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来到一件灯火通明的密室,发现那光明来自室内许多的金色水晶,正中央还有一个巨鼎,照得如同白昼。一个浑身包裹在斗篷里的男子迎面走来,帽子一揭,眼前登时现出一张清癯的脸,白发玉面,身材挺拔,相貌堂堂,年纪约莫二十光景,负手踱到她面前:“没想到四万七千年来竟有人敢闯过我洞前设下的机关,真是个奇迹。不知你,能否告诉老衲,你是谁?
面对他的自称,玉槿微有一丝疑惑:“阁下是……?”
凤凰躺在地上,发现上方一排尖针直刺而下,左右也有两排,忙坐起化作一阵火光遁去。
男子没介意:“梵音若。”
整个密室本是关押人的地方,所以并不亮堂,唯一的明亮不是来自阳光,而是来自石柱上插着的不灭火把。凤凰触到了一条无形的细线,只听“叮铃”一声清脆,脚下出现一个空洞,她不慎跌了下去。
梵音若?玉槿微下意识问:“护梵使者梵音若?”
“殿下,小心有机关……”一个神官说。
“不错,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会有人记得老衲。”梵音若露出欣慰的笑容。
神明们互相看看,拿不定主意。凤凰怀中的女子不过片刻就烟消云散,她皱了皱眉,朝着那女子方才指的地方走过去,凝神肃穆,环顾四壁,细查有无重要的线索。
他的年龄与表面不符。
凤凰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只见她果然与当年的广信夫人生得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像是出自同一个人,只是她大有油尽灯枯之势,一只手颤颤巍巍点道:“那里,那……”手一垂,竟是咽了气。
凤凰提出自己的问题:“你不是早就死了吗?那场六界大乱,天崩地裂,焚香炉垮塌……”
“是啊,是啊,一定要讨回公道。”
梵音若叹道:“老衲被神兽青龙使者所救,逃难于昆仑山,可惜当时西王为了抢夺老衲的灵丹,将老衲的肉体彻底摧毁,并把老衲的灵魂带到这黒渊地。”
“说的没错,西王和北妃野心太大了。”一位神明说。
“这里是黒渊地?”玉槿微在古书上看到过,黒渊地终日不见光明,没有一点生灵。
玉槿微微微一笑道:“各位辛苦了,这次西王叛乱,祸害六界,我们一定要集中力量去讨伐西王和北妃。”
“是的,这里就是黒渊地,”梵音若半垂眼结,投下一片阴影,“西王逼老衲在这用黄水晶炼制灵丹,老衲就是这里的主宰。”
“我们来了!”
凤凰定定地看着他,神色复杂。
“天之子!”
梵音若说:“西王知道老衲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六界所有的机关与奇门异术,所以让老衲在这为他卖命。”
“殿下!”
“身为神界的护梵使者,你竟然为区区一个西王卖命?阁下,这脸面恐怕早在肉身销毁之前也没了吧……”凤凰冷飕飕道。
两大阵营神兵拼个你死我活,金属摩擦声、撞击声不绝于耳。正在难解难分之际,又有一批神兵赶来支援,局势发生变动。西王军队讨不上便宜,占了下风,西王见情势不好,连忙按动机关,带着残兵败将落荒而逃。
梵音若没有生气,反而悲伤道:“只有老衲自己知道,老衲所受的苦,所受的罪,是因为什么。你们不会明白,西王大开杀戒,把老衲从昆仑山抓到了这黒渊地,用戾气与魔息控制了老衲的灵魂,使老衲日夜受到折磨与煎熬。如果老衲不答应他的无理要求,他就利用长期的影响把老衲变成和他一样的不神不魔。”
广袖一扬,身后也冲出一大堆神兵。
“就这个,你怕了?”凤凰眉梢上挑,“威武不能屈,就算你不被他控制,助纣为虐,也已经和他一样邪恶了。”
他大手一挥,登时四周涌出埋伏好的神兵,凤凰不慌不忙道:“那你以为,我是单枪匹马来的吗?”
“你什么意思?为了老衲的干净灵魂,老衲吃尽了苦头,你竟敢这么说老衲。”梵音若凝眉看她。
西王哈哈大笑,嘲讽道:“天之子,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蠢。也不看看这是哪,这是我西王府,是本王的地盘,你在这里问本王犯了何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觉得,你还有机会逃出生天吗?”
凤凰道:“你为他炼制灵丹,然后他来取吗?”
凤凰冷冷道:“西王,你修炼仙魔神三道,触犯神责,该当何罪!”
梵音若低头,犹豫了会儿,说:“四万多年,老衲已经炼了五颗灵丹,他却迟迟未来拿。”
火光避开,凤凰将身一纵,劈手砍断束缚那女子的锁链,抱住虚弱的她,转了一圈,左手放出一道金光,与又一道袭来的蓝火相击而散。西王阴沉着脸:“玉槿微,你每回坏本王的好事!”
