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就这样给我做手术啊!”周源抗议道,他坐了起来,自己按住了伤口的酒精棉。陆明说得没错,只是一道极浅的小口子,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多少。只是他刚才的确被吓得不轻。
做完这一切,陆明才淡定地开口:“你鬼叫什么?我只是把皮疹的表层给切破,早就该动刀了。这些皮疹红肿现象严重,说明皮下组织里有东西,现在看似乎是血液凝聚。”
“这可不是手术。”陆明拨开周源的手,拿走挡住伤口的酒精棉,指着伤口说道,“你自己看,那层疹子现在颜色已经淡了很多。之前医院给你的检查虽然全面,但都太保守了。既然周院长之前搞那么多毫无用处,现在又直接放弃对你的治疗,那只好我给你做。本来准备化验一下皮疹里的组织液,没想到有这么多瘀血,得仔细分析一下。”说着,又在伤口附近按了几下,仔细观察了伤口创面。
不过陆明根本不理他,轻轻挤压着伤口,让血液流出更多一些,然后拿出一个吸液器收集起来装在几根空的试管里。最后他从托盘里拿出一团消毒棉摁在了周源的肚皮上消毒,消毒棉上的酒精和伤口接触的时候,又让周源倒吸了一口凉气。
“行了行了,看够了没有?你就不怕我的血流光了。”伤口处陆续有血珠渗出,有些顺着皮肤滑落在了床单上,看着白床单上的点点血迹,周源本能地有些害怕,“赶紧给我止血。”
“妈的,这是要给我开膛吗?”周源有些生气,却反而身体僵硬,不敢随便乱得,也不敢用手去碰伤口。他不知道陆明这刀划得有多深,万一下刀狠,弄不好肠子就流出来了。
陆明又观察了一两分钟,这才用纱布给周源简单地包了一下:“我拿去化验室化验。”
周源有些惊慌,那道血痕很快就开始向外冒出一层大小不一的血珠,先是一滴一滴,逐渐地越来越多,聚集在那条刀痕处,形成了一条血线。
“等等,我也去。”周源从床上跳了下来。他虽然不懂医学,而且觉得陆明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但有一点至少陆明说得挺对,之前医院的检查都流于表面,似乎怕出现任何意外。既然病症体现在体温和皮疹两个方面,那么直接就此入手,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发现,他自然希望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接着一滴血珠从那道痕迹上渗出来,周源这才感觉到了疼痛。
化验室在三楼,里面的医生看到陆明进来,只打了个招呼就忙活自己的事去了。陆明示意周源把袖子卷起来,在他胳膊上抽了一些静脉血。周源抱怨道:“怎么还要抽血啊?刚才你收集那么多还不够?”
周源只觉得肚皮上凉凉的,刚想说什么,忽然感觉皮肤上有什么东西擦过,接着那块皮肤一凉,仿佛瞬间被放上了一小块冰之后又被迅速拿走。他忍不住半仰起头,看到那块已经扩展到肚皮上的红色皮疹中央,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痕迹。
陆明对此的回答只有三个字:“少废话。”
“那里面可能有东西。”陆明抬手掀开周源身上的衣服,拿起一团蘸了酒精的棉花仔细擦拭他肚子上的皮肤,“别乱动。”
又抽了一试管血之后,陆明把它跟之前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分开做成了几个实验玻璃片,其中一些放在一个血型检测的仪器里,开动后就开始嗡嗡响动。剩下的样品则被他放在一架显微镜下分别观察起来。
“躺下。”隔着口罩,陆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配合严肃的眼神和这身白大褂,显得很有气场。周源也不敢问,老老实实重新躺好。
不愧是中心医院的业务骨干,陆明的一系列操作利落干脆,井井有条,显得很专业,周源看不懂,只好老实地坐在一旁等着。
办公室里有一个小的隔间,里面有一张小床,平常用来给病人做检查。陆明让周源在床上躺下,再进来的时候,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药瓶。然后陆明迅速戴上了胶皮手套和口罩。周源这才发现他手中多了一把手术刀,被吓了一 跳,坐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他觉得陆明这个架势像是要给自己做手术, 可如果真是做手术,准备工作也不可能这么潦草啊。
半个钟头后,陆明才抬起头,有些疑惑。他看向周源:“初步检测显示,你的血液活性很大。”
周源还没回到病房,就被等在门口的陆明直接给拉到他的办公室。
“什么意思?”
老胡却没有动,而是若有所思道:“事情的关键还是在那个第三方身上……我要去查一查。”说完他也没多交代,就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就是你的血液功能很正常。”
“警察找我有事,马上回来。”周源赶紧回了消息,然后对老胡说:“我先回病房了。”
“是好事吧?”周源小心翼翼地猜测,从陆明的表情上可看不出是好事。
“你怎么不在病房?”
