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吧。”林霜拒绝，“店里的员工春节都放假，我一人看店走不开。”
节前几天，付敏给林霜打电话：“今年来我这儿过年吧。”
“除夕也不过来吗？除夕夜总要过来吃个饭吧。”付敏劝她，“以前你在外地，过年不肯回来，如今就在家里……”
***
林霜沉默。
周正也有自己的脾气，不外显，不软不硬，暑假兄妹两人因为这事闹过一次，周正淡淡把事情划过去，没有向周雪过多解释。
“你们吃吧。”
他顿住脚步：“别发脾气，我跟她真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想太多。”
“那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要一个人过？”
“我连问都不能问了么？”
林霜去年在姑姑家过的年：“姑姑让我去她家，喊我过去吃年夜饭。”
“和你没关系。”周正推着她的行李箱，脸色很温和，“别问了。”
付敏很坚持：“你到我这儿来。”
周雪的脸色并不好看，肩膀挺了一下，扭头问周正：“她叫什么名字啊？哥，你跟她什么关系啊？”
林霜蹙眉：“到时候再看吧，一顿饭而已，哪边吃都一样。”
等林霜走开，周正才招呼自己的妹妹，拍拍周雪的肩膀，柔声道：“不是说自己直接回家么？怎么又过来了？走吧，吃饭去。”
北泉高中放假很晚，高三年级拖到大年二十九才闭校，学校老师扫尾工作，周正一直忙到大年三十才把学校工作都安排好，接着去超市百货商场，买足了茶酒百货和年货。
周正点点头，把箱子送到她手上。
捎带回去的东西太多，他约了跟顺仔一起回村，年末的顺仔也格外的忙，一天跑车十几个小时，两人就赶着回去吃个年夜饭。
“不用了，我自己来。”
奶茶店假期生意尚可，这几天主要是外卖订单，林霜给娜娜和kevin都放了年假，自己留守店里。
周正拎着林霜的箱子，目光越过周雪肩膀：“我帮你提到店里去？”
周正临走前去了奶茶店一趟，带了个保温杯去。
她不耐烦拉周正：“带我去吃饭吧。”
也是上次回家才发现，村里的小商店里买一种速溶奶茶粉，周正奶奶牙口不好，老人家天冷喜欢喝点甜的，周正发现家里挂着一溜奶茶粉。
周雪脸色不佳，蹙起眉尖，插进两人中间，扯着周正的袖子：“哥，我肚子饿了。”
周正抱着保温杯：“给我奶奶带的，家里的奶茶粉我不让她多喝，她没尝过这种，今天带杯给她尝尝。”
“还好。”
林霜窝在椅子里看电影，自己也喝着奶茶，听完也笑了，起身去吧台：“奶奶还挺时髦，不过这种的确也少喝，容易血糖高。”
他看向她，轻声问：“都还好吗？”
她接过保温杯，装了杯煮得软烂的燕麦血糯米奶茶，把保温杯拧好递给他。
林霜轻轻“嗯”了一声。
“谢谢。”
“你……去看你爸爸？”
这已经是半下午，周正把保温杯装进鼓囊囊的背包：“今天几点打烊？”
林霜手虚虚一指：“这个。”
“三四点吧。”她笑容淡淡，“早点晚点都行，看情况吧。”
两人去后备箱提行李，周正帮忙，问林霜：“哪一个是你的？”
投影屏上的电影刚刚开场，桌上还摊着半包薯片。
周正看见林霜和周雪一道下车，反倒是愣了愣，微有惊讶。
周正点头：“那我先走了。”
“正哥。”周雪迫不及待，甚至带着点委屈招手。
“再见。”
车子停在北泉高中校门附近，周正已经在路边等周雪。
“祝你春节快乐。”
林霜玩起了游戏，音效开得很欢畅，后面甚至戴起了耳机。
“你也是。”
“我哥……我哥他……”
他推门出店。
周雪脸色一变，白中带青，哼哧哼哧说不出来话来。
一个小时候，顺仔过来接周正，两人把年货装进后备箱，车子驶出，在北泉高中门前飞驰而过。
“不熟。”她漫不经心，低头玩手机，“不过你哥人不错，帮了我好些忙呢。”
天色昏暗，临近夜幕，他看见奶茶店的灯还亮着。
“你跟我哥很熟吗？”周雪猛然蹙眉。
周正回头喊顺仔：“停车。”
林霜挑眉，心里滑过那么点恶意，拨了拨头发，做作笑道：“你哥没说吗？不应该呀？”
“咋了？”
“对，我叫周雪。”周雪抿唇，“你……你是奶茶店的老板娘，你，你怎么称呼啊？”
他下车：“你帮我把东西捎回去，晚点我自己打车回去。”
周雪没想到这么巧，能和林霜坐一部车回家。
“你干嘛去？”
目光并不善意。
周正踌躇：“我回学校看看。”
她见过周雪两次，对这个女孩有点印象。
“……”
女孩子偷偷摸摸看了她十遍八遍，目光险些在她身上挖洞，最后林霜实在受不了，扭头：“是你啊，你是周老师的妹妹吧？”
天慢慢黑了，奶茶店的灯还亮着。
回北泉市的车上，林霜遇见了个年轻女孩。
林霜这天的确没有想法，过去的几个春节，她都是出国旅游，今年连出游的兴致都没有，也不想去任何地方吃饭，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呆着。
每次探监的流程都大同小异，父女两人能说的话，也翻来覆去说了很多年。
她把没卖完的奶茶都装出来，送到隔壁还开门的店铺，纵使是除夕，也有很多人坚守着生活。
春节将至，节日的气氛越发浓烈，林霜离开北泉市，赶在春节前去看看父亲。
还有两杯，她送去了学校的门卫室，学校门卫她也认识，今晚也是值班。
这就和林霜姑姑安排的相亲一个道理，美貌再如何有杀伤力，由于家庭离异和父亲入狱的原因，姑姑给林霜安排的相亲过滤了某些高要求群体，毕竟这年头门当户对是第一选择要素。
门卫室有人在下象棋，两人坐在小板凳上，棋盘搁在小几，旁边一个小烤炉，地上还搁着一盘瓜子和水果。
