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外之意很明显，人就站在她面前，任她宰割。
林霜眼下的确不适合独居，但付敏有自己的生活，照顾不及她，苗彩也不可能过来贴身照顾，再找其他人……
毕竟是二十四孝前男友。
“你打算怎么办？”周正把桌上的隔夜饭菜收拾进垃圾桶，低头问她，“你这样子……没法自己生活，还是要有人照顾……”
林霜还在负隅顽抗：“我请了个钟点工，每天过来帮帮忙。”
一个小时后，周正带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回来，牛奶鸡蛋水果塞满了空荡荡的冰箱，还打包了几样汤汤水水的食物。
她也盘算好了，这段时间都要窝在家里休养，请个钟点工每天过来几个小时，做一顿饭，收拾下屋子，其他的事情，她一人基本能行。
“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他又拿起桌上的钥匙。
高三马上要开学了，周正要上课，不可能每天跑来跑去伺候她，就算能，以后又是一桩天大的麻烦事。
他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办才好，眼下这个关系，把握不住两人中间那个度。
周正沉默了一会。
家里气氛又诡异起来，她看着他，目光询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他看着她，知道昨天他走后她是一个人过的，她喝了他送来的牛奶，吃了几片面包，除此之外家里没有任何变化。
他没有勇气开口，不能死皮赖脸求她，求她把他留下来，求她也未必有用，她跟他的人生背道而驰，未来再无可能，酣畅淋漓过一次，应当要放下。
主任态度挺和蔼，说得也很轻松，两人都放下心来，周正带着林霜回去，扶到床上躺着。
可自己也没有办法置之不理，袖手旁观。
“恢复得好的话，差不多两个月就没问题了。”大夫叨叨絮絮说了一大通注意事项，最后叮嘱周正，“家里饮食注意点，补点营养，多喝牛奶，蔬菜水果多吃点，多休息。”
普通朋友的度在哪儿，实在难以揣摩。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意味着日常生活都要受限，林霜忍不住问：“医生，我这样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男人的目光又安静又柔软，像只毛绒绒的任人揉搓的毛球，悬在半空中荡啊荡。
“三角吊带先吊两三周，给你开点膏药贴着，定期复诊，不放心的话到时候再拍个片子看看，等后期手臂能动了，做点被动运动。”
林霜不接招。
坐诊的主任大夫是丁严的老同学，和周正见过两次，看了林霜急诊拍的影像，上手摸了一把，淡定得很：“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静养一阵子，手臂活动小心，可千万不能再伤着了，不然不好恢复。”
周正咬咬牙，真的就狠狠心，踏出了她家的门。
出门的时候，周正拎着东西走在前头，她听见他迈出大门的时候似乎轻轻喘了口气，勾了勾唇角。
他在林霜家楼下站了挺久，回了学校开会。
两人都在镜子里，不说话，但默契感十足。
苗彩的店就在喷泉广场，离林霜家挺近，拎着东西过来看林霜。
再是她站在梳妆台前，他捏着梳子替她梳头，她伸手取一支和衣服颜色匹配的口红，对着镜子细细涂起来。
摔伤的事情，林霜还没跟任何人说，开门看见是苗彩，略微诧异：“你怎么来了？”
裙子穿完，她弯腰去褪裙子里的布料，又换了一条，让周正搭了把手，他捏着那柔软轻薄的蕾丝布料，仍是绷着脸，任劳任怨似的，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一尊提现木偶。
“摔哪儿了？严不严重？”苗彩放下慰问品，埋怨林霜，“怎么受伤了也不说一声，真把我当外人了啊？”
林霜微微缩了下。
“没什么，不算严重。”
周正绕到她身后，仔仔细细研究这条复杂又艳丽的裙子穿法，林霜把长发往前拨，露出整片的后背，他眼里是无暇的雪地，皎洁的月色，展翅欲飞又酣然沉睡的蝴蝶骨，他全然不敢触醒这只纤细的蝴蝶，动作又柔又轻，低头的呼吸洒在她光裸的背上。
“能不能生活自理了？”苗彩扶着她回去，瞄了眼满桌的东西，有药品有食物有水果有零食，照顾的还算周到。
林霜默不作声，轻轻瞟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手臂：“后背蝴蝶结上有个暗扣，你搭上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他扯住那条沙滩度假裙的一角，绕过她的腋下，她今天用的仍是隐形内衣，黑色，聚拢效果极佳，拗出深深一条沟壑，他被晃得眼花缭乱，绷着脸，默默挪开了视线。
苗彩抖了抖眉毛：“遇见了周老师，他过来喷泉广场买东西，聊了两句。”
