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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忍冬之女(3)

“骑士,无论是骑在马上还是机械上,最终都是要提剑杀人的。那么骑士道,就该是为了杀人而制定的规则,跟勇敢和忠诚或许还有些关系,跟守礼、谦逊又怎么关联得上呢?”叶素理说。

“您以为的骑士道是什么?”

卢瑟一怔,隐约觉得这个东方老人说得有些道理,却又不敢完全赞同。

“这就是西方人的骑士道么?跟我想的可真不一样呢。”

如果骑士是杀人的机器,骑士道是为了杀人而制定的规则,那么凭借骑士和骑士道建立起来的世界秩序,岂不是建立在杀人者的剑锋上?

“大概就是守礼、谦逊、勇敢、忠诚之类的吧?”卢瑟说,“每个骑士都有自己的骑士道。”

两位老骑士还在谦让,以他们的年纪,已经无法用骑士剑决一胜负了,只能彰显自己的骑士道,既然要谦逊,就要谦逊到底。

可到底什么是骑士道呢?没有人给出过一锤定音的结论。

年富力强的中年大使和卢瑟这样的年轻人当然看不惯老年人的迂腐,但在这种神圣的场合,他们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皱皱眉。

卢瑟倒是被问住了。自从机械驱动的骑士们主宰了战场,骑士道好像就成了最高的道德规范之一,名媛们都想嫁给谨守骑士道的贵族青年。

就在这个时候,队伍的后排,有人掀开了大氅上的兜帽。那袭怒放的长裙从每个人身边经过,所有人都闻见了凛冽的寒香,那种香味来自一种名叫“忍冬”的花,叶尼塞王国的国花。

“敢问卢瑟兄弟,骑士道又是什么呢?”

打破僵局的竟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淡金色的长发,海蓝色的眼瞳,华贵的深绿色礼服,腰间带剑。那双纤长却有力的长腿蹬着白色的高跟皮靴,踩出铿锵有力的节奏,她从两位老骑士之间笔直地穿过,率先踏入了教皇宫的主殿。

“纯粹谦让而已。觐见圣座这种事情,当然是排在前面的国家有面子。最早的时候为了争夺前面的位子,大使们闹得不可开交,还有私下里结怨甚至决斗的。后来为了避免尴尬和冲突,大家就形成了一种默契,觐见时的排位不按国力,而是按照大使的年资。德高望重的走在前面,我们这种新人走在后面。”卢瑟倒是无所谓,“其实早点晚点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呈交一下国书,圣座对你说几句老套的祝福话而已。前面正谦让的那两位都是老骑士,一位是查理曼公国的大使,一位是维亚纳公国的大使,大家都要表现自己的骑士道嘛,所以就磨磨叽叽。”

她的腰勒得极细,握剑的手极紧,眉目间带着慑人的威严,让人不敢亲近。可她又是那么的美丽,肤如凝脂,长发灿然生辉,让人不愿意挪开目光。

“这是怎么了?”叶素理探头探脑。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这么威风,那漂亮的靴子和长腿,就这么把骑士道踩在脚下了?”叶素理低声赞叹。

队伍忽然停住了,走到门前,两位大使相互谦让起来,谁也不肯率先踏入主殿。

“还能是谁,叶尼塞的女武神啊!十五岁就能穿上机动甲胄的天才,世界上最骄傲的公主……瓦莲京娜!”卢瑟也是啧啧赞叹,既沉浸于少女的风姿,又诚实地流露出“这种女孩我还是远远地看看就好”的内心独白。

叶素理扫过那些画像,并未有一张脸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历代教皇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袍,手持黄金铸造的圣杖,神情兼具威严和慈祥。果然都是枢机会选出来的代理人,相貌上都有相似之处。

使团再度安静下来,两位迂腐的老骑士也不再来来回回地谦让,大家自然而然地排成队伍,扬起本国旗帜跟在瓦莲京娜身后。

说着他们已经抵达了教皇宫的主殿,绯色的大理石铺满墙壁和地面,墙上悬挂着历任教皇的画像。

主殿中的巨型管风琴轰鸣起来,叶素理的耳边,那琴声像巨雷像海潮,唯一一个能在琴声中破围而出的声音,就是叶尼塞女武神那清亮的脚步声,如同老铁匠将他的锤不徐不疾却又无比坚定地打在铁砧上。

“在翡冷翠,最神秘的组织就是枢机会。按理说枢机会当初就是弥赛亚圣教内部的议会,每个议员都是德高望重的修士,讨论的都是教廷的内部事务。可随着教皇国的崛起,枢机会的权力也越来越大。如今他们的决议能够影响全世界,可没人知道他们的运作方式,也没人知道一共有多少位枢机卿。”卢瑟说到这里略有几分得意,“不过还是有些枢机卿的身份是对外公开的,我恰好跟其中的几位能够说得上话。万国盛典期间有各种外交活动,我找机会介绍您和他们认识。”

大殿最前方金色的墙壁下,雕饰繁复的宝座上,那个钢铁般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危险的目光连有色的镜片都遮挡不住。

