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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滔天巨祸(1)

老者几乎没被噎住,好半晌才叹道:“李无忧啊李无忧,真不知道你是个疯子,还是个天才。性命攸关,你竟然……好,好,也许老子本来也是个疯子,今天非救你不可,这个人情你是欠定了!”

谁知李无忧听到训斥,却轻轻地叫了声好,道:“很好!你盛怒之下音色依然没有变化,我可以肯定你若非是巨奸巨恶,就是我所不认识但真心为我好的人。前者,我若是将来中了你的算计,那是心服口服,至于后者,前辈也最好施恩别望报,无忧能做的,只有先谢过前辈。言尽于此,救与不救,悉听尊便。”

李无忧嘴角刚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容,全身经脉断裂处,同时一麻,同一时间一道热流已自头顶百会穴灌了下来,刹时通透全身百脉……

“迂腐,迂腐!你这蠢材,难道就不懂得现在假装应承了我,将来再随机应变吗?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实在不行,哼哼,背信弃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你就一点不懂得变通吗?小命重要还是那狗屁的信义重要?”老者似乎极其生气,忍不住大声训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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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怎么说。只是我本平凡,不想欠下那没头没脑的人情,搞得将来生不如死,那可无趣得很!”李无忧声音几不可闻,但语声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坚定。

也不知沉睡了多久,李无忧终于悠悠醒转,入目所见,新月如钩,寒林漠漠,夜露惊风。翻身坐起,那神秘老者已然消失不见,若非身边有那老者留下的一封信,而自己丹田元气充盈,全身经脉畅达,功力已恢复了两成,他几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老者咦了一声,随即却大笑起来:“尝听人说李无忧人中之龙,行事为人不同世俗,今日一见,嘿嘿,也不过一凡夫而已。老朽失望得很,失望得很啊!”

“小鬼,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哈哈!”这个人留书的口气果然和行动一般张狂,这人会是谁呢?

“前辈请回吧!在下自生自灭,不劳前辈操心。”

李无忧自溪里抓了条鱼,一面生火烤鱼,一面搜肠刮肚地思索这人的身份。将自己认为可能的熟人都一一列举了出来,却发现以本事和诡异的行事方式而言有两人最有可能:天魔任冷和刀狂厉笑天。

“如果我说是一时良心发现,谅你也不会信。这样吧,你只需要答应,你欠我一条命,欠我一个人情,有一天我会来找你让我帮我做一件事。”

二人一般的愤世嫉俗,不以常规行事,均欠过自己的情,他们也都有牺牲自己内力为我疗伤续脉的能力。

“前辈有什么条件?”李无忧自然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只是细细分析起来,却又觉得很不像这两人。梧州捉月楼中,自己虽然放过任冷一次,但在北溟的时候自己却害得他功亏一篑,以魔门中人自私自利的性格,他不来找自己报仇而不惜得罪剑神谢惊鸿也要报恩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比起母猪会上树来依然是略微低了那么一点。

“别管我是谁!”那老者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只需要知道我能救你,并且让你复原如初!”

厉笑天这老家伙就更悬了,当日自己与秋儿无意间闯入他的藏宝库,几乎没将他的藏宝席卷一空,虽然最后私下较量的时候,自己在石门上悟出的“纵笑今古,天地鬼神尽虚妄故可恃唯我;横眉乾坤,圣贤哲达皆粪土而君子自强”这三十二字刀法真意似乎在决斗的过程中帮他彻底修成了杀天九刀,算是对他有大恩,但人家已经慷慨地将那数箱宝藏和杀天九刀的刀法一并送给了自己,说起来更像是自己欠了他的人情,如果不是吃饱了撑的,这自命清高的老不死也没必要装神弄鬼地牺牲真元来救自己了。

“谁?”直觉到有人走近,李无忧低低地呓语了一声,他努力想睁开眼睛,试了几次,却只觉那眼皮重如泰山,纹丝难动,只好放弃了这徒劳无功的举动。

以谢惊鸿的诙谐性格和无上功力倒是一个人选,只是牧先生既然是他的弟子,他自然没和徒弟作对而帮我这个外人的必要吧?

