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曹四、陆二（永春侯二子）等私交友人，写“一等”，目前的同僚是“二等”，其他锦衣卫、宿卫的熟人是“三等”。
展开一看，二十多人，有翰林院的同僚，勋贵宗亲的朋友，军中的熟人，并且非常贴心地帮她排好了优先级。
上峰单独列了一排，写“特等”，备注：贵重为上。
她：“……”早有准备啊。
贵重？要多贵重？
谢玄英掏出名单。
程丹若的思路还在保健品上打转，绞尽脑汁找方子：“六味丸？”
程丹若想想，点头认下：“给我一个名单。”
谢玄英：“？”
“帖子你写吧。”他道，“正好和他们的夫人走动走动，以后出门，也有相邀的人。”
“这个稳妥。”她说。
她把剩下的交给谢玄英，让他送给自己的亲友。
这是经典药方，配方真的能背：地八山山四，苓泽丹皮三。
其他没了。
《药典》里有现成的配方，做起来也简单得很，粉末加蜜制成蜜丸即可。
晏家肯定有，陈家也不能落下，王家她却犹豫了很久，想起王咏絮的赠画，和她临别时的不舍，最终还是决定送去。
她喜欢经过验证的方子，送人也底气足。
最重要的是，这个方子经过现代验证，确实可用。
“你要吗？我给你留点？”她问。
这不是内服的药，而是放在炭火上焚烧烟熏，算香料。
谢玄英顿时警惕：“方子报来我听听。”
方子出自《慈禧光绪医方选义》，药方为：生甘草1两，南苍术1两，北细辛1两，黄乳香1两，加红枣肉做成药丸。
“熟地黄、山茱萸、山药、茯苓……你干什么？”她还没念完，就被他摁倒在暖阁上。
程丹若不知道该做什么保健品，很想劝大家多吃点水果，但明智地保持沉默，在库存里挑了一个年代最近的避瘟丹。
他：“都是滋肾固精的药材，你说我干什么？”
腊药不是一种药，而是指在冬日进补的药。
程丹若：“……”其实是可以提高免疫力，对心血管和预防肿瘤有好处，还能降低血脂。
十六中腊，是程丹若最关注的节日，按照习俗，需要与亲友互赠腊药。
“你听我解释。”她道，“其实——”
注：这日禁房事。
一段时间后。
倒是宫里赏下来的香炭，不止造型各异，味道也不错。
“疼吗？”他摸着她的额角，轻轻吹，“可要贴膏药？”
腊八喝腊八粥，程丹若在宫里的时候，觉得粥挺好喝的，没想到靖海侯府得赐的粥品，除了更好看，核桃、红枣、栗子都精雕细刻，全是手工艺品，味道反而不怎么样。
程丹若对镜自照，额头撞得不是墙，而是抵在雕花的炕柜上，略有些红印。
腊月有三腊，上腊“腊八”，中腊“十六”，下腊“二十四”。
“没事。”她穿好寝衣，十分冷漠地通知他，“药不做了。”
古代的年味真是太重了。
谢玄英忍住笑，抱她坐到怀里：“本也不要你做，送些人参去就是了。”
程丹若怀抱着侥幸之心，投入到过年的气氛中。
他握住她的手指，慢慢道：“你亲手做的，给亲近之人就好，其他的不必费神，外头买就是。人家也不在意你的用心，何必白费心血？”
最后，只好把糖浆密封保存起来，测一测保质期能不能延长。
“是我想岔了。”程丹若揉揉额角，怀疑脑子被热气熏得糊涂了，“但这不是你借题发挥的理由。”
程丹若在大蒜素、糖浆、醋酸里来回挣扎，但做出来的成品不能说成功，也不知道有没有失败。
别的好说，这事不能认。
冬至后，就是腊月。
谢玄英和她争辩：“你先疑我的。”
-
“这是常用的滋补品。”程丹若一脸镇定，“你想多了。”
冬至夜很长。
他白她：“有没有想多，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弯起唇角。
“说了没有。”她别过脸，“算了，帖子有范文吗？”
程丹若沉默了会儿，慢慢拿过银票。
