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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腹背

听到帘子响,似是有人来,他回过头,上半身抬起,往身后看了一眼。这个动作就有点孩子气了,他见是冯凭,目光顿了一顿,重又趴下了,将那奏本合上了,出声说:“太后坐。”

一抬眼,便看到御床上,年轻人的身影。拓跋泓穿着素色中衣,头发散着,正抱着枕头,伏在那看什么东西,手里拿的好像是什么奏本。夏天天气有些热,他衣服穿的薄,背上只搭了一条薄薄的锦被,两条腿和肩胛骨都露在外面,一双脚,尺寸颇不小,又白又瘦。

冯凭看他样子,似知道自己要来。

她轻轻走进去,掀开帘子。

她见他这姿势不对,背后一截衣服卷起,露着腰和半个屁股:“皇上怎么趴着睡?”

殿中空荡荡的,隔着一道帘子,能看到内殿里有微微通红的光亮,宁谧而温暖,又仿佛透着某种死寂。这太华殿,曾是她非常熟悉的地方,先帝在这里居住,就寝,也时常在这里处理朝务。自从换了主人,这里的一景一物便沾染了陌生的气息。

她看他样子,倒不像是偶感风寒。

殿外掌着灯,阶下是侍卫值岗,殿门口是小宦官候命。见到太后,皆下跪行礼。没人拦阻,冯凭直接入殿去了。

拓跋泓道:“后面长了个疮,疼的睡不着,趴着舒服一些。”

她叫了一名小太监提灯,随她往太华殿。

冯凭讶说:“哪?”

派了一小宦官打听了一下,说:“皇上已经睡了。”她看看时间,的确有点太晚。但是白日里嘈杂,人心也乱,总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拓跋泓说:“屁。股上。”

宏儿睡着了,冯凭睡不着,她想去看看拓跋泓。

冯凭愣了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半晌,道:“我瞧瞧。”

他将两篇字写完,冯凭给他洗了手,又洗了澡,便抱他上床去睡觉。

她坐在床边,侧着身,将他腰上的裤子往下挽一些,这一看,她吓住了:“怎么长这么大一个疮。”

宏儿低下头。

那一半臀肉上起了个红红的疙瘩,手按一按,里头像是有硬块,看着是红肿的,但还没化脓,也没伤口。

冯凭说:“不要问这么多为什么,别人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

冯凭道:“请御医看过了吗?”

宏儿不明白:“为什么呀?”

拓跋泓道:“没多严重,只是有点疼,就没请御医。”

冯凭道:“他是皇上,他想见你就见你,他不想见你就不见你,没有为什么。专心地写字吧。”

冯凭谨慎地收回手。

冯凭一边和杨信谈话,一边寻思着。用了晚膳,她依旧陪宏儿温习白日的功课,练了两篇字,练字时,宏儿一直不解地问她:“妈妈,父皇为什么不肯见我啊?他病的很重吗?”

拓跋泓自己伸手,拉被子盖住身体。

杨信说:“皇上毕竟还年轻。”

他其实没感风寒,就是屁股上生了个疮,起坐睡觉都感觉有点疼,又不好意思让人知道,所以假称风寒。他可不想让大臣进来看到他这个样子,皇帝的脸都丢尽了。

冯凭道:“这件事,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受挫也是很应当的。”

冯凭只感觉跟他这么趴着说话,怪怪的:“我听说皇上生病,所以想着来看看。既然没大碍,我就放心了。”

他低声道:“我看,皇上八成是受挫了。朝廷上那些人还在鼓吹呢,明眼人都看出来,他这是不行了。”

两人默了一会。

杨信道:“臣琢磨,皇上可能是心情不好。他这一仗可是不太顺啊,表面上说是大胜了,实际上,娘娘算算,只对付区区一个魏桓粱春,损失多少兵力了?足足三分之一。眼下还有一个高曜摆在那,这根骨头,比魏桓粱春难啃多了。皇上这个时候班师回朝,说的是生了病要回京休养,我看根本是这仗没法打吧。”

拓跋泓忽然开口,道:“朕离京这两个月,倒听说一些事情。”

冯凭说:“那怎么连太子也不见了。”

冯凭道:“皇上听说了什么?”

