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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救援结束,我们该回去了。”

一道女声制止了男孩还想继续下去的嘲讽,但语气也不严厉,似乎也没觉得他哪里说错。

徐一霄收回视线,双手握拳止住微微的颤意,垂眸应了一声好。

“徐一霄你够了。”

明明这个人连异能都不会用,明明应该是个不知死活的废物。

这个人一点都没说错。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回出手教训人遭受了多么大的耻辱,甚至怀疑自己能否在对方拥有足够体力的情况下还能碾压她。

她是拼劲了全力,但依旧无能。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丢不起这个人。

可她又没法反驳,因为她确实输得一败涂地,她确实在异形人面前没有还手之力。

六个年轻男孩女孩收了三具异形人的尸体,没再多看三人,驾驶飞行器消失在天边。

她想说她不是垃圾,她不分昼夜的在努力,一秒钟都没敢松懈过。

二十分钟后。

肖四方忍着浑身上下的痛苦,咽下漫到喉咙口的血腥味,艰难地站了起来。

岑薄转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家玩伴所在的位置。

“垃圾,就好好待在垃圾堆里不好吗?”

小小的山包上很是安静,没有平常总是说不完的笑闹声。

“都成年了居然还被异形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怎么不早点死也好省点资源投入呢?”

明明人员一个没少,也没人缺胳膊断腿,可就肖四方一个人坐在灰白的岩石上,其余四人一起站在离她几米外的小径上,中间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废墟星?”

岑薄一露面,就被罗拉比划着手脚无声地拉了过去。

他眼中的轻蔑深深刺伤了伏在地上的肖四方,耳边戚风愤怒和维护的声音越飘越远,而莫名其妙就对自己动手的人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琳琅压低声音,把刚才第一学院学生和肖四方动手的事情和那些近乎辱骂的话语都复述了一遍。

不是肖四方被害妄想,刚才那一声垃圾确实是对她说的。

“氧气已经给她用了,但我们安慰不了她。”罗拉有些低落,“她说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垃圾。”

戚风现在想起刚才那些小崽子们的嘴脸,脸色还很难看,哑着嗓子说:“是那些人过分了,周周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又不是人人都能有第一学院那种条件,而且就算在前线,也不至于和异形人一对一战斗啊。”

距离一被拉开,早就是半个废人的肖四方彻底落了下风,男孩避开所有要害疯狂击打她的身体,数次将她抛飞,才在戚风出现时停下动作,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罗拉摇摇头:“周周的心气高,这次受到的打击对她来说非常严重,你……”

一直被照顾着的琳琅终于看到这一幕,连忙拉了背对着那边的戚风一把,“周周……有人在对周周动手!”

她再怎么不喜欢面前这个男人,现在也只能指望他了,不情不愿道:“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第二次被击中腹部,男孩眼中越发狠厉,一脚踹在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女孩胸口,将不知道为什么能够贴身粘着他压制他真正实力的女孩踹出一米远。

岑薄回头,背对着他的人抬了一下胳膊,原本披在肩上的头发朝胸前滑了过去。

肖四方犟起来的时候可以直接跟人同归于尽,哪里会因为对手实力远高于自己就退缩,圆圆的眼睛死死瞪出,见招拆招!

小姑娘的头发长了很多,应该有到胸口那么长了,发色不太黑,微微发黄。

他在面对异形都没有吃过这样的亏,现在居然在自己看不起且打算给她一个教训的废物身上吃了亏,愤怒之下手上也失了分寸。

一个心比天高的黄毛小丫头。

男孩心中一凛忙将人往反方向甩,还是迟了一步,肩膀还是被擦到了点,没有完全避开,发出一跳一跳的钝痛。

他轻笑了一声,惹来两位女士不满地怒视后,转身朝人走过去。

然而肖四方的腿才是主攻位,就着被抓住的拳头借力,柔软的身体几近对折,小腿下噼。

岑薄其实没把罗拉的话放在心上。

攻击居然落空了,男孩拧起了眉头,大开大合的攻势内敛几分,接住了肖四方反攻而来的拳头。

小姑娘什么苦没吃过,身为流民却考了战斗系,不知道受过多少白眼和嘲讽,轻蔑和鄙夷,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击到。

单论速度和爆发力,她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男孩的速度没有快到她跟不上。

说要一个人静静,说不定是在想法子制定计划,憋一口气想怎么报仇呢。

虽然刚才与异形人的战斗几乎将她所有的体能消耗一空,所幸救援来得快她还只是受了点轻伤,并且在得救的第一瞬间,异常惜命的她直接拿出一瓶C级氧吸空……现在的她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直到他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和已经被不断去抹眼泪的手擦拭地通红的眼睛。

皮肉的疼痛彻底泯灭了肖四方心底的感激,咬紧牙关开始反击。

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是疯了吗?!

肖四方紧紧抿着嘴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滚出来,怎么都擦不干净。

说翻脸就翻脸的男孩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又将速度提快了一倍,招招狠辣攻向肖四方的肩膀腰部和大腿。

他忽然的出现同样在肖四方的意料之外,太过突然地和他面对面,以至于反应不过来,只好睁着止不住流泪的眼睛瞪着他,一时间觉得既难堪又丢脸。

肖四方心中一紧,第一反应是假身份被识破,第二反应才是躲,动作稍微慢了一拍,被男孩成勾的五指刮过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留下三道鲜明的血痕。

鬼使神差挤出一句话。

话还没说完,男孩眉头一皱,忽然伸手朝她抓来。

“您的摇椅我收回来了,没丢……”

肖四方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朝着刚才出手相助的那个男孩扬起笑容,“谢谢你们的帮助,要不是……”

“……”

没事了,还活着。

两人僵持数秒,岑薄微微叹了口气,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

赶来救援的正是离这里不远的第一学院三年级学生,来了六个人,四男二女,外形都很出挑,各有风采。

“又不是没被人这么说过,怎么这次这么难过?”

