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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死与生(三)

而在他的对面,博尔大石似乎也在努力地起身,那柄银枪的枪尾捅穿了他的小腹,从后背处直贯了出来,带着这样的一杆银枪,这个草原上的最强武者居然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他清楚地感觉到,身上的力量正在渐渐地流逝。

萧洛辰吃力地爬起身来,慢慢地向对手走去,他的右臂中了一箭,头顶上发丝落下,片片飞舞。博尔大石那最后一招中的大日金弓几乎是贴着他的脑袋横劈过去的,甚至都削掉了他的一块头皮,鲜血顺着的他的脸流了下来,流得满面都是。

“杀!”

两条人影在空中错身而过,几乎是同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彪人马忽然从京城的南门处杀出,那是从各处集结到南门内外夹攻城内守军,行动上虽然有点来得迟了,却是胜在人数犹为不少,连那些预备役的民夫们居然都混在了其中。此刻一冲,登时将北胡人冲的大乱。

撤手,松枪,那枪柄倒卷上来,犹如被大日金弓发射出去的一支最为粗大的箭枝一样,就这么捅进了博尔大石的小腹。

一队骑兵忽然斜刺里冲到了二人的身旁,为首一员武将正是萧家的长子萧洛堂。

可是枪尖偏了,枪尾却倒卷了上来,倒象是萧洛辰右臂控制不住银枪一般,卷住了那大日金弓的弓弦,反倒让萧洛辰在半空中有了借力之处。一缠一拉之际,整个人竟是又沉下去几分,巨大的冲力加上萧洛辰的体重,登时将那大日金弓拉满。

博尔大石的口鼻中都开始缓缓地流出了血,可是对着周围的一切,他就好像是全不在意一般,就这么直勾勾地瞪着萧洛辰,忽然开口道:

拨箭,闪躲。萧洛辰跃起的高度比博尔大石矮了半个身位显然吃亏极大,手中破虏银枪连拨带打,连拨六箭,那大日落七星的最后一箭竟是没法躲开,嗤的一声轻响正中右臂,原本一直迎着大日金弓的枪尖登时歪了方向。博尔大石大喜之际,手上已经发了十二分力,只求一击必杀。

“我不服!你哪来的这么多兵?三路分进合击……兵力比我还多……”

然而博尔大石居然还有第八颗星,大日金弓在此刻犹如和他化为了一体,锋锐无比的弓缘在他手中直劈而下,直奔萧洛辰的项上人头而来。

萧洛辰同样地看着他,慢慢地道:“曾经的征北军四十余万众,居贤关守军二十余万,真正被你们击杀的不过十余万,大部溃散罢了。我不过登高一呼,四面八方从者云集罢了。你永远不会明白,我那死在你手上的父兄,在大梁军队中的威望到底有多么高,想给他报仇的人究竟有多少。北胡人实际上是败在他们手上。马背上的功夫你的确比我强,可是结局……我杀了你,如此而已!”

抽箭,发射,一连七箭连环射出。博尔大石率先变招,单论力量,他本身便比萧洛辰略胜,跃起的高度已是比对手高了半个身子。这招“大日落七星”是北胡古老相传的最强杀招,此刻空中激发,寒光闪闪的箭头配上大日金弓的闪光,在阳光的照耀下真的便如太阳散发出的寒星一样,炫目得夺人心魄。

博尔大石眼睛里满是不甘不服之色。双方那最后一击之前,他的心的确有那么一点儿乱,乱在看到了远处以铺天盖地而来的,穿着征北军服色的士兵。此时此刻,鲜血从那条贯穿他小腹和后背的银枪处不停的涌出,不停地带走他的生命。此时此刻,他的喉咙里格格作响,忽然间大叫一声道:

搏命的二人不约而同地纵身跃起扑向对方,借助马势再加上这发力的纵跃,可以将人的速度和冲力提升到最快。

“我是北胡人的英雄,不可以死在汉人的手上!你们不过是兵多罢了!”

