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虚弱无力地倒在地上,符雪迟连抱起她也做不到,只能用眼睛关注她。
空旷、潮湿又黑暗的牢房,只剩下符雪迟和弦歌。
忽然,弦歌睁开双眼,正巧迎上符雪迟的目光,眨眨眼,狡黠一笑,声音却是有气无力,可仍然掺杂着一份得意,"其实我刚才是装晕的。"
冷立也终于让下属停手,让他们把弦歌搬进牢房。他转头对符雪迟笑笑,"今天只是一个开始,还请你多仔细想想。"说罢,他跨步走了出去。突然,他停下脚步,对狱卒吩咐道,"你们也跟我一起出去吧,在门口守着就好。让他们两个人单独待在这里,等那女人醒了也能好好聊聊,说不定明天我就能听到好消息。"
符雪迟盯住她看,不说话。
在狱卒抽打了上百鞭以后,弦歌终因支持不住而昏厥过去。她的身上血迹斑斑,伤口纵横,惨不忍睹。
"本来想再早点儿装晕的,可担心被那疯子看穿。"弦歌嘿嘿笑了两声,回神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儿,雪迟竟然一句话都不说,他应该立刻劈头骂她"笨蛋"才对。
符雪迟无能为力地吊在一边,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他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从小和弦歌一起长大,他一直都知道,若只是小疼小痛的,符弦歌这个女人会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搞得人尽皆知,可是,如果真的很疼,她反倒一声都不会吭。
沉默良久。
狱卒瞥了一眼皮开肉绽的弦歌,目光中稍稍流露出不忍,但还是依着冷立的吩咐去做了。狠狠地鞭笞,一次比一次更用力,每一下都像火烧一样疼,让人难以忍受。
"对不起。"符雪迟闭上眼,声音哑哑的,"对不起,你刚才说得对,我没有尽到保护你的责任,我实在很丢脸。"顿了顿,他继续道,"但是,刚才我说的也是真心话。弦歌,即使你被打死,我也不可能叛国。"
冷立阴狠一笑,重重地捏住她的下巴,眼睛对上她那双黑色瞳孔,"你希望我把你的舌头割掉吗?"
弦歌也骤然安静下来,静下来以后更觉得身上的伤口异常疼痛。她笑了笑,"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弦歌抬眼看他,轻轻冷哼道:"疯子一个。"
符雪迟先是一个雀南国人,然后才是他自己。
"不会,不会,我的眼光一向很准。"冷立转头对狱卒说道,"你,把那鞭子浸一浸盐水,打的时候再用力点儿,别看人家长得漂亮就手下留情。"
黑黢黢的屋顶满是灰尘,墙角上到处结着蜘蛛网。再看仔细点儿,甚至能看到蜘蛛那圆滚滚的身躯和细长的蜘蛛脚。它会用无穷无尽的耐心来织出一张网,然后静静地等待,等待它的食物,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弦歌垂眼,轻声道:"冷大将军太看得起我了。"
"雪迟,你刚才对冷立说你没想过要活着出去对不对?"弦歌这句话说得又低又快,微微一笑,她吃力地坐起身来,抬眸盯向符雪迟,虚软的身体流淌着因疼痛而生的冷汗,脏脏的脸庞上却镶嵌着一双格外自信的眼睛,神采奕奕。
冷立看得更加兴起,拍了拍弦歌的脸庞,"放心,七殿下现在还没力气收拾你,估计还得再养几天伤。也许在他召见你之前你就已经被我打死了。"顿了顿,他笑道,"不过,看你还挺坚强的样子,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打死。"
"一点儿都不像你了。"
"雪迟,别吵了。挨打的是我不是你,受苦的是我不是你。我都没叫,你叫什么叫!"
符雪迟望着她的瞳孔微微含笑,"提早放弃就是提早死亡?"
弦歌静静地望着符雪迟,一双眼睛无波无澜,没有任何情绪的泄露。正好对上他担心的目光,弦歌盯住他难看的脸和几乎发红的眼睛,微微一笑。
"嗯。"弦歌颔首,"我们一定可以出去,我会让你活着出去的。不单是你,被俘虏的其他士兵我也要把他们救出去。"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符大将军,七皇子好歹也是我国尊贵的皇子,你这么说他不太好吧。"
符雪迟无奈地笑了,"哪儿来的自信?"
"冷立!"符雪迟铁青着一张脸喊出声,"你竟然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凌悠扬是个什么样的人天下皆知,你居然要把弦歌……你把女人的名节看成什么!"
"因为我是歧阳城的城主。"
冷立被她的问题怔得一愣,不过只是瞬间就回过神来,他笑得愈加温柔,"真是有趣的女人,我还真不舍得把你交给七皇子。不过,七殿下向来比我怜香惜玉,他会很温柔地对待你的。"
傍晚的时候,狱卒送来一些残羹冷炙,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包子,稀得几乎找不着米粒的薄粥。甚至连盛装的碗也是破破烂烂、满是缺口,一个不小心,就会蹭破嘴唇。
弦歌还真好好想了想,才开口认真地问:"落在他手上的话,他会对我用刑吗?"
弦歌把包子放在手心里捏了捏,这还咬得下去吗?摇头又叹气,算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扶着身边的铁栏。弦歌斜靠牢门,调皮地笑笑,"雪迟,需要我喂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