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个谁谁谁吧？我方婆子这些天没干别的就盯着你们呐！私下说大小姐坏话的有没有你？串联着想集体闹辞工的有没有你？没轰出去已经是你的造化了，遣散银子是大小姐开恩懂不懂？爱领领，不领滚！”
问题是青儿旁边还站着一个唱白脸的方婆子，一翻脸就开始骂：
风卷残云处，安家长房的大清洗居然是波澜不惊，悄无声息地便完成了一场从头到脚的换血。
有人撒泼打滚：“我可是这么多年的鞍前马后啊！不能说不用就让我不用啊！”
对于这些事情，安清悠甚至都没怎么管。
终于有一天，青儿去发遣散银子，府里的下人够了，不少人该撵的撵，该走的走。
弹指间，便已倾覆……
一个个标枪般的站得笔直，有人偷着过去套上两句话一问，清一色宫里出来的！
安清悠真正下了大力气的，是如走马灯一般地参加着各式各样的聚会，拜访着各式各样的夫人小姐们，只是如今她这待遇却远远地不同于当初。
活契的当然也有，钱二奶奶就送了一整队人来。
“晚辈乃是安家长房安清悠，家父安德佑现居礼部任职，我家祖父是……”
安清悠手里现在就拿了一大叠子这样的死契。
“知道！是左都御史安老大人的嫡长孙女对不对？早想见见你这孩子了！听说最近京里很流行的那种浓香是你搞出来的是不是？果然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儿，生的又是这般俊俏，来来来，咱们好好聊聊去！”
为什么有身份的大户人家都认为死契奴才忠心？因为命都在主家手里攥着，好管！
那些送出去的浓香大路货虽然俗了点儿，但是胜在成本低产量大。
你送几个园丁，我送一个厨子，她又送三两个浆洗仆妇。全是死契奴才还都是熟手好手，既是拿来通人脉拉关系，送出去的人差了你好意思？
大批的商贾女眷们之间很快行成了风气，这些占据流通领域制高点的女人们，无意间居然把浓香风格弄成了一种另类的时尚，你的东西够不够香？试试我这个！没见过吧！
古代不比现代，送东西固然是人之常情，主子们之间相互送几个下人又能算是多大的事儿？更别说这次来到安家后宅里女眷们中间，有几家自己就是京里排名前几的人牙子。
什么叫做流行？构成流行的三个要素就是简单易接受，以前没见过，感官冲击强烈，另一个时空里的营销专家们绞尽脑汁早就研究得透透的了。
“安家妹妹那是一等一的人才，这一次选秀我可是一直看好的……”上次聚会时钱二奶奶的话语言犹在耳。
俗不俗看你怎么想，如今在官宦女眷的圈子里偶尔也能见到几个浓重香味的物件——有点难言之隐的不光是岳胜男。
大家一听，安大小姐这是主动开了口啊，人家有难处的时候不帮忙拉关系，难道还等着人家发迹了之后才上杆子陪笑脸？
当然，流行的另一个伴生品还有必然的名气，不过名气如火箭般飙升的安清悠却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谨慎守礼：
“小妹新晋掌家不久，这府里上下还真是缺些称手的使用人。哪位姐姐有这方面路子的，还请提携一二……”
“夫人过奖了，不过是随手弄了些微末小技罢了，那些浓香的东西寻常得很。倒是晚辈最近新做了几个香囊，颇有清新淡雅气息，可不是那种大路货……”
结果一大群商贾女眷们齐刷刷跑到安家后宅里吃酒听戏，席上安清悠客客气气地对着大家说：
有了名气有了势头，有时候讨喜就是那么简单！这种事情在安清悠的社交活动里已经成了个某种定式。随之而来则是对于老太爷寿宴送帖子之事的勾兑。
“上次采买的事情，倒有不少人给我那三婶娘送过去了东西，姐姐我这边还没谢谢呢。我寻思着这两天请大伙儿吃个饭……”
长房老爷安德佑调养几天马不停蹄，女儿打好了前站，他就举着老太爷大旗去送寿宴帖子。以前进不去的门进了，以前见不到的人见到了。该在手握重权的大人们面前留个印象挂个号？简单！
原因只因为安清悠对岳胜男说了一句话：
阿保的事情圆满解决，安清悠请来的郎中调养得当，阖府风气焕然一新，家中银子都渐渐多了起来。种种好事怎么就一股脑的凑到了一起呢？
可是私下串联着，要靠集体辞工扳倒大小姐的下人们很快发现，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们要不要在安家做事，而是还有没有机会再在安家做事。