兰亭的父母就职于政府机关，领导班子，地位颇高，周正想要高攀，付出的代价应该不小。
他背对着她，全神贯注盯着棋盘，落下一枚棋子。
“我们两个不合适。”兰亭闷了很久，怏怏不乐，“性格和家庭都不合适……我家里一开始不同意，很多事情……他又不肯低头……”
“你……怎么在这？”
“当初你和周老师怎么分手了呢？”
林霜有些许惊讶。
兰亭目光幽幽。
周正摸摸鼻子，站起来。
“周老师那样的？”林霜挑眉问她。
两人站在空荡荡的马路边，模模糊糊听见鞭炮的响声。
兰亭和周正的分手，两个人都没有回头，或者说，兰亭仍带着一丝希望等着周正回头，但周正一直没有转过身，兰亭也默认接受周正这种态度。
周正低头看了眼时间：“我给家里打过电话，等会就回去了。”
“我也说不上来。”兰亭为难咬着嘴唇，“找个合适的吧。”
他问：“店里还不打烊吗？鞭炮声已经响起来了。”
兰亭挑来选去总没有称心合意的，连林霜都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林霜抱着手，没有说话。
以林霜旁观者的角度，这些相亲对象和她门当正对，其实都很般配。
他双手插进衣兜，目睹眼前的街景：“抱歉……我并不是想干涉你……”
兰亭最近一直在被家里安排相亲，有一次顺便把相亲场地安排到了奶茶店里。
他嗓音低低：“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待着……”
何况有周正的事情藏着水面之下，和兰亭走得近，林霜有轻微的不适感。
他知道那种感受——外面灯火万家，而他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像浮在欢声笑语上的尾音。
但林霜看得明白，不想轻易涉足三人友情，这玩意杀伤力不比三个人的爱情小。
“你快点回去吧。”林霜也学着他，把手伸进衣兜，声音淡淡，“今天晚上我有自己的安排。”
但兰亭很喜欢林霜，她请林霜帮忙挑过衣服，甚至还邀约林霜一同去看电影吃饭。
“好。”
她和谢晓梦是好友，但谢晓梦和林霜相交甚浅，也许美女都有排他性，也许彼此暗地都看不惯对方的行径，谢晓梦常劝兰亭：“你太单纯了，不要和林霜走得太近，她未必有多好。”
两人在模糊夜色里分开。
高中课业繁忙，但小学寒假放得最早，兰亭时间闲下来，经常会到林霜店里来晃晃。
林霜往奶茶店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路边等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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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单薄的大衣，不怕冷，肩背清瘦，样子还算好看，是个高中老师，人也勉强不错。
“谢谢。”周正没收，“下次我再来拿吧。”
“周正。”她回头。
林霜把优惠券递给他：“可以抵扣十杯热饮。”
“嗯？”周正抬头看她。
他身上总有股温和的劲，比斯文更有力道些，做什么说什么都让人觉得有不违和。
她低头抠着自己新做的指甲，慢声说话：“周正，我最近有空……你想跟我玩一玩，或者说，你想跟我试试吗？”
“客气了。”
她说玩一玩，试一试，甚至不是约会和恋爱。
大主顾的订单，每一杯单价都不低，现金支付，拉满了这天的营业额。
“我习惯逢场作戏，不会有很长的耐心，也许是一两个礼拜，也许是一两个月，但肯定不会有结果。”
林霜：“谢谢。”
“结束的时候别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点，行吗？”
“对，这个学期给他们的考试鼓励。”
像一场买定离手的游戏。
“原来是你的定的奶茶。”
周正看着她眉眼秾艳，沉默了片刻。
他和林霜打了个招呼。
“你今晚在哪里过除夕？”
班里打电话定了六十份奶茶，课间周正领着几个男生出去取奶茶。
“我叫了外卖。”
期末考试前的总复习，班里开班会，周正在学生的起哄下，请全班喝奶茶。
“我可以留下来，跟你一起吗？”
对周正来说，如果他在风雪之夜愿意靠近一盏温暖的灯，如果某些无用的感情确实割舍不去，那到最后只能是坦荡承认，努力忽略，退回合适的距离，等它渐渐消弥在时间里。
“你不回家吗？”
他从乡镇初中考到北泉高中，视野和人生都有了变化，再到出去念大学，回到故乡工作，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一路其实都是越走越宽，越走越好。
“每年过年，我都是和二叔家一起过的，我可以给奶奶打个电话。”
做过一次的错题，换个皮囊，依旧有很多孩子会掉坑，但周正绝不会再出错。
说他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
起初他总是沉默寡言，黯淡瑟缩，成绩也不起眼，但最后总能悄然居上，老师们发现，这孩子不算聪明惊艳，却有很高的悟性。
他接受面前所有的一切。
周正小学初中念的都是乡镇寄宿学校，学校条件还算艰苦，学习并不是成长唯一的事情，还要学会照顾自己，面对微缩社会，甚至还要干活——比如去操场上拔野草，农忙时候去老师家收稻谷。
离开他之前，先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