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是想玩游戏聊天啊什么的都没关系,我不会嫌你们吵闹的。”
岑薄还没说话,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就热情地开口了。
还是别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尽量让自己用正常的语气回答道:“六个小时左右,您……你可以睡一觉。”
肖四方义正言辞道:“不行,我想睡觉了,他们要是聊天会吵到我的。”
她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神态语气来配合这位“同学”比较好,朝前面的肖八面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笔直地坐着,手脚都摆得端端正正的,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司机大叔一噎,咕哝:“你这孩子一点也不懂待客之道啊,既然带同学回家玩,那就得主随客便……”
肖四方看他觉得伤眼睛,听他的话觉得扎耳朵,想回答他的问题也觉得刮嗓子。
眼见着他有长篇大论的趋势,而肖四方已经有点绷不住了,岑薄无声地笑了笑,体贴解围:“没关系的,正好我也困了,昨天晚上没睡好。”
他的神情也调整得十分到位,用一种略带好奇又有些兴奋的语气问:“要多久才能到你家?”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喜欢这个小后生的司机大叔听他也这么说,立刻应了:“那行,那你们都睡一会儿,反正风沙起来了,也没什么风景好看。”
收敛的气场的岑薄再加上这一身减龄的装扮,装起学生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肖八面的意见,则被完全忽略了。
难怪他有恃无恐,一把年纪还敢装嫩冒充她的同学,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
肖四方松了口气,下意识转过脸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看到后又像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样,飞快地转了回去。
肖四方捂住眼睛,看不下去了。
难以承受。
原本深灰色的头发变成了内城流行的亚麻色,活泼的浅色衬得他的皮肤更白了,极显身材的战斗服换成了普普通通的套头卫衣,黑色的布料上印着这段时间风靡星际的卡通喵,下半身是卡其色的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踝,最下方是一双样式大方的白色板鞋……
不行。
事实证明没有。
睡觉吧,把这当成是一场噩梦。
汽车发动后,她才僵硬地转过脸,打算再看一遍确认自己有没有眼花。
她往靠背上一倚,闭上眼睛开始催自己入眠。
还是司机喊了一声,她才同手同脚地上了车。
闭了大约十秒钟,她忍不住掀开一道眼缝,偷偷看向装嫩的圣父大人。
隔着发黑的车窗看了看里头的位置,她拉开空位那一边的车门,刚抬头目光落在旁边坐着的人身上,上车的姿势就顿住了。
此时天光正亮,哪怕是已经开始四处飞扬的黄沙也盖不住强烈的光线。车窗外头反着光,里面也斜着照进了一大片的自然光,正好把人包裹进去,给本就惹眼的对象又加了一层美妙至极的滤镜。
一个人能怂成这样,肖四方也是服气的。
好像连这种自然的现象都对他情有独钟。
肖八面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不敢,还是你坐后面吧,我稍微沾一点点神气就好了!”
平心而论,圣父大人就算是像这样简单的穿一穿也是极为好看的,看起来既青春活力又朝气蓬勃,还带着一点圣父大人特有的淡漠,气质满分,无可挑剔。
“你坐后面?”上车前,肖四方问道。
让她不禁想,三十年前的圣父大人就是这样的吗?
肖四方听不下去了,赶紧让他打开后备厢,把行李一股脑儿塞进去。
不像现在这样微风轻拂,浮云淡漠,也没有轻拿重放的从容优雅,更不是明明他就在你身边很近很近的地方,却总觉得他很远很远,远到完全看不清。
然后司机大叔就哈哈哈笑起来,“你是个好孩子!”
三十年好长啊。
“没关系的叔叔,我们是好朋友,不在意这些。”
一道目光扫来,肖四方赶紧闭上眼睛。
车厢后排传来一把清亮的少年音。
强行闭了三分钟,才又偷偷睁开,然后睁大。
肖八面:“……”不愧是爸爸,为了执行任务这么忍辱负重!
明亮的阳光里,圣父大人带着一头泛金的亚麻色头发,靠着晃动的车窗睡着了。
肖四方:“……”居然说自己是同学,好不要脸哦。
由于身形过于高大,挤在这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束手束脚,姿势也很别扭,但他闭着眼睛的面部却很放松。
“四方八面,你们两个不好这么做的,既然要带同学回家玩,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先出来等车呢?”