杨信道:“我倒觉得不像。皇上一向身体好,不至于突然重病的吧?也没说受什么伤,应该不严重的。”

拓跋泓冷笑了医生,道:“朕一出去打仗,就有人在背后给朕使绊子。朕不得不放下军务,赶回京城来。朕本来可以去打高曜,可生怕有人在背后捅我的刀子,操心外面,还要操心宫中。”

不然怎么一回来就不见大臣。

冯凭听他这语气不对,道:“皇上说的是谁?”

冯凭这边没出宫去,只是听杨信说,也有些惊讶:“皇上是不是真生重病了?该不会是受什么伤了吧?”

拓跋泓道:“你觉得呢?”

拓跋宏也没能见到他。

冯凭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宦官道:“请太子恕罪,皇上这会不见太子。太子还是去见太后吧。”

她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皇上说的是我吗?”

宏儿站在殿前:“可是父皇生病了,我想去看看他。”

拓跋泓道:“你心里应该有数。”

宏儿也到太华殿去见他父亲,仍旧被拦住了:“太子,皇上现在身体不适,太子今日不用来见驾了。”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上。回头瞥了她一眼,他走到屏风前,拾起自己的袍子,穿在身上,腰带也没有系,转身又走到床前,拿起刚才所翻的那几本奏本,举在手上给她看:“你知道朕刚刚回宫,看的都是什么?”

元子推等人没有见到拓跋泓。

冯凭约摸知道了,然而面上淡淡的,很不在意:“皇上看的是什么?”

那宦官进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道:“京兆王,皇上这会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你还是先回吧。等过几日皇上身体好了,他会召见你的。”

拓跋泓道:“都是弹劾你的。”

宦官道:“好吧,我替你去通报一声。”

冯凭说:“弹劾我?”

元子推道:“我想请求单独觐见皇上,可否辛苦你替我通报一下。”

她道:“我这整天待在宫里,不问世事,哪里来的人弹劾我。”

宦官道:“京兆王,你就别担心这么多了。皇上吩咐你们做什么,你们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拓跋泓不大悦道:“你自己说呢?”

元子推说:“这看着有些严重啊。这才刚得胜回来,就生了重病,会不会影响士气?朝中也人心惶惶啊。你实话说,皇上是不是受伤了?故意瞒着大家?”

他将那几封奏疏丢到她怀里,道:“你自己看。”

宦官同他相熟,说:“皇上说是偶感风寒,这有什么可怀疑?”

冯凭道:“不用看,我也猜到是什么。”

元子推不放心,悄悄拉了那宦官到一边,问道:“皇上到底生的什么病呀?真是偶感风寒?”

拓跋泓道:“你知道?你知道还不收敛一些?高曜给你写信,要合谋废帝,独孤未他们几人,暗自撺掇着,要让太后还政。朕才刚出京城,你们如此胆大,把朕放在眼里吗?”

众臣也不知道他病的如何,看这场面,顿生忧虑。元子推李因聚集了一干大臣,前往太华殿求见,却被他身边的宦官挡了驾:“诸位大人先行回去吧,皇上眼下身子不适,暂时不能接见大臣,处理朝务。有什么事情,过几日再说吧。”

冯凭道:“这是他们的意图,难不成皇上也要追究我的罪过了?”