“叫一声好听的，就帮你拟。”他试图哄骗。
“愿赌服输。”他把银票拍桌上，推过去，“我还有很多，给得起。”
“我还是自己写吧。”她掰开他的手臂，“困了，睡觉。”
她：“也不用……”
次日，上午。
他摇摇头，打开匣子，给她一百两：“你没有俸禄了，一比一押注对你不公，我一比一百和你赌。”
程丹若刚准备磨墨，就看见镇纸下压了一张折起的纸。
“我没有拿这么多筹码和你赌。”她收拾牙牌，一块块码整齐，“给我一两，我只押了这么多。”
展开一看。
“为什么？”
范文。
程丹若看他半晌，问：“……能不要吗？”
今天十五，还是晴天，他凌晨三点就得起床，肯定是昨天写的。
“现银不多了，只有三千多银票，其他都是田契和账本。”
她丢到一边，心想，故弄玄虚。
然后，他把床头柜里的匣子输给了她。
砚台内积起不多不少的墨汁，她放下墨锭，铺好信笺，然后……拿过范文，若无其事地抄了起来。
谢玄英：“也行。”
学霸的作业，不抄白不抄。
“不玩钱打什么牌？”
抄这一回，下回她不就能自己写了吗？
他：“……你想赌钱？”
对照名单写好帖子，再检查一遍确认无误，才派人挨家派送。
程丹若：“赌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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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牌。”他很好说话，“你想玩双陆也行。”
中腊后，过年就进入倒计时。
程丹若犹豫了下，接受他的好意：“什么牌？”
面对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靖海侯府的事务也越来越多。
“冬至休沐，街上都罢市了，不许做活。”他说，“你无事，我教你打牌。”
程丹若不能再偷懒，被柳氏抓去帮忙处理家务。
画好两幅画，叫人挂起来。程丹若看着无聊，准备回实验室奋斗，被他拉住。
莫大奶奶负责厨房、洒扫，荣二奶奶负责人情往来，程丹若其实没什么事做，不过帮柳氏算帐，对一对月钱之类的。
谢玄英识相地去干活。
许久没有拨算盘，还有些陌生，但算一会儿就找回了肌肉记忆。
“我画消寒图去。”
小学的珠算班没有白上。
在没有能力满足妻子野望的时候，还是不要撩拨她比较好。
二十四，祭灶。
谢玄英安静地闭嘴了。她羡慕他有假，可如今在家，何必羡慕，无非是在怀念当初做女官的日子。
二十三日的晚上，就要提前准备好香花、酒果、糖饼，二十四日，正式祭灶。
她面无表情：“没有。”
庭院里竖起高杆悬灯，以松木与芝麻梗扎成架子，供上灶王爷，男子祭拜。
他：“你以前没有？”
女人在内室打扫灶台炉舍，燃灯默拜。
程丹若：“是吗？”
二十五，上帝下界，稽善恶，不能说脏话。
“那明天好了。”谢玄英说，“冬至有五日假。”
二十七，沐浴。
“不了。”她说，“改日吧，今天没空。”
二十八，松木过来说，惠元寺见过的焦大郎来了，给她带句话。
“嗯？”
程丹若极其惊讶：“怎么回事？”
程丹若有点心动，她想画解剖图，可惜不懂丹青。
松木难得捞到在她跟前卖好的机会，忙说：“小人问过门房了，说是昨天早上就到了，在门口守了一夜，问他找谁也不肯说，就在后门等着，原还以为是谁家的亲人找来了。小人今天回家，认出了他，他才说想给奶奶磕个头。”
他吃了点心，舒口气，洗手换衣服：“等我画消寒图？要不要教你画？”
程丹若望望天，昨天可下了好大的雪，不由纳闷：“何至于此？他父亲好了？”
光禄寺的宴席一如既往地难吃，但点心还能啃两口，垫垫再喝酒。其他大菜，当然是怎么端上来，又怎么端了下去。
