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用秦究背了，游惑对某一页记得很清楚。
楚月也一骨碌坐直说：“对啊，我看日记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日记里面，雪莉每次提到父母，说的都是妈妈奖励她什么什么，爸爸给了她什么什么，她的父母……好像从来不给萨利东西？”
雪莉在其中一篇里写说：她和萨利打赌，她赢了，萨利应该给她一颗糖。但是萨利没有糖……妈妈从不给他糖。
秦究说：“我知道你想听什么，关于萨利的那些是吧？”
游惑又翻了翻雪莉父母的日记，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提萨利。
逗游惑玩儿可以，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一本正经地背那些内容还是有点可怕。
好像在他们眼睛里，这个“儿子”根本不存在，他们只有一个女儿。
秦究：“……”
“还有呢，雪莉掉了颗牙，萨利也掉一颗。”楚月说：“乍一看是没什么，但我当时就感觉……或者说下意识觉得他俩连掉牙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镜子里，游惑拍着秦究说：“你不是会背雪莉日记？再背一遍。”
再加上这对“兄妹”经常说话都是异口同声的。
真的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就算商量好了、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整天这么一致。
因为在很多瞬间，忽略掉头发长短的问题，那两个小孩长得太像了……
镜子内外的人瞬间想到了一起——
结果越看越让他毛骨悚然。
萨利就是雪莉。
“三个雪莉？怎么可能有三个雪莉？总共就两个小孩。”老于探头朝外看过去。
“等下！”老于突然想起什么，直奔客房。
咚咚咚的拍球声隔着街道传进屋里，两个小孩咯咯笑着，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衬托得屋内一片死寂。
其他人匆匆跟进去。
游惑他们是饿的，于闻他们是惊的。
“怎么了？”
反正叠加在一起，镜子里外的人都很绝望。
见老于掀开床垫，众人都有点不解。
这三件事不知道哪件更让人凉。
“我之前不是困在镜子里嘛，就想着能不能在客房里找到点线索。”老于招呼于闻搭把手，把床垫移开，伸手在里面够了几下说：“床头这边不是有缝隙么，我当时看到床底下有个本子，试着掏过没掏到。”
家里有三个雪莉。
客房床底下的本子，要么是谁不小心掉进去的，要么是发现了什么藏在那里的。
游惑、秦究、楚月三位出不来了。
老于更倾向于后者。
遭受嘲讽。
本子终于被拿出来，老于吹掉封面上的灰，在茶几上郑重摊开。
信心满满故意答错结果他妈居然对了，那就不是幸运，是嘲讽。
与此同时，游惑他们三个面前也多了一模一样的本子，页面翻开在一模一样的位置。
随手蒙对正确答案，那叫幸运。
这还是一本日记。
于闻脑门上的问号喷薄而出。
从稚拙的笔触来看，依然雪莉的，时间却比秦究会背的那本更早。
？？？
2月19日
？
我想有个哥哥，我会叫他萨利。
兄妹俩走后不久，纸上缓缓冒出了红色的笔迹，在3后面打了个勾，加了12分。
妈妈说本来可以有的，爸爸连上下床都做好了，可惜后来没有。
屋里的人看着雪莉的背影，气氛僵硬，没人说话。
什么叫本来可以有？
萨利和雪莉从昨天的阴影里缓过来，手拉着手出了门，一人手里拍着一个偌大的皮球，咚咚的声音一路远去，到了街对面的篮球场上。
2月22日
他说着，顺着弧形继续写，干脆写了个3。
我有哥哥了，真开心！
于闻想了想说：“那保险起见，我别写0也别写1好了。”
他就在我的卧室里，睡在我下面。