“那卢瑟兄弟跟枢机卿们熟么?”叶素理又问。

那就是这一代的教皇么?叶素理悚然,回想墙壁上的那一连串画像,简直是白色的羊群中跳出了黑色的狮子。

“我也是第一次觐见圣座。教义上说,圣座是神在人间的代理人,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圣座是枢机会选出来的执政官,受枢机会的控制,枢机会看谁顺眼就让谁坐坐教皇的宝座,看不顺眼了就叫他下台。觐见圣座就是件礼仪上的事,在翡冷翠想办什么事儿,还得看那些枢机卿的眼色。”卢瑟小声说。

此时此刻,翡冷翠郊外的山中。

“不知这翡冷翠教皇是个什么样的传奇人物,卢瑟兄弟可曾见过么?”叶素理低声问。

搭载了绞盘的重型车辆正合力把古洛诺斯从山谷中拉上来,蒸汽机轰隆隆地吼叫,钢缆绷得像琴弦那么紧。

“别左看右看,”卢瑟倒是个靠得住的朋友,既然答应了叶素理,就沿路提醒他,“这是朝圣的场合,左顾右盼会被看作对圣座的不尊重。”

古洛诺斯的身高差不多有十米,而它摔下去的那个悬崖也不过十几米高,如果当时胡安意识到这一点,根本不用弹出骑士舱,凭古洛诺斯自己的力量也可以从悬崖下爬上来。

这座神圣的建筑由十几座白色尖塔组成,直刺天穹的主殿仿佛沉重的骑枪,骑枪的枪尖上是一座青铜巨钟,它摇摆着轰鸣,雷霆般威严。

但黑夜中视野受限,加上心理素质不够成熟,胡安错失了良机。

这是教皇宫,翡冷翠教皇的驻地,象征着神在人间的御座。

另一辆重型车辆的车顶上站着的,赫然是那晚与路易吉交涉的来自原罪机关的主人,沉默地看着提升中的古洛诺斯,白银面具反射着阳光。而他身边的年轻人穿着优雅而轻缓的学士袍,领口刺绣着都灵圣教院的藤蔓纹章。

空气中都是白色的花瓣,大雪般纷飞,黑色的装饰着黄金十字的大门次第敞开,门楣上雕刻着威严的六翼天使。

都灵圣教院的学员众多,但只有少数人有资格穿着这样的学士袍,那就是恒动天学宫的天才,而路易吉·博尔吉亚就是其中之一。

万国盛典总是以觐见教皇为开始,这既是外交活动,也是宗教仪式。如今弥赛亚圣教已经是通行西方世界的宗教,即使各国君主心里未必多么虔诚,但大使们仍要代表国民对教皇献上敬意。

“胡安又给您添麻烦了。”路易吉显得非常恭敬。

昨夜原罪机关特勤队包围使团的驻扎地,制造了一起不大不小的外交事件,阴影还未完全散去,但此刻大使们都流露出庄严肃穆的表情,打起各国皇家的旗帜,排成长队迤逦前行。

“我理解你培养胡安,他也确实很努力。努力虽然可以成就一个人,但人的最高成就仍然取决于天赋。”主人淡淡地说,“胡安·博尔吉亚和西泽尔·博尔吉亚的天赋差距,昨晚我们都已经看到了。”

从这一刻起,万国盛典拉开了帷幕。

“已经确定了入侵者是西泽尔么?”路易吉问。

白石城墙上,修女们唱起了轻烟般的圣歌,仆役们推着大卷的羊毛地毯前行,红毯逐步展开,形成了足长一千码的红色步道。

他们未能搜出任何入侵者,只找到了那辆被丢弃在街边的车,烧得不成样子,里面坐着一具冒着蒸汽的骑士之骨,也已经报废了。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青铜巨门轰然洞开,圣地对着世界各国的使团张开了怀抱。

“还能是谁呢?”主人似乎对此有着很大的把握。

叶尼塞的女武神

“密涅瓦机关已经对您的进度感到恐惧了吧?”路易吉说,“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冒险的事。”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从缝隙中钻出的那一刻,背后传来了冰一般的声音。

“是啊,即使以佛朗哥的才华,要想追上古洛诺斯,时间也已经不够了。”主人说,“万国盛典期间,国家必然会对外界展示最新的机动武装,留给密涅瓦机关的时间,只剩下三个月了。”

西泽尔慢慢地站起身来。他不知这位骄傲寒冷的公主为何要给他帮助,但他也不准备问。他转过身,想从自己潜入这间帐篷的那道缝隙离开。

“我回去会跟胡安好好说说,让他继续努力,绝不辜负大人的期望!能得到大人的扶持,是他的运气!”路易吉鞠躬致意。

脚步声远去之后,公主才松开了脚,头也不回地去往帐篷的角落里,取下一件白色的礼服裙搭在自己身上,遮掩了身体,什么话也不说,只凝视着西泽尔。

“让他好好地休养就好了,他不可能辜负我,我对他也没有多少期望。我已经说过了,努力确实可以成就一个人,但人的最高成就仍然取决于天赋。”主人眺望着远处的翡冷翠,“新的试驾骑士已经准备好了。”

