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集市里，还是很热闹，人也就比昨天少了一点。
“走吧，贝特朗。”
就算A01出了大篓子，但是看得出来，不管是神秘界的居民还是这里的商户，都不是很想错过这次盛会。
“我刚到了一分钟。”卡帕尔蒂看看自己的表，向塞勒斯微微致意。
塞勒斯登上那艘游轮，就看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非常热闹，中间好像还有个少年人尖叫的声音。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像是一圈好奇快乐的大角鹿群。
第二天八点零一分，塞勒斯打开门，发现卡帕尔蒂端正地站在他的门口。
本着有热闹还是得去看看的好奇心，他一头钻进了人群中，留下卡帕尔蒂一脸冷淡地站在人群外。
罗兰没回话，背对着他挥挥手，娇小的身形消失在了魔法阵启动的光芒中。
卡帕尔蒂漠然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心说怪不得赛诺恩大法师和那位废话连篇的精灵王关系好，他俩都挺喜欢多管闲事。不过出于尊重，他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不打算说出来。
他赶快追问：“你俩到底谋划了什么？”
塞勒斯凭借着自己的身高钻入人群，很快就看见了喧哗的中心位置。
塞勒斯：？
一个看着十八左右的少年人趴在地上，扒着地砖不放手，一边大喊：“放我回去！！我不要学什么魔法，谁要在这里呆啊！这个神秘界是什么该死的鬼地方！”
她重启那个法阵，把恋恋不舍的咫尺之书从塞勒斯的手臂中接过来，走之前突然又转头嘱咐：“赛诺恩大法师，你明天别忘了和贝儿去晨露集市。”
虽然很多人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这一句地图炮还是激怒了不少围观群众。
罗兰颔首，“我现在回去安排。”
而拖着他要走的是位小少女，看着十二三岁，她穿着一袭红黑相间的长裙，腰部紧束，裙摆打开蓬松，衣服上有着银饰与蕾丝装点，脚蹬尖头靴子。她整齐的黑发盘在宽沿帽下，皮肤苍白，五官非常精致。
塞勒斯深吸一口气，感觉这件事他的责任不多但有：“五天之后，我们试试。”
她看着瘦瘦小小，但是力气惊人，一看这个少年引起众怒，顿时抓住机会拎起他就要走。
白塔明显有意将安东尼奥·莱斯叛逃的原因压下来，起码外面流传的版本都是因为莱斯性格残暴、杀人如麻，罗兰大法师受不了才驱逐他的。
少年被那只包裹在羊腿袖与黑色蕾丝中的纤细手臂轻轻松松提起来，慌张地大叫：“放开我！我不要跟你们走，我要回正常地方，我要去上大学！救命啊……救，唔……”
后来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了，安东尼奥·莱斯杀死一位大贤者之后叛逃，建立黑色黎明，又吸引了一群人加入。
女孩扯下自己手上戴着的皮质长手套，塞进了他嘴里。
“他找了几个拥有天赋的孩子解剖，然后又找了一群没有天赋的实验。他的实验被揭穿的时候，那群孩子只活了一个，是个小女孩。他那时候告诉我，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将全面改造人类，创造一个新世界，以人类的人口体量，即使在这场进化中只能活下去一百分之一，那人类也能凌驾于所有种族之上，世界本来就应该属于人类。”
看起来有点像拐卖青少年的现场，塞勒斯想了想，还是决定出来阻止一下。
罗兰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等等，这位小姐，可以先等一下吗？”他走出来，拦住女孩的动作，“强迫别人总是不好的，起码听他把话说完。”
“这个实验最关键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魔法天赋的生物与普通生物之间的身体承受力完全不同，而他试图注入魔力以帮助获得魔法天赋的过程中，大部分普通生物就会在到达一定量的时候衰败而亡。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但是他开始用人做实验了。”
少女抬起头，五官漂亮的像画出来的：“你要阻止我吗？”
“对。”罗兰回答：
“不，我只是觉得应该尊重一下他自己的意愿。”塞勒斯打了个响指，手套从少年的嘴里脱落下来。
塞勒斯听着，很轻松地就能猜到后续：“他后来用人做了实验？”
少年见了这个唯一挺身而出的热心人，顿时热泪盈眶：“救命啊，我被绑架了！他们把我从家里绑出来，我要回家！”
