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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骗鬼,骗人?

“嗯,别回来了。”

爸爸随便吃了点,就起身要去上班了,走之前,他特意道:“今晚我不回来了。”

朱胜男知道,爸爸今晚要去住到其他女人那里。

“嗯。”

这一件事,

“吃过了。”奶奶回答道。

奶奶也是知道的。

“菩萨吃了么?”

他想要儿子,

爸爸下来了,他坐在桌旁,对朱胜男笑了笑,然后问道:

她想要孙子,

奶奶以前是养猪专业户出身,这才供起爸爸上大学出来工作。

母子俩,目标是一致的。

朱胜男记得,

妈妈第一胎生下了自己,

就像是在悉心照顾自己的心肝宝贝,

之后连续三胎做B超时都是女婴,就都流产了。

很体贴自己,

其实,在很久以前,国家就规定,做B超时不允许医生透露婴儿性别。

很呵护自己,

但规定永远是好的,上面初衷也永远是好的,

关心自己穿,

然而,

关心自己吃,

执行规定的不是机器,而是人。

奶奶对自己都是很好的,

哪怕规定如此,但每年得知自己妻子肚子里怀的是女儿而打算做人流的例子,绝对是数不胜数。

除了在那个小房间里,

这或许,

桌上,还有小包子和咸菜,鸡蛋牛奶这类的更是不会缺。

也是一种幸运。

朱胜男坐到了饭桌边,奶奶给她盛粥。

那些女婴,如果降生在那种如果知道是女婴就会人流的家庭里,其实,真的不如早早地离开,去等待下一个轮回。

就该人吃了。

干干脆脆地在一开始就结束,比起她们降生后会遭受的待遇和不公,仿佛也不是什么坏事。

菩萨吃完了,

但朱胜男清楚,

人,无法决定自己出生于哪个家庭,一旦出生,你就别无选择。

爸爸在外面有好多个女人了,

城里的人,也去不了外面。

好几个女人都怀孕了,

城外的人,看不见里面,

却仍然都是女孩,也都打掉了。

那它根本就没有让你进出的门。

爸爸是个牙医,

如果这是一座围城,

他让自己的女人堕胎,和自己给病人拔牙,一样的干脆利落。

也模糊了自己到底有没有闹过,

没有儿子,生再多的女儿,对于他们母子俩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她忘记自己到底有没有哭过,

这是一种执念,

朱胜男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完全是一个多余的角色,从自己一出生开始,就多余到了现在。

一种在外人看来很匪夷所思地执念。

下面的构造,和自己不同。

在爸爸走后,妈妈下来了。

他们想要话里的那种男娃娃,

妈妈头发有点乱糟糟的,

奶奶也想要一个孙子。

精神不是很好。

爸爸想要一个儿子,

朱胜男有点怕自己的妈妈,

对的,

尤其是在自己和妈妈坐在一张桌子时。

爸爸就能有儿子了。

“啪!”

只要自己这样,

“好烫!”

说,

妈妈被粥烫到了嘴,

意思就是让这幅画里的两个鬼差看见。

把粥碗打翻,滚烫的肉粥撒在了朱胜男的身上。

就在这幅画面前,

朱胜男身体微微一颤,没喊疼,甚至,没去理会。

很多个日夜里,奶奶拿着鞭子,或者爸爸拿着烟头,又或者,干脆让自己打自己,

妈妈是故意的,

朱胜男看向那幅画,这幅画,她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知道,

奶奶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着,无比地虔诚。

妈妈不喜欢自己,恨自己。

两个鬼差,前面则是一个男娃娃。

她觉得,造成自己家庭如今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朱胜男。

画中,

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儿,妈妈就仍然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奶奶又跪伏了下来,她又开始跪拜了,不过,这一次,她跪拜的是供桌下面的那幅画。

“这个扫把孩子,一看到就来气!”

