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网络小说 > 天庭幼儿园 > 第九章 天狗食月

第九章 天狗食月

白泽的爪子,平时都是粉嫩嫩的大肉垫,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力,但当他真的要用原形打架的时候,五根尖锐的爪钩便从指缝间弹了出来。

浮黎微微蹙眉,用两仪混元结包裹住那白色的大毛球,日月精华有限,他便没有给自己防护,只一心看着白泽。

“吼——”赤炎金猊兽那铜铃一般的金色大眼睛,被宛如精钢的利爪狠狠地挠了一下,顿时发出了震天的嘶吼,疯狂朝着白泽喷火。

足下发狠,白泽猛地蹿了上去,一爪挠向赤炎金猊兽的眼睛。

白泽仗着有两仪混元结,根本不怕,得意地甩甩尾巴,一招千山万水,招来四面八方的江河,将那周身是火的凶兽淹没。赤炎金猊兽的火焰,在无数江河之水中湮灭。

巨大的水柱朝赤炎金猊兽喷去,与那金焰相抵,发出巨大的“滋滋”声。白泽狠狠瞪着眼前的巨兽,这家伙当年伤到了他的眼睛,还害得他失去了那段记忆,今日定然要讨回来。

“仙尊!”趴在云端的顾峥昀突然惊呼了一声。

顾峥昀趴在云端,一眨不眨地看着下面的激战。原来这就是神兽白泽的原形,真是威武又可爱!

白泽一惊,猛然回头。远处的断石上,浮黎一手捂着肩膀,脸色淡漠地看着他,鲜血从骨节分明的指缝中汩汩流出,染透了一身青衣。

白泽呲牙一笑,挥袖化作原形,抖了抖毛。润泽的水汽在周身弥漫,使得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

“浮黎!”白泽化作人形,瞬间移动到浮黎身边,稳稳地扶住他,自己赶紧喝了一口天钧酒,好给浮黎补充点日月精华,“你怎么样?”

浮黎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白泽,翻手将攻击的法力收回。

拉开那只手,白泽眼中顿时泛起了水雾,青色仙衣被火焰烧坏了,一个焦黑的大洞穿透了浮黎的肩膀。

白泽愣怔了片刻,腾身而起,站到了浮黎身边:“我带的天钧酒不多,你莫费太多法力,撑着结界便可。”

方才,浮黎只顾着替白泽撑结界,自己没有多余的法力支撑,当几缕金焰飞过来的时候,他只能尽力躲避,终究被其中一缕所伤。

眼前的景象,跟千年前的不周山一战重合。铺天盖地的金焰,与泛着蒙蒙青光的两仪混元结相撞,不能破坏结界分毫。浮黎单手撑着结界,另一手正凝聚青光。

“都怪我!”白泽懊悔不已,自己为什么要逞能?由着浮黎对付赤炎金猊兽便是!

“浮黎……”

浮黎身子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白泽索性抱着他,在石头上坐下来,指尖颤抖地解开浮黎的衣裳,露出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白泽闭上眼,再睁开,一道青色结界出现在面前。火光中有一人,穿着青色广袖仙衣,立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别怕。”浮黎看着白泽,轻声说着,艰难地抬手,弹了一个结界过去,将熄了火的赤炎金猊兽包裹住。

金焰很快就烧穿了水幕,直逼白泽的双目而来,白泽化作原形,就地一滚,以水化雾隐藏身形。然而,金焰如流星落地,铺天盖地侵袭而来,让他避无可避。

“当年仙魔大战中的那个人,就是你吧?”白泽吸了吸鼻子,将一缕柔和的白色仙光附在浮黎身上,低头,缓慢而轻柔地开始舔舐浮黎的伤口。瑞兽白泽,是最会治愈别人的,小的伤口可以用手指抹去,大的伤口则要用舌头。

然而,想法是好的,他修行了千年,赤炎金猊兽躲在人间,也修行了千年!

“嗯……”浮黎闭上眼,轻吟了一声,也不知是因为舒适还是疼痛,“你先前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白泽只来得及将顾峥昀抛到云端,赤炎金猊兽便已经来到了近前,不管不顾地冲他喷火。白泽以水作屏挡住金焰,隔着水幕紧紧盯着那只凶兽,千百年过去,他的仙力已经提升许多,或许可以与赤炎金猊兽一战。

“嗯?”白泽正舔得认真,闻言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他先前说过什么话?

