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咪沉默不语。
不一会胡绫也回来了，溜溜达达进了前台，打开一部电视剧，跟没事人一样看了起来。
胡绫看着她略显沧桑的脸，轻叹了口气，说：“不过呢，其实我也不是卫道士，只是想替自己和朋友出口气，所以这事也不是完全没有缓和的余地。”
马六：“绫姐就说想解决事情就明晚见面，不然她就提交材料。”
小咪看向她：“你提条件吧。”
赵路东：“还说什么了？”
“我说了这么半天你还听不懂啊？”胡绫夹着花生，轻松道：“你去认了啊。”
过了一阵，马六回来了，跟赵路东说：“她约了小咪明晚见面。”
小咪嘴唇一颤。
赵路东重新戴上耳机，好一会也没点鼠标，又把耳机摘了。他抬手叫来马六，说了几句。马六点头，跟着胡绫溜边出了门。
胡绫：“不愧是经验丰富，你从来没用自己的号在群里说过话吧？不是不知道有风险啊？”
胡绫存了号码就出门了。
小咪依旧一语不发，盯着面前那盘吃了一半的花生，脸上毫无血色。
赵路东停了片刻，还是把小咪的电话给她了。
胡绫：“你也是在社会上混大的，我听你这话里话外间，也算是个江湖中人了。”她斜靠在椅子里，半开着玩笑。“电影里说，江湖人都得讲义气，你把该是你的事自己认下来，没问题吧？”
“你给我，我有事跟她说，你不给我我就去前沿找她了。”
小咪的脸更白了，显得眼眶像渗了血一样红。
“你要干什么？”
“你非要搞我，非要搞我是不是！”
赵路东眉头更紧了。
胡绫说：“你去找警察自首，把事情说清楚。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你要是有，我算你还有点良心，剩下的材料我就不交了，这事咱们就算了了。”
胡绫说：“把小咪的电话给我。”
她又吃了一粒花生，接着说：“群里内容我也分析过了，打打擦边球，估计那些女孩拘留完罚完款也就出来了。至于你呢……你自己去跟警察争取吧。”
赵路东正玩呢，回过头，看见是胡绫，皱眉道：“干什么？”
她说到这，小咪终于忍不住了哭了，伸出手，似乎想要拿手机。
她再次冷笑一声，走到赵路东身后，将他的耳机摘了。
胡绫莫名其妙被她这举动气到了，筷子一摔，探身过去抓住她的手腕。
胡绫觉得这件事其实也不是很难理解。
“王楚妮！”她直接喊了小咪的大名。“你想给谁打电话，你又要找谁帮忙！”
无论从钱还是外表，范江远好像都比赵路东像样多了。小咪到底看中赵路东什么，为什么削尖脑袋也想要往他身边钻？
小咪疯狂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胡绫看着赵路东的背影，本身挺高的个子，非要窝成一堆，脖子永远是歪的，腿永远是岔开的，坐没坐样。
憋了一整晚，胡绫的脾气也爆发出来了，她一手攥着小咪的手腕，一手抓住她的领口。
那她为什么想要来WHYX？
“我知道你要去磨谁！你给我听好了，这事赵路东他说了不算！”
小咪那么年轻的时候，就跟做偏行的人处姐妹，可想而知她本身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是怎样的。
在这紧张刺激的决斗氛围里，旁边抽烟的男人还听乐了一声。
她想到点不相干的。
胡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她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种种事件——从一开始她想帮萱子出气，让前沿停播道歉。到后来遭遇了大胸哥爷孙，被人泼粥拍背。然后是赵路东因为她被打的事跟她着急生气。再到后来她去见了张奶奶，又联系到了侄子所在学校的一群家长。
阿津走了，胡绫回到大厅，刚好看见带着耳机正在打游戏的赵路东。
到最后撞上了严打，小咪来找赵路东求情……
胡绫没说话，她看看阿津手里的血书和那五千块钱，最后跟他说：“给我吧，你先去忙。”
所有的事一件推着一件，终于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阿津本想再劝她几句，但看她表情过于严肃，小心地问：“……姐，你想啥呢？”
“说白了，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对萱子呢？”胡绫将她拉近了一些。“大家都是做这行生意的，你不惹我我不惹你，大路朝天，是你先越界。前沿的直播都是你在负责吧？那犯了事就别往人身后躲，又让范江远出钱，又让赵路东劝和，还让你姐妹们给你挡枪，没道理吧！”
胡绫嘴唇抿得死死的。
这选择喧闹店铺的好处就体现了，周围吵吵闹闹，他们这边的冲突，也就周围一两桌人注意到了。
阿津：“反正就是没答应，他一直说是她误会了。后来店开业，小咪还是想来，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啊，东哥就是不同意，她才去了前沿。你要说赖账，也可以这么认为吧。所以东哥在外面还算比较给小咪面子。”
小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坚持着还要打开手机。
