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店店面不大，卖不出去的新品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门口那串风铃响起，陆延还在低头清算帐目，等他算完帐过两秒才抬头，看到肖珩的时候愣了愣：「我操怎幺是你？」
陆延身上穿着件工作服，看起来还算有模有样。
「欢迎光临——」
陆延挑眉问：「怎幺，来支持我的事业？」
肖珩盯着海报上那行字看了一会儿，心说这他妈是什幺缘分。
肖珩用事实告诉他他想多了：「在对面吃饭。」
门口挂着一张宣传海报，新品19.9两个，欢迎进店选购。
陆延往街对面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靠窗的红头髮。
名字取得很俗：甜蜜蜜。
还真是来吃饭的。
然后就看到街对面那家装修成粉红色的，无比扎眼的⋯⋯甜品店。
「那家店也就从外头看着像那幺回事，东西一般，」陆延边打包东西边说，「你们要是想吃，下次可以去隔壁街那家陈记饭馆，他们家几道招牌菜还行。」
他推门出去，在饭点门口站了会儿。
整家店都充斥着一股奶油特有的甜味。
肖珩抽完一根菸，没有再说话，觉得週遭的空气别得异常稀薄，他把烟往边上的菸灰缸里摁，起身说：「你们先吃。」
肖珩那股烦躁的心情似乎被抚平了点，指尖也没那幺乾躁，菸瘾下去一些，半晌，他「嗯」一声说：「知道了。」
气氛稍显沉默。
但是这人说话归说话，打包东西干什幺？
⋯⋯
店里又没顾客打包个什幺劲？
不去管深夜从身体某个地方不断叫嚣的那个声音。
肖珩这个疑问很快便得到了答案，因为陆延包完那两份，又在收银台前捣鼓一阵，直接对他说：「算上包装费，一共40。」
摀住耳朵。
肖珩被他这一系列厚颜无耻的强买强卖行为刷新了认知：「我说我要买了？」
闭上眼。
老闆娘在后头杂货间理货，听到说话声，扬声问：「小陆啊，来客人啦？」
放弃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陆延喊：「这位先生买两份！」
「我都给你安排好了，C大经济系，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跟系主任吃个饭。」
肖珩：「⋯⋯」
——一个放弃自己的人，不是废物是什幺。
老闆娘擦擦手，从杂货间走出来走，热情介绍道：「我们这个新品很不错的，今天买两份还有小礼品，小陆把礼品给人装上。」
等他拿起筷子，这时候才听到肖珩说：「肖启山说我是废物。」肖珩又点了根菸，他低头笑笑，又说，「他说得没错。」
老闆娘说完，又把装好的袋子递到肖珩手里：「先生您刷卡还是付现？」老闆娘是真以为他要买，一番话说得诚心诚意。
翟壮志等了很久，久到以为肖珩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等菜一道道端上来——就是几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食材也并不是很新鲜。
[肖珩]：操。
头顶上风扇左右摇头，转到他们这桌的时候带起一阵风。
[肖珩]：回去找你算帐。
电视正重放到市井英雄伟哥讲述自己有一个梦。
陆延坐在收银台后面，收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肖珩已经付完钱出去了。
有什幺打算？
老闆娘站在边上问：「笑什幺呢。」
翟壮志点完菜，把邱少风作弊的事又添油加醋讲一遍，在邱少风的拳打脚踢之下，才切入主题，问：「老大，你到底有⋯⋯什幺打算？」
「没事，」陆延把手机收起来，看一眼街对面，又说，「我操作间去打奶油，店您看着吧。」
对面墙上挂着台小电视，正在重播早上那个新闻。
晚八点，天台。
肖珩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把菜单递给他们，然后坐在塑料凳上，靠着墙看他们点菜。
之前组织行动时，伟哥特意拉了个群，叫63分队。
三人推门进去。
陆延下班前收到伟哥发的群信息，叫大家上天台参加庆功宴。
肖珩笑一声：「操。」
一毛钱没捞到，跟十万元巨款擦肩而过，他是不太懂这算庆哪儿门子的功。
翟壮志：「你别说，还真有。」
[伟哥]：这是咱63分队共同的荣誉！大家务必出席！
邱少风：「我都闻到饭香味了，壮志，你闻到没有。」
[伟哥]：我做东，请大家吃顿好的！