身如雄狮,背生巨翅,毛发鎏金,周身火焰三丈,正是当年灼瞎了白泽的那只,赤炎金猊兽!

“那便是作数了。”浮黎睁开眼,眼带笑意地瞧他。

“吼——”震天的嘶吼声远播百里,刺眼的红光冲天而起,一只足有十丈高的巨兽破土而出,在道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口金焰将之化成灰烬。

白泽认真舔完伤口,看着伤口在一片白光中恢复如初,总算安下心来,这才有功夫说话:“什么?”

顾峥昀未及回答,大地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他便趁机踹了道士一脚,将人踢开。

浮黎不答,只是看着他,微微地笑。

“唔……这是什么刀?”道士惊恐不已地看着自己的伤口。

白泽还是一头雾水,把云端的顾峥昀放下来道:“此间祸事已除,你且回京吧,有事我会出现。”

“妖道,你逆天而行,纵然吸尽天下气运,也不能成仙!”顾峥昀艰难地说着,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快速捅进道士腰中。

“好!”顾峥昀感激不尽地行礼,看了一眼白泽怀中的浮黎,正对上一双深邃如浩瀚宇宙的眼睛,心中悚然一惊,不敢再看,躬身再拜,转身离去。

一番拼杀,道士斩下了蛊雕的头颅,得意扬扬地收进布袋中,箭矢的破空之声随之而来。他立时挥动手中的木剑,“叮叮叮”将箭矢格挡开来,而后足尖轻点,瞬息间出现在顾峥昀身边,徒手捏住他的喉咙:“呵呵,雕虫小技还想要本道爷的命?小金龙,今日就乖乖被我吸干吧!”

白泽通知哪吒来帮忙拖走赤炎金猊兽,自己则仔仔细细给浮黎穿好衣服。青衣仙袍已经自行修复,完好如初。白泽重新给他系好衣带,捋了捋腰间的青色丝绦,想了半晌也没想起自己说过什么话,只得暂时抛到脑后。

顾峥昀站在远处的高坡上,缓缓抬手,四下埋伏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妖道灭了怪物,便将他射成筛子。

妖道国师死去,没有国师炼的“仙丹”,老皇帝不日便西去了。顾峥昀做太子多年,手中的势力,不是刚刚得宠的三皇子所能比的。他以摧枯拉朽之势,解决了朝中的毒瘤。在冬天来临之前,顾峥昀登上了皇位。

“蛊雕!”国师惊呼一声,却并不害怕,这是一种上古时期的凶兽,会吃人,但对于会法术的人来说,并不可怕。

登基大典上,七彩祥光布满了皇宫上方,一只通体雪白、狮身羊角的瑞兽从天而降。

在那道士捣鼓了一阵之后,果真有一只怪物从林间冲出来。那怪物长着野猪的身体,有四爪,头却是鹰头,顶上长角。巨大的鸟喙中,还长着獠牙。

“瑞兽白泽,那是瑞兽白泽啊!”

天尊说的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他还是听话地将酒液饮尽。神兽的直觉是很准的,这里定然有他处理不了的危险。

“这是一位明主出现了的意思啊!”

白泽:“……”

“天佑吾皇!天佑吾皇!”文物百官齐齐跪拜,呼声震天。

浮黎递给他一杯天钧:“喝点,壮胆。”

“白泽仙尊!”顾峥昀见白泽来参加自己的登基大典,激动地从宝座上跳下来。

白泽远远地看着顾峥昀一行人,微微蹙眉,这里给他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令他害怕的东西存在。

“尔乃仁善明君,我保你国中三年风调雨顺,只一点要需谨记,”白泽以兽形口吐人言,让那些官员们惊呼连连,他得意地抖抖毛,吹了口气,一块青色绢布飘到了顾峥昀手中,“图中所画之处,三月之内必有洪灾,需迁移出去,待灾祸过去方可回乡。三月之后月圆夜,叫百姓紧闭门户,不得外出。”

