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娡？”我看着母亲，想起一张苍白的脸，“她要嫁了？”
“嫁谁？”
饭后，母亲接过世妇手中的帕子给我擦嘴，一边擦一边说：“娡在公宫习礼，我去探她，你随我同去吧。”
“齐国公孙。”母亲放下帕子，拉我站起，替我整理衣裳，看着我说，“去看看吧，过了这两个月，以后怕是再不能见了。”
我胃口大开，夹起鹿肉细细咀嚼。这个年代的烹饪还很简单，就拿这烤肉来说，佐料不外乎油盐，顶多加上些香草，所幸味道还不错。饭食也很初级，做出来的是干粥烂饭，类似于小学生日记里常出现的第一次做饭水放多了的杰作。
我应诺。
寺人将烤肉放上铏俎，用小刀替我细细切好，知我不喜欢用勺匕，递上筷子。
母亲微笑牵起我的手，往公宫走去。
烤肉啊……我两眼发亮，正觉得肚子饿，闻着香气，口水都流到心里去了。
没记错的话，娡比我大七岁，今年十四。她母亲叔姬是卫国宗女，作为媵侍与母亲一同来杞，总是低眉站在母亲身后。她长得一般，娡也只能算清秀，性格也温顺，不爱说话，似乎有些低血糖，脸色缺乏少女的红润。
母亲笑道：“昨日觪随你君父⑤行猎，得了只鹿献与我，知道你要来，便让亨人做成肉炙。”
可能是性格的原因，我与娡并不亲厚。呃，事实上我与杞宫里除父母和身边宫侍以外的所有人都不亲厚。在我会说话以前，经常来看我的孩子是同母的姐姐晏和哥哥觪。
寺人在我和母亲面前奉上盛饭的簋、盛肉酱的豆和盛水果的笾，摆上勺、匕、铏、俎④。然后，抬进一只小鼎，室内立刻弥漫起浓浓的香味。
晏比我大十岁，觪比我大六岁。
自商朝以来，华夏所行的是两餐制，上午大食，下午小食。不过我不管，在自己宫里，我依然吃三餐。小孩要长身体，科学用餐才是正途。
晏长得像母亲一样周正，鹅蛋脸，丹凤眼，双唇似乎永远含着笑，一派惠娴知礼的气质。宫里的人都说，君主晏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天生的贵人。她通常是和母亲或觪一起来，看看我，抱抱我，然后去和旁人说话。
母亲在世妇③的服侍下已经梳洗好了，看到我，微笑着招呼我过去。见过礼，母亲伸手抱住我，叫寺人传食。
觪更喜欢缠我，他虽是太子，却爱玩爱跑，麦色的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容。他对我说话，还献宝一样向我贡献他以前的玩具，即使是和晏玩闹也不忘跑过来捏我；他还会带我登上宫内的高台眺望四方，远远地看到城郭上的双阙①；再大些，他就偷偷带我出宫去看雍丘的大街，给我易麦芽糖吃。
丘抱着我来到母亲的宫内。
晏嫁走的时候，我还不会说话，觪倒是会找我玩，可等我能说话以后，他又进了泮宫上学，很少来了。而其他的兄弟姐妹和内眷，毕竟隔层纸，亲厚不来。
“诺。”
可能是我太懂事，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儿童。
丘将我的头发绾成总角，看我盯着镜中的自己，笑着说：“君主美甚!”我歪头笑笑，起身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