平静,安宁。
肖四方敲了敲车窗,司机才刚反应过来似的,把车窗降下来,用很不赞同的眼神看她。
肖四方盯着他看了不知道是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也不知道期间有没有走神,总之是觉得眼睛有一点发涩了,才转回来打开了随身的电子本。
两人喊了一声没有人应声,只好自己拖着大包小包赶过去了。
开始学习。
上次送他们来的司机已经到了,车停的离闸口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远,又因为这个时间有风,车子的几面车窗关得死死的,在里面不容易察觉外面的动静。
岑薄醒来时,外面已经被黄沙卷的能见度不超五十米了,司机放低了车速,在断壁残垣中缓慢行进。
值班老师笑着挥挥手。
路边的简易房旁还有人顶着风沙走动,时不时能听见大人们歇斯底里的斥责声,和还在外面打滚的儿童被抓住时发出的尖锐哭叫。
“是的。”肖四方收好通行证,重新拉起行李向这个热情的老师道别,“老师再见。”
这种体验很新鲜。
“那快回去吧,你们外城大,来去要花很长时间吧?”
岑薄曾无数次地从外城上方经过,像这样在地面缓缓地穿行还是第一次。
“是的,在学院这么久,也很想家啦。”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又任由那些东西流水似的流走,直到最后一丝痕迹干涸。
肖四方双手把通行证接回来,露出笑涡,点点头。
“到了!”
这次在闸口值班的老师不是段飞飞,而是制造系的一位老师,虽然没有和肖四方有过直接接触,但看到她也挺高兴,友善地打了招呼:“四方,你今天也回家了吗?”
车子停下,司机大叔往后喊了一声:“都起来了。”
“哦,哦哦。”肖八面魂不守舍地托着行李,双脚踩着棉花似的飘出去了。
本来就没睡的肖四方经过时不时看旁边的人一眼后,已经对圣父大人的新形象适应良好,淡定地下车,没再对他进行过多的关注。
肖四方只好顺着刚才的理由继续编:“你都知道是执行秘密任务了,他怎么可能还是以岑副院的身份去,自然要跟我们一样啦。你不要担心这些事情,赶紧出去吧,他在出口外面等我们。”
车一停下,一直在窗户旁往外张望的肖老太太就从椅子上起来了,急急忙忙往外走。
槽多无口。
肖四方和肖八面在后备厢拿行李,肖四方数了一遍行李,发现多了一个箱子。
“那,那怎么样才能隐藏起岑爸爸的光辉呢?我都吓成着这样了,爸妈奶奶岂不是更加害怕?”肖八面忍不住深深担忧起来,“就算遮住身份环,爸爸依然是闪闪发光的爸爸呀!”
正要放回去,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握住了拉杆。
两相权衡,肖四方只能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我的。”
肖四方很想这么回答,但是很显然,满级脑残粉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而她就算说出事实,这家伙也不会相信的。
肖四方连忙松了手,站在原地,捂了一下心口。
也没有。
圣父大人的压迫力太强大了,她都忍不住心跳加速了。
“那你是被选中……”肖八面停下,警惕地四下扫一眼,才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问:“被选中执行秘密任务了么?”
肖老太太在车前和司机道谢:“真是太麻烦你,进屋喝口水吧?”
“……并没有。”都是他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不了,我得抓紧走了,到家还得半小时呢,等会风沙大了就开不了啦。”司机拒绝了她的邀请,让后面几个孩子给他把后备厢关好,车也不下直接就走了。
肖八面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厥过去,吸了一口氧才把惊压下来,抖着嘴唇问:“肖四方同志,你是不是抓住了爸爸的什么把柄?”
肖老太太望着车屁股感叹了一声“太不好意思了”,才回过头看好几个月没见的孙子孙女。
第二天一大早,善良地让弟弟睡了一个好觉的姐姐,告诉了弟弟这个“喜讯”。
这一看可不得了,她看着站在四方身边比八面还高半个头的男孩震住了。
肖四方无话可说。
怎、怎么还多了一个?!
肖四方一败涂地。
目光在孙女和陌生男孩之间来来回回。
在肖四方再三表示寒舍简陋承受不住圣父大人大驾光临之后,无所不能的圣父大人慢条斯理拿出一只黄褐色的身份环,扣在了空荡荡的手腕上。
找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