“不能简单来判断。检测结果确实是没问题,但从你皮疹下采出的血跟你静脉里的血,它们两个的检测数据都一样。这就是问题。”陆明看周源一脸茫然,只好给他简单解释血液检测的常识。
“一个精神病人,会给一个小姐承诺了什么,以至于让她临死前都念念不忘呢?”老胡自言自语地说道。 周源心想,我也想知道。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陆明的短信。
“血液是人体的运送工厂,它分为血浆和血细胞,血细胞有活性,而血浆没有生物活性,它们都靠心脏的运动来产生压力在人体内活动。”
觉得林河的举止的确很不正常。
“噢……然后呢?”周源倒是听明白了,但还是不懂和检查结果的关系在哪儿。
“你觉得林河像是精神病人吗?”老胡又问道。 周源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他本来不觉得,但警察这么一说,他又
陆明忽然问道:“你身上的皮疹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在什么部位?”
周源怎么会不记得,这也是他一直觉得诡异的地方:“她说,‘我被骗了,你也被骗了’。”不知为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周源依然觉得心里发毛,那个场面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最开始发现他身上皮疹的是老胡,周源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肯定地说道:“是在背上和肩膀。”
“你还记得小青临死前说的什么吗?”
“可它后来自己转移了。对吧?”
“什么没理由?”
周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
老胡呆呆地站了半天,忽然冒了一句:“没理由。”
“普通的急发性皮疹,比如丘疹、荨麻疹,也会有快速扩散转移的症状表现,但你身上的不是皮疹,只是看起来有些像。因为普通的炎症,一定会有某种程度的组织病变。可你皮疹之下并没发现其他的组织液,分析成分和静脉血没有 任何差别。”
老宋苦笑了一下拍了拍老胡的肩膀,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否则你说我的报告应该怎么写?”摇了摇头,提着公文包走了。
周源算是明白了一点:“就是说,还是不知道原因?”他有些沮丧,陆明说了那么一大段听起来专业的东西,结果还是然并卵。
老胡嘴角动了动,没有再说话。周源心里觉得警察说得其实挺对,如果是传染病,那个小青为什么没烧起来?这确实是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既然你的‘皮疹’不是病理性的扩散,那么就是其他的原因。比如过敏和体温升高都会造成血液压力的变化,会让血液产生异常聚集和流动,导致皮肤附近的毛细血管破裂。总之这需要进一步检查。不过有了现象,检查的范围就可以 缩小了。总比之前莫名其妙地乱查一通要好一些。”陆明继续把头埋在显微镜下 研究起来。
他看了一眼周源,继续说道:“周源,你在医院这些天不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吗?你们想得太多了,让自己去相信一些不可能存在的事。那个死了的小姐, 她在那种环境,会传染上什么病,不用我说了吧。不能因为忽然急病暴亡,就说 她是被林河传染的嘛!否则她为什么不像林河那样烧起来?”
周源看了一眼屋角的血液分析仪,还在嗡嗡地响着,陆明说的进一步检查,估计得等仪器分析好了才能继续了。
老宋说到这里搓了把脸,感觉很疲惫的样子,才接着说道:“最初我们也以 为这事是你说的那种怪案,但证据就是证据。人体绝对不可能自己烧起来,因为这不符合科学常识。老胡,你也做了十来年的警察,狗屁倒灶的事见得不少吧?调查结果只认证据,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这事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病症引起的。”
化验室里很安静,又是一个小时过去,陆明倒是一直在忙碌不停。周源有些坐不住了,刚想站起来,一阵刺耳的铃声却突然在楼道里响了起来。
老宋无奈叹了口气:“胡东东,我们知道这件事。昨天我们就是去沸腾夜调查了。”他太了解老胡了,既然他轴脾气上来了,只好耐心解释起来,“我们利用DNA技术,查到了林河的籍贯。他的家乡那边的派出所给我们传来了他的精神病鉴定证书。我们也跟精神病院联系过,那鉴定书就是他们出具的,林河确实曾在他们那里住过一段时间,那份精神病鉴定证书是真的。”
铃声很大,化验室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陆明也抬起了头看向外边。周源听那声音有些似曾相识,有些像是上学时的下课铃,但一时却又想不起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小青的死和林河有关系。”老胡目光炯炯,毫不退缩地看着老宋。他对这件案子就这样结束十分的不满,之前他答应过老宋不再管闲事,但随后围绕周源发生的那些事情,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应该就这样简单地结束。
诧异着,门从外边被打开,一个年轻人伸头进来,大声说道:“各位,都快出去,楼下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