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宗负责现场组织的内门管事徐瑞师兄，见到林双三人，就笑着迎面走过来。
“林师妹，你们回来了。”
伸手朝‘宛若演唱会不同席位’的观战位置划拉而去，“师妹，这就是你要的效果吧？距离最近的内场区，距离最远的外场，站票……”
一寸圆心之外，间隔十里，由近及远，分别是观战的渡劫圈、入虚圈、炼神、化气席位。
林双扫了眼，现场由阵法分割出来的座位圈，直点头。
清水宗早在两个时辰前，就派了弟子，在荒野中央，圈定出了陈氏老祖渡劫用的一寸圆位置。
修真界就是方便。
哪怕雷劫落下，影响也不大。
有了阵法，大家凭对应的修为入内，都不用验票了。
这附近没有民宅，也没什么天地灵草。
“多亏林师妹提醒，否则我恐怕都乱套了。”徐瑞年岁也算小的，哪里经过长老飞升这种事情。
刚踏出传送阵，从狐族返回的林双、皇甫渊、孟锱，直接抵达了这约定荒野。
“现在就安全多了，渡劫修为高，站得近。修为低的弟子则站远些，免得被天雷波及而受伤。”
“快到时间了，着急。”
林双连连颔首。
“清水宗老祖还没到？”
大型活动，提前安排座次站位、离席路线，不论是进场、退场，都效率最高。
四境对此，都十分重视。
而且不容易发生突发事件。
若陈氏老祖能成功，就是给四境的人修、妖修做了个表率，让大家又有了修炼之路的信心。
她检查一遍，没什么问题，就与徐睿师兄道别，和皇甫渊、孟锱走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清水宗的入虚观众席。
飞升，是四境近年少有的大事件，尤其这几年各家老祖陨落，飞升者越来越少。
他们三个合招，就可以抵达入虚层次。
此刻大家都在荒野处聚集，等待。
不用坐到后面的炼神位置。
已经接近酉时，这是清水宗陈氏老祖，给自己选的渡劫吉时。
“他们竟然迟到了？”孟锱挑眉，“小赵呢？”
当傍晚逐渐夕阳落下，终于北境人修皇族、西境海妖犬狼狐、东境狮虎豹，乃至一些赵家小辈，都纷纷赶到清水宗旁侧百里开外的一处荒野。
各个宗门的弟子都来了。
他们不得不防啊！
百花宗在左侧飘香，万僧门在右侧敲打木鱼。
今日陈长老飞升，也许几年后，就是他们。
一切竟好像如昨日，林双第一次前往十二宗大比时，看什么都新鲜。
所有长老都经历了冷汗直流、被问倒、又苦思冥想出对策的考生沧桑。
她不由微微笑，“耐心点吧，往年飞升真题有点多。陈长老刷题的时间，有些迟了。”
不知不觉，清晨日升，又正午日头耀眼。
她现在没以前那么‘心急’了。
大家七嘴八舌，集思广益，针对每个问题，对于林双、赵珂然的‘标准答案’，还做了一些渡劫修士的补充。
对于行程的时间，没有那么苛刻。
到了第二日清晨，不仅陈家老祖答题，赵家老祖也加入了，其他陈无水长老等也都紧张作答。
在九千试炼的黑雨层，好像治愈的并不仅仅是陈长老的当年心结，还有她的。
清水宗洞府，彻夜灯火。
万事尽力，就可以。
“……”
院长奶奶，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第一百题，你已经度过十八雷劫，高兴激动，却发现咦，还有第十九道，顿时绝望啊，你准备怎么办……”
努力的同时，并不需要逼迫自己太多。
……
也不需要过于逼迫别人。
“第四题……”
‘哪怕你稍微慢一些，也无妨……’
“第三题……”
她坐在观众席，转头看向身侧的皇甫渊。
这什么历史真题，好像，有点干货？
他若有所感，望见她注视过来的笑意目光，把芥子袋里的毛披风递给她。
本来还在偷笑的赵家老祖，也慢慢露出了郑重的表情。
“……”
陈家老祖不由深思。
