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ck！”开车的那个CIA探员迅速拔出了手枪。
子弹贯穿了李忠平的额头，血溅在了轿车上。
“你还在等什么！”远处传来了一声暴喝。
砰——！
苗军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就从兜里拔出了手枪。
“上帝，会带给你无上的自由。那么苗先生，再见——”
砰——！
“为什么？”咽了口吐沫，苗军艰难地说道。
抢在那司机之前，苗军开枪将其击毙。
由于太过突然，以至于苗军没有反应过来。
喘着粗气，短短数秒内，他的后背一惊被冷汗浸透。
“是吗？那么恭喜你。”李忠平松了口气，然后微笑着从兜里摸出了手枪。
小巷口，一道踉踉跄跄的人影走了过来。
“老刀已经死了。”苗军看着公路旁的野草，喉咙动了动，开口道。
当看清了那张沟壑纵横的脸，苗军苦笑了一声，丢掉手的枪，没有逃跑，而是举起了双手。
“苗先生，相信你一定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李忠平微笑道。
是老刀。
即便在茶余饭后，他总是和战友们坐在一起，骂着美国佬不是个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还活着，苗军反倒是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那东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即便他因为得不到而诅咒过，即便因为过还算可以而自我安慰过……
虽然苗军很清楚，这也就意味着他下半辈子可能得在牢中度过了。
自由。
“抱歉，我……暗算了你。”因为愧疚，苗军不敢看这位前辈的脸。
一张绿卡，一张通往自由世界的门票……他心动了。
“你小子，真以为自己有那本事暗算的了我？”老刀哼哼了两句，捂着流血的伤口，咧嘴坐到了引擎盖上。
一百万美金？钱当然诱人，或许这倒不是最吸引他的。
顿了顿，那干枯的嘴唇抖动着开口接着道。
事实证明了，任何被强迫的爱都不是真爱，于事业如此，于国亦是如此。哪怕各种冗长的思想汇报模板他都已经熟记于心，哪怕跟着所有人一起宣誓的时候他能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他根本就没当回事的誓言。
“这两刀，是我故意挨的。要是你真有那身手逃出来，也不会被别人逮住了。若你逃了出来，可能性八成是只有一种……”那张老脸上闪烁着与他年龄相符的狡猾，老刀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晚辈，咧嘴笑道。
然而现在，他只感到了一种折磨。
“……我被策反了。”苗军表情苦涩地说道。
吃苦？相信没人介意吃苦，如果是为了自己所热衷的事业。
“呵，学着点。”老刀笑了笑，左手继续捂着伤口，右手撑在了引擎盖上。
“吃点苦？干什么不吃点苦？那是应该的！”如果苗军想要抱怨些什么，他的父亲肯定会如是“安慰”道。
“不用了，学了也没机会用了。”苗军叹了口气，摸出了老刀的手机，打给了刘上将。
确实在那层关系的帮助下，他确实一路升的很快，24岁便进入了总参。他的父母在饭桌上也只会感慨他爷爷那老战友是个贵人，而选择性地忽视了他儿子在青海特种兵训练基地拉练的时候，甚至差点死在了那里！
他准备坦白从宽。
父母的“苦心”，让他走上了这条他根本不喜欢的道路。他曾试着让自己去喜欢上这种生活，可当他发现，无论自己做的如何努力，获得如何出色的表现，所有人都会将他的晋升归功于那层关系的提携，而自动忽略掉他所付出的汗水。
然而就在这时，眼疾手快的老刀一把抢过了手机，挂断了尚未拨出的号码。
当兵发不了财，搞后勤的话还有点油水可以捞，在征兵办当文职也有机会捞点，但搞情报的话……真要是发财了那还有点危险。
看着苗军脸上那不解的目光，老刀咧嘴笑了笑，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很讽刺的是，选择了现在这条路，他实现梦想的方法，只能在退役后给有钱人当保镖。
“嘿嘿，死于战友变节，写档案上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老刀光荣殉职，我更愿意那最后一行这么写。”
最终，苗军选择了从军这条路。
死？！
“爸妈是为了你好……”
闻言，苗军心头巨震，瞪大双眼看着老刀，急忙道，“怎么可能，你不是故意挨的——”
“经商？你知道你小叔那会儿多苦吗？饭都快吃不起了！你以为经商那么好做的？”
“虽然是故意挨的，但这两刀我可是挨实了。”老刀嘿嘿笑了笑，然而笑着的时候却是咳了起来。
“你爷爷的老战友现在是个上将。凭着家里的关系，你要是填了国防大学，走从军这条路子绝对前程似锦！”
鲜血沾在了苗军的衣角上。
原因无他，无非是父母对儿子前程的关心。
“我帮你叫救护车——”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父母会用着几近哀求的语气，好说歹说着让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填报了北京国防大学。