然而对外,他不能这么说,只说是偶感风寒,要回京中休养,于是就带着大军班师了。众臣到城外去迎接他,他也没有露面,而是直接让车驾驶进了宫城,直接住进了太华殿。

拓跋泓道:“你别装傻,朕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主要原因是他这两战虽然胜了,然而损失惨重,无力再去打高曜了。

冯凭道:“是吗,那皇上倒是应该反思自己了。”

拓跋泓打败了魏桓和粱春就班师回朝,没去打高曜,因为他生了病,身体不行。然而这不是主要原因。

拓跋泓觑着她:“你什么意思?”

反对者继续观望。

冯凭道:“你做皇帝,弄的上下不满,朝野人心惶惶,群臣分门结党,各生异心,甚至不惜把我这个与世无争的人都抬出来作为旗帜反对你,你难道不该反思一下吗?”

大家暗自琢磨:他既然打败了魏桓粱春,怎么不直接再去打高曜。高曜如此狂妄,不去打他,实在说不过去啊。

她看了一眼那榻上奏章。其实不光是榻上,不远处的御案上也摆了一堆的奏章。她淡淡走过去,口中说:“我倒是好奇了,是弹劾我的多呢,还是反对你的多呢。”

有人大唱赞歌。朝廷大胜了,一出师就大捷,将那作乱的叛贼给收拾了,可见皇上武功不凡,果断英明,支持者们兴奋不已。而那些反对者,都默默缄了声。反对者都盼望着拓跋泓此战失败,让他跌个跟头,碰碰壁,让他吃点教训,免得他一心想着揽权。可他这一仗打的大胜,少了阻碍,接下来必定要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政。到时将有更多人利益受损。

她弯腰,持起一本奏章,翻开,看了看,丢一边:“这不是弹劾我的,是说皇上你的。”

拓跋泓大败魏桓粱春的消息传回来,朝中的态度,再次微妙起来。

她又捡起另一本:“这本也是说皇上你的。”

他补充说:“不过消息可靠。”

她一连翻了十几本,依次丢过去,末了,直起身,转头看拓跋泓,严肃道:“皇上,这一堆的奏疏,十本有八本可都是在说你的啊。我可没有那么大能耐,撺掇这么多人反对你。这恐怕是皇上你自己的原因。你这才出兵两个月,这背后就是这一堆反对的,若不解决了,下次你怎么能安心再出兵。他们再在背后给你使绊子,捅刀子,喝倒彩,皇上还怎么做事。”

杨信道:“我也不知道。”

拓跋泓不屑地哼了一声,坐回榻上。

冯凭道:“他不趁着此战大胜,一鼓作气拿下高曜,怎么班师回朝了?”

冯凭看得出他是很生气。

杨信道:“皇上可能要班师回朝了。”

她走上前,直视他道:“这事关切身利益的事,没人会相让,他们肯定会反对的。你要是有决心,谁反对你,你就将他们全都抓起来,一一给他们治罪,然后你要做什么事,放手去做,拿出你的气魄和铁腕来,你有这个胆量和决心吗?否则你就只能妥协怕了他们,和个稀泥得了,较什么真呢。”

她快速打开信,浏览了一遍:“现在情况怎么样?皇上准备继续去攻打高曜,还是什么打算。”

拓跋泓冷着脸说:“朕不会妥协,朕一定要收拾他们。只是这需要时间。”

冯凭道:“这么顺利,不知是好事是坏事。”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一年不够三年,三年不够五年,朕有的是精力。”

杨信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她,道:“皇上此战大捷了,擒了魏桓粱春,割下了二人头颅。”

冯凭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和他争辩。反避其锋芒,她和缓了语气,关切道:“那皇上这几日不打算上朝了?”

杨信道:“是。”

她道:“皇上刚打仗回来,朝臣难免猜测。”

冯凭披了衣坐起:“是皇上那边的?”

拓跋泓略微有些不耐烦,道:“朕需要休养一阵。”

这夜,冯凭正在睡眠,杨信急匆匆进来,将她唤醒:“娘娘,中书省刚收到的紧急军情。”

冯凭道:“我和皇上说了,若是皇上需要我,我可以替皇上分一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