“现在无数被排除了，0和1还不能确定。”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她正在切卷心菜，高兴得刀都掉了。
吴俐说：“其实不太能确定，因为题目问得有点含糊。如果雪莉真的被替换了，而镜子里的人不管出不出来都算虚影，那答案就是0。如果镜子里的算虚影，能摸得到的就算真实，那答案就是1，如果什么都不管，统统算数，答案就是无数。”
2月24日
他听得一惊，迟疑地说：“那答案是……0？”
爸爸妈妈最近很喜欢抱我，生病的时候他们就会这样。
于闻从没进过镜子，也没顾得上看主人日记。
但我没有生病呀。
“我们之前在镜子里交换过信息，从雪莉的日记还有她父母的日记看，她可能……已经被镜子里的自己替换了。”杨舒说，“恐怖片总看过吧，套路来说也是这样。”
有哥哥真好，萨利每天陪我拍球。
于闻刚写了个弧，卡在半路一动不敢动。
2月25日
“你等下。”说话的是杨舒。
我问妈妈我和萨利是不是双胞胎，妈妈好像不开心。
好在有人伸手阻止了一下。
她真奇怪，她好像不喜欢萨利。
可惜镜子外的于闻看不见他，更听不到他。
3月5日
他刚落笔游惑就说：“等下。”
萨利终于穿了跟我不一样的衣服，我剪掉了他的头发。
于闻说着，在第二题下面随手写了个0。
我们两个不一样了。
如果镜子里的雪莉都算虚影，算是假的，那么雪莉只有1个。
我哭的时候他不哭了，还会逗我笑。
屋子里最多能有多少个雪莉？
3月7日
“我记得当时跟姐姐商量出来答案是1……”于闻自顾自咕哝着。
妈妈给我买了好多糖，真开心。
镜子里，楚月也不做梦了，回到沙发边等着被放出去。
爸爸给我讲故事的时候问我，我为什么会有哥哥。
于闻抓起笔，众人绷紧了神经。
因为我许愿了，每天睡觉前都会对着镜子许愿。
“放心，不能让你有什么。”杨舒转头对于闻说：“写吧。”
不过我不告诉他。
吴俐揉了揉自己的胃说：“胃有点疼，可能饿的。一会儿万一有什么，你们按照效益最大化的方式来。”
萨利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他只要写个错误的，再把它划掉。这栋楼里所谓能照出人的东西都会变成杀器，在游惑、秦究和楚月出来之前，他们几个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4月2日
“你们准备好没？”于闻抓着笔问。
今天拍照的时候，我让萨利一起进来，妈妈同意了。
她的气色依然不太好，但不像之前那样难看，显然舒雪和吴俐安抚过。
我们拍了好多照片。
“随便写个错误答案吧。”杨舒说。
我可以把它们摆在炉台上，或者让爸爸挂在墙上。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到客厅。
4月15日
这次于闻同学的理解能力很不错，精准地抓住了游惑他们的想法。
爸爸妈妈还是不喜欢萨利。
“肯定催我把他们弄出来。”
真遗憾。
“怎么说怎么说？”老于颠颠跑到沙发这边。
……
秦究挑着眉，欣然冒领下“我哥”这个称呼。
这本日记虽然也看得人背后毛毛的，但显然比之前那本温和多了。
他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远远地叫：“老于！刚刚镜子颤了一下，肯定是我哥叫我呢。”
大家看着这些内容，稍微一理就明白了始末。
果然，就见镜子另一边，于闻从卫生间出来就直奔沙发。
这间屋子原本只住着一家三口，男女主人以及女儿雪莉。
游惑看向落地镜。
雪莉天天对着镜子许愿，于是某天，镜子复制了一个她，就是萨利。
“应该吧，看你弟理解力了。”
萨利刚开始和雪莉一模一样，从长相到穿着再到哭笑表情。某天之后，萨利剪了头发换了衣服，不用跟雪莉一模一样了。
“你确定他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它开始变得真实……