如今,这些村镇皆变成了灰烬。

“谨遵仙尊法旨。”顾峥昀郑重其事地说,朝臣也齐齐应喝。

西南有黑水山,雾瘴遍野,人迹罕至。离山二十里,方有村镇。

白泽在空中走了一圈:“此事若成,乃功德一件,可保十年风调雨顺!”说罢,祥光挥洒,蔓延整个京都,而后仰头,踏云而去。

道士听到这话,眼中放出精光。这金龙之气近来突然浓重,若是能在外面直接吸了龙气,飞升成仙指日可待,忙道:“斩妖除魔,贫道自会前去相助。”

“白泽装得还挺像!”千里眼趴在云层中,嘿嘿笑着。

顾峥昀被皇帝叫去的时候,便猜到是什么事了,面不改色地应承下来:“父皇之命,儿臣责无旁贷,只是儿臣不会法力,还需国师出马,儿臣定当做好辅助,纵然舍得一身,也会保百姓平安。”

“什么叫装,人家白泽一直都这样!”百花仙子不服气,拿臂上仙绸打了千里眼一下。

“大皇兄最近不是身体好了吗?可叫皇兄前去灭妖。”三皇子还没举行封太子大典,但已经把自己当成太子,每日在父皇身边听政。

顺风耳撇嘴:“明明是为了解决轮回之力,说得却像是拯救苍生一样,这些人也信!”不就是白泽长得好看吗?要是换百足虫去,看看谁还信他!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抱着香炉深深吸了口气。

“你们俩就是嫉妒。”百花仙子嗤笑一声,不理他们,掏出一瓶百花蜜颠颠地往玉清宫跑去,趁着还没变回去,她得赶紧再抱抱小月老。

“想必是什么妖兽出没,”那道士沉吟道,“不足为惧。”

三月之后,月圆夜。

这消息一日之内就传遍了京城,朝廷派兵去探查,统统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皇帝这才开始慌神,急招国师来商讨。

“狗子,去吧。”白泽拍拍天狗的脑袋。

“不是误传!二郎真君庙的神官说,那是上古凶兽,叫百姓赶紧避祸。”

“汪!”天狗应了一声,在白泽手心蹭蹭脑袋,转身,朝着月亮奔去,很快消失在星幕中。

“怎么可能有十丈高的怪物,定是误传。”

不多时,空中那圆如玉盘的月亮上,出现了一道细长漆黑的狗影,缓缓张开了大嘴。

因为皇帝把那个道士封为国师,全国的消息都是用道士做出的黄纸鸟来传递,半日便能抵达京中。西南郡传来的画像,看不真切,似乎是一种身上长有尖刺的猛兽,有十丈高。

“天狗食月了!”站在窗前看天的百姓,纷纷惊呼出声。

次日,一件大事震惊朝野。西南方有巨兽出没,已经毁了两座山,恐不日就要下山吃人。

“快出去敲锣!”有人大喊,天狗食月的时候要赶紧敲锣打鼓,才能把天狗赶走。

浮黎不理他,兀自打坐。白泽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不行,皇上有令,今晚谁都不能出门,违者严惩。”身边的人提醒道。

“喂……”白泽愣了一下,歪头看了看小浮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趴卧下来,单手撑着脑袋,凑到浮黎面前,“把话说完呀!”

比起出去敲锣打鼓凑热闹,显然小命更要紧,大家都躲在屋里不出来了。

浮黎抿唇:“明日你的这位明君应当就知道了,等着他来求你便是。”说完,就又变成了小朋友,阖目打坐。

顾峥昀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神色凝重。白泽不让百姓出门,果然是有事要发生,只是不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灾祸。

“嗯?”白泽转头看向西南,他没有千里眼,也不会推演掐算,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怎么了?”