莱斯开始实验这条道路，他先是开始用一些普通动物做实验，试图将他们改造成魔法生物，从普通的猫类犬类、再到与人类相近的猴子。实验结果……不是很理想，存活率非常低，大概一百个里面只能活一个，还有可能没有获得天赋。同时，这样后天制造的魔法天赋也极其不稳定，时不时哑火都算好的，有时候使用的魔力输出大一点都会暴毙而亡。但是塔里还是对这个实验非常好奇且看好。”
“我们有契约。”这个女孩皱了皱纤细的眉毛，看起来很恼怒：“都是约定好的事情，怎么能说不作数了就废除呢？”
“在大约两百年前左右，有一起案例，一个普通人在遭遇了可怕的神秘学事件之后，由于中心中发生了禁咒爆炸，空气中的魔力浓度急剧升高，他在禁咒中幸存了下来，并且他的的身体中被注入了魔法感知的能力。所以，简单来说，用极高浓度的魔力注入是可能使普通人拥有魔法天赋的。
“那是我曾曾曾爷爷和你们签订的契约。”少年趴在地上大喊：“关我什么事！”
塞勒斯捂住额头：“这个我还是记得的，你接着说。”
女孩的尖头靴在他面前一跺，他悻悻闭上了嘴。
“实践出真知。”罗兰说，“这是你当时贴在白塔最大的那堵墙上的标语，人人都能看见。”
“他的先祖，曾经以家族的名义向我的母亲签订契约，约定要是在后代中出现一位具有魔法天赋的孩子，成年之后需要为母亲工作二十年，以此换取对我母亲的一个魔偶对他们家族进行持久的安全庇护二百五十年。”女孩冷冷地说：“我有契约的凭据，约定过的事情是要算数的吧。”
塞勒斯：“实践？”
她抬起没戴手套的另一只手，那只手也像是大理石一样苍白。她张开手掌，手心处光影浮动，出现了一张契约：“这是他先祖的署名。”
罗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前人留下来烂摊子之后，你再问他们，他们八成都会告诉你不记得了……总之，他在读完那篇文章之后就开始了实践。”
少年大喊：“他订的契约你去找他啊，说是什么魔法世界多么美妙，你告诉我昨天我看见了什么东西，蜂蜜里的尸体！”
咫尺之书感受到他的动作停下来，马上又开始不安分的乱颤，像个小孩子一样。塞勒斯赶快继续抱着它。
他喊完，转头看着塞勒斯，显然是希望好心人再帮他一把。
他确实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写过这种东西，八成是随手瞎写的，生搬硬套一些前世学来的东西整活，写完就扔到一边忘了。
塞勒斯无奈对着他笑笑：“要是她说的属实，那个契约在这里确实是合理的。”
塞勒斯：“……”
少年：“……”
“他曾经找到过一篇你写的文章，上面叙述了你认为社会是会演化且不断前进的，而且社会或许通过魔法水平的进步而进步。那次看完之后，莱斯大受启发，貌似决心想成为那种让社会前进的人。”罗兰说，观察了一下塞勒斯的表情：“你不记得了？”
少年：“救命啊！这是什么鬼地方！”
那个房间算是白塔的阅览区，很多人在看书的同时都喜欢将自己平时随手写下的草稿放在那里，里面有大师手笔也有小学徒随手瞎编的，看到什么全靠翻纸张的人的运气，故而白塔法师们给这间房间人送外号“铁包金”。
女孩伸手扶了扶自己装饰着丝绢红玫瑰的宽檐帽，反问：“有什么不公平的？你的家族与你自己，享受了我母亲的魔偶二百五十年的庇护，不然你早变成恶魔的甜点了，有获得就要有付出，这是通行的规则。”
罗兰的指甲轻轻扣了扣桌面：“他以前在白塔的时候非常喜欢逛那里的书稿室。”
塞勒斯将少年从冰凉的地砖上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不过……你知道安东尼奥·莱斯为什么专程给我写信吗？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人群看着事情前因后果落定，基本都失去兴趣，渐渐散去。
塞勒斯干笑一声，别了吧。
少年态度坚定：“我不！我要过正常的日子，我要上大学，不然我宁愿死给你们看，你们再去等下一个吧！”
她抬起眼睛看了塞勒斯一眼：“万一他特别想来见你呢。”
“想的美，那我正好用你的尸体把你做成魔偶，拘役你的灵魂，做够二十年再走好了。”
罗兰将信递过去，垂下眼睛微微叹气，“也是，他非常狡猾。不过还是试试吧。”
他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音色微微沙哑。
黑色黎明能作为一个巨大的毒瘤在神秘界长期存在，除了他们本身实力过硬之外，这些人比较识时务也是重要原因，他们基本上不会大张旗鼓地与官方势力硬碰硬冲突，不然罗兰早把她的不孝子抓进监狱了。
女孩提起裙摆，屈膝行礼，同时抿唇微笑：“母亲，您忙完事情了吗？”
塞勒斯沉吟，一边将咫尺之书抱在怀里，轻轻用手拍它书皮上的一颗绿宝石哄它，咫尺之书最喜欢让人拍这颗宝石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他或许只是试探一下我，自己未必会在那天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