孟锱坐在他旁侧，脖子都转过来。
“另外，我们其他长老也可以随身携带法宝，关键时刻扔给渡天劫的老祖。”
这什么狐狸粮，他吃不下去了！
赵珂然念诵‘标准答案’——综合历年飞升失败与成功的案例，与最快学理论，由师姐与她共同思考之后撰写的答案。
“林小双，催催你师妹，让她催催陈长老！渡劫吉时，不要耽误！”
“老祖，你又完蛋了一次呢。答案是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你可以准备十多个芥子袋，藏在身上不同地方，熟背它们所装的东西。”
林双摸了下鼻子，抬手叫住走过去的百花宗师姐，要了一盒桂花饼。
陈家老祖，细思极恐，冷汗直流。
塞到他手里。
什么仇什么怨啊。
“快了。”师妹会准时的。若是迟到，那必定有原因，着急也没用啊。
他特么就这么倒霉！
她说话间，虚空就被撕开。
“……”
清水宗陈长老，随同一众长老出现在天际尽头。
赵珂然念诵题目，与孟锱制造焦虑的压力音效，又一次响起。
天雷都隐隐在陈长老的头顶，轰隆盘旋。
“完了，又完了……”
“！”
“如果第二道天劫下降之际，你一摸口袋，发现自己芥子袋被劈碎了怎么办！后面没有丹药、宝器，只能硬抗……”
“这……天雷要落下来了！”
“……”
一众不渡天劫的长老，迅速在徐瑞的手势下，找到了观众席中写着他们名字的座位。
“完了，老祖死了一次。老祖加油啊，第二题请听题！”
“能不能成……”
“……”
“紧张啊。”
赵珂然顿足，“错！应该先撑开防御宝器，再吃丹！以免第二道天劫飞快落下！”
“赵家老祖，你们怎么这么迟？”
“那只好用个八阶丹药了。”
其他几境的渡劫们，纷纷好奇。
这什么死亡开局……
然后，他们看到了这几个迟来长老们有些精神奕奕、信心十足的模样。
“第一道天劫下，我肉身就碎了……”
“我们刚尝试了飞升的一百八十种姿势。”
但一想到第一题，就神魂都在发抖。
“……？”
陈家老祖决定配合小辈的胡闹。
“天劫，没在怕的！”
到时候，就算飞升失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
虽然没什么用，但能让小辈们安心些。
*
算了，做题就做题吧！
很快轰隆作响的雷劫声，在一众长老、弟子身侧响起，声势浩大。
老祖暗中叹息。
从小蛇般粗细，到小臂般粗的玄中带紫天劫，眨眼间就迫不及待落下，朝陈氏老祖当头劈去！
哎。
“这是……寂灭紫雷？最难的雷劫！”
陈家老祖看一眼林双丫头，她就算喝汤时目光都停留在他脸上。
“威力最大，怎么让陈家老祖遇到了？明明他之前修为增益不算很强啊。”
这些后辈是担心他，才搞出这些。
“这有些难了。”
他有很大可能，会抵抗天雷失败。
“怎么办……”
虽然天雷来了，但他的道心、修为根基、以及寿元几乎走完的气血强盛度，与当年成功飞升的初代李掌门相比，差了不少。
恐怕要失败。
毕竟，他停留在飞升期很久，之前又有道心阴影，直到昨日才被林双这些弟子排解了多年心魔。
三境渡劫的面色纷纷惆怅、不安。
他们都怕他撑不住。
但很快，他们就见到身边的一群十二宗长老面色淡定。
那些失败的，就在雷劫下魂飞魄散了，没有往生。
“什么啊，这个不就是历年真题第三十二。”
雷劫至强，自古以来，大半飞升者失败，只有少数成功。
“别慌，我们已经提前想出了八种方案应对。”
飞升者，都要经历雷劫考验。
“……！”
但他很快注意到自家女儿陈无水、弟子赵珂然、乃至赵家老祖等好笑神色下，隐隐藏着的担忧。
被小臂般粗细雷劫包围的陈氏老祖，面色也是淡定，不紧不慢地含了三颗八阶丹药在嘴中。
陈家老祖哼一声，就要拒绝。
