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合同拿过去，赵路东看都没看直接签字，签完了把笔甩给她。
她拿着合同去找赵路东，后者两手拄在白明皓的电脑桌旁，正给他疯狂洗脑什么叫集体荣誉感。白明皓一副封闭视听的样子，似是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
胡绫又拿合同去找阿津，问具体上下班时间。
胡绫最后想了想八千块钱的工资，一咬牙，签下大名。
“这个不一定，一般上午人少，晚来一会也可以。我们这几天在忙比赛，下周再重新营业。”
阿津出去后，胡绫更加系统地检查了一遍合同。这就是一份最普通的劳务板式合同，甚至更为简约，平日在大公司里看到的一些附加条款这里一项没有，甚至连对迟到旷工等的规则要求和处罚条例都没写，耿直得不行。
说完他也去上网了。
忍住。
胡绫面对屋子里一众网瘾少年，根本插不进话。她盯着赵路东拄在桌边的骨感手指，看了老半天，实在不知道要干嘛，最后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胡绫：“……”
离开网吧的一刻，阳光猛然照来，胡绫晃了下眼。
赵路东随口道：“叫她老胡就行。”
现在是下午两点，正是每天最热的时候，门口的煎饼大叔还在摊煎饼，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
之前的矿泉水男来到胡绫面前，问：“小姐姐怎么称呼啊？”
胡绫如坠梦中，总觉得有种不现实感。
萱子噘嘴，赵路东说：“回去吧，等晚上直播我叫人给你刷点礼物。阿津，你带人去了解下情况，没什么问题就把合同签了。”
只有手里拎着的巨型塑料袋提醒她一切不是梦。
赵路东：“但你没脑子。”
她沿着马路走了半个多小时，渐渐缓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已经顺利找到工作了，薪水说实话有点超出了预期，她还见到了不知能不能称得上朋友的故交。
萱子一跺脚：“我也是狠人！”
……而且这位故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好像跟薪水一样也超出了胡绫的预期。
“乖。”赵路东耐着性子安慰她，“我们缺前台，而且我们现在跟前沿阵地打仗呢，需要狠人。”
胡绫拎着重重的cos服先去了趟商场，给胡谦买了瓶好酒，又给孙若巧买了两件新衣服。回家时这对夫妻正在电视上看欢乐斗地主地区赛，收到礼物甚是惊讶。
“东哥！为什么要招她啊，我不喜欢她啊！”
胡绫告诉他们工作找到了。
浓妆艳抹的萱子不满意了，来到赵路东面前，哭丧着脸。
胡谦：“真的呀，在哪？”
赵路东不动声色收回余光，接着跟白明皓说网吧赛的事。
胡绫不情不愿把赵路东供了出去。
想着想着，内心的天平渐渐倾斜，她慢慢把脚挪了进来。
孙若巧听了高兴得直拍手。
环顾一圈，虽然这里环境是差了点，但老板怎么说也算是旧识，在这工作至少不会遇到张科长那种糟心事。不如先干一段时日，缓和一下家里的资金链，如果真的不合适，以后再跳槽。
“我就说嘛！都是老熟人，而且工作地点离家还近，真是太理想了，你这榆木脑子总算开窍了！”
其实，她也没挣扎太久，毕竟金钱的诱惑才是最现实的。
胡绫哼哼两声，回到房间，将巨型塑料袋扔到床边，去冲了个澡。
说完便不再理她，转身跟白明皓聊了起来，留下胡绫原地思索。
十分钟后，神清气爽的胡绫坐回床上，一手擦头发，一手打开塑料袋，不咸不淡地配音。
赵路东仿佛听到她内心OS，回答说：“跟阿津到里面谈下具体工作要求。”
“让咱们来看看老板的喜好……”
……去哪？
一根手指头挑起蓝绿色双马尾假发。
……什么去吧？
emmm……
赵路东对仍僵持在门口的胡绫歪歪头，说：“去吧。”
她放下毛巾，开始两手操作，拉出那条半包胸的夸张裙子。
胡绫看他也觉得眼熟。
呵呵。
白明皓打量胡绫，努努嘴：“好像有点印象……”
赵路东。
“新招的前台，你小时候应该见过她吧。”
你也就这么个水平了。
“干嘛呢这是？”
胡绫撇着嘴把裙子提起来，站到镜子前。
白明皓路过胡绫身边，看她一眼。
浮夸，大写的浮夸，真有人穿这种东西出门吗？
“东哥。”
胡绫一边想一边脱了衣服将裙子往上套。
白明皓打了个哈欠。
她心说我不参加，我就试试而已。
赵路东：“老白。”
结果这衣服跟量身订做的一样合适。
胡绫回头，身后站着一个清瘦的男生，气质淡然萎靡。
胡绫的个子在女生里算比较高的，光脚一米七一，买衣服一般都要挑一挑，她真没想到这裙子上身这么合体。
“让让呗。”
镜子前的女人掐着腰，臭不要脸地沉浸在自己的美貌当中。
就在胡绫脑海中计算这些小账本的时候，后面响起一道懒散的声音。
“我这身材无敌了真是……”
就是不知道他这小作坊稳不稳定……
看了一会，假发也戴上了。
换个思路想，如果真能拿到八千工资，那除去社保贷款和家里日常开销，她一个月还能剩下几千，比之前在事业单位的待遇可好太多了。
又看了一会，化妆包也拉开了。
这破网吧营业额这么好？看不出来啊……
上网搜图。
胡绫的家乡不像北上广深那么高端，连二线城市都挤不进去，打车起步价还是七块钱。这种环境下，年轻人工资想上五千都很困难，八千真是可遇不可求的薪资了。
网上琴女cos图有很多，国内国外高矮胖瘦应有尽有，大家都是统一的造型。coser们的水平不尽相同，有漂亮的，也有雷人的，甚至还有男生假扮的，但不管怎样，他们的脸上普遍带着快乐和自信。
那现在就有点尴尬了。
看着看着就有点被洗脑了。
胡绫有点想问问税前税后，又觉得丢人，跟她刚刚的爆发不太般配。
她又找到coser平台，打听了一下做活动的价格，问来问去，像样的首先贵，而且外地的还要包路费。
赵路东：“八千啊。”
在某种蜜汁自信的加持下，胡绫觉得格外不值。
她回头：“……底薪多少？”
她重新站回镜子前。
胡绫一脚都踏出门外了，生生止住了。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穿cos服，度过了最开始的尴尬期后再看，好像也挖掘出一点乐趣来。这跟她当初在大学上表演课有些相似，进入角色了也就不太别扭了。其实琴女造型蛮好看，有点中国古风的味道，衣服的制作质量也出乎了胡绫的意料，面料剪裁都相当过关。
赵路东胳臂搭在前台上，平静道：“我这待遇还凑合，底薪八千，也交社保，年底分红看表现。你可以考虑一下。”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折腾到了晚上，丝毫没觉得累，反而津津有味。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裙子了，大学毕业后被紧急召回家里工厂，灰头土脸讨生活，后来又踏入事业单位的大门，这类服饰跟她彻底绝缘。
胡绫：“我说了我不是来应聘的。”
一整晚，胡绫就在镜子和电脑前来来回回。
“欸你等等。”赵路东在后面叫住她，公布结果。“你面试通过了。”
家庭的负担，工作的委屈，失业的压力，好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胡绫转身就走。
暖黄的灯光和窗外的月亮见证了这一切，那带着香味的长发就像两道蓝绿色的银河，裙摆翻滚飘荡，犹如自由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