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你啊,」陆延乐了,「好久不见,最近开始卖减肥药了?」
刀疤拿着三片健胃消食片的手顿了顿。
「你他妈的,」刀疤完全不觉得「好久不见」是什幺值得感慨的事,「⋯⋯怎幺又让我碰见你?!」
陆延打断他:「刀哥?」
「有缘啊。」
老熟人情到深处忍不住哽咽:「我懂,胖子不容易,我们胖子总是比别人多遭受一份歧视,但哥现在瘦下来了,多亏了这个神效28天减肥药!」
刀疤不想说话,免得又发生什幺倒霉事。
老熟人:「兄弟我跟你说,我曾经也像你一样,我原来有两百多斤。」
陆延坐下之后却没放过他,他隔了会儿又说:「你手里那健胃消食片,也给我来两片呗?」
陆延跟肖珩两个一起报的名,号码顺着坐一起。陆延刚拉开椅子,余光瞥见边上提前开始吃健胃消食片,并且边吃边跟边上人套近乎的似乎是位老熟人。
刀疤:「⋯⋯」
主持人:「大家按照参赛证找自己的位置啊——」
刀疤:「我为什幺要给你。」
简单的开幕式过后,所有参赛选手按照报名顺序依次入座。
「我们也算老朋友了,」陆延直接自己伸手拿,「朋友之间分享一下。」
「总之谢谢,」蓝姐最后说,「这阵子实在太忙,改天请你们吃饭。」
「谁跟你老朋友!」
照片氛围把握得很到位,从光效到后期都做得无可挑剔。
刀疤下意识就想去扒开陆延的手,然而他手甚至还没碰上去,被人一把抓住。
蓝姐的店确实卖得不错,店舖热销上那张照片就是陆延和肖珩拍的那张,陆延当时光顾着冒烟了,完全没注意到拍出来是什幺效果。
肖珩刚才去洗了个手,回来刚好经过陆延身后。
蓝姐把这几年直播赚的钱都投了进去,她从小就喜欢自己编手绳,后来一个人从老家来到厦京市打工。窝在那间小出租屋里做饰品,没接触直播之前晚上总拿着做好的东西去夜市摆摊。
「愣着干什幺,」肖珩说,「拿啊。」
现在是了。
「你要吗。」
陆延想说是。
「不要。」
蓝姐又说:「还有问你俩是不是真情侣的。」
刀疤被两人合力抢了药,崩溃道:「你们是土匪吗!」
「还有人特意问我模特是谁,」蓝姐翻评论,「夸你俩手好看,你看,这好几十条,你们这广告效果比我卖的东西还强。」
刀疤崩溃着觉得肖珩的脸有些眼熟,不光这张脸,戴手錶的这气势,还有身上那件黑色衬衫,跟下城区风格相差太大,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记得。」陆延慢一拍才想起来这事,心说他真是会找话题。
「你不是,」刀疤想半天总算想起来了,「你不是上回那富⋯⋯」富二代吗。
提到淘宝店,蓝姐拉着他掏手机给他看自己店舖的月销量:「戒指卖得最好,就那个戒指,你记得吧⋯⋯」
刀疤脸上就差没刻着「你这个有钱富二代怎幺会在这里」这行字。
陆延有阵子没见到蓝姐:「姐你那店怎幺样了?」
要搁平时,肖珩估计一个字都不会赏给他,但跟陆延混久了,胡扯的功力也见长:「是我。」
蓝姐,这位昔日大胃王女主播口出狂言:「那人他妈能赢,那都是我去年临时有事没参加。」
刀疤:「你怎幺会在这?」
张小辉饿得不行,说话都没什幺力气,附和道:「没没没没错!」
肖珩:「我住附近,七区。」
伟哥聊了几句后说:「去年让四区那位姓黄的拿了第一,这次我们一定要把这口气争回来!」
刀疤想问你怎幺会住七区那栋危楼,还没问出口,肖珩又说:「你之前说得话很有道理,再多的钱只会让人感到迷茫。」
广场上聚集的都是来自附近各个小区从一区到七区的住户,七区虽然没落了,但在这种时候,这帮人居然燃起一丝集体荣誉感来。
「我去做慈善了。」
陆延凑得近了,才闻到肖珩身上极浅的香水味,形容不出的味道,在烈日下竟显出几分冷冽。
刀疤神情越来越呆滞:「⋯⋯⋯⋯」
陆延笑得止不住:「我再笑一会儿。」
神他妈做慈善。
肖珩推开他:「你找打是不是。」
陆延趴在桌上笑了半天。
陆延不该在这时候笑,但他还是忍不住闷声笑起来,下巴抵在肖珩肩上,笑得浑身都在抖。
他笑着笑着偏过头去,看到对街熟悉「黑网吧」三个字。
「⋯⋯」
「网管,」陆延碰碰肖珩,「那不是你之前工作那地儿吗。」
陆延:「真的?」
肖珩看过去,透明的玻璃门里是一片熟悉的黑帘子。
肖珩:「闭嘴。」
不过两个多月,却好像过了很久,陆延说:「我那天掀开帘子进去,看到你⋯⋯」
陆延:「你以为我要找你约会?」
肖珩:「你从那会儿就盯上我了?」
肖珩还是没说话。
「滚,我想说看到你还挺惊讶,」陆延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说得也没毛病。」
「你穿成这样⋯⋯」
陆延确实从那会儿开始留意这人。
肖珩手还搭在他脖子上,没说话。
盯上后不禁想,那天肖珩穿着他的衣服,身上连枚坐公交的硬币都没有,走过三条街,走到这里到底是什幺样的心情。
陆延侧头看他,凑近了说:「你以为的吃饭⋯⋯」
陆延还是趴在桌上,侧着头看他,突然心头一动,叫了他一声。
陆延站在广场上等比赛开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那天有没有提大胃王?好像没提直接睡了?
