清晨五点半，楚煜隐身坐在神龛旁边的小板凳上，弯着腰搓红线。
女孩子：“……”
姻缘司里每个月老都会有一个红娘做搭档，两位神仙合力掌管一块固定区域中凡人们的姻缘，不过楚煜的红娘搭档比较宅，每天只喜欢待在家里打游戏看动漫，所以这间月老祠常年只有楚煜一个人管理。
咦？怎么突然感觉爆米花少了很多？
月老每天的具体工作就是搓红线，然后按照姻缘簿上的记录给凡人们系红线，解红线。
黎凯安一扶额头：“……”
这位月老，名叫楚煜，是天庭姻缘司派下来到凡间干活的。
我们家月老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黎凯安绝对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在这座月老祠中，还真的有一个月老。
楚煜走回来解除了障眼法，吃着爆米花对黎凯安解释道：“牵线费。”
黎凯安：“月老，月老你醒醒，我红线呢？”
一口爆米花换一条月老的红线，其实也是蛮便宜的好吗！
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了，而且家里的奶奶这两年也开始催促黎凯安考虑终身大事，于是万年单身狗不得不开始寄希望于玄学——拜月老。
黎凯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当机立断就分走了一半爆米花。
而且还他妈是自己助攻的！
五分钟后，坐在第五排的那对男女亲在一起了。
黎凯安几乎要掉眼泪，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煤球，说好的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呢？
楚煜见状，得意地冲黎凯安抛了个飞眼，道：“看，立竿见影，质量保证。”
女生一脸甜蜜：“我和他青梅竹马，感情很好的，只是一直没说破，他知道你前天和我告白就着急了，所以昨天终于找我告白了。”
黎凯安笑着捏了捏楚小奶狗的脸蛋。
高大帅气的黎凯安打开女生的朋友圈，指着里面一个又矮又黑的小胖子道：“我前天刚和你告白，你昨天就找个男朋友，几个意思？”
飞快蹿红之后，各种各样的工作邀约几乎快要把黎凯安淹没，何威这个万年负责十八线小明星的三流经纪人终于跟着黎凯安扬眉吐气了一把。
女生无奈：“你哪都好，但是我们不太适合。”
于是这段时间黎凯安忙得要命，连睡觉都变成了一件有点奢侈的事情，档期特别紧张的时候甚至连回家休息都做不到，只能见缝插针地在车里打盹儿，幸好楚煜不是普通人，只要黎凯安想，就随时都能见到他。
黎凯安悲愤质问：“我究竟哪不好？”
当个神仙什么的真是非常占便宜……
说来也是奇怪，黎凯安虽然颜值高，性格也不错，但是从小长到现在不仅没谈过恋爱，连个喜欢他的人都没有过。没人喜欢倒也不怕，黎凯安从十五岁开始就学会主动追求有好感的女生了，可是从来都是失败，失败就算了，女生们还都拒绝得异常干脆，连个愿意吊着他给他点儿希望的都没有。
虽然工作很忙，但是黎凯安还是抽空做了一件事。
黎凯安自言自语：“这两个月我每天早晨跑上山来拜你，你就没有一点点的感动？不打算帮我找个女朋友？我还演过月老呢，不给我牵条红线当奖励？”
他搜集了很多楚煜各个角度的照片交给助理小赵，吩咐他去找人按照楚煜的模样雕了一个和楚煜等身大小的塑像，塑像穿着飘飘若仙的古装，左手拿着一个红色的毛线团，右手扯着毛线团一头的红线，一双无辜得像小奶狗一样的黑眼睛，和楚煜简直一模一样，非常有神韵。
神龛里的白胡子老头保持着高贵的沉默。
这一切都是瞒着楚煜进行的……
黎凯安往捐钱的小箱子里丢了枚硬币，冲神龛里都已经掉漆了的月老雕像拜了两拜，然后就开始念叨月老：“哥们儿，两个月了啊。”
因为黎凯安记得楚煜曾经和自己抱怨过，说山上那座年久失修的月老祠里的月老雕像太丑了，严重影响凡人们对月老的认识。
自从搬进现在住的房子到现在，两个月以来，这个月老祠一直是他晨练的休息站，跑到山顶之后他会在这里歇个十分钟左右，反正除了他以外根本没人这么早过来，而且除了歇息之外，他每天还要和月老吐一番苦水。
“我们月老明明个个都是又高又帅又美型，哪有像塑像上那样一脸褶子？”楚煜愤愤道，“等我有钱了，我就换个我自己的雕像放上去！”
走进空无一人的月老祠，黎凯安弯下身拄着膝盖喘气。
当时黎凯安问他：“你现在不就挺有钱的，一团红线卖一万，还想要多有钱？再说雕个塑像也不用很多钱。”