周正站在卧室门外，等着她换衣服，裙子拉链拉下来，坠在地上，她又换了条，喊他：“过来帮我一下。”
林霜抿唇。
林霜想起来：“我手机没电了。”
苗彩觉得有趣，林霜出事，唯一的知情人是个被林霜形容成“没意思”的分手前男友。
是周正，他看着她，气息稍有点不稳，显然是走路急促的原因：“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这关系可不一般啊。
这天她睡得极早，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从来没有过这么充足的睡眠时间，半边身体又胀又麻又痛，索性起来走走，拖着椅子在窗前晒太阳，而后听见咚咚敲门的声音。
公粽号：小满慢慢
大门“咔”的一声阖上，林霜刷完手机，给娜娜打过电话，奶茶店这些天就不能去了，挂了电话，她出了会神，又躺了回去。
她陪着林霜聊了会，钟点工果然上门，过来收拾屋子打扫卫生。
“不用了，谢谢。”
钟点工每天中午过来一趟。买菜做饭整理家务，一时家里还临时补了点厨具。
周正往外走，又回头：“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杯水？或者买点水果什么的回来？”
周正还是会来，约摸每一两天过来一趟，点到为止，主要给冰箱添补点存货，也不久呆，每次十分钟左右。
“好。”
苗彩尽量多过来，陪林霜聊天打发时间。
又把林霜家里的钥匙搁下：“钥匙我放这儿。”他语气转轻，“我先走了。”
养伤的日子无趣又烦躁，主要活动范围在家里床上，林霜躺到浑身骨头发痒，摔伤的地方从上到下自然疼，骨折的地方自然不必说，一直固定姿势不动，整条手臂的肌肉酸痛，连挪个姿势都触动全身。
周正把早上买的药膏拿过来，搁在床头：“你身上的淤伤……让人帮你揉一揉吧，好得快点。”
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林霜要洗澡。
林霜沉默了一下，没拒绝。
七月的盛夏，她捱不住两天。
“这个不着急。”他扶着自己的手臂，抿抿唇，“我帮你挂了个明天上午的号，那个主任医生和我认识……明天我再带你去趟医院？”
她在床上躺了几天，睡裙皱巴巴堪比咸菜干，闻到头发的酸气和油腻，自己也皱了皱眉。
“有人照顾，快过来了。”她抬头，手指点着手机屏幕，“医院挂号检查都是你付的钱，大概多少？我转给你。”
周正帮她搬了个凳子进浴室。
他点了点头，杵在一边，想了想：“谁过来照顾你？”
林霜是穿着成套内衣进去洗澡的，需要周正搭把手。
语气清闲淡定。
她想的是，孤男寡女，该做的都做了，也不差这一项了。
她唔了一声，让他把枕头垫高，半躺半靠在床上，支着腿玩手机：“我没事了，谢谢，你也回去吧。”
洗头最麻烦了，林霜是长头发，单只手揉不干净，最后还是周正挽着裤腿进来。帮她抹洗发水冲洗头发。
他接了杯水出来，递在她面前，把药片递给林霜，她吃了药，周正替她把买的三角吊带戴好，看她又蹙眉，放轻动作，扶她上床：“再休息会吧。”
她坐在凳子上，安心享受业余洗头小弟的服务。
周正走进空荡荡的厨房，真是干净得一清二楚，就一个饮水壶，一个单人小锅，冰冰冷冷，半点烟火气都没有。
水流从发梢往下淌，白色的泡沫过于绵密，挂在了滑腻如脂的身体上，周正一手握着她的湿发，一手握着花洒，往下冲洗挂在身上泡沫。
“厨房有。”林霜目光示意。
他角度一偏，水花不偏不倚呲向了她的胸口，内衣禁不住水劲，从身上脱落，啪嗒一声掉在林霜脚边。
林霜草草吃了点东西，周正去翻桌上的药盒：“家里有没有热水？把药吃了吧。”
周正愣了愣。
OK，两个人都是自由之身，就算看了、摸了、他抱了她，她被他抱了，那也不妨碍别人，毕竟两人睡了那么多次，再私密见不得人的事情都做过了。
朦朦胧胧的水汽弥漫里，晶莹水花浸泡的靡艳，红红白白，颤巍巍待人采撷。
“嗯……”要是没分，真不一定找他。
“掉都掉了，身上也一起洗了吧，先用那瓶磨砂沐浴露，还有精油。”
他想了想，又问她，“你分手了？”
她语气淡定得很。
“没有。”周正也淡声回话。
身后的男人没做声，呼吸又湿又热又乱，还握着她的一把湿发。
“没恋爱？”她淡声发问。
林霜往后瞄了眼，视线往下，果不其然。
“还好。”
臭男人，乘人之危。
“你忙不忙？”林霜开口打破沉默。
她想开了。
林霜觉得自己向来洒脱，拿得起放得下，本来两人已经断得干净利落，又分开了这么久，临了深更半夜这么一出，又沾了那么点黏黏糊糊的感觉。
有些事情，从她打电话的那一刻开始就躲不过。
这关系不上不下，不清不楚，事情本身的尴尬性倒显得不那么重要，周正忙前忙后伺候她这么久，这就有点难办了。
人情债，肉偿。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共处一室时，就显得有点气氛诡异。
她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