还拿出了赵珂然给的‘林双制作’，加速丹药吸收的雾化符，以及‘丹药注射’针管符。
“瞎胡闹！”
第一道天劫落下，就劈碎了他仅剩的右臂。
旁边被赵珂然叫过来的百花宗梨花师姐，正在飞速记录，文章抬头标题就是——《清水宗陈家老祖的飞升前十二时辰追踪、以及飞升培训探讨》。
但血肉模糊的伤口，很快在雾化、针管符治疗中，得到修复。
一众长老肩膀抽搐，忍笑地低头。
第二道天劫，又转瞬即至，几乎不给他喘息时间！
赵家老祖噗一声，把灵茶喷出来。
“糟糕，怎么这么紧凑！”
陈家老祖：“……”
“刚消化第一道，第二道又来了，这是什么难度！”
“哎哟喂，完啦，要完啦……”
“之前这样的雷劫，我记得山海宗一位长老就身死了！”
林双在妖境，隔着传讯石的通讯画面，身侧还有孟锱作祟的拟声词。
但就在大家震撼、揪心之时，陈氏老祖又早有准备般，恰好飞快撑开了三面防御宝伞，抵挡住第二道。
赵珂然啪地，把这问题玉简，拍在陈家老祖面前。
“！”
[1.十八道天雷中的第一道，就把你真身劈碎了怎么办？]
一切仿佛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赵珂然早已经与林双商量，翻出来这些历史记录后，分门别类，组成了真题考卷。
这些天劫，有些威能强悍，有些还会拐弯。
有些记录详细，有些只有片段、只言片语的描述。
有些两道合成一道，不讲武德。
每一例飞升真题，都记载了过往一个祖宗飞升的过程。
有些延时，趁其不备才落下。
一众长老：“……”
……简直是，各有各的恶心。
赵家老祖：“……”
太难了太难了。
清水宗老祖：“……”
所有观看长老、弟子都心生悲哀、恼怒。
“不要耽误，赶紧的起来吧！”
老天，就是不让他们飞升！
“师姐说的没错，老祖，你只有几个时辰了。”
这根本不是人修能抵抗的天劫，就算是浑身铜墙铁壁的妖，都吃不消啊！
清水宗女弟子，疑似他孙女的年轻女修，当场开口道。
天雷，是不让他们活！
—铭重门35例……
怎么刁钻怎么来！
—百花宗49例……
但大家悲愤看着，想指天痛骂时，却发现被天雷轰顶的陈氏老祖，每次快完蛋了，都好像运气极好地又掏出一个宝器、或者丹药，或者运转功法恰好抵抗。
—山海宗83例飞升真题
甚至一个芥子袋被劈碎了，他都很淡定，及时摸出了第二个。
—清水宗102例飞升真题
老祖一脸淡定，浑身是血，但关关难过，关关过！
每一块激发，都是长长的清单，密密麻麻的文字。
一道道天劫，根本难不住他，仿佛所有难度都在他意料之中。
但他不太能确定，因为这凝元中期的女弟子，满脸肃容，从袖子中拿出了三块玉简。
当十八天劫完全消散，他矗立在金光中，那条曾经在炼神期间就断掉的臂膀，都在仙乐金光中，重新生出。
赵家老祖刚说完，就见一个疑似自家孙女的清水宗女弟子，好像是赵珂然。
他望向终于松一口气的陈无水、清水宗长老。
陈氏老祖不开心时，恰好赵家老祖踏破虚空而来，“陈老，你要飞升了？还缺什么宝器你尽管开口。”
望向焦虑、却又庆幸膜拜的三境渡劫们。
她自己倒是吃上宵夜了，让他继续肝？
最终含笑，看向入虚席位的林双、孟锱、皇甫渊，以及凝元席位的赵珂然。
他飞升在即，体会不到凡间生活多久了，孝顺的弟子难道不应该问问老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好好享受，之类之类的。
“天劫虽可怕。”
他看了眼林双，不由有些气。
“但五百年飞升真题在手，飞升我有。”
什么真题……模拟……的。
“确实好用。”
陈长老听得嘴角直抽，什么意思，不让他睡了是吧！
说话间，仙乐奏响，他金色仙躯完全淬炼，渐渐升空。
现在已是子时，十二点的深夜。
脚下祥云凝结，十八仙兽前来迎接。
