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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嗯。”周文菲点头。

“他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王嘉然的眼神仍有警惕,他确实不知道周文菲的身份,和王嘉溢对她的感情。

“那我是谁?”

“我是周文菲。”

“王嘉然,他的双胞胎哥哥,十五岁,喜欢……偷骑摩托车出去飙车,还有离家出走。”

王嘉然的眼神这才转向她,真的和王嘉溢不一样,有点桀骜,有点狂躁,还有点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敌意。

那种警惕很快变成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又渐渐散去,变成某种信任和一点点惊喜:“他真跟你说了?”王嘉然咧嘴一笑:“你接受他了?你是他女朋友?”他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喻文卿,“他是谁?”

周文菲走过去:“嗨。”

“她不是你女朋友,是我女朋友。”喻文卿抢答。

她非要下去,喻文卿无奈跟在后面。已到十月,街边的风吹着她的开衫,能感觉到微微凉意,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商场门口立着一个两手拎满购物袋的时髦女郎的雕塑,雕塑下面,孤零零站着穿短袖T恤的少年和他的行李箱。

眼前的这个男生,还是刚才那个混小子,但是说话的语气神情全变了,好像真不认识他似的,奥斯卡影帝都没这样的演技。

周文菲冷冷看着他:“和我有关系。”

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精神病,喻文卿越来越焦灼,他一定要想个方法,让周文菲和王嘉溢彻底断掉来往。

喻文卿哪还有好脾气:“他有病和我没关系。”

但眼下他得做个负责任的大人,正常人。周文菲说王嘉溢的人格变换是因为他打了他,受了刺激,于是拉起王嘉溢的行李:“走吧,我先带你去酒店开房,这边你不熟,就不要乱跑……”

“知道了。”就在公馆外面,周文菲换好衣服要下去找他,喻文卿不许她离开,她望向喻文卿:“你不知道他有病吗?”

“我要回台湾。”

“有一家……山姆会员店。”

这才像一个十五岁男孩说的话,周文菲听了说不出的心酸:“等嘉溢整理好心情回来,他会带你回去的。”

“你看看周边环境,有没有超市或是有标牌的大楼……”

安顿好王嘉然,周文菲回去公馆,在帐篷里坐着,一言不发。

“碰巧而已。”

喻文卿强搂周文菲入怀,开始认错:“妙,我不是一开始这样的。摄像头是七月份才装的,我白天去公司上班总是心神不宁,想你在家里做什么。手机监控是前几天才装的,你知道我害怕什么。”

“啊,你不知道解锁的密码?”周文菲还以为两个人之间总有些共同的记忆,“那你上次是怎么发的微信?”

他不敢和周文菲谈论自杀这件事,也不知道周文菲是否还有企图,他只能穷尽一切方法,阻止它再次发生。

“那个很容易学,但是我现在用不了他手机啊。”

“那你拆掉那些摄像头吗?”

“对。你会用微信吧。”

喻文卿说:“好,我明天找人来当着你面拆。”

“哦,你是那个女生。”

“手机呢?”

“上次我送嘉溢钢笔,你不是和我聊过天?”

喻文卿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删掉那个窃听软件。”

“你是谁?”

“删掉还可以重新装。”

“你不用担心,你在S市。”周文菲料想他没有走远,“你拍张附近建筑物的照片给我,我来找你。”

“妙,我答应你了就不会装。”

“我怎么知道!他一有点事就装死,非逼着我出来不可。你以为我想面对吗?这个破地方我来都没来过。”他似乎在踢垃圾桶,“哐当”地响。

“那你还能想到另外的办法来监视我,你有的是办法。”

“我是嘉溢的朋友。”周文菲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两人都沉默了。周文菲缓缓问道:“你爱我吗?”

电话那边停顿两秒,烦躁降下去一些:“你是谁?”

“当然爱啊。”喻文卿恨不能立刻证明真心,“我最爱的人就是你。”

“嘉然,你是嘉然,对不对?”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他急切的神情在周文菲眼里,更像是掩饰、无奈、道歉,总之不像真心。

她打王嘉溢的电话,没人接,隔五分钟接着打,到第三通终于听到一声很不耐烦的“喂,你谁啊。”

喻文卿哽住,这段恋情里他已经在学着表达了,这一年里他说的情话,比过去十年都多。算了,她还太小,不知道说出来的“爱”太轻飘,不知道他想给的爱是一个靠山是一个承托,是想让周文菲无论做什么去哪儿,都毫无后顾之忧。

周文菲跑出去,喻文卿一把拦住,把她抱回卧房。“放开我”,拳打脚踢都没用,在人肩上狠狠咬一口,喻文卿把她扔回床上,她爬起来就往门厅跑,拉开门一看,门外空荡荡。

“那我以后……我每天都说,好不好?”