相距五丈。

那把大日金弓成为了自我了结的最后工具,最后的一分气力被他花在用力地把弓缘挥向自己的咽喉之际,可是这把北胡人的圣器通体为黄金所铸,端的是沉重无比,博尔大石拔起一半,忽然间只觉得手臂酸软,那曾经引以为天下无敌的武勇竟似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般。当啷一声大日金弓落地之际仰天而倒,就此气绝。

夫战者,唯其不可战而强战,固为大忌,缘起大利也。博尔大石猜得不错,若论马背功夫,他的水准不但不比萧洛辰差,甚至还犹有过之。此刻若是收兵败走,萧洛辰还真未必能留得下他,以这位北胡人数百年一出的枭雄之能,他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可是如今草原上的北胡人已经被扫的七零八落,他不能不战,天下就在眼前,他也只想一战。

“是不是英雄,在于怎么个活法,而不是死在谁手上!”

冷冷地看着对面冲来的博尔大石,萧洛辰的嘴角忽然又浮起了那丝诡异的微笑,一声大吼之际,挺枪跃马,向着对手猛冲而出。

萧洛辰喃喃地低声自语了一句,忽然一转身,就这么满面鲜血地带着右臂上那支羽箭,挣扎着爬上了自己的战马。

博尔大石一脸的铁青,忽然间想到了萧洛辰在率众冲阵之时候的诡异笑容,怔了一怔忽然一提缰绳,猛地朝萧洛辰冲去,除了战阵他还有马背,若是能击杀对手的主将,此战或还有胜机。

“大哥!好久不见,你这一入北胡可瞒得家里人好苦,连我都不知道……不过,你是英雄!”萧洛辰对着忽然大哥萧洛堂微微一笑,手上的兵器也不要了,就这么打马向着城门处缓缓走去,在他身边,是大队大队刚刚从城里冲出来的大梁战士。

萧洛辰的脸上一脸的冷笑:“我们汉人的老祖宗写兵书玩分进合击十面埋伏的时候,你们还在草原上放羊呢!后两队人马比我晚半个时辰发兵而已,怎么样,我算得准否?”

“五弟!你要去哪?”萧洛堂眼见他越走越远,大声问道。

“战阵不是你的对手?”

“博尔大石已死,北胡兵势已呈大败之像,我带来的兵将该怎么打亦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剩下这些残兵败将,以大哥你的本事,指挥处理起来还不跟玩儿一样?”萧洛辰的语气里居然又多了一丝久违了的玩世不恭之意,吊儿郎当地道:“何况这么大一场战功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哥你在北胡苦了那么多年,弟弟我怎么能不留给你分润……我去抱老婆孩子,哈哈!我要当爹了!”

就在这东西两翼的北胡兵出现不久,接踵而来的居然是汉人们的喊杀声,追在这些北胡兵身后的大梁兵将居然兵力更加雄厚。原来在东西两门的北胡兵前往南门之时,突然又是两支大梁援军在他们移动的半路上出现,同样是征北军的服色,同样是全军头上裹着戴孝的白带子,可是这一次却轮到了他们半途而击,说起来博尔大石麾下的北胡主力不可谓不精锐,事起仓促之际居然能够按照调遣边走边战聚集到南门,可是在梁军的冲杀之下,早已经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你给我回来,大军作战,岂能如此儿戏……”

“杀!”

怒气勃发地吼了两嗓子,却见萧洛辰头也不回,竟然是奔向城里早就去得远了。萧洛堂目瞪口呆地骑在马上,按大梁军律,临阵之时主帅脱离部属以逃兵论,其罪当斩。可是萧洛辰这纵横千里的所作所为……你能说他是逃兵?

博尔大石哈哈大笑,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微微一滞,因为那从东西两门新加入战场的北胡兵呼啸里竟然有些散乱,来兵再近一些,竟然是旗帜凌乱队伍不整,竟然是颇有狼狈之感。

好在上阵亲兄弟,萧洛堂到底是做了六年王牌间谍的人,发脾气归发脾气,却并不迂腐。手上丝毫不慢地从博尔大石尸身上拔出了那杆银枪,一挑便挑起了那顶象征着北胡共主身份的金盔,大声吼道:

“我说过,小巧功夫你比我强,马背和战阵,你不是我的对手!”