天狗张开大嘴,将月亮表面的一层月华尽数吞食,须臾间明月暗淡,天地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浮黎沉默不语,只是看向西南方向,眉梢微动,抬指掐算:“西南之地,恐有变数。”

太监急忙多点了几盏宫灯,弓着身子给帝王披上一件披风:“皇上,天狗食月,不宜站在窗口。”这是宫中的忌讳,主要是怕月黑风高的时候,有刺客来袭。

“当然是回苍泽山,我得好好睡上一百年。”白泽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段时间可把他累惨了。

“无妨。”顾峥昀摆摆手,继续仰头看着天空。

“一切解决之后,你想做什么?”蒙蒙青光之中,浮黎变回成人模样。

天狗食月还未结束,月华还有一线弯勾。这时候,天空的西边骤然泛起耀眼的金光,在天狗吞下最后一口月华之时,金乌驾着太阳车,如同赶集一般,迅速从天上跑过,不到一刻钟,便跑到了天东。

坐在云端,能看到驳杂的人间百态。天下的气运已经开始往皇城汇集,这是金龙濒死复生带来的,相信不久,这皇位就要易主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

意识到自己看得久了,白泽有些不好意思,便拉着浮黎离开皇宫,飘上云端。

还没等瞧够了稀奇,人间开始飞沙走石,江河倒灌。百姓吓得躲在屋中瑟瑟发抖,宫人赶紧关了窗户,以免吹到帝王。

白泽赶紧伸手揽着,怕他掉下去,对上浮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这屋中烛光的缘故,其中似乎有火焰的跳动,很是好看。

天狗站在空中,嘴巴鼓鼓的,看着金乌从面前呼啸而过。

浮黎跟白泽坐在一起,垂着两只小短腿晃晃,听到这话,禁不住皱了皱眉,揪着白泽的毛领子站起来。

“哮天啊,笑一个?”嫦娥抱着玉兔,靠在桂花树上,出声逗狗。

正在看信件的顾峥昀,手抖了一下,立时抬头朝房顶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但他知道,白泽就在那个方向,忍不住微微地笑:“我知道仙尊在,所以不惧。”

天狗摇摇尾巴,想应一声,但不能张口,着急地转了一圈,眼见太阳落进极东,赶紧张嘴,将口中的月华尽数放出来。黯淡无光的月亮,再次明亮起来。

“你不多派些人手保护自己吗?”白泽坐在房梁上,轻声问。

飞沙落地,走石停驻,江河重新入海流。百姓本以为这是天罚,但次日发现,帝王让迁移出去的那片地方,都被水淹过一遍,因为帝王的远见,竟没有任何伤亡。原来不是天罚,是天佑!

白泽坐在房顶上,看着这位废太子殿下召唤自己隐藏在宫中的势力,一天之内见了六波人,一项一项事无巨细地布置下去,当真是个运筹帷幄的奇才。不过,他在这偏殿里只留了两个暗卫防身,倒是让白泽有些诧异。

百姓纷纷朝着都城方向跪拜:“天佑吾皇!”

顾峥昀盯着白泽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缓缓用左手握住右手,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之后,眼中的温度逐渐冷却。他既然是上天选定的明君,那就不能让妖道、草包毁了江山社稷。

玉清宫中,小小的神仙们在一片光芒中纷纷恢复成人模样。

白泽伸手,虚扶了一下:“不必向我行礼,你若有需我帮助之事,唤我一声便可。”说罢,就抱着天尊消失了。

老君依旧变成了老头子,笑呵呵地拿起自己的丹炉回兜率宫了。东华还是那个耀眼帅气的东华,扬着下巴冲白泽拱手,驾云回了极东。李靖想起这些日子自己的所作所为,僵硬了半晌。

“多谢!”顾峥昀郑重其事地朝白泽行礼道谢,这是上古神兽白泽,白泽现,则天下安泰,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留住他。

“李靖,你的小宝塔。”月老把宝塔递给他。

顾峥昀仰天大笑,原以为山穷水尽,却不料柳暗花明。

“闭嘴。”李靖红着脸,瞪了月老一眼,夺过宝塔单手捂着脸跑了。

几息过后,疼痛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力量的四肢百骸。原本青白的脸色变得红润,枯瘦的四肢也瞬间丰盈,顾峥昀迅速跳下地,来回走了走,那种一切力量尽在掌握的感觉终于回来了。

月老眨眨眼,看向浮黎:“天尊,你俩的红线可要解开?”