“是不是很不甘心?”一个陌生的苍老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山谷的宁静,却也同时打破了李无忧心湖的宁静。

“那么会不会是岳……慕容轩?”李无忧虽然心中大痛,却依旧还是强迫自己想了下去,也许万针穿心一样的痛楚能让自己暂时忘记对那些被靖王杀死的无忧军死难兄弟的内疚吧。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想起慕容幽兰,李无忧忍不住想仰天长啸,但话到嘴边却没了力气,变做细细呢喃。

若是慕容轩心中对将小兰许给靖王心存愧疚,牺牲功力救我还原,倒并非不可能……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风光无限的大荒雷神居然在他人生刚刚步入精彩的时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处无名山谷中吧?山谷之外,秦州城里,若蝶和唐思正翘首待归,秋儿下落不明,阿碧芳踪无痕,小兰,小兰,小兰却已经要嫁给靖王那个混蛋了!

他胡思乱想了良久,将自己熟悉的高手都想了一遍,有一次甚至归结到大荒四奇身上,最后却终究觉得不可能,一笑置之。

曾经有无数次险死还生,李无忧对刀锋剑口的死生活已经看得习惯,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人生的最后竟然是坐在一处无人的山谷里等死。默想此生所为,顿时唏嘘。幼时父亲早死,但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却也快活无忧,只是母亲死后,六年间,却是颠沛流离,饱历风霜;跌入昆仑忘机谷中,亦是六年,可谓真正忘机,虽然学艺辛苦,但三位哥哥和四姐却待自己如亲人,这六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六年;出江湖虽然短短一年时光,却是几经风浪,几许沉浮,虽然阴谋不断,但自己总能化险为夷,位极人臣,更邀天之幸,得无数红颜知己垂青,可说得意。

忽地一阵刺鼻胡臭味将他带回现实中来,却是手中烤鱼已然烧焦。

虽然服下了佛玉汁,只是暂时止住了血,轻微缓解了内腑的重伤,但经脉断裂并无任何好转,丹田内空空荡荡,虽然身周有丝丝几不可觉的元气在缓缓流动,向要钻入身体,但经脉断裂之后,元气虽然自穴道钻入,却无法运转,无法进入丹田。

胡乱吃了些焦鱼,走出谷来,默查天相,已是三更时分,李无忧站在前往秦州的必经路口,打开天眼扫描周遭片刻,顿时大喜过望——地上并无大军经过的痕迹,显然靖王尚未朝秦州进发,那么也就是说寒士伦赵虎他们并未全部遇害。因为如果靖王真的敢不顾自己离开时候的警告,全数将他们杀了,以他的手段,此刻必然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前往秦州,将无忧军悉数收服,以免夜长梦多。那么如此看来,自己离开的时候,靖王最后杀那几人也仅仅是为了吓唬自己了。想到这里,李无忧心莫名的一沉,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如今的靖王城府心胸都已非雪满京华之夜,航州城内企图以兵力夺取皇位的那个无谋竖子可比了。

日尽黄昏,斜阳的光辉透过山棱,透过早红的枫叶,落在孤坐少年的脸上,清冷而凄凉。

到得此时,自己的处境真是尴尬之极。据捉月楼师家的消息,朝廷之中,太师耿云天和丞相司马青衫在灵王和珉王死后,竟都英雄所见略同地不看好靖王,又分别决定扶植二皇子乐王和六皇子秦王。这样的情形下,靖王虽然被立为太子,却成为了众矢之的,压力倍增,正巧这个时候楚问对自己有了猜忌,他乘机便上旨取代自己去攻打云州,从而在朝中赢得足够的政治声望,稳定自己在朝中的地位,那九道金牌也多半是他让楚问发的了。只是在他想来,自己未必会心甘情愿地退兵,所以靖王带来了牧先生还有黄公公这两个绝世高手,而且收买了唐鬼,引发了这场冲突。计划的最后,再在无忧军众将面前让我在自己的性命和众将的性命间选择,让自己丧失威信或者自杀。无论自己选择那条道路,其实自己都是死路一条,无忧军今后也都将名存实亡,再不能对他形成威胁。好毒的一条计!