肖珩应下,见他始终没有后文,抬眼看过去。
说到「挺」字时,肖珩的手在陆延后颈用力捏了捏。
陆延说:「你男朋友想问问你哪天有时间跟他约个会。」
肖珩叹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只是报复性地偷偷抬手去碰陆延的后颈:「听说你们这个活动,挺有意思。」
「麻烦告诉我男朋友,」肖珩,「哪天都有时间。」
伟哥犹豫:「肖兄弟,你也参加?」
陆延把脸埋进臂弯里:「知道了。」
是来参加大胃王还是等会儿要去吃西餐?
烈日下。
这头髮是不是还特意剪过?
主持人介绍完奖品后开始讲述此次比赛的规则:「不得作弊,不得代吃,老规矩,每人十个西瓜,先吃完的获胜。好我们準备一下,一分钟倒计时。」
一身正装。
肖珩跟刀疤胡侃时还没真正感受到大胃王的比赛氛围,等主持人倒计时数到十秒的时候,已经有人拿着自带的菜刀从座位上起立,蓄势待发。
伟哥只穿了一条热情火辣的沙滩裤,脚上是双人字拖,广场上下城区居民也都是这种装扮,在下城区大胃王比赛现场,这位兄弟显得格格不入。
「三。」
伟哥话音刚落,又把目光投在肖珩身上。
「二。」
「你这準备的还是不够充分,」伟哥说,「我和小辉从上週就开始节食了,饿了就喝水,锻鍊自己的喝水能力——」
「一。」
陆延竖起两根手指:「两天。」
肖珩对面正好是伟哥,主持人数到「一」的时候,伟哥手起刀落!
「怎幺样,饿了几顿?有信心吗?」伟哥问。
伟哥将西瓜劈成两半后,然后直接抱起其中一块,埋头就是啃,几口之后整个西瓜像个大碗一样盖在他的脸上,汁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淌,甚至那条热情火辣沙滩裤都没能倖免。
「哥。」陆延招呼道。
肖珩对着这颗西瓜头不禁陷入对人生和社会的思考。
说话间,伟哥张小辉几人从另一头艰难地挪过来:「你俩也来了啊。」
伟哥下一个西瓜已经懒得动刀了,动刀太费时,在争分夺秒的紧张气氛下,直接抱起西瓜往地上砸:「兄弟们加油吃啊,吃,是男人就继续吃!不能败在这种地方!」
陆延把证塞进他手里:「不客气。」
陆延:「⋯⋯」
他强压下转身离开的心情说:「我谢谢你。」
肖珩:「⋯⋯」
肖珩发现他来到七区之后世界观不断被刷新,参赛证上大胃王的标誌是一口大碗,现在那口大碗的边上写着「第91号参赛选手:肖珩」。
相比之下陆延的吃相还算文雅。
「大哥说带你吃饭就带你吃饭,随便吃,敞开肚子吃,」陆延抬手搭在肖珩肩上,手里是两张参赛证,他递过去一张说,「帮你也报了名。」
为了方便切西瓜,他一脚踩在塑料凳上,低头去啃手里那切好的小半块西瓜,他边啃还边提醒男朋友:「吃啊!」
肖珩:「⋯⋯」
陆延把手里那块西瓜皮扔桌上:「那他妈可是一千块。」
陆延也吹一声口哨:「不错。」
「⋯⋯」
「这车真不错!」
陆延又啃完一块,抹了把嘴角的西瓜汁说:「还有带筐自行车。」
周围爆发热烈的欢呼声:「好车!」
虽然现在生活没有刚来那会儿那幺贫困,但创业初期启动资金确实紧张。肖珩最后还是勉为其难、慢条斯理地把袖口一点点撩了上去。
为了能够更好的向广大人民群众展示,甚至专门配备了车模,车模笑容满面地坐在自行车上,然后他忽然猛地将胸前的领结往后一甩,脚下用力,将那辆带筐自行车骑了出去——
肖珩在这个炽热的盛夏,以第91号参赛选手的身份,加入了这场荒唐的大胃王比赛。
那辆自行车,小巧,实用,别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