咽下仙丹,灵气在体内瞬间扩散开,即便是变小老君炼制的糖豆,其中的灵气对凡人来说也相当多了。顾峥昀闷哼一声倒在床上,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重塑,但他毅力过人,紧紧咬住被角,不发一声。

“无妨,本座自会处置。”浮黎还是那副八荒六合尽在掌控的模样,让人十分信服。

顾峥昀双手接过那颗仙丹,珍而重之地捧过头顶,俯身叩拜,而后毫不犹豫地将之吞下,因为太过珍稀,甚至不怕苦地在口中含了一下。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似乎还带着一股酒香,原来真正的仙丹竟然是甜的吗?

月老点点头,冲白泽笑了笑,便回月下仙宫去了。二郎神在等着哮天犬回来,左等右等没等到,只得飞出去找。

白泽把手伸进天尊怀里,摸出一颗糖豆,递到这位太子殿下面前,说道:“这仙丹不能让你升仙,也无法保你长生不老,但可以救你性命。”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了白泽和浮黎。

白泽现世,证明天下有明主仁君,如今的皇帝肯定不是,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个人是他呢?这样的认知让顾峥昀激动得有些发抖,青白的脸上竟也泛起浅浅的红。

“浮黎,我……”白泽看看依旧保持着年轻英俊模样的天尊,想说点什么,话没说完,二郎神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白……白泽!”

“白泽,糟糕了,轮回之力还没解决!”杨戬咋咋呼呼地说着,奔到白泽面前。

“我没有道号,我是白泽。”白泽微微地笑,他向来是这么介绍自己的,而人间的帝王,听到这句话,往往比听到什么都激动,顾峥昀也不例外。

白泽一惊,赶紧抬头看去。二郎神还好好的,只是他怀中,抱着一只不到一尺长的黑色小奶狗。

他也想到可能是那妖道耍弄的把戏,但他一个将死之人,已经不值得那些人惦记了。那么眼前之人,有九成可能是真的神仙。

“汪呜!”小黑狗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挣扎着要白泽抱。

“敢问仙师,尊号为何?”顾峥昀撑着身子爬起来,心中快速思量一番,将自己调整成跪着的姿势。

“狗子?”白泽摸了摸小奶狗。

白泽呲了呲牙,抱着孩子出场,这一点也不霸气,但又不能把浮黎藏起来,只能这样了。

“汪!”天狗立时应了一声,伸出舌头舔白泽的手指。

只不过……仙人怀里还抱着个三尺高的孩子,那孩子更是稀奇,长着一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青色衣袍泛着千条瑞气,头上却带着成人才会戴的头冠。

白泽闷笑出声:“没事,它是吐月华的时候,吐得太多,把自己身体里的也给吐出来了,晒几天月亮就恢复了。”

广袖雪衣,锦带毛领,衬着那张温润如玉的俊颜,美得不可方物。这才是真正的神仙该有的样子!

二郎神闻言,放下心来,照着狗头揍了一巴掌:“你个蠢货!”揍罢,把小奶狗装进胸前的衣襟里,拿上自己的三尖两刃戟,冲白泽和天尊点点头,踏云而去。

顾峥昀眯了眯眼,白光中渐渐显露出来一人。先前,他一直厌恶穿白衣的人,只因父皇身边的那个妖道,整日穿着一身雪白道袍装神弄鬼。可如今,他只觉得,世间再没有比白色仙衣更好看的了。

“你方才想说什么?”玉清宫终于清净了,浮黎看向白泽。因为法力尽数恢复,周身的气势徒然变强,深邃的眼中甚至泛起点点细碎星芒,让人越发不敢直视。

以往白泽现身在人间,都是以兽形出现的,这样比较威武霸气。今天地方狭小不方便,只能以人形现身。

“我……我去跟玉帝交差了……”白泽看着这样的浮黎,突然什么都说不出了,这人已经不是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天尊,一切再次回到了原点。

“想,我想活下去,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玉帝把那几件收集日月精华的宝物,全都赏给了白泽,大力赞许了他一番,又送了他一大筐蟠桃。

蒙蒙白光之中,一道人影渐渐显露出来,与此同时,顾峥昀仿佛听到了瑞兽的吟啸,那亘古余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白泽看看远处玉清宫的方向,在凌霄殿外立了许久。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沉寂了万年的一颗心,早就乱了方寸。可那个人是天尊,这些日子的种种,会不会只是心智倒退的一时迷乱……

也许是这股不甘太过浓烈,天上听到了他的祈愿,一道温润悦耳至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想活下去吗?”

