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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杀人诛心(上)

对方都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弑君上,你不杀人人就杀你,皇上也已经没了退路。和李家纠纠结结地虚与委蛇撕扯了这么多年,老爷子心里不知道憋了多大的窝囊,光杀人当然不解恨,还得诛心。

这一次寿光皇帝是真动了杀心了,就算一边扛着大臣空虚朝中动荡的乱子一边和北胡人开仗也认了。

说实话安清悠对于李家同样是恨到了骨子里,别的不说,单凭李家向北胡出卖萧洛辰父子这件事情,她就有一万个理由走进那所大学士府,用最具侮辱性的方式拿李家的上上下下撒气——寿光皇帝特地让安清悠这么出来其实就是给她一个机会,不光不会为此罚她,只怕还会私下大大地夸赞恩赏有佳。

寿光皇帝的话几乎是言犹在耳,安清悠微微苦笑,她明白自己这位皇帝义父为什么非得让自己坐在睿王府的马车里到李家那边晃荡上一圈。

“五夫人……前面这就快到大学士府门口了,咱们怎么做?”车架上赶车的车夫抖辫子的手腕沉稳有力,正是皇甫公公亲自从四方楼里挑选的好手。

“什么规制!朕的儿媳妇是天家人,是皇子妃,朕的义女那就不是天家人了?就冲今天救了朕一命,封她个郡主公主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丫头,就拿这个马车凑合凑合,先到大学士府门口晃荡一圈再回家去给你爷爷传旨,回头义父让人专门给你做个五腾凤的马车!”

安清悠沉默了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马车不要停,加上几鞭子从大学士府的门口直接冲过去吧!”

马车离开了宫门,在大街上不疾不徐地走着,白玉八骏马,鎏金五腾凤,皇家的规制自然是豪华尊贵。只是刻着睿王府印信花纹的马车里坐得却不是它原本的主人李宁秀。

“就这么过去?”

“快……快去请兵部尚书夏大人过府商议,快让人准备迎接秀儿!”李阁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狂喜从天而降,甚至在这一刻,他都有些头晕。

车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冲过去,回宫里怎么交差?他定定神,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句:“五夫人不用担心,如今这学士府外必有布置,咱们的人……”

纵然说李阁老在朝一生,执天下众官之牛耳,听到这个消息却再也拿捏不住,李宁秀出宫了?这……这岂不是说大功告成?四世三公,多少代人的基业,难道这一刻居然是一举而定乾坤了么!

“我不是怕了才让你冲过去。”

“什么?是秀儿?”

安清悠轻轻打断了那车夫的话,临出宫的时候种种布置寿光爷子并没有瞒着他的义女,如今坐在车里的安清悠绝对相信,就在大学士府周围早就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四方楼的暗桩,就算她此刻大摇大摆的走进去逼李家人吃屎,也会有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手段狠辣之人抢着把那位首辅大学士第一个按到粪坑里。

“老爷!宫里出来人了,宫里出来人了,是……是睿王府的马车,是孙小姐的马车!”

“如今这局面,无为既是处处为。我也恨李家,他们出卖我的公公和丈夫,抓走了我的弟弟,逼病了我的婆婆。可是并不想像一个泼妇那样打上门去,照我说的做吧,四方楼那边有谁说你什么,让他们来找我问便是。”

首辅大学士李华年正襟危坐在正厅之中的太师椅上,居然是一身朝服穿戴整齐,平静地等待着结果的到来。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下人来报:

安清悠淡淡地说着话,言语里却已经自有了一种颐指气使的气度。杀人诛心,如果要杀死一个人的心。最有效的武器不是折辱和恶毒,而是他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恐惧。

“大丈夫若不能流芳百世,那便该遗臭万年。老夫这一辈子什么福都享了,什么官都做了,就什么人间之事也都该折腾的折腾了,人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车夫没有再吭声,他得到的任务是五夫人怎么说就怎么干,一低头反而把车马又放慢了几步,让马车慢慢悠悠地轻松前行,上头一下令就甩鞭子的那叫憨子,懂得蓄力而发才是四方楼里人的做派。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各式各样想法在李阁老的心中此起彼伏,他当然不是没有像到过弑君失败,只是若真的如此,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不过是毁家灭业罢了。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是一定的,以寿光皇帝的性格说不定还要把他李华年编入权奸录佞臣传一类的东西,让李家在被后人被人唾骂不休。

而此时此刻,大学士府里已经比之前又多了两人,李阁老手掌轻轻地敲了两下桌子,缓缓地道:“守仁,如何?若是陛下为宵小之辈所害,你这个兵部尚书可是要做好把军队攥在手里的准备,担子不轻啊!”