“嗯，那就开始吧，距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她掐指一算，便开口。
最难的天劫通过，陈氏老祖直接晋为上仙之位！
陈长老亲眼看着传讯画面上，林双拿着银勺喝了口汤，慢条斯理地眉眼都是慵懒。
谁能想到，清水宗初代中最后一个飞升、明明资质中等的长老，反而成了上仙，得到了仙兽迎接的待遇！
赵珂然快速开口。
一众弟子、修士、大妖，目送他。
“师姐，陈长老俗务已了，可以开始做历年的飞升真题了。”
目光中闪现羡慕、崇拜、敬仰，以及一丝疯狂。
此刻这些长老、赵珂然，也都见到了林双正在狐族大家庭围绕下、用膳的热闹画面。
“等下，五百年飞升真题是什么？”
陈家老祖身侧，还有陈无水、水千潭等各宗长老。
“老祖别走！”
她身后，是清水宗陈家老祖。
“清水宗，求问——”
器宗给的新型传讯石之下，很快林双就见到一座古朴宽敞的洞府（如死或不死的洞府布置），赵珂然正站立其中，一脸严肃地汇报。
陈无水等长老，满面喜色，激动地几乎落泪，但在陈氏老祖离去后，他们就在众人众妖包围前，飞快逃走。
傍晚，林双刚抵达西境狐族的居住地，就收到赵珂然的报告。
“别急，我们马上就会出书。”
“师姐，陈长老，已经修完九千试炼了。”
赵珂然微笑留下，走到了林双身侧。
……
“《五百年飞升真题，三套模拟》，全四境发售。撰写者我师姐，林双。联合编写者，我，百花宗梨花师姐。”
但黑夜之后，将是另一个璀璨日出，如同新生之火。
“音效负责，孟师兄。”
落日余晖，宛若火灼，层层霞色浸透大荒山。
“火劫模拟，皇甫师兄。”
他们三人很快踏上送上代狐王回家的路。
“雷劫模拟，铭重门师兄。”
皇甫渊略微错愕，但很快勾了下唇，无声地看向他们，颔首。
“……”
“没错，我们顺便蹭饭。难道你不肯？”
“模拟使用的飞升小界，陈无水长老提供。”
“一起呗，反正我也没事做。”
“木鱼声提供，万僧门。”
能在傍晚赶回来，观看陈长老飞升。
“欢迎各位踊跃订购。”
前往妖境，传送大概半日，回来也是。
她被众人众妖包围，与林双并肩而站。
“我明日晌午回来。”皇甫渊转身，看向她与孟锱。
两人如同姐妹花，朝天际望去。
这应该就是上代的骨骸了。
皇甫渊、孟锱站在她们之后，也凝目望向那条通往仙界的飞升路。
她走到皇甫渊身侧，看着他与犬族大妖们，共同收拾出来的犬狼狐骨架，还有一具巨大巍峨的森白狐骨，她沉默。
雷劫后，黑夜重归平静，月色皎洁，星辰点点。
许多也不知道所属，但至少能重新入土为安。
“第一批只发售十套，先到先得！”
林双站在大荒山，看了眼小师妹赵珂然，她正安排各宗门弟子挖取大量牺牲者的骨骸。
孟锱不忘念诵最后的广告词。
这是他最后的反抗。
皇甫渊伸手，火光如璀璨烟花，飞至高空，炸裂而开。
吸食部下，天机老家伙，才脱胎出了昨日九千层在秘道中的分.身。
林双微笑，落下点点雨丝。
孟锱无语。
“祝大家飞升在即，前途广袤，紫气东来，仙兽叩首！”
“妖族进贡被我们破坏，这老家伙又把身边的天机会下属，给‘吸食’了吧”
作者有话说：
其中还有些是新鲜的。
《赵掌门手记96》：“收工咯～”
此刻一具具尸骨，连夜从谢东逃出来的地下被挖出。
——百花宗：撒花花。
大荒山终年灵气稀薄，不算什么修炼圣地，成了宗门长老们从前搜查的盲区。
——器丹宗：上游戏！
谁能想到，这个大荒山的天机会总部，就在林双曾经接受护镖任务的地方。
——云阳门：火符上天～
天机老人，谢东，从大荒山中的地下逃出，最终身死。
——百年后弟子：特效，咱是真的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