晨间的山风吹来，将千百同心锁下的红绸高高扬起，飘摇挽折，黎凯安跑步穿过身边飞舞的红绸，俊美面容仿佛都被两侧的红光映亮了一些。
楚煜就低着头用脚踢飞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含含糊糊道：“不行，我存的那些钱，还有别的用途的，一分都不能乱花。”
这小山的山顶上有一座月老祠，月老祠大门前有一座石桥，桥两侧的栏杆上挂满了系着红绸的同心锁，虽然游客这种生物在这座山上是绝迹了，但是本地很多小情侣偶尔还是会来月老祠上个香买个锁头挂挂的。
黎凯安看着楚小奶狗那副财迷兮兮一毛不拔的样子就想笑，于是就背着他给他塑了个像。
三十分钟后，黎凯安跑到了山顶。
神像雕完了，黎凯安还真派助理小赵去想办法把那雕像给运上山，换掉了之前左一块右一块掉漆的旧雕像。
演员这一行虽然主要拼的是演技和颜值，但是对体力的隐性要求其实是外行人意想不到的高，天热了天冷了外景条件差，熬夜了通宵了一个高难度动作镜头拍十几遍，各种困难演员都得能受得住才行。为了关键时刻不掉链子，除了公司平时安排的训练之外，黎凯安来大城市一年了，却还仍然保留着在家乡的习惯，每天早晨五点半雷打不动地起床锻炼身体。
于是，第二天一早，黎凯安在化妆间做造型为拍戏做准备时，他接到了楚煜的电话……
黎凯安听着歌跑在山路上。
电话那边的楚煜：“啊啊啊啊啊！”
离他住处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前些年被人试图开发成旅游景点，不过现在除了本地市民根本没人去，当年开发时修的山路还在，清晨山间空气清新怡人，四野静寂，非常适合晨练以及一个人发呆。
黎凯安淡定道：“别鬼叫，说人话。”
用三分钟搞定洗脸刷牙梳头，黎凯安换上一身清爽的运动服，带上手机和耳机线，出门跑步。
楚煜呼哧呼哧做了几个深呼吸，道：“那、那、那个雕像是不是你弄的？”
清晨，黎凯安被闹钟叫醒。
黎凯安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简短生硬道：“是我弄的，没别的事我挂了。”
简直是一个听起来就令人绝望的组合！
“别挂别挂！”楚煜的声音激动得好像分分钟就会原地飞升回天庭！“真好看，我今天早晨来祠里上班第一眼就看见了，我特别特别喜欢，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三流娱乐公司+三流经纪人+耿直的十七点五线小明星。
不知道为什么，黎凯安被楚煜这番话说得脸都红了，忙道：“行了行了，先不说了，我这上妆呢，待会儿拍戏。”
二十年以来黎凯安一直自认是个笔直笔直的直男，而且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比较闭塞，对同性恋这些事包容度不高，所以黎凯安对耽美剧加真人卖腐有些接受不能，况且就算不是耽美剧，为了博人眼球放假消息炒绯闻骗粉，也一样是件掉节操的事。他决定来大城市之前天天被奶奶唠叨，做人要堂堂正正，赚钱要干干净净，这两条原则他一直没违背过。
语毕，便飞快挂了电话把手机丢给小赵并叮嘱他过滤掉楚煜的电话。
黎凯安拿起《我的帅帅坏执事》，自暴自弃道：“那我还是用朵蜜威力变身吧。”
特别傲娇！
何威观察他神色，小声道：“而且播出之后，你真人得配合一下，和另一位男主演炒炒绯闻，卖一波腐。”
这天工作结束得比较早，下午三点，助理小赵就把黎凯安送回了家。
黎凯安脸一黑，不说话了。
黎凯安现在住的仍然是公司租的房子，不过拍完《云溪往事》之后公司就把之前那憋屈的小房子换成了高档住宅区的大房子，以前一室一厅的住宿条件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寒碜得不行，而楚煜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跟着黎凯安搬了过来。
“但是吧，”何威补充道，“是俩男白领，耽美剧，有吻戏和床戏。”
虽然黎凯安心里一直想在这边买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而且现在经济实力也足够了，但是时间却不允许了，大上次休假的时候他倒是和楚煜一起看了一幢别墅，这别墅哪都好，可是一考虑到搬家装修等等一大堆事情就让黎凯安头疼得要命，本来想等下次休长假了再去看看，但是却一直没机会。
