觪应诺。
父亲沉吟片刻,说:“也好,汝外祖母久病,恐时日无多,尔等代母亲前往尽孝,也是应当。就让姮随汝同往成周,再往卫国,省去这中间来回的许多繁琐。”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之前准备的长篇大论如今一句也没用上,我高兴得拉着觪的手又蹦又跳。母亲虽气恼我们没同她商量就擅作主张,训了觪一顿,却还是在第二天就忙着为我们张罗行李。
父亲果然命觪出使成周,觪欣然应允,然后向父亲提出完成使命后,想带我一同前往卫国探望病重中的外祖母。
三天后就要出发了,我像一个真正的十二岁女孩一样,兴高采烈地为即将到来的美妙旅程收拾行装。
觪说这件事他自己去和父亲提,让我回去等他消息。
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我将所有衣裳和配饰都拿了出来,一件件摊开,研究要带哪些走,如何搭配。在这个时代,衣服的颜色无外乎红、黄、黑、青、白几种,所不同的不过是颜色深浅程度、衣料质地和纹饰罢了。东西太过简单,要想精彩,学问就越大。我头疼地看着这摊了满屋子的衣裳,冥思苦想。我是要去旅行,除了两三套正式场合用得着的吉服以外,其他都要挑轻便的常服。我绞尽脑汁,想出了无数方案,又否决了无数方案,在屋子里整整折腾了两天。
我满意点头。
丘将我日用的杂物一件件地放进包袱里。
觪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如此,便如姮所愿。”
小皮袋里装着的是我的美容工具——小剪刀、指甲钳和牙刷。这个年代当然没有剪刀和指甲钳,是我把图样画在木牍上,让丘去找青铜作坊的工匠做的。工匠的技术也是没话说的,东西第一次做出来,就已经有个六七分像了。我提些意见,再修改几次,成品用起来居然和和现代的一样顺手。本来还打算做个睫毛夹的,想想算了,先不说那根弹簧要怎么办,就算做出来了,没有睫毛膏夹什么睫毛。不过没有也无所谓,这张脸有着长长的睫毛和天然的蛾眉,实在用不到什么工具。
我正容,“君子重诺,阿兄不可反悔!”
绸布里包着我的团扇。周朝没有空调我不抱怨,可是居然也没有扇风用的扇子。羽扇倒是有,但那是撑在仪仗队里摆看用的,人们想凉快用的是袖子。这团扇是我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和丘两人试验修改了无数次做出来的。天气慢慢回暖,这次出去不知要多久,便把团扇也带走。
觪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这也能当礼物送?!”
包袱旁边放着两个锦面大抱枕,这完全是丘的杰作。针线活我不是不会,但丘的水平我这辈子恐怕都赶不上了,所以对于这种结实程度要求很高的东西,我一般都拿给丘做。
我狡黠地笑道:“阿兄忘了?姮八岁的生辰礼物,阿兄曾说姮若想到了,可以随时讨要。”
我借口丘年纪大了,舟车劳苦,不让她跟着。这当然不是全部的原因——我这次是要去玩的,她跟去管着,我还怎么玩?丘对我的体贴很是感动,几天来一直絮絮叨叨地叮嘱这叮嘱那。我心虚,面带微笑地听,从不插话。
“礼物?”觪愕然。
阳光明媚,祭过行神后,我和觪终于在母亲的殷殷嘱咐中和寺人卫队的簇拥下离开了杞宫。
我肯定地点点头。看着他受用的样子,暗笑,其实师氏奎说的是“手刃之”,我改了一下。我又赶紧趁热打铁,“再者,阿兄别忘了还欠着姮的礼物。”
我端庄地坐在安车里,透过时不时被风撩开的帷帐,看着雍丘大街上人山人海挤着凑热闹的百姓——果然有不少女子啊!我暗笑着,隐约看到前面的车上,觪一身玄服,脊背挺得笔直。人们似乎很好奇,为何觪的身后会跟着一辆女人的安车,争相地往我这边望来,无奈车帷将我掩住,他们想看也看不到。
“哦?师氏如此说过?” 觪两眼发亮。
眼见着出了城,又出了廓,车队离雍丘越来越远。我欣喜地掀起车帷后面的一角,看到春日下渐渐变小的城池,城墙上的双阙依然屹立,默默地注视着正在离去的我。
我不以为然,“那有何难,我听师氏奎说阿兄骁勇,曾遇猛虎于太室山,徒手杀之。此去路途虽长,却也是大周治下,阿兄又在,何患之有?”
暖洋洋的春风拂过大地,车中溢满野草的芳香。我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向车外张望。
觪正色道:“胡闹,此去路途遥远,你一介女子,若有个闪失,我如何向君父和母亲交代?”
柔柔的阳光下,杞国的田野阡陌交纵,一望无垠。庄稼抽出细长柔嫩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远处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透过密密的芦苇丛,闪耀着粼粼的白光。听宫里人说,上祀日,民间的青年男女会到水边踏青,互赠鲜花香草,嬉戏相谑。我?禁想,那该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画中人的心情又该是多么甜蜜!可惜我看不到,上祀日我只能待在从小看到大的宫苑里袯楔①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