“大梁钦命征北军都督萧洛辰,击杀北胡共主博尔大石于阵中!”

似这等千军万马中的厮杀,远比什么单挑放对更加凶险万分,冷刀冷枪明攻暗箭说不定便会从什么地方袭来。类似于萧洛辰和博尔大石这个级数的高手当然战阵经验丰富,人海之中冲杀之际亦是全都没忘了对方。可是便在此时,一阵呼哨之声从东西两面传来,竟是北胡的另外两支部队从东西两门赶到,加入了南门的战局。

“萧洛辰将军击杀博尔大石于阵中……”一声而动,四起响应,萧洛堂身边的亲兵亦是拼了命一般地扯着脖子大叫。转眼间,这叫声已经在战场上吼成了一片,如山崩地裂,摧枯拉朽。

萧洛辰身上的征袍早已经染红,长枪从一个北胡骑士的咽喉中轻巧地拉出,却是在地上闪电般地一拨两挑,两柄遗落在地的单刀向着博尔大石的方向飞去,空中磕开了对手的箭枝后余势不歇,直向对手飞去。

不可能!不知道有多少北胡人的兵将闻声一怔,博尔大石是北胡人的骄傲,一身的武勇天下无敌,怎可能败?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你也好不到哪去!大家半斤八两。还记得当年你我京城一战否!我就算累了,同样能杀得了你!”

下一刻,那些在战场上偶一分神发呆的北胡人里最少有一半被杀红了眼的大梁将士砍掉了脑袋。

“你好像有点儿累了?”万军从中,博尔大石手中的大日金弓削掉了身边一个大梁士兵的半个脑袋,翻身拉弓之际口中高声呼喊,手上却是向着萧洛辰连珠箭发,一连射出三箭。

京城中,萧府。一群刚刚经历过劫难的萧家家丁们正紧张的守着大门,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像主子们一样能够知道大消息,所得到的命令不过是紧紧地守住门口,如今这京城里面的暴乱虽被镇压大半,可是这街上仍然有些为非作歹之徒,不可不防。

寿光皇帝的命令很简单,但是一连三个调兵的重复却透露出着不容质疑的意味,此时此刻,他的手正微微发颤。这个让他恨过气过爱过骂过的臭小子终于回来了,在京城几乎被破,在大梁江山几乎倾颓的时候终于回来了,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把京城里还能调动的力量集合起来。去支援,去帮助,那个他生平最得意的学生——反击!

便在此时,一个浑身是血,脸上也都是鲜血的男人打马飞奔而来,直闯萧府大门。家丁护院和那些金龙镖局来帮忙的镖师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刀枪并举,一发喊迎了上去……

“调兵!调兵!调兵!从南门杀出去!”

一声马嘶,白马人立而起,那满脸是血的男子一个纵跃,身在半空口中早已破口大骂出来:“你们几个混账王八蛋,连五爷我都认不出来了……”

看着北胡兵不断向南移动的队形,东西两门的梁军守将不禁有些后怕。如此恶战,实堪为北胡兵围城以来绝无仅有的惨烈,就在他们忙着检视手下的伤亡和重新整顿防务的时候却不知道,信鹰已经从大梁北门的寿光皇帝处飞出,传令兵也同时在路上拼命的打马飞奔着,他们即将收到两条一模一样的命令。

“五爷!是五爷回来了!”大管家萧达眼尖,第一个认出了那是血的骑士便是萧洛辰,此刻一声大喊之际竟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幸好博尔大石没在我们这边……”

萧洛辰在空中一个转折,落地之时全无曾经潇洒优美之感,甚至差点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站起身来之时,却是如雄狮般的一声大吼:

东西两门的北胡兵如潮水一般的退去,原本厮杀城上城下一片赤红的战场,转眼间变得说不出的冷清寂寥。东西两门的梁军守将不约而同地喘了一口气,终于挺过去了。

“我媳妇儿呢?!”

角声连连,利刃闪烁着寒光,兵甲宛若铁一样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