黎凯安一脸你不早说的表情，一拍大腿：“那太好了！”
“你回来了。”一开门，楚煜正站在门口，好像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似的。
何威又道：“还有一个网剧要找男主演，讲都市爱情的，剧本不雷，就两个白领谈恋爱。”
黎凯安笑笑：“你不是让我今天早一点回来么，我多听话……怎么，今天有什么安排？”
黎凯安再次瘫回沙发上。
“带你去个地方，先保密。”楚煜神秘兮兮地说着，从背后抽出一个睡眠眼罩，试图给黎凯安戴上，“你蒙着眼睛，到了有惊喜。”
何威小声道：“问题是你要在里面演一个公车色狼，女主角喝了一罐X牛，然后几拳把你打成猪头。”
黎凯安挑了挑眉，笑得很帅气，接过那个眼罩戴上了，自言自语道：“这样别人应该认不出来是我吧。”
黎凯安再次来了精神：“那也行啊。”
楚煜往黎凯安头上扣了顶棒球帽，把帽檐压低了：“肯定认不出来。”
何威为难道：“那还有一个，给X牛功能饮料拍广告。”
黎凯安的唇角心情很好地翘着，伸手揽过楚煜的手臂：“可别让我摔了啊。”
黎凯安秒速瘫回沙发上。
黑暗中，楚煜的气息贴近了，随即，黎凯安感觉自己被拦腰抱了起来背了起来，他放心地用手把住楚煜的肩膀，感觉自己被楚煜抱背着下了楼，又进了车，汽车发动，黎凯安把座椅调低了躺着假寐，一句话也没多问，一心一意等着看惊喜。
何威沉痛道：“产品是护臀霜，拍摄时需要露屁股。”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车子缓缓停下了。
黎凯安来了精神：“行啊。”
黎凯安又被楚煜抱了出去，走了不到一分钟就被放下了，楚煜伸手摘掉了黎凯安戴的眼罩，语声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和得意道：“可以睁眼睛了。”
何威想了想，道：“还有一个平面模特的工作。”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黎凯安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还有别的吗？”黎凯安揉着太阳穴，把《我的帅帅坏执事》丢在一边。
——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前段时间和楚煜一起看过的那幢别墅，当时自己说过可以在门廊一左一右的两个小花园里种些薰衣草，配着白色的墙体一定很漂亮。
何威忙摆手：“没有没有。”
而此时此刻，盛放的薰衣草正被煦暖的风吹拂成一波波紫色的花浪，花茎摇曳舞动，随风送来阵阵幽香，白墙在紫色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洁净。黎凯安正看得发怔，二楼阳台上忽然传来一声鸣叫，黎凯安一抬头，就看见已经足足有两个篮球大小的比翼鸟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左头吓得啾啾狂叫，左翅膀疯了一样乱扇，而右翅膀一动不动，最后整个噗通一声掉进了游泳池里！
黎凯安幽幽道：“和我像？你骂我。”
“它们从中午开始就这么玩个没完了。”楚煜从后面把黎凯安拉进怀里抱住了，“贝贝喜欢跳水玩，晶晶害怕。”
何威清了清嗓子劝说道：“我们都觉得男主角的性格和你很像，你本色出演肯定游刃有余。”
被迫和熊孩子共用一个身体的晶晶心很累！
其实就算保持现在的状态黎凯安也一样能赚钱，而且就黎凯安故乡小镇的经济水平来讲，赚得还不算少，但黎凯安的梦想并不是趁年轻靠着颜值捞点儿钱然后在年老色衰告老还乡，他的梦想是当演员，正儿八经、拿得出手的演员。
“这是……新家？”黎凯安的声音微微发颤，紧紧扣住楚煜的手。
是的，娱乐圈是个相当残酷的地方，观众也并没有那么长情，那种“演了一部不错的剧就马上家喻户晓进军一线红遍大江南北优质资源不断包揽各项影帝”的事情有是有，但是概率和中彩票一样渺茫。大多数黎凯安这样的明星只能算是流星，偶然运气好在天上亮一下露个脸吸引一部分目光，然而却没有给力的后续，这样的小明星很快就会被观众遗忘。
“唔，喜欢吗？”楚煜的黑眼睛闪闪发亮，不等黎凯安回答就先抢答了，“你肯定喜欢，那次我们来的时候你一看见这座房子眼睛马上就亮了，还说想在门口种薰衣草，我就知道你想住在这里……只是你平时那么忙，没时间管这些，所以我就买了，昨天刚刚装修完。”