人若忘情,不是畜生便是圣贤。李无忧不是畜生,但也不是圣贤,所以他不能忘情,所以他痛苦。如果痛苦使人成长,这样的成长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吧!

只是邀天之幸,自己却得到了贵人之助,非但治好自己的伤,怕沿途追杀的人也是他给一一了结的吧。

但更重的伤却在心上,耳听着自己的部下被人像猪一样宰杀,身为元帅的他,却只能一步一步离开,不敢回头,深怕一回头后,自己再没有离开的勇气。李无忧不是一个大侠,也算不上君子,但即便是个小人,也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感情,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但也不会愿意无辜的朋友和部属因自己而死。那种痛楚不同于眼睁睁看着朱盼盼香消玉陨而无可奈何,不同于目送慕容幽兰背影消逝而心神两茫茫,但那痛楚却一般的撕心裂肺。

过目种种,千头万绪,霎时涌上李无忧的心头,但对真相越是清晰,他却越是心寒,对楚问和靖王就也越是失望。一个上位者竟然可以为了如此私人之极的理由,就对付国家立下的汗马功劳的将军,轻易抹杀十万士兵的荣誉。

唐鬼的内功并不是很强,但胜在猝不及防,自足底涌泉穴侵入已经是损坏了他的腿部经脉,牧先生虽然没有用最强的惊鸿剑气,但即便是寻常剑气刺中身体近十个大穴,也是经脉遭受断裂的重创,但李无忧为了脱身,强行使出禅林佛意金身压制住自己的伤势瞬间续接了经脉,恢复功力,但后来那酷似黄公公的中年文士在他背上印的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却伤及内腑,震散了佛意金身,而他最后使出的天雷,却耗尽了身上最后一口元气。若非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他甚至连那二十丈军营都走不出,便要趴倒在地。

自己本来是打算放出兵权了,但此时此刻如此做,却和手下士兵怎么交代?让他们因为主帅所背负的一个叛逆的罪名,终生抬不起头来?但如果不这样,自己又该何去何从?难道真的就造反了吗?

溪水是从靖王军队所在的上游流入谷中来的,清甜中有一丝咸,李无忧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其中渗透了鲜血的缘故,只是望着水中那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愣愣出神。原来不可一世的大荒雷神,竟也有今日……

他沉思了良久,一时却没了主意。最后决定,无论如何,自己有必要先回王维的军营看一看再说。

这是一处大山中的一个小谷。在塞外,多见的是戈壁黄沙,千里无人烟,只是接近云州的秦梦两州这一代却是例外。这一代以草原为主,但每隔几十里,却便有一处突兀而起的丘陵,而百里之内,也几都有一座大山。草原上没有苍澜、鹏羽这样的大河,但明镜一样的湖泊和清澈的溪流却随处可见。有的溪流甚至延绵数里,蜿蜒曲折,从天空下去,仿佛是一条条的雪白的丝线。

不知何时新月躲进云层,夜黑风高。此时他已是风声鹤唳,如履薄冰,但一路行来,并未见侦骑踪影,只是天眼却分辨出路上的马蹄印迹中有极少新痕,心中忧喜参半,一时无从猜测。

距离秦州还有五里路,但李无忧知道自己再也走不动了,他静静地在一条小溪边坐了下来。

天眼展开,远远地只见广袤的平原上一处丘陵,丘陵边一片阑珊***,稀稀拉拉,仿佛与天空的星斗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