反正这样的死敌家族一定是要族诛的,斩草除根绝不能手软,反正按照李大学士如今收到的那封“博尔大石亲笔信”,萧家父子已经命丧北胡,剩下安家几个白身被贬之人加上一群寡妇?掀不起大浪来的,倒是那号称忠犬的刘家一定要先铲除……

兵部尚书夏守仁就住在离大学士府不远的地方,那辆刻有睿王府标记的马车慢悠悠一路行近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首辅大学士李华年的面前。此时此刻,确认己方已经事成的李阁老终于对着头号手下摊牌了。

至于安家萧家之流?这反倒不在李大学士的考虑之列。

“恩师放心,学生必为恩师出效死力。”夏尚书依旧是恭恭敬敬地样子,只是他心中却对李阁老这位所谓的恩师不敢有半点信任,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李家需要兵部尚书出面去握住军队,而自己呢?

李华年甚至想到了是不是还保留睿王这个草包,究竟是继续大梁国号效仿古时的曹公魏王呢,还是把一切操控在手中之后改朝立派?毕竟做一把开国太祖皇帝的诱惑即便是他,也很难不动心的。

“我可不会像萧家那么蠢,只消把这朝廷军权占上三成,便须立行兵变,你李家立得傀儡,我夏某人就立不得?若是再晚恩师您老人家只怕要对我动手了……”夏尚书口中沉稳而恭敬地说着必效死报云云,心里却不停地转着念头。

古人讲卧薪尝胆十年生聚,这可不是卖国,而是对于北胡一定要徐徐图之……对内呢,一点点把那些武将该收拢的收拢,该换掉的换掉,该下狱砍头的下狱砍头,对付这些武人不过各个击破罢了。

“呵呵!守仁啊,老夫生平门徒不少,最得意的便是你啊。你做事,我放心呦!”李大学士呵呵笑着说放心,心里却已经把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的名字画上了一个红叉,只消先把军队那边稳上一稳,第一个须杀的便是此人!

对外先与北胡媾和,嫁个公主再多送些岁币,凭借着那博尔大石和自己的内引外联之盟,应该不难吧?嗯,忍辱负重,一定要忍辱负重,有一天,天下人会理解老夫这一片苦心的。

“呵呵,二位爱卿如此忠心朝廷勤于王事,孤实在是感动不已,如今父皇遇害,宵小横行,孤若是身登大位,定是少不了对二位爱卿的……”

李华年曾经做过无数次构想,如果今日之事得手,那接下来便是睿亲王这个新太子继位,此人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却是个做傀儡的绝佳选择。携天子以令诸侯,可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睿王犹自在那里许着愿,死个把老爹这种事情对于九五之尊的大位来讲实在不值一提,可是他却也没注意到,人家二位刚才说话的时候说得可都是恩师学生,就算是各有心思也没搭理他这个感觉良好的太子。

所有该出的招都已经出了,所有该打的牌已经打了,此刻就如同买定离手后摇了色子等着开赌盅一样,便是这位大梁国的首辅之臣,此刻也只能坐在家中等待最后的结果,究竟是一朝功成握天下,还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便在今朝。

“臣必尽忠国事,报效朝廷……”九皇子许了一堆愿摆了一堆礼贤下士的姿态,换来的是两个朝臣廉价的官场套话,李阁老和夏尚书的眼睛里似乎不约而同地闪过了一丝轻蔑,还带着那么点怜悯。

“知道了……凡事盯紧点儿,若有异况,随时来报!”李华年双目微颌着,缓缓点了点头。宫中忽然四门紧闭,自然是有大事发生,作为今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位李家的家主心里比谁都明白。

“孙小姐的马车回来了!”下人忽然来报,在这所大学士府里,没有人会用王妃娘娘这种敬语,即便是现在李宁秀已经从睿王妃变成了太子妃,真的可以用娘娘这两个字的规制了。

“老太爷,宫中忽然四门紧闭,许入不许出,不知是出了何事!”

街口,一辆镶着鎏金五腾凤的马车出现在街口,里面坐着的却是安清悠。

京城,大学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