如今又顺利串联于京城各府之中，安德佑一扫之前的颓态，整个人也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没油水还干个屁啊！不少人开始寻思当初郭全保曾经宣扬过的一个论调，咱一起不干了行不行？什么老爷少爷小姐的，没人伺候了你们喝西北风去吧！大小姐不除，府中永无宁日！
据安七偷偷地向安清悠透露，老爷有一次喝高了酒，在房子洋洋得意地高呼：
长房里各种莫名其妙的亏空挑费开始直线下降。
“这般日子过得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他奶奶的好！”
就连和银钱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郭全保，居然对大小姐的这种安排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在更多人的眼里这只是一种没羞没臊的拍马屁而已。
安清悠说：“我不信，七叔一定是在逗我。父亲一贯奉行礼教传家，是以身作则的表率，绝对不会说粗话的！”
“会计、出纳和审计三方分开，这是比较安全的一种财务方式。管理上光靠人来管是不行的，也要用制度来约束人……”
有兴高采烈的自然也有痛不欲生的。
这样一种安排几乎让经手人没什么弄钱的机会，偶尔有人听大小姐说过些新鲜词儿：
安家长房里某处夫人院子里，眼下正是一片的愁云惨雾。
记账的专管记账，支银子的专管支银子，还有人专门负责复核检查的。
徐氏、安青云、柳妈妈几人相对而坐，人人脸上都是一片绝望的神色。哪里还有前两天散消息造谣言时的弹冠相庆？
当然，力推查亏空的大小姐安清悠同样遭了不少恨，因为她把原来的账房一分为三互不见面。
“这妮子坐稳了！”徐氏两眼无神，喃喃地道：
如今长房里的许多下人最恨的就是这个号称脑子有病的郭全保。
“我以为之前的那个她已经就是很棘手的了，没想到她比我想象的还厉害得多！”
有他给安清悠打下手，不少人的财路可就真断了，断得干干净净。
这话说得有点乱，可是旁边的柳妈妈心里明白，原本二人都自认为已经把安清悠很重视了，如今才知道还是轻视了对方。
郭全保在长房黑钱黑了这么多年，对于各种贪渎的事情真是太清楚了，对于在哪个环节能够捞点过手银钱，谁可能捞怎么捞，同样也算得上是府里的头号明白人。
当安清悠全力出手的时候，自己几人竟然是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安清悠也好，郭全保也罢，没人因为这些言语真掉了半两肉，反倒是很多传小话嚼舌头的人很快就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摧枯拉朽，当真是摧枯拉朽！翻掌转瞬，整个的长房就已经换了人间！
长房里的下人们又开始了私下里的议论纷纷。
就算是现在把徐氏放出去，这个安家长房还是之前她认识的安家长房么？连看守院子的丫鬟仆妇们都已经换了。安清悠手里捏着死契的下人们已经成了整个长房的运转者，就算是徐氏出去了，她还能做什么？
“我看大小姐才是脑子有病！脏银追回来了，上上下下都算有了交代。这等孝敬银子为什么不要？那比郭全保这么多年的脏银还翻了两倍……”
“怎么办？怎么办？那个女人会不会连老太爷的寿宴都不让我去吧？”
“他脑子有病吧？听说大小姐把他孝敬的银子还了他……啧啧啧！那钱可不少啊！”
安青云可没管徐氏和柳妈妈到底怎么想，你们被封在了院子里，我安三小姐可还得过呢！若是老太爷的寿宴都去不得，自己可就算是彻底被排除在了安家第三代的核心圈子之外。
“这郭全保不会是疯了吧？婆娘跑了产业没了，连管事的位子都被免了，他怎么还能够笑得出来？”
徐氏和柳妈妈没法回答她，这事情不过是安清悠的一念之间而已。安青云看着她们两个的样子，心也是慢慢地凉了。声音有些发颤地道：
而郭全保偶尔跟着大小姐去给老爷请安出来，脸上居然还能露出点笑容。
“我们……我们还有机会么？”
也不知道大小姐安清悠到底跟他私下谈了什么，反正后来大小姐在这个曾和她打得你死我活的前任管事说话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开始尊称他“保叔”。
徐氏和柳妈妈的脸上一片死灰之色。
郭全保居然没有走，怀里揣着一叠银票，他变成了安府长房的一个普通老仆，每天在大小姐安清悠手底下打杂。
明天，就是老太爷的寿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