胡绫：“赖账了？”
胡绫咬着牙给抢下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人名——小东。
阿津一摊手。
小咪的年纪是比赵路东大的，但是她明面上也一直跟他叫哥，只有在私下的地方，她还保留着最初的称呼。
“啧！这事儿不就这么来了吗！当时小咪说了那话后，东哥的态度是模棱两可的。小咪以为他是默认了，但事后一问，东哥就……”
胡绫看着这俩字，眼里一阵泛酸。
阿津手背拍手心。
其实这女的一点都不傻，这样一个打小混迹风尘的女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哪个人能带她离开泥沼。
胡绫：“那小咪怎么没在店里？”
她不是没求救过。
“不不不，是她一个姐妹。”阿津说，“小咪知道这事后跟赵路东说，让他开店了带她一起做，她就帮他把这事捅到那男的家里去了。然后那男的老婆跟他闹得不可开交，东哥就趁这个机会把合同签了。”
只可惜。
“嫖到小咪了？！”
“你找他干什么？”胡绫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赵路东为什么打死都不愿意跟你合伙做生意，你还找他干什么！”
胡绫瞪眼。
那一桌上，赵路东眉头微微皱起。
阿津：“这事说来也巧了，那男的喜欢嫖，正好——”
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她怎么帮的忙？”胡绫问。
这阿津又欠打了……
很多年以前，赵路东最开始是玩qq炫舞跟小咪认识的，因为同城，后来就见面吃了几顿饭。赵路东刚准备开店的时候，选址跟另外一伙人撞上了。大学城附近的好铺子竞争非常激烈，当时赵路东刚成年，对手是个做重餐饮行业的中年人，经验丰富，实力雄厚。赵路东势单力薄，不太是对手。最后是小咪帮的忙。
胡绫甩开小咪的手，坐回原处，平复了一下情绪，又说：“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了。实话跟你说吧，这事你们确实有点倒霉。网络严打加上教育局施压，撞一块了。这跟你们以前那种黄牌警告是不一样的。”她的指尖一下下点着桌面。“现在根本不是我放不放你们一马的事了。你真以为我不提交证据警察就查不出来啊？你别傻了！快慢而已！所以你早点去自首，还有机会！”
该从哪说起呢？
昨天，在阿津说完小咪和赵路东的渊源之后，胡绫的很多想法都变了。
“要说关系……这事挺久远的了。”
其实赵路东早就知道王楚妮是什么样的人，他料到了她的结局，但他不想做那个画上句号的人。可能是出于男人对失足女性的诡异的怜悯心。也可能是出于做小生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亦或者真的是出于当初对小咪利用完就扔开的一点点的愧疚感。
阿津显得有些犯愁。
一开始，胡绫觉得赵路东对小咪太“好”了，分不清敌我。
胡绫：“他们之前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再想想，这份求情多少有点自我安慰的意思。
阿津挠挠鼻子，说：“你要说小咪想靠……那是有可能的。”
流几滴鳄鱼的眼泪……不对，眼泪都没有，抽几根鳄鱼的香烟，说几句体贴话，就觉得自己已然仁至义尽了。
“反正小咪肯定是想靠的。”她说。
此时，被深刻剖析的赵老板本人，心情不太好描述，他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结论。反正能确定的，是今晚这场见面，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难道没碰上？
小咪低着头，浑身抖如筛糠。
他一字一句，语气太过笃定，给胡绫也说犹豫了。她皱着眉头回忆，当时他们俩站在马路对面，赵路东半背着她，她是没看清正面，但小咪绝对有一个往前送头的动作。
胡绫说：“你不要太害怕，我已经问过律师了，这事没你想的那么可怕。还好你留了点底线，没让人脱光了，涉及的人也不多。如果你主动投案，是绝大概率能缓刑的。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阿津：“你再仔细想想，绝对不可能！”
我是真的对你产生了万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零一的同情心，才来跟你说这些的。
胡绫：“是我亲眼看见的。”
这后一句，胡绫咽下去了。
胡绫说：“今天中午小咪来找他求情，抱着他痛哭流涕。”“不可能！”阿津摆手，“你肯定是看走眼了，东哥绝对不可能的。”
她拿起包，最后冷冷说道：“还有，不要想着报复我们店，男人可能嫌麻烦，不爱沾事，但我的精力旺盛得很。你们要是真想斗，我随时奉陪到底。”
“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说完，转身走了。
阿津被这问话吓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