琳琅负了伤,戚风扶着她坐下,手忙脚乱地拿出氧气。

肖四方低下头,又抹了一把眼泪。

另外两边的异形人紧跟着被制裁,充满了激烈打斗声的地面骤然安静下来。

半晌,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才响起来。

异形人试图逃走,然而退路又被赶来支援的其他几个人默契堵住,强行又支撑了几个回合,最终还是不甘地倒下了。

“不一样……”

原本让肖四方光防御就用尽全部力气的异形人到了他面前,就像被拔掉了爪牙的异形虎,空有形式,处处被动。

岑薄困惑:“哪里不一样?”

他让肖四方真正见识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异能,那是真正属于身体的一部分,与异形人的尾鞭一样灵活,或成杀伤高的射线,又作为薄而光的阻隔护盾,还如爆裂弹般飞达目的才会炸开……

“以前我知道他们说的不对,所以可以不理会,但是……”她说到一半又哽咽了,悲愤地抿住嘴唇,眼泪又唰唰流了下来。

来人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性,穿着前几天出现在大厅禁区中央的那种制服,没有戴面具的脸戾气逼人。

但是这次人家说的是对的。

她也不知道这是在说异形,还是指她自己。

岑薄终于明白过来,她不是因为被打或者被骂而哭泣,而是因为自己目前的无能而伤心。

“垃圾。”

他不知道为什么四方会为这样一次小小的失利哭成这样,眼睛都哭肿了,泪水还是不停地从眼眶中挤出来。

肖四方下意识后退出去,耳边响起一声不屑的冷哼。

眼泪是极其强烈的情绪下才能拥有的产物,没有颜色,没有气味,也没有意义。

“滚开,别碍事!”一条浓烈的能量射线扫来,强悍凝聚的力量直接在异形人的右臂上割出两公分深的口子。

他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情绪,对眼泪这种东西没什么好印象,但是……

正在肖四方打算故技重施再次尝试逼退异形人时,比想象中快得多的救援赶到了。

肖四方红通通的眼睛倏地又瞪大了几分。

按照她不多的几次莽汉爆发法,全力持续输出不到三秒就没了,不过要是可以一直保持这种仅仅流过刀尖的输出量,怎么也能再撑个两三分钟。

一双不属于她的手轻轻揩过她的下眼眶,温热的液体顺着丝滑的手套往下掉落。

异能也就是高能热焰的储量是有限的,异变节点越是发达能够转换出来的高能热焰就越多。

“不要哭了。”

它在忌惮,有用!

一股似乎清凉又似乎温暖的奇妙感觉缓缓冲淡眼部的疼痛,舒服到令人觉得困倦。

与利爪碰撞的刀尖猛地窜出一缕红色热焰,黄褐色糙如岩石断面的皮肤撕拉破开,虽然马上就又长出了新皮,但异形人明显降了一个层次的速度却给肖四方带来了极大的自信。

岑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贴在了面前这张惊讶又迷茫的脸上,眼泪的温度隔着一层布料传递至指尖,微微灼人。

拼了!

小朋友哭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

咬紧牙关,肖四方向前挥刀快速地格挡攻击,异形人褐色的双臂逐渐膨胀,速度还有隐有加快的趋势。

咬牙切齿,充满不甘,无比鲜活。

但潜能也是有限的,再拖下去她真的要不行了。

样子是丑了点,但不会让人厌烦。

体能早就出现危机,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激发了□□潜能,早就成一具尸体凉透了。

这种新鲜感,这种生命力,这种无穷无尽的热情,这些强烈生动的情感甚至让他愿意拿出一些耐心去哄哄。

能停留的时间太短了,她根本来不及制造更深的创口就必须退开以免被反杀。

“不就是第一学院么,不值一提。”

柔软的身体大胆地勾住异形人的腰,在尖锐的利爪划来前一瞬间,上身发力将自己送出去,空中转体双刀叮叮叮划过坚硬的皮肤。

“以后,我慢慢教你。”

肖四方提着两把短刀再次冲上去,一边使力一边大声回喊让他放心:“我没事!”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肖四方的耳朵里。

因此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分心,都得集中起全部的注意力。

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心潮澎湃,应该立即擦干眼泪跳起来给无所不能的圣父大人磕头行礼叫老师,牢牢绑住这段等闲人争取不来的关系。

罗拉还没赶回来,此刻他们三个人任何一个人倒下都是致命的。

可她太困了,手脚跟被什么套住了似的,眼皮也开始难以支撑。

因为他一时失手,被异形人找到机会联手攻向了离他不远的肖四方,若不是她身上防护罩足够昂贵,就出事了。

最终只是千难万难挤出一个好字,眼前就黑了过去。

“抱歉!”戚风重新缠住他负责的异形人,硬扛着把他的对手扯了回去。

岑薄接住她倒下的身体,摸了摸她的脑袋。

肖四方狼狈到连滚带爬躲过尾鞭,汗水打湿大半张脸,头发尖都在往下滴水。

“好姑娘。”

防护罩最多还能扛一下,就全部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