“砰砰”两声,他和他的行李都被扔到门外。

晚了。一整晚周文菲都没睡着,知道喻文卿不会放她走。谁能帮她?她只想到了阳少君。她一直爱着喻文卿,肯定愿意帮我离开他。

两个男人在过道里死命拉扯,瘦弱一点的王嘉溢只恨自己没在健身房多举几块铁,他朝卧房的方向喊:“菲菲,他是个控制狂,你得离开他,否则他会禁锢你一世的……”

这几个月阳少君很忙,上海分公司成立后,又在昆山、松江、嘉兴多地招了十几家的二级代理商,然后去澳洲的酒庄签最终的总代理协议。既然都到了南半球,索性把新西兰、阿根廷和智利的高端酒庄都走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合作机会。

周文菲好哄好劝,他得先把这个碍事的给解决了。

现在的玮雅可不是当年的空架子,阳少君也不是几十万都还抠抠搜搜的人,一口气拿下三个品牌的中国区代理。

喻文卿不给,转身拽着王嘉溢往门厅走。

还去了趟梦寐以求的南极。

再说今天王嘉溢突然到访,他一点也不吃惊,肯定是早已知晓他们在微信上的交谈。周文菲在自个手机上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程序,朝喻文卿伸出手:“把你手机解锁后给我看。”

开心,超级开心,人生的梦想正在一个个收获。

没人信他,因为手机监控这种事对他来说太容易做到了。

但也很难过,那种“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找一个人让自己不开心”的话只是挂在嘴边说,让他人以为也让自己以为,爱情没那么好、没那么重要。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喻文卿。喻文卿还在狡辩:“我只是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但要是有个人,愿意抱着——因为晕船吐得乱七八糟的她,在甲板上大喊“南极我来了”,愿意陪着她在这极地里挨冷受冻,愿意在看向这个广袤世界的眼睛里把她放在最中间,日常生活里的那点不开心,阳少君想,她愿意受,她真的愿意受。

周文菲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已走来门边的王嘉溢先说了:“菲菲,他还监控你手机。”

她觉得自己呼出来的白气都是惆怅的。天气太冷,冷到感觉不到心跳。为一个人动心,为一份爱受苦受累,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不是。那个混蛋在挑拨我们的关系,他就是想千方百计骗你去台湾。”喻文卿窝在卧房看监控视频,也看了一肚子气,这下口不择言,“什么师姐,妙,她连执业资格都没给你看,你不要被他们联合起来骗了。

回到S市,她和热衷于牵红线的姐妹联系:“有好的单身男士,别忘了我。”

“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周文菲反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不用告诉我。”

“啊,你终于想清楚要离开喻文卿了?”

喻文卿无心恋战,把王嘉溢揍倒在地上,也跑回卧房,看到呆若木鸡的周文菲,扑过去跪在床边:“妙,我只是担心你。”

“对啊。但我要求很高,不想以后和喻文卿在哪个饭局上碰面,现任差太多,很丢人的。”

跑进去一看,床上果然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里正是两人扭打在地上的画面。点击主页面的连接设备,竟然有六个摄像头。

“知道了。”姐妹说,“我们阳总的条件摆在这儿嘛。正好有两个给你瞧瞧。一个35岁,华尔街工作八年,被高薪请回来担任XX公司的CFO,你要跟他交往,圈子还能在往上走一层;一个28岁,工作当然没有前一个好,但也在知名的设计师事务所,年薪八十万,关键长得好身材好,颜值绝对不输喻文卿,小狼狗那一类的。”

王嘉溢指着电视柜的下方:“那里就有摄像头。”他对周文菲说,“你回房间去看,一定有手机或是笔记本连接这个摄像头。所以他都不用出来看一眼。”他话没说完,周文菲已冲向过道,喻文卿追上去,王嘉溢扯住他胳膊。

“照片。”

“妙,别听他胡说。”

因为倒时差的关系,阳少君半夜没睡,翻来覆去地看那两个男士的资料,想着先约谁好。就这个时候,收到周文菲的微信。

周文菲一愣,手臂松开:“你说什么?”

“君姐,你帮帮我,我想离开这儿。”

王嘉溢冷笑:“菲菲,他在家里装了监视器监控你。”

看着这条信息,阳少君彻底失眠。第二天去公馆,她才知道周文菲流产,还闹了一次自杀未遂。

他这才看到王嘉溢拿了手机在拍照,怒不可遏:“滚出去,这是我家。”

她问:“你想好离开他,去哪儿吗?你愿意回宿舍吗?”

喻文卿把灯拍开,冲到王嘉溢跟前,一拳挥出去,周文菲慌忙去抱他的腰。怕动作太猛烈摔到她,喻文卿收住冲势,拳头没有落到人身上。

周文菲摇摇头。阳少君想,抑郁症也不适合呆在宿舍,需要在家人身边,因此再问:“那你和你妈联系了?她知道你的病吗?”

