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陪朋友说话！说过了没事别来打搅的！”宝儿没好气地冲门外喊。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经纪人小心翼翼地说：“宝儿小姐，场间休息差不多结束了，大家都等着您返场呐。”
“您说的是没有您的吩咐不要放人进去……我可没有进去啊。”经纪人委屈地说，“一个优秀的演员要尊重观众，这也是您说的，我这是代替观众来看看您什么时候能返场。”
宝儿似懂非懂地听着。西泽尔讲的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很新鲜，虽说她也曾当过几年见习骑士，可从未想过要了解军队系统，她连军规都不太懂，犯了什么错只需要冲军法官撒个娇就完了。
宝儿眉头紧锁，咬着牙琢磨了好一会儿：“五分钟！现在闭嘴滚开，别来烦我！”
西泽尔微微点头：“这个国家号称宗教立国，其实骨子里是军事立国，铁十字堡是个独立的系统，不完全服从于教廷。铁十字堡建立了一套复杂的军功系统……”
经纪人唯唯诺诺地去了，宝儿还在嘟嘟囔囔地骂，西泽尔已经起身站在窗边了，眺望着外面的城市。
“你是想借助军队的系统来对抗枢机会？”宝儿有点听懂了。
“老娘装乖装得那么辛苦，一发火又前功尽弃了！”宝儿撇嘴。
“我是被作为最高指挥官来培养的，我会的不仅仅是驾驶机动甲胄，还有权力结构和钩心斗角。军部内外，像我这样具备全方位知识的人，很少。”西泽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要让我重新进入军队的系统，我就有办法。”
“没事的，我还不知道宝儿·拉瑟是什么人吗？”西泽尔微笑，“就像你知道西泽尔·博尔吉亚是什么人。”
“经验？”
宝儿拿起西泽尔送来的那束蓝色龙胆花，解开束绳让它们展开在水晶玻璃的花瓶里。这是少数她不反感的花，因为对龙胆花她不过敏，还因为她喜欢这花的花语。
“你说得对，我退步了。当年我是圣座全力培养的人，可在马斯顿的三年，我错过了最黄金的发展期，落下了太多。但有一点我没有退步，那就是经验。”西泽尔缓缓地说。
龙胆花的花语是：“喜欢看着忧伤时的你。”宝儿只跟很少人说过她喜欢龙胆花，这些人里只有西泽尔记住了。
“你以前呢，乍看也有点呆，其实目光很凌厉，我轻易不敢跟你对视。可现在你的眼神看着很……疲倦，不像以前那么灵动了。”
宝儿来到窗边，和西泽尔站在窗户的两侧，望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城市。
“为什么这么说？”
“这些年大家都很辛苦啊。”西泽尔轻声说。
“变傻了……”
“吃点苦没事，我会想办法照顾自己，总会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老板你最不用担心的就是我啦！”宝儿故作轻松地说。
“别闹。”
这话倒也没错，她很懂什么时候乖什么时候野，什么时候动用点美色。再怎么困难，宝儿·拉瑟小姐都不会像昆提良那样，惨到只能领着服务生的薪水，住在地下室里。她可是十三岁就能从继父魔爪里逃脱的女孩。
“变帅了！”宝儿笑道。
“老板，不是我说你啊，你当头儿真的没问题么？有时候你真像小孩子。”宝儿又说。
“宝儿，你觉得这三年里我有什么变化么？”西泽尔看着宝儿的眼睛，轻声问。
“小孩子？”西泽尔愣住了。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现在枢机会盯你盯得很紧，圣座的支持力度又不够，你的手下嘛，虽然各有长处，但都还不太成气候，加上我这个跳艳舞出名的二流演员……靠我们你想夺回昔日的权力，只怕有点不现实哦。”
“小孩子才会像你这样，在乎什么就死死地抓着不放手。”
“那是！我可是老板你的人啊！”宝儿眯起眼笑，“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情报和男人？”
“你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吗？”
“不，我需要情报，上流社会的情报。”西泽尔低声说，“我知道很多年轻贵族都爱慕你，他们什么话都跟你说。”
“我长大啦。”宝儿耸耸肩，“你别看我现在很红，可作为卖肉的女孩子来说我已经老了。我嘴里嚷嚷得欢，可我担心我当不了载入史册的女演员了，帮你夺回当年的权力之后，我就准备退出舞台去嫁人了。”
“好吧，好吧，老板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好玩！”宝儿悻悻地缩了回去，“我说你不是想让我回去驾驶机动甲胄吧？拜托！这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看我现在这身材！你忍心叫我待在满是气味的骑士舱里？”