患得患失了半晌,白泽渐渐红了眼睛。

这死法太窝囊了,他真的不甘心!

浮黎在玉清宫盘膝而坐,拿着一根不沾墨水的玉笔,在无字天书上写写画画,将这一次的日月轮转记进去。忽然,停笔,抬手掐算,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起身将天书挥开,浮黎化作一缕青光,瞬息间穿过九重天,来到东海之上。

“滚!统统滚出去!”顾峥昀拍着床板怒吼,等人都走了,才颓然地躺倒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帐顶。这个王朝,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倾颓,他也曾想过自己的结局,要么为国操劳英年早逝,要么沙场征战马革裹尸。从没想过,是在偏僻的宫室,无力地病死。

东海上,人形的白泽正抱着一筐桃子,盯着那只剩一个石碑的山尖发呆。糟糕了,他只想着回苍泽山睡觉,却忘了苍泽山还淹着,应该找浮黎帮他挖出来。转头,就看到浮黎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一群太监顿时吓傻了,赶紧跪下给他磕头。顾峥昀可能活不了几天了,他死后自然会有宗室来验尸。皇子身体受伤,隐而不报,则视为奴欺主,欺主之奴杖毙、株连九族。太监们请完罪,就慌里慌张跑出去请太医。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位即便是废太子,也不是他们欺辱得了的。

青衣锦带,在海风中轻轻鼓荡,映着海天一线的美景,仿若一张水墨画,美得让人心醉。

“张公公,你说,自己病死的皇子,与被太监折磨死的皇子,会有什么区别?”顾峥昀漫不经心地说着,拿起床头刚刚磕出来的碎瓷片,缓缓按到自己的手掌上,鲜血顿时顺着手臂流下来。

“浮黎,帮我把苍泽山拔出来吧。”白泽有些心虚地说。

“殿下不喜欢这药,奴叫他们再煎一碗来。”太监捏着自己被烫伤的手,咬牙冷声道。

浮黎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拔不出。”

“啊——”被药汁烫到的太监惊恐大叫,跟着来的几个小太监纷纷上前去看大太监的伤势,没有任何人前来关心床上的皇子。

“啊?”白泽有些傻眼,“你上次还说能的!”

他本是一国太子,自小聪慧过人,多年来恪守孝道,兢兢业业为国为民,没有出过任何差错。自从那妖道进宫,他就突然病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手下的事务也接连出错,被废去太子之位,扔在这偏僻的宫室中。

“伤势未愈,法力不济。”浮黎状似不经意地抚了一下左肩。

顾峥昀靠在床头,看着那尖嘴猴腮的太监将药碗递到面前,面上毫无恭敬可言。缓缓攥紧身上的锦被,滔天怒意在胸口翻腾不止,抬手,一巴掌掀翻了药碗,结结实实地泼到了太监的脸上。

白泽顿时心疼起来:“那算了,我……”

太监颇为得意地笑了笑,撩开帐幔,将药碗端过去,浓稠泛黄的药汁在白瓷碗中摇晃,仿佛催命的黄泉水,一碗一碗夺人性命。

“本座跟玉帝说好了,你还住到玉清宫去。”浮黎伸手,拉住白泽柔软的爪子。

帐幔中沉寂了片刻,复又缓缓出声:“呈上来吧。”

白泽想把手抽回来,被浮黎瞪了一眼就不敢动了,只小声嗫嚅:“那,要住到什么时候?”

“那可不行,太医说了,让您趁热喝,您别为难咱们为奴的,赶紧喝了,我等好回去给皇上复命。”那太监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立在原地不走。

“等到苍泽山能住的时候。”浮黎指了指那只剩下的尖尖的山头。

一只清瘦白皙的手从帐幔中伸出来,轻摆了摆:“放着吧。”那手长得煞是好看,只是太过瘦削,能清晰地看到一根根青色血管在薄薄的肌肤下蜿蜒。

等到苍泽山再出现,那便是下一次沧海桑田……

“殿下,您该喝药了。”太监那尖锐的声音从帐幔之外传来,让原本安宁的午后无端端变得烦躁起来。

白泽眨眨眼,看看一脸认真的浮黎,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缓缓地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