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湘玲勉强扯出微笑,伸手擦擦弦歌在眼眶中徘徊的泪水,"谢谢。还有……对不起。"
"不可能,我再说一遍,不可能。"她盯着古湘玲,看着她额上的血迹,强迫自己开口,"但是,如果,他愿意辞官远离庙堂,他可以不再出现在我眼前,他可以不再针对歧阳城。那么,我可以不杀他。湘玲,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行了行了。"弦歌甩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纸笔,"你这样出去士兵是不会开城门的,我替你写一张手谕。"
弦歌闭上眼,扶着她的手快要发颤,放弃?可能吗?
"嗯。"
古湘玲的泪水顺着面颊淌下来,哽咽道:"我求你,弦歌,我求求你!"
从没觉得写字这样艰难,弦歌忽然看到有水滴到纸张上,墨都被晕开了。弦歌的手微微一顿,"要哭也别对着这纸哭,字化开了怎么办?"
"我求你……"古湘玲眼中满是氤氲之气,从未如此懦弱从未如此痛苦,颤抖的声音像寒风中即将跌落的枯叶。她定定地望着弦歌,然后跪下来,磕头。弦歌急忙从床上跳下把她扶起来,眼神痛苦又生气,"湘玲,你这是在逼我!"
"嗯。"
弦歌悲哀地望着她,"陆务惜那浑蛋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弦歌心中大乱,写完手谕,一把塞到古湘玲手上,"滚吧滚吧,要滚回哪里随你的便,即使我叫你别靠近陆务惜你也不会听。"她抬头望着她的眼,"虽然我会盯住三伯的举动,可你还是要小心。"
"弦歌,若真如此厌恶他,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他而冠上弑父的罪名。"古湘玲目光恳切,语气卑微,"我求你,义父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糟糕。"
"嗯。"
"不可能。"她和陆务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洒在身上的月光突然觉得冰冷起来,寂寞的颜色,离别的声音。两个人默契得都没有说道别的言语,只是静静地对望。
"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们敌对。你们之间任何一个人受伤了我都会难过。"古湘玲怔怔地望着她,目光悠远宁静,"我回去以后会劝义父收手,若义父同意和平相处,弦歌,你可以退一步吗?"
然后,关门。
"放屁!"弦歌忍不住骂人,打断了她的话,"我娘是被他强奸的,他强奸还有理了?难不成是我娘的错?还是我的错?"
然后,再见。
"义父他……其实很苦。他是真的真的很爱你娘,他明知道这是一个错误,但他还是爱上了你娘,明明生下那样一个……他的心中充满了罪恶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弦歌有了黑眼圈。要睡也睡不着,这年头,果真风水轮流转,她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失眠二字怎么写。其实,主要是昨晚睡得太晚了。弦歌抬头望着刺眼的阳光,拿手遮了遮,嘿,天气还不错。
"你以为我想流他的血?这是我符弦歌此生最大的耻辱!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身上的血都放光了!"弦歌情绪激动,"虎毒尚不食子,他那种人称得上是父亲?我符弦歌的父亲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就是符昌霖!"
耳中敏锐地听见剑器的撞击声,弦歌循声而去,果不其然,看到三伯正和雪迟在比剑。叮叮咚咚的剑击声,听起来很是好听,场面也挺壮观的,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弦歌赞许地点头,唉,三伯果真老当益壮啊,看来昨天被他扇巴掌并不是因为自己反应慢。想到这里,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扇的脸颊。
"你再如何不想承认,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身上流着他的血。"
"哼,你在暗示什么?"看她站在旁边,符雪迟和符霜霖都停下动作,符霜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也是冷冷的。
弦歌猛地一皱眉,怒目而视,"湘玲,你别得寸进尺!陆务惜的事情我绝不会妥协!"
"想让我再打你一巴掌?"
"……你一定要和丞相作对吗?"古湘玲泪眼婆娑。
弦歌眨眼,笑容轻巧,"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三伯你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地挑衅我,不觉得幼稚吗?"
弦歌长长一叹,转移话题:"临走之前你还这么多话。湘玲,我之前说的你有听进去吗?别再回到陆务惜身边了,那是死路。"
放屁!到底是谁在挑衅谁!符霜霖气得胡子快要竖起来了,故作冷静地嘲讽道:"昨晚你房间闹出那么大的声音,看来古湘玲那叛徒已经走了?"
"我只是希望,"古湘玲的声音轻如炊烟,眨眼就飘散在空气中,"你能给他一次机会。"
弦歌脸色一变,静静地望着他,神色不怒自威,"三伯,你当着雪迟的面胡说什么?"
弦歌沉默,双眸直直盯着古湘玲,"你的意思是要枉顾我的想法强迫我和他在一起?你想插手的究竟是我的感情还是雪迟的感情?"
符霜霖摸摸胡子,纯粹以激怒她为乐,笑道:"怎么?这事还不能说?或者是我说错了?古湘玲是叛徒,这是个秘密吗?真可惜,我已经跟雪迟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