凤凰抿嘴一笑:“你还真怕死啊。”
西王兀自狂笑,忽然面色一变,道:“有人来了!”朝着后侧打出一道蓝色火焰。
梵音若侧过脸,长眉倒竖道:“你有何资格这般说我?”
女子悲愤道:“你简直是个疯子!”
凤凰揉揉鼻子:“你被关在这里,都被关傻了。”
他目光陡然变得阴寒:“很快,你唯一的儿子就会葬身在修罗山,届时我会想法子亲自带你去看,让你带着广信的记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是如何死去的,哈哈哈!”
“你是谁?”梵音若转过身,正视她。
西王哈哈大笑:“你不过是本王用广信的一根头发变成的傀儡,除了与她长得一般无二和有她的记忆之外,没有半点法力,本王这些年当牲畜一样对待你,就是想让你尝尝背叛本王的下场!”
凤凰缓缓道:“天之子,玉槿微。”
那女子狠狠咬牙道:“西王,你不得好死!”
梵音若张大嘴,一脸难以置信,好半晌,颤抖着说:“天之子,神界的天之子?”
一道火光纵向西王府,府中密室里,西王正抚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女子,他身穿华服,却浑身散发着黑暗的气息,衣袖上的血迹如地狱般的彼岸花那样妖娆。发丝湿透的黏在肩上,有一种致命性的诱惑。他的声音柔软冰凉,如蛇吐出的信子,带了危险的信息。手指苍白修长,慢慢抚上那女子的脸颊:“激怒本王是没有用的,你尚有点利用价值,我还不舍得你死。”
“这世上还有两个天之子吗?”凤凰反问。
盛世繁华,怎敌得了你眉间浅笑?如画染就的江山,不如你天真烂漫的一声笑言,倾了天下,漠了美颜,始终不过爱一场。我所求的暧昧,不过是美水中的花,万里乾坤,也不如一个真诚的你。
梵音若深吸口气,说:“你既是天之子殿下,为何回来黒渊地?”
妙子弦愣愣地看着他,瞅了一圈周围艳红的梅花,仿佛也没这男子笑得灿烂迷人。一颗心,在悄无声息中逐渐浸入,沉在一片清澈足以见底的净水中,如同一颗糖,甜而动心。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目前没兴趣跟你废话。其实魔族说的也不无有道理,仙门之人自命不凡,打着仁义的口号,实际上却是些假仁假义,自私自利之徒。他们表面不起纷争,说以苍生为己任,但暗杀妖魔无数,还自圆其说的是除魔卫道,这,就是你们的道义?”凤凰道。
那人连连点头,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漂亮姐姐,你还记得我。”
梵音若果然生怒:“妖魔欺凌凡间,扰乱六界秩序,通通该杀,我们只是维护太平罢了。”
妙子弦这才抬起螓首,轻启朱唇,齿如瓠犀:“你是……栓哥?”
凤凰摇了摇头,轻笑道:“秩序?六界的秩序由谁来定,左不过,是一界攻打另一界的借口罢了。”这里说东方必胜,那边说西方无敌,其实都差不多,换成神族,仙门还敢嚣张吗?
”
凤凰负着手,来回走动,说:“其实,我还是有办法带你出去的,不过有个条件……”
而那人好像对那晚之事忘了个干净,已先开口:“漂亮姐姐,我曾见过你的,想不到你仍是这般年轻漂亮,一点都没变。
昆仑山上下空中,聚齐了无数六界生灵,气氛凝重,仿佛随时将会有一场大战,一如四万八千年前的那一次六界大乱。
妙子弦面上现过一丝迟疑,这个人可不就是上回她要找的赵公子,被闵清坏了好事的那个嘛。
阴风怒号中,一个华服男子伫立在青山上,摸着额前的那一寸金条,道:“嘿,他们居然要弑神,真了不起!”偏头瞥向一旁神情冷漠的青衣女子,道:“听说你能读出对方的思想,那咱们就姑且试一试,看看到底是哪方的阵营会胜。”
妙子弦淡淡回眸,眼里有一缕紫色闪过,那来人看见她时,面色欣喜,全然没察觉到异常:“是你,漂亮姐姐。”
魔族领域里,领头的洛曲突然抬起头,凝望那湛蓝的天空,心中默念道:小槿,能为你做的我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妙子弦披着一身紫色毛斗篷,望着那一树树俊俏的红梅,心头不由生出一丝喜爱。不提防,身后一阵轻微踩碎雪的声音,一人惊讶道:“你……”
另一边,东邪率领着众神众仙等六界生灵,临风而立,望着同样的天空:要变天了。
踏雪寻梅梅未开,伫立雪中默等待,剪雪裁冰一身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