朱胜男不知道这是奶奶从哪里学来的办法,但她很喜欢,因为比起抽血,其他的一些方法,自己会更难受一些。

妈妈拿起筷子,对着朱胜男抽了起来。

紧接着,奶奶把孙女的血注入灯芯里。

朱胜男就坐在那儿,不动,任她抽。

针头,被奶奶拿了出来,对着朱胜男的手臂就扎了进去,抽了半管的血。

抽吧,

奶奶站起身,伸手,抓住了朱胜男的手腕。

筷子抽在身上虽然疼,

跪拜完之后,

但比起拿烟头拿剪刀拿小刀在自己身上刮,

在朱胜男的记忆里,奶奶是不信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开始信了。

就算不了什么了。

奶奶小心翼翼地把贡食放上去,摆放好,然后在前面的蒲团上跪下来,虔诚地磕头。

奶奶就坐在那里,安静地咀嚼着嘴里的馒头,

菩萨绝对不能亏欠。

此时的奶奶,

人吃不吃无所谓,人饿不饿也无所谓,

像是红楼梦里的贾母一样,

并不是喊她孙女一起吃早餐,

高高在上,看着下面的打打闹闹。

所谓的吃饭,

早餐结束了,

奶奶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托盘上,放着粥和碗筷。

妈妈又上楼去了,连续三次流产,让她无法继续怀孕,也让她的精神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整天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而是站在客厅拐角处的小房间门口。

而她自己也知道,

胜男没有坐到餐桌边,

她的丈夫,

“好的,奶奶。”

还在为了一个男孩儿,

“胜男啊,来,吃饭。”

在外面,

慢慢地走下了楼。

在别的女人的身上,

把自己收拾得妥当之后,

辛勤耕耘着。

洗漱,

人们在看电视剧时,往往会感觉荒谬,总觉得现实里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穿衣服,

但事实上,

她也起来了,

现实里所发生的故事,往往会比电视剧更像是电视剧。

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自己的奶奶起床了,正在给一家人准备早餐。

人类的很多下限,比艺术家的疯狂,来得更加可怕。

一直坐到天色开始放明。

私教老师来了,

她只是靠着床头,坐着,一直,坐着。

白天,

去自己父母的房间,钻进他们的被窝撒娇?

就是上课。

看漫画?

等到晚上时,

看电视?

私教老师走了,

她不知道在这个点自己可以去做点什么,

奶奶喊她:

但这个家,光色有点暗。

“吃晚饭了。”

她有一个家,

朱胜男下来了,她乖乖地站在小房间门口。

她不会吵,也不会闹,

奶奶打开门,和她走了进去。

睡不着,天又还没亮,

奶奶手里出现了一个刀片,

她没反抗,也不懂得去反抗。

她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她今年六岁,原本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但家里并没有让她去上幼儿园,而是请的私教在家里教导她。

身上,又多出了一道伤口,鲜血,开始流出来。

却又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奶奶跪在地上,开始哭,抱着她哭。

朱胜男早早地醒来,

“我这苦命的孙女儿唉,

现在是早上五点,

老天爷你开开眼唉,

但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伦理道德的扭曲,往往会成为副作用,开始去伤害人类本身。

我这苦命的孙女儿唉,

人类,因为伦理道德的建设,让自己得以区别于禽兽,得以从万物序列之中慢慢地脱离出来;

我这心肝儿宝贝唉…………”

算是父母家长的一种“自欺欺人”。

奶奶经常哭,

万般无奈之下,起个“胜男”的名字,

她觉得,靠哭,可以感动菩萨,感动画里的那两个人。

却生出个女儿,

就像是农村办丧事时哭灵,之前还谈笑风生喜笑颜颜的妯娌们进去,马上就能哭出个“惊天动地”,奶奶也继承了这个技能。

想要个儿子,

她说菩萨事儿多,你不喊高一点,她听不清楚。

是一种不得不认命的唉声叹气,

如果她听不清楚,就不会理你了。

是一种无奈,

朱胜男看了看抱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奶奶,

对于自己父母家庭来说,

又看了看前面。

仿佛自己的出生,仿佛自己的性别,

倏然间,

但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压抑,哪怕是顶着这个名字的主人,也会下意识地厌恶自己的名字。

她看见画里的两个人,像是动了一下,是的,动了一下。

家长们自己或许不觉得如何,

其中一个,像是还在对着自己笑。

整个中国,叫胜男的女性,如果做一个统计的话,数目会是一种惊人的多。

她马上喊道:

一个条件很好的家。

“奶奶,画里的人动哩。”

她有,

她是开心的,

自己的梳妆台,

甚至是雀跃的。

自己的衣柜,

或许,

自己的大床,

当爸爸和奶奶的事情办成了,

她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自己也就能脱离这麻木的生活吧?

朱胜男睁着眼,躺在床上。

最难浇灭和最难扼杀的,往往是幻想。

大部分人小时候都有着这种揣测,也都有类似的疑惑。

“啪!”

或许,

奶奶一个嘴巴子抽在了朱胜男的脸上,

夜幕之下,窗子外面,到底站着谁?

呵斥道:

窗外的风,不停地吹动着帘子,像是有一道道黑色的影子,不停地在外面徘徊。

“死娃子,骗谁呢,瞎说什么鬼话!”

“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