那剧本来是一部网络小说改编的，原作写得不错，而且月老作为主角的电视剧比较少见，至少黎凯安自己没看过，所以题材还算新颖，加上黎凯安的颜值相当不错，所以居然意料之外地小爆了一下，黎凯安立刻从默默无闻的十八线变成了在观众面前勉强混了个脸熟的十七点五线……
黎凯安嘴唇张了又合，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那可真是相当的不小心！
楚煜脸色发青，十分紧张：“……你怎么不说话，你要是不喜欢这房子我可哭给你看啊！”
这一年来他除了训练之外只接过几个广告拍摄，参加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商业活动，在一个三俗爆笑综艺节目里当嘉宾被各种恶整，前段时间还演了一部奇幻背景的偶像剧，黎凯安在里面演一个英俊但脱线且缺乏常识的月老，在给女主角牵红线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和女主角在一起了。
“我喜欢！我都喜欢死了！卧槽！”黎凯安带着哭腔大吼道，猛地一转身，一个纵跃跳到楚煜身上，楚煜脚下晃了晃，重心不稳，差点被黎凯安直接扑倒在地，踉跄了两步才定住。
当然了，资源好的知名娱乐公司恐怕也不会签黎凯安这种默默无闻的草根。
“我特么爱死你了！”黎凯安狠狠抹了把眼睛，语无伦次地念着，“你怎么，你怎么……”
去年，他孤身一人从故乡的南方小镇怀揣演艺梦来到大城市闯荡，虽然很幸运地迅速被这家经济公司签下，但娱乐圈一向是捧高踩低，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和金钱做后盾真的很难出头，再不然，有逆天的幸运也可以，但是黎凯安显然都没有，而且这家小经济公司资源也不算很好。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黎凯安陷入了沉默：“……”
楚煜可怜巴巴道：“你以后可得养我了，我来人间这些年赚的钱全买房子和装修了，现在全身上下就剩两百块了，你喜欢的那个落地灯要一千，我买不起了，就先没安。”
何威摆摆手：“那肯定不行，这个是卖点。”
黎凯安立刻想起上次自己建议楚煜重塑个雕像时楚煜说自己的钱有其他用途不能乱花的事。
黎凯安垂死挣扎：“如果男主角不用朵蜜威力变身就好了。”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黎凯安眼眶有点湿。
何威眨眨眼睛：“我觉得还行。”
“你把钱花那么干净干什么啊，笨蛋，不会问我要吗？”黎凯安又好笑又心疼，看着楚煜那副呆兮兮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把他拆了吃肚子里去。
黎凯安用修长的手指掸了掸手中的纸，直起身子，做了个深呼吸，道：“这剧是不是太雷了？”
“那就瞒不过去了啊，还怎么惊喜了……”楚煜顿了顿，又学着人类的口吻道，“房产证上写的你名，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好的粉丝？是不是你的首席粉丝？”
眉形干净修长，眼睛大，双眼皮很深，有一种南方男人特有的秀致，睫毛与眉毛颜色浓黑，衬着瓷白皮肤更显得眉目如画，精致的鼻子与嘴唇，实在是一副无可挑剔的俊美外貌。
“是！你这特么哪还能算粉丝啊！简直、简直就是……”黎凯安感觉自己快被楚煜萌出内伤了，“以后你什么也不用干了，也不用再卖红线了，我养你！”
虽然是死鱼脸，但也是一张帅气的死鱼脸。
楚小奶狗身后那条隐形的尾巴又摇起来了。
“感觉怎么样？”经纪人何威坐在办公桌后，目光热忱，与黎凯安的死鱼脸形成鲜明对比。
比翼鸟的叫声裹挟着薰衣草的香气乘风而来，黎凯安和楚煜披着一身绚烂的夕阳静静拥抱着看着对方，时光从二人身侧悄悄溜过，脚步轻慢温柔，如同四月天里飘飞在风中的桃花。
下午四点，星娱演艺经济公司的办公室里，黎凯安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看着手里名为《我的帅帅坏执事》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