过道左侧传来卧房门摔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周文菲朝脚步声走去,想挡住人,没挡住。

周文菲再摇头。

“你要做什么?”周文菲还是不懂。

“既然你什么都没想好,那就暂时呆在公馆。等你想清楚了……”

周文菲照做。客厅里马上就黑漆漆的,王嘉溢打开手机的照相模式,四处扫射。

“君姐,我呆不下去了。本来我就不想来公馆住,有个晚上我做梦,看见婧姐就在我脸的上方看着我。不是婧姐看着我,就是喻文卿在监视我。他在家里安摄像头,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就要姜护士跟在我后面。他还监控我的手机,你知道那个软件有多可怕?不仅能看我的聊天内容,相册,还能远程打开麦克风,无论我在哪儿,都能监听我和人说话……”

“你去把灯关了。”

阳少君皱眉,以为周文菲的病情严重到了开始妄想,去向喻文卿求证,后者沉默铁青的脸色更让她吃惊。

他突然起身把窗帘全都拉上,周文菲惊讶:“你做什么?”

“文卿,你真这么做了?我知道你很担心很焦虑,但你这样让她感觉不到一点的自由和自主,不是让她的精神更崩溃?”

王嘉溢转头看客厅,心里有点怪异:他们聊这么久了,没有一个人来客厅看看。喻文卿这么放心?想起刚才周文菲说的“他不会允许有他控制不了的事”,难道我出现,也在他控制范围之内?

喻文卿根本听不进去:“那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完全地避免她再次自杀,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好的,孔医生。”

阳少君定定看着他:“她现在都想离开你了。”

她的声线低沉柔和,像是小提琴的琴弓在心底轻轻地勾起诉说的弦。周文菲还没有见过她,就已经想象她应该是个知性温柔的女子。

“想她一直都想,走——不可能。”喻文卿不给一点可商量的余地。

师姐也有微信账号,周文菲互加好友后,师姐发来一段语音:“嗨,我是巧珍,你有什么想说的,如果你愿意,什么时候和我说都可以,不用顾虑是半夜还是我在工作,希望网络能给你更自然更放松的方式。这个不是正式的心理咨询,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当然有时候我也会不在线,不能即时地回复,请你谅解,但是你每条讯息我都一定会看、会听,好吗?”

阳少君有些难过,以喻文卿今日的能力地位,还能瞎子似的一头栽进爱情的河流里去。她想了半天,拨通了在通讯录里躺了很多年的手机号码。

“她人很好的,当年帮助过我很多。”王嘉溢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可以问她。”

接通了,那边也很意外。十年不换手机号码的人,都是很长情的人。

周文菲有点犹豫:“她肯吗?”

姚婧比阳少君更震惊。

王嘉溢思忖片刻,想到应对之策:“菲菲,我当年有认识一位台大心理系的师姐,现在已经执业了。我们和她说明你现在的情况,拜托她做你的治疗师,现在网路视频约谈也很方便。这个是私底下的,不要被喻文卿知道,然后你继续去约定的医生那里做治疗。”

她以为喻文卿了却两桩心头大事——她和公司上市,接下来该和周文菲卿卿我我在公馆里度过每一天。一想到这,她心里是失衡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周文菲推了推她眼前的窗,纹丝不动,“自从我确诊后,这几扇窗就打不开了。他不会容忍在他眼皮底下,有无法控制的事情。”

所幸JC市场部的工作忙碌,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去想,去嫉妒。

“他干涉你的治疗,是不是?”

甚至于,工作让她更快速地从这段情感里抽身出来。她还想过,既然对喻文卿都能做到“只念恩情不计埋怨”,何不再大度一点,和周文菲也打个电话聊开,然后不计前嫌。

如果林医生柜子里的东西都能让她轻而易举翻到,那以喻文卿的手段,无论是医生的职业道德,还是医院的防火墙,再高也没用。

但黄惠南说,看到有女人靠近喻文卿就泼酒,知道你要和喻文卿一起路演就摔断腿,这哪是情绪不好,这是——作。这么作,全是因为喻文卿宠到没边了,你还要去握手言欢,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不如插把刀在我心头好了。

“不管找哪个都一样,我说什么,最后喻文卿都会知道。当然他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不想让他听到。我只要一想到他可能听到我的录音这类的东西,我就会崩溃……”

算了,再当姐妹也是难了。姚婧后来也就不再想这件事。

“你还是不想说?”

这时听阳少君说起,心直往下沉,又下意识想推卸责任:“找我?我能做什么?该带妙妙去看心理医生呀,喻文卿呢?”

“没用的。”

“一直在看医生,没什么好转,倒是把喻文卿也折磨得有点不正常。他现在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监控妙妙,生怕妙妙离开他,或是去轻生。”阳少君吐道,“他们得分开一段时间。”

“一点效果都没有?”王嘉溢心急地问道,“换个医生呢?我之前在内地找的催眠师也不行,所以才请假回的台湾。”

“妙妙这个样子能离开他吗?”姚婧表示怀疑。

“已经自杀过一次了。”周文菲低下头,“我现在没有想自杀。”

“你以为是妙妙离不开?反过来了,妙妙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求我帮她。但是喻文卿不肯松手,我不找你,还能找谁?没人比你更有能力分开他们。”阳少君说,“你真的得回来一趟,这样下去,他们会把对方逼疯的。”

“你呢?为什么会想自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