“嫁给谁？”
“你刚说了你要严肃一会儿的……”
“不知道，我有好多追求者，到时候选选看，总之不要嫁给老板你这种神经病就万幸啦！”
“可我不喜欢欠人东西，我欠了你的人情，就一定得还了才舒服。当年我要你帮我抹除档案，也是件危险的事情呢，可你一口就答应了，什么都没问我要。”宝儿骨碌碌地转着眼睛，坏笑着靠近西泽尔，“其实为了那件事我可以支付很高很高的代价哦！”
这时门外响起了咳嗽声，那是经纪人。他不敢敲门，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催，可西泽尔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思。
“放心吧，他们不知道，你是颗隐秘的棋子……最好永远都是。”西泽尔轻声说，“召回你我很犹豫，你当年跟我说，死也要当自由的演员，现在你已经是自由的演员了，全翡冷翠都知道你，如果召回你，你可能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喂，老板……”宝儿戳戳他的肩膀。
“他们还不知道我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吧？千万别跟那三个笨蛋说啊！我可不想收到己方笨蛋写来的求爱信啊！”宝儿大惊小怪的。
西泽尔回过神来，宝儿正冲他比着鬼脸，晃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衣：“接下来我得换紧身衣了，老板你是留下来旁观呢，还是留下来旁观？”
“其实没有什么先后，我也是今晚见到他们的，刚才我们一起看了你的演出。”
“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西泽尔愣了一下，拔腿就走。
“是你当年从训练营里招的三个笨蛋咯？他们凭什么比我排在前面啊？他们会驾驶机动甲胄，我也会，我长得漂亮，他们长得漂亮吗？”宝儿歪嘴。
“喂！”宝儿在他身后喊。
“不，是最后一个，在你之前我先找了三个人。”
西泽尔转过身来，宝儿凑上去，歪着头端详了他半天，忽然伸手帮他整理头发和衣领。西泽尔犹豫了两秒钟，顺从地俯身来迁就她。
“好嘛好嘛，不开玩笑了，现在开始我严肃一会儿。”宝儿一龇牙，“总之老板你是要起用我这颗棋子了对不对？不过我有个问题，我是你最先想到的人吗？”
宝儿并不高挑，三年前西泽尔离开翡冷翠的时候，两人身高基本相当，如今西泽尔却比宝儿高出一个头了。宝儿在他面前装乖，但实际上比他大了两岁，女孩发育也早，这些年里她已经不再长高了。
西泽尔挠挠头，有点窘迫，宝儿一下子就乐了，像个小女孩。
最后宝儿重新帮他打了领带，上下打量他：“这才是翡冷翠如今最流行的领带打法，叫你的女侍长学学！这样好多了，确实是变帅了，这才是配当我老板的人嘛！”
“我听说老板你回来了，想过要去看看你，不过我对你最大的价值，是作为不为人知的棋子吧？”宝儿笑，“哭哭啼啼地去看你说你回来啦，表现得好像是前女友似的，对你也没什么用。”
她换了郑重的神色：“无论你喜欢不喜欢这座城市，可你回来了，又有战斗的理由，你就得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像是穿着你的甲胄那样……因为你已经身在战场之上了。”
虽然西泽尔知道她的乖是装出来的，她也知道西泽尔知道她的乖是装出来的……大家还是都要装得乖乖的。
西泽尔一怔，旋即点了点头：“谢谢。”
红茶已经泡好了，蛋糕也准备好了，随手乱扔的散落的内衣和鞋子也都收起来了，宝儿在五分钟里干完了通常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完成的事，表现得乖乖的。
他竖起衣领遮挡面容，推门而出，经纪人装作要送他，跟了他好远，其实是想看清这位有资格踏入宝儿小姐化妆间的贵客到底是谁，但是他只记住了西泽尔苍白的肤色。
“老板你看错啦！我以前就是这么漂亮的！只是你那时候还小，对女性缺乏审美！”宝儿做个鬼脸，给西泽尔斟上红茶。
忽然显得空旷起来的化妆间里，宝儿没有急于换上舞衣，而是坐在窗前，抱着那袭冰雪般的纱裙，默默地望着窗外的夜景，长长的红发及地。
今天西泽尔终于来找她了，到了她兑现诺言的时候。
“老板，别说傻话了，找朋友帮忙抢回妹妹，去过平静的生活什么的……一点新意都没有。魔鬼归来，纠集了残部，不是为了复仇，难道还是要办家家酒啊？”宝儿小姐幽幽地叹了口气。
只有西泽尔知道她的过去，当年她为了脱离军营，做出的许诺是，她这一生都会是西泽尔的隐形下属，西泽尔需要她的时候，她必然出现，哪怕远隔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