怀疑公主在帐篷里藏着贼,就好比怀疑公主的贞操,原罪机关的人也不敢存着这样的心思,他们以贵族的礼节表达了歉意之后,转身扑向了其他帐篷。

“新的试驾骑士?”路易吉一愣。

无人怀疑那女孩的身份,她就算不是叶尼塞公主,也是其他某国的公主,只有天长日久在权力中熏陶的人才会用那般寒冷的声音说话,这种人说话算话的,她说刺穿你的心脏,就真的会做到。

主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时候风吹起了他的白袍,隐约露出其下用机械修补的、斑驳的身躯。

搜查者们一阵胆寒,原来帐篷里真是叶尼塞公主在沐浴,而且公主殿下已经被惊扰了。

唐璜一脚踢开门,阿方索和昆提良扛着西泽尔踏入坎特伯雷堡。

那个缺口转瞬即逝,因为少女迅速地收回了佩剑。帐篷里传出了居高临下的声音:“在我们叶尼塞,闯入女孩沐浴之地的男人并不算犯错,但女孩也有权一剑刺穿他的心脏!现在,你们中勇敢的人可以进来了!”

“碧儿!碧儿!拿绷带和止血剂过来!快点!”唐璜大喊。

灯光从不大的缺口里泻出,眉目生寒的少女披着一件军绿色的衣服,军服下却只是一条白色的浴巾。她的手中握着佩剑,剑柄上是叶尼塞王国的忍冬花纹。

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地板光可鉴人,感觉碧儿刚刚收拾完屋子,却无人应声。

她用佩剑挑起衣架上的深绿色军服,披在自己肩上,佩剑一个横挥,把帐篷帘子掀起了一角。对于帐篷外的军人来说,那一幕让他们明白了什么是“惊艳”。

唐璜魅影般在屋子里移动,迅速地返回了中厅,摇了摇头:“见鬼!碧儿不在!难道出什么事了?”

这时女孩近前一步,膝盖猛顶他的下颌,那膝盖软玉般柔美细腻,但被猛力一顶的滋味绝不好受,西泽尔仰倒在地,女孩跟着一脚踩在他胸口,低声说:“不准抬头!”

这是很罕见的事,碧儿不是个很喜欢在外流连的女孩,何况现在还不到早晨七点钟,她能去哪里呢?

公主殿下?西泽尔吃了一惊,难道说这个冰冷的、军人般严苛的女孩竟然是叶尼塞王国的公主?叶尼塞王室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风,才会培养出这种公主来?

“别碧儿碧儿地叫个没完,姐姐对你横眉冷目的,并没有允许你直呼名字。”昆提良把西泽尔放在沙发上,“那是老板的女人,老板的女人我们要尊重!要叫丹缇小姐!”

听起来是守卫帐篷的卫士和试图闯入的搜查者起了冲突,咔咔作响,一片武器上膛声。

“我需要一些止血的酊剂和绷带,还有光滑一些的木片,我可以做一个临时的夹板把他的肩膀固定住!”阿方索说。

帐篷外传来了低沉的吼声:“退后!不然开枪了!”

西泽尔痛得直吸冷气,他自己做的简单包扎只能止血,肌肉和软骨的损伤只能暂时不管,其后和那个军人般的公主近身搏斗,伤口再度撕裂,撑到这时候已经很勉强了。

“这是叶尼塞王国的帐篷!公主殿下正在帐篷中沐浴!”

佛朗哥的本意是把他带回密涅瓦机关包扎,密涅瓦机关的医疗部在翡冷翠也是鼎鼎有名的,虽说被他们弄死的人和因他们而生还的人相差无几。

“我母亲的。”西泽尔说了实话。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对外人道的秘密,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所以他才长年累月随身佩戴。

但西泽尔谢绝了这个建议,他想回家,回家他就安定下来了,那些伤虽然疼痛但对他来说并不可怕。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只有在坎特伯雷堡才能睡得安稳,这个他曾和母亲、妹妹同住过的建筑。

“这项链是你的?”女孩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有着与其年龄不符的高寒。

包扎进行到一半时,前后门同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阿方索一愣,这种时候如果原罪机关忽然找上门来他倒也不奇怪,但那两个脚步声明显都是由高跟鞋发出的,两个……飞快跑来的女孩子?

女孩一怔。她的眼睛是冰蓝色的,像是封冻的湖,即使在数次动起杀机的时候,那片湖泊也不曾泛起什么涟漪。但凝视那枚挂坠的时候,冰湖开裂,寒气外射,有那么一瞬间,西泽尔觉得女孩重新燃起了杀机,就要一剑刺入自己的咽喉。

阿方索的机械臂上探出枪口,唐璜悄无声息地藏于门后,昆提良一把拉开正门,门外是正摸钥匙的碧儿,她的腋下夹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面对阿方索手腕处那黑漆漆的枪管,她愣住了,接着她看到了沙发上光着膀子捆满纱布的西泽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