“没用的。”老刀制止了苗军的动作，“我的身体还有没有救我自己心里有数。”
然而在填报志愿的那时，他和父母却是发生了分歧。
“我。”苗军手指颤抖着，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他依稀记得，全家人围在一起查分数的那时，父母脸上喜悦那的表情。
那句道歉卡在了喉间，怎么也无法挤出。
他很努力，也确实努力出了成绩。
他知道，就算是道歉，也没什么用了。
按照他原先的想法，他想考入上海大学，攻读商务系，毕业后下海经商。
是他，亲手杀了他。
然而事情不是他想怎样，就一定能怎样的。
没有理会苗军脸上的表情，老刀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要说理想的话，他想成为的是他小叔那样的商人。或者简单的来说，他想成为的是一名有钱人。
“我老了，连年轻人都打不赢了。五年前，组织把我调回了国内，本来那时我就该退休了。不过老刘找到了我，希望我能运用在境外工作经验，在境内反间谍领域发挥些余热，至少再为共和国多培养些接班人……我答应了。”
苗军从未想过自己会去当兵，更没想到自己会被编入情报科，在毕业后被调入总参，成为一名见不得光的特工。
“五年了，前前后后从我手上走出了27个小伙子。你应该是最后一个了。”说着，老刀有些欣慰地看着苗军，点了点头，“也是资质最好的一个，就新人而言。”
……
“对不起——”
张友杰挂断了电话，捏了捏酸涩的鼻梁，随即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别道歉。”老刀摆了摆手。
“是。”
“27人，最终留下来的只有6人。老领导让我多做下思想工作，能把人才劝下来尽量劝下来。但我从来都没这么做过。强扭的瓜，不甜。”
“做掉他，他看到了我的脸。另外……做掉他之前，让他做掉老刀。”
说着，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惆怅。
既然失败已成定局，减少损失才是现在所需要考虑的事。
“想发财的话，就别当兵。若是勉强了，迟早得出问题。”
深吸了一口气，张友杰努力使自己平静了下来。
闻言，苗军低下了头，脸上满是愧意。
CIA竟然会被总参那帮智障摆了一道。
声音越来越虚弱了，老刀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情报泄露了吗？
“我知道，我的祖国不一定很好……你们年轻人会上网，能看到的，我也都知道。”
不过计划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华国似乎用江晨当诱饵做掉了A、B组的特工，有八成的把握是出动了驻扎在附近的PLA部队。紧接着，负责关押人质的C组也遭到了PLA狙击手的攻击。
“但即便这样，我依然相信它会更好。”
原先他们的打算是，如果华国方面软禁江晨，就用苗军干掉毫无防备的老刀，然后将被软禁的江晨带出来。
“在此之前，请替我守护它，直到那天来临。”
“那个埋得暗线呢？”李忠平指的自然是策反的那个苗军。
“但千万别勉强。”
面部肌肉不断颤抖着，张友杰的心中在滴血。
“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苗军的声音哽咽着说道。
虽然很遗憾，但是行动已经失败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驻北京美国使领馆就会收到华国国院的问询函，然后紧接着华国方面就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对美方表示谴责。
“我的名字，呵呵。”老刀咧嘴笑了笑，回光返照似得，声音再次焕发了活力。
“……计划终止，撤回来。”
掏出了那把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手枪，他颤抖着丢到了苗军的手上。
深呼吸了口气，张友杰沉吟了片刻，开口下令道。
“等有一天你权限够了，翻翻我的档案就知道了。如果退役了，那也就没必要知道了。”
“应该是。”李忠平沉声道。
“替我还给老刘，替他卖命了半辈子，这把枪还是物归原主吧。”
“是总参的人下的手吗？”
说完，老刀缓缓地合上了干枯的眼皮。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依旧待在湖城的李忠平正等待着他的指示。
这次，他真正的停止了呼吸。
毫无疑问，这将成为继猪湾事件之后，中情局所蒙受的最惨痛的损失。
就如一只垂暮的牧羊犬，终于迎来了永远的安详。
五条人命，二十多人被俘虏，原本毫无悬念的行动，居然会败得如此彻底。
“啊啊——！”
坐在大使馆办公室中，听着耳边传来的汇报声，张友杰握着电话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
路灯之下，在那空无一人的公路，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A组、B组全部失联，C组、米勒中士确认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