“他身上戴着孝，说是回家没两天，爹就去了。”松木有心办好差事，问得相当仔细，“他办好丧事，自己也咳了起来。问大夫，大夫说，肺痨‘死后复传之旁人，乃至灭门’，不肯给他治，他只好吃了奶奶给的药，连吃五日，竟好了。”
谢玄英：“没有，我按你说的，吃过乳饼才喝。”
程丹若怀疑耳朵：“好了？”
“空腹饮酒了？”程丹若打量他。
“是，他说自己不咳了，想着奶奶又救他一命，一定要来给您磕个头。”
他先喝了一碗红豆粥，接着吃掉了二十多个烤馄饨。
“这就不必了。”程丹若思量片时，道，“你跑一趟，带他去找个大夫瞧瞧，是不是真好了。对了，玛瑙，拿面衣来，你们两个都戴上。”
当然有，今天的甜点也是固定的：赤豆粥、糯米圆子、馄饨、焦包（烤馄饨）、豆沙馅儿的冬至团子。
松木立即应下。
进屋第一件是就问：“有点心没有？”
傍晚时分，他回来说，找大夫看过了，其实没痊愈，阴阳两虚，底子空了，重开了滋补的药。
晌午后，谢玄英才回家。
但焦大郎身无余财，付不起药资，没要。
今天冬至，大朝会，皇帝也得起大早走流程，并在中午设宴，款待群臣。
“小人将他安顿在了家里，药也买了。”松木使出十二分力气，道，“可要小人劝他用了再说？”
程丹若不会丹青，就等谢玄英下朝回来画。
程丹若想了想，说：“大过年的，难得他有这个心。你劝他先住下，吃着药，药钱由我给，同他讲明白，不是白给他治的，是我想试试新药。”
还要画九九消寒图，样式不拘，反正一共八十一个空，每天填一笔，结束时，春天也就到了。
松木道：“小人明白了。”
悬挂《绵羊太子图》，意思是“阳来”，画三只羊，二卧一起，叫“开泰”。
她又拿了五天的大蒜素胶囊，和若干份面衣：“药还是一天两顿，补气的也一块儿吃，但有一点，让他待在屋里不要外出，你与他说话，须戴上面衣，不得与他同用碗筷，等人走了，所有器物全部放于滚水中煮过，太阳下晒一整日。”
好不容易折腾完，回到自己院子，又要更换陈设。
松木知道利害，重复一遍，表示：“小人都记住了。”
免不了又要一顿磕头。
晚间，谢玄英便知道了。
用完早膳没多久，宫里来人，皇帝赐酒，以示恩宠。
他说：“肺痨过人，你叫人办事就好，可别去见他。”
严严冬日，一碗热腾腾的豆腐汤，吃着确实舒服。
程丹若心想，我已经够克制了，不然现代接种了卡介苗，基本不怕肺结核。
可能就是想吃吧。
“其实，我不看好。”她微蹙眉梢，“只是尽人事罢了。”
——为什么不是吃了变糊涂，就不得而知了。
大蒜素不是肺结核的对症药物，只能说对结核杆菌有抑制和杀灭作用。在古代疗效明显，一则与抗药性有关，二则，恐怕是因为焦大郎吃得早，大蒜素对细菌的生长抑制较为良好。
冬至正日，早膳清一色豆腐脑，美名曰“混沌脑子”，可以忘忧。
但是否能治愈，真的很难说。
程丹若不解，瞅了好几眼靖海侯，也没发现他有多吓人。
甚至他九成的概率是肺痨，也有一成是其他病。
柳氏呢，完全看不出对继子们的心结，全然一副慈母之态。
就算对症且有效，现代结核病的治疗疗程都够长的，焦大郎又能吃多久呢？
靖海侯坐在上首，四子三女都乖得什么似的，谁都没有开口找事，荣二奶奶和莫大奶奶，更是和和气气，妯娌亲睦，对柳氏也恭敬。
谢玄英安慰她：“毕竟是肺痨。”
前天晚上，要如同除夕一样，全家人聚集在明德堂用饭。
“是啊。”程丹若也开导自己，治愈不了，能够抑制生长也是好的。
这是一年中夜最长的日子，因此也被赋予了“长至”和“亚岁”之名，过起来自然也隆重得很。
多活一天是一天。
大雪过后，就是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