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借着这短暂的时间看她一眼。
每一天都这么早。
每一刻，他的脑海中，他的记忆中，她的身影总是不期然便浮现出来，怎么也甩不开。而他，竟不敢回来看她一眼。
她睡了。
他害怕她清澈的眼中倒映出他的肮脏，他沾满她至亲鲜血的双手。
犀利如鹰的眸子里闪现出柔和的光，他缓缓向床边靠近。
她睡得好沉，梦中翻了一个身，将盖在身上的被子踢下了床。
轻轻推开门，他小心翼翼地闪身进去。屋子里黑漆漆的，灯火早已灭了，她从来不习惯点灯睡觉。
幽白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
他如同沐浴在圣洁月光中的神，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从容不迫地踏进人间。
脖颈处裸露出的肌肤凝脂一样欺霜赛雪，睫毛微微颤动，她缓缓地睁开眼睛，迷离的眼光望着他。
踏着皎洁的月光，青石板的路面泛着寒冷的光，他快步走着，黑色的衣服上，月光仿佛哀伤的雪花，披满了他的身体，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青石路面上，愈发显得清冷孤傲。
心里一惊，耶律寒突然想转身逃跑，而她却呆呆地望着他。久久地，她冲他娇俏一笑，娇憨的神情融进他的心中，像一阵暖流，流淌进他冰冷的心里，某种东西悄悄地融化。
万籁俱寂。
"四郎，桃子要洗干净哦，不然吃了嘴会痒，还会肿起来。"她笑呵呵地望着他，眼中一片洪荒，迷迷蒙蒙中，又轻轻闭上，沉沉进入梦乡。
灯火已灭。
那仿佛是一道闪电，一刹那间使他浑身动弹不得。
4
"我不是杨四郎……"他低声呢喃，沙哑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痛苦的哽咽。
"我知道，我不会做傻事。"奚瑶将目光投向远方，得不到的爱，让人越发想要用尽一切手段去得到，可是她心里明白，这份爱，今生今世，都是她不能奢求的。夜深人静。
他拾起地上的被子，轻轻为她盖上。
"我……"银镜缩了缩脑袋，"人家只是担心你嘛，万一你做了什么错事，寒哥哥生气了又……"
睡梦中的她那么动人，纯洁美丽，像初生的婴孩般，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奚瑶抽回手，右手食指轻轻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小丫头！姐姐在你心目中真的那么坏吗？要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
他抬起手，接近她，月光把他的手掌的阴影映在她脸上。
"瑶姐姐。"银镜握住她的手，"你不要怪她，她没错。"
"不准你碰我，否则我会恨你。"他的手凝固在半空，凝视她半晌，才缓缓放下，将被子拉起来掖到她的下巴处。
"银镜长大了。"奚瑶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她又何须恨？这爱，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爱上谁，她都没有资格去怨。爱，她从来都无法左右。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她梦中呼唤的名字，会是他。
"爱强求不得，瑶姐姐，寒哥哥爱德锦公主，你不能怨她。爱是谁都没错的，谁也无法左右，你要是真的爱寒哥哥，就让他幸福。"
寒……
她摇摇头，一脸落寞。自从她进了这座王府，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这名义上的夫妻，真的只是仅仅维持在名义上而已。
他渴望她这么叫他。
"寒哥哥，还是没有去看过你吗？"
抽回手时，她忽然转身，脸颊枕上他的掌心。
奚瑶从沉思中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
他像是被电击一样顿时不敢动。
"没有！"她咯咯地笑起来。充满生机的院子里，绿叶葱葱，花儿开得艳丽。花架下，白衣的少女和男子相视而笑，那笑容，将细碎的阳光全都融化，变成一缕缕轻风，吹进这座炎热的深院里。"瑶姐姐……"银镜迟疑地唤了她一声。
德锦抓着他的手，将脸放在他的掌心，梦中又在呓语着什么。
"我骗过你吗？"
"你回来了。"
"真的？！"她开心地在他怀里笑起来。
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到了他的掌心，温热的液体烫着他的手心，食指轻轻摩擦她细嫩的皮肤，他的心紧紧地绞缩，疼得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