翟壮志和邱少风异口同声道：「不难吃不难吃，这一看就是流落民间的美味！你看这个牌匾，低调又内敛！」
说是吃顿好的，结果等陆延洗完澡，上天台只看到半箱啤酒，和桌上几份无比凄凉的沙县小吃：「哥，你这太敷衍了。」
翟壮志前段时间接管过一家家里的某分公司，当实习总裁，也有工资，但那工作跟闹着玩似的，开会只知道打瞌睡，就差没把「草包」两个字刻脸上。
伟哥不好意思地说：「我前几天不是忙着抓犯人吗，请了好几天假，工资都被扣差不多了，下个月工资还没发，等哥下个月工资发下来⋯⋯」
他们这圈子里，有哪个自己出去打过工赚过钱？
陆延看到伟哥那张脸，就回想起惨痛的十万，他拿了一罐啤酒说：「你现在能四肢健全的站在这里，全靠多年的兄弟情义。」
但这顿饭是兄弟用自己头一个月工资请的，意义不一样。
说要找他算帐的大少爷最后一个到。
他们以前跟肖珩出入的都是五星级餐厅，从来没吃过路边三无小饭馆。
陆延拎着啤酒罐蹭地站起来，往伟哥那儿躲。
肖珩又说：「难吃也没办法。」
伟哥被这两人闹得不知所云：「咋的了？」
「这个月工资不多，」肖珩带着他们走过两条街，在一家叫「鸿富饭馆」的店门口停下，顺便把指间那根菸掐了，说，「就这家吧。」
肖珩垂着眼，沖陆延说：「你过来。」
肖珩工资还剩下点，够三个人去附近小饭店点几盘菜。
陆延：「我傻吗我过去。」
翟壮志愣愣地想。
「⋯⋯」
不光是衣着打扮，也不仅仅只是换了髮型。
「过来。」
他跟刚来七区的时候比起来变得太多了。
「我不。」
男人身形挺拔，指间夹着根菸，眯着眼看着他们。
「⋯⋯」
他身上穿的是件夜市地摊打折大甩卖十元一件的T恤，颜色没得选，从头到脚都是凌厉的黑，由于上班日夜颠倒，没什幺时间打理头髮，直接去理髮店剃短，剃得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陆延说：「我不就卖给你俩小蛋糕吗！你至于吗！」
肖珩此刻正站在那半堵拱门前。
肖珩气笑了：「强买强卖也算卖？」
「下车，」肖珩说，「我请你们吃。」
陆延和肖珩两人无聊至极的「你过来」、「有种你过来」口头斗争了几个回合，最后肖珩懒得再说，直接坐下喝酒。
「？」
「不是，我说你俩，」伟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奈摇头，「你俩拆开看都挺正常，怎幺一凑一块儿就⋯⋯」
肖珩没急着把烟点上，他说：「下车。」
几人围成一桌。
翟壮志：「走吧，我们⋯⋯」
伟哥实在是高兴，他没多久就喝高了，这个喝高的评判标準主要在于，他开始喊：「延弟，唱一个！你琴呢，把你琴拿上来！」
肖珩接过。
肖珩：「⋯⋯」
翟壮志给他递烟：「老大。」
张小辉直接跳起来：「哥，清醒一点！」
肖珩走近。
等陆延拿着琴上去，发现伟哥已经抱着酒瓶子睡着了。
果然，翟壮志的那颗红脑袋从车里探出来：「这呢！」
张小辉明天早上还有一场戏，喝不了太多，提前告辞。溜得速度奇快无比，可能是怕溜得要是再慢一点，就要被迫欣赏陆延高超的琴技。
七区门口停着辆红色敞篷车，这骚包到不行的颜色，一看就是翟壮志那小子最近买的车。
气氛沉寂下来。
十分钟后，肖珩出现在七区门口。
尤其是这种热闹过后的安静。
肖珩听完，手遮在额前，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半晌才回：行。
天台上那盏小灯的照明範围有限。
「给个面子。」
陆延透过朦胧的夜色，看到肖珩正倚在那堵矮墙边上抽菸。
「实不相瞒我现在车就在你小区门口停着呢。」
陆延走过去，也倚着墙点了一根菸。
「你要来的话，我开车过来？」
风很大。
「老大，出来吃饭不？我去你网吧找你，他们说你今天休息。没别人，就我和少风，少风前几天考试作弊被抓了，妈的他说他那篇英语作文是自己写的，心疼死他了。」
耳边的风声尤其清晰。
翟壮志发过来几条语音。
「哎，」陆延抽到一半，目光落在远处，用胳膊肘碰碰他，「你为什幺从家里出来？」
他正打算对某位积极卖货的邻居说再吵拉黑，然而拿起手机，发现是翟壮志。
如果是平时，陆延肯定不会问这种多余的问题。
操。
也许是酒精作祟。
⋯⋯
也许是觉得两人的关係现在也能算得上「挺熟的朋友」，儘管他白天刚坑了朋友两份甜品钱。
还没阖上眼，又有消息进来。
肖珩抖抖菸灰，意外地没有迴避：「你还记得你那个写得像屎的东西吗。」
肖珩回覆完把手机放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