秦究说：“还行，稳住了。”
小半年过去后，镜子再次蠢蠢欲动。这次全家都觉察到了镜子的不对劲。
游惑想了想于闻的反应，问：“吓死没？”
它应该又复制了一个雪莉，这次不是单纯地陪她玩了，而是取代了她。
“刚刚你弟进卫生间前，我试着让镜子弄了点动静，他应该看见了。”
可能出于嫉妒或是好胜心？或者别的什么心理吧。
在游惑麻木的盯视下，秦究垂着的手指蹭了蹭他的脸，说：“开个玩笑。”
所以第二本日记后面画风突变。
又哄鬼呢？
–––
他刚想偏开脸，就发现伸过来的手上压根没有什么牙印。
球场上，那对“兄妹”还在拍皮球，笑得很开心。
胡闹成那样谁还弄得清细节？
众人却看得头皮发凉。
游惑：“……”
如果那是两个“雪莉”，那么第三个在哪里？
秦究垂下一只手，抬到游惑面前说：“昨晚也不是没咬过，看看我们大考官的牙印。”
两道题目都答对，游惑他们被迫又多呆了大半天。
这话不知怎么听来怪怪的。
于闻特地跑到镜子面前忏悔说：“哥我不小心答对了题目，之后再怎么涂都涂不掉了。只能等晚上刷新的题目再放你们出来，你们再稍微忍一忍。”
说完他顿了一下，又对秦究补充道：“跟楚月说的差不多，我现在看见你都想咬。”
楚月舔了舔牙说：“不行忍不了，我还是把自己关房间里吧。我现在看到这个小朋友，只觉得他细皮嫩肉应该味道不错。你俩也离我远点，我等傍晚再出来。”
“一般。”游惑下意识轻描淡写。
她说完就跑了。
他转头一看，秦究手肘压在上面，低头问他：“难受么？”
客房门砰地一响，再没动静。
咕咕声走远一些，游惑身后的沙发背嘎吱一响。
游惑撩着眼皮，目光落在秦究脖颈上。
她也是自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得要口头找刺激，越说她肚子叫得越凶。
他能敏锐地感觉到秦究脖颈的经脉随着心脏一下一下在跳。
“这里没醋，不然就是糖醋虎皮椒。”
……
“算了，估计你俩也不知道。我再看看，万一能找到吃的呢。”她不甘心地说：“哪怕就是个辣椒，我也能就地开火煸炒一下。有三五个，还能凑一盘虎皮椒。”
他也很饿。
这位女士已经饿到开始做梦了。
秦究前倾身体，看向他的眼睛问：“还有几个小时，忍得住么？”
“不是，你俩这什么眼神。我没打算单吃，但万一我找到点什么，还能切一个炒来调味。”
游惑倏然回神。
游惑和秦究都震惊地看着她。
他舔了一下嘴唇收回视线，淡声说：“勉强，所以我还是睡觉吧。你……别离我太近，我怕睁眼看到一堆被啃过的骨头。”
“诶对了，冰箱上那俩洋葱后来扔哪儿了？”
秦究很听话……就有鬼了。
楚月转着转着，忍不住又转向了厨房。
–––
游惑倒是一声不吭，岔着两条长腿坐在沙发上，饿成了低耗能模式。
这个下午异常难熬，各种意义上的。
“我现在心都在烧，还有点晕。”楚月绕着沙发团团转，饿得坐不下来。
到了傍晚小睡的时间点，饥饿的、不安的人才安静下来。小楼里昏睡得整整齐齐，雪莉“兄妹”也钻在被窝里，一人一个鼓包，打着小小的呼噜，淡金色的头发翘出被窝。
物理意义上的共鸣——楚月的胃抗议一声，他的胃也应一声，一唱一和差点儿把秦究听笑了。
他们这一觉睡得难得踏实，因为考生们答对了题目。也因为一些……别的变化。
游惑起初还有点疑问，没想到半个小时后就有了共鸣。
晚上8点整，客厅的白纸上准时刷出一道新的题目：
所以这得饿成什么样？？？
一个雪莉不说话，两个雪莉笑哈哈。雪莉总喜欢玩些小游戏，比如躲在某个地方等爸爸妈妈或是客人发现。自从有了三个雪莉，这项游戏就让她苦恼起来。
她如果说难受，那就真的很难受了。
雪莉最喜欢藏的地方是主卧床底下的矮柜。一个矮柜最多可以藏两个雪莉，或者一个雪莉和一个皮球，又或者两个皮球。
早期监考官基本都是部队出身，所以像楚月这样的人其实很能忍，除非故意夸大开玩笑，否则小毛小病都不在她眼里。
雪莉玩耍的时候总喜欢抱着球，那么三个雪莉需要几个矮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