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老人对视一眼,相信蔚橙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再说什么,饭还是要继续吃的,好歹也是过生日,即使这心情没了,心意也是不能糟蹋了的。
老太太自知,这事怎么也还得小两口自己解决,四年前的自作主张照成两孩子四年间的嫌隙,如今这样的局面是谁都不乐意见到的,可就是苦了蔚橙这个孩子。
蔚橙也是这样想的,她的生日,没有回家陪父亲,亲手做了这么一顿饭如果还糟蹋了,会更加的悲惨,所幸还是不要让自己太过凄凉了。那顿饭吃得很饱,收拾碗筷的时候在不住的打嗝,有些憋得慌。
小心收好离婚协议书,蔚橙好像没事人一样笑了笑,埋头的大口大口的吃饭,“妈,这鱼没有腥味,你尝尝看。”
第二日是最后一天休息,蔚橙将离婚协议书折叠好放在了当初嫁过来时那个小小的牛皮行李箱里,然后的塞进的衣柜的最高层。
“妈,不要担心,我想留熙会给我个好解释的。”
中午午饭前回了趟蔚宅,带了自己做的小菜,突然想起这么多年来父亲从来没有吃过自己做的饭菜。
“橙橙……”
阿姨告诉蔚橙父亲一个人在二楼阳台葡萄架下午休,葡萄架是蔚橙母亲在的时候在顶楼搭的棚子,小时候的蔚橙便常常看见母亲带着大帽子,光着脚踩着阳光忙忙碌碌。母亲不太像别蔚橙同学们的母亲那样,穿着名牌衣服带名贵珠宝坐着名车送孩子们上学。比起出门,蔚妈妈更喜欢在院子里种点瓜果蔬菜,院子并不大,纯属打发时间的兴趣,夏天光着脚在坐在葡萄架下乘凉,偶尔教蔚橙认认字,她还记得母亲最喜欢张爱玲,那是个听名字就让蔚橙觉得为爱情而生的女人,一直不太喜欢,可母亲总是翻了又翻她的小说。
蔚橙收拾好心情,“我会找留熙谈谈的,对不起爸妈,让你们担心了。”
让阿姨将小菜拿去热热,便独自来到父亲的书房。书房很摆设简单,朴实,最名贵的饿莫过于那半只手臂大的象牙,父亲的爱好过于一面在葡萄架下乘凉一面摆弄这些名贵玩意,走到阳台,午后微凉的清爽感袭来,那葡萄架正好在那房间的阳台顶。再走近一点,偶尔能听见两句自阳台传来的呼吸声。
老太太清楚得很老头的性格,一定是说到做到。可这个事情,不管怎么说,这么贸贸然然让儿子回来影响是非常不好的。老太太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蔚橙。
将那遮挡住脸的书轻轻拿下,蔚橙这才看见睡梦中的父亲居然比上次回来看见的要憔悴很多了。她有些自责,家里就自己这么一个女儿,嫁出去了后更是什么都照看不了。
老人沉下脸,咬着烟袋嘴沉声说道:“把留熙那小兔崽子找回来,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蔚橙的到来动静太大还是阳光太刺眼,蔚爸爸惊醒,很突然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满头大汗,一脸惊慌,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留教授个性向来严谨,最开始也是不赞成老太婆让两孩子结婚的提议的,不过事已至此,婚姻不是儿戏,哪里有结了又离的道理!
“爸,你怎么了?!”
“嗯嗯。”尉橙安慰地拍了拍留母放在她腿上的手:“或许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吧?”淡淡呢喃,蔚橙的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蔚爸爸这才看见女儿一脸担忧的脸,他一边擦着汗一边不甚在意地说:“没事没事,就是太热了。”
“尉橙,妈知道你什么事都留熙着想,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任由着他,可这次你得想好了。”
蔚橙狐疑,倒也没说什么,扯着袖子帮着父亲擦汗,“爸,工作太累了就休息休息。”
如今,要这么离婚,她还是于心不忍的。
这老人家不服老,怎么说也不听。
只是,两位老人还抱有希望,可如今儿子的离婚协议都寄来了,还能指望什么?留老太叹着气,绕过饭桌走到尉橙身边,她还是很满意这个媳妇的,最初来到这个家,什么都不会,还那么的年轻,然而那么娇生惯养的她用四年的时间学会了做一个媳妇,也学会了做女人,适合儿子的女人。
父亲笑:“那里会累,这把老骨头要真不动了,那才真的不行了。”
两位老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心知尉橙说的也是事实,自己的儿子儿媳,眼皮子底下生活的两个人有什么互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这话蔚橙可不爱听,撅着嘴表示不满,“我不管您到底有多忙,身体不是你自个的,你好歹也要为你唯一的宝贝女儿想想,累坏可怎么办?”
蔚橙暗自扯着嘴角自嘲的笑着。
蔚爸拍拍女儿的手,乐呵呵地笑,“是是,我的身体是我们宝贝儿蔚橙的。老爸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倒是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周末好好在家休息么,跑回来做什么?”
看来,她的努力在留熙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蔚橙心情也似乎好了那么点,掺着老爸回到书房沙发上坐下:“回来看看您老呗,”咽了咽口水,她又说:“老爸,如果我和留熙……”
留熙不喜欢她,这些她都知道。曾经以为她只要努力做好他的妻子,或许有一天会得到的他的心。到头来,这婚姻终究是因为没有爱情做保护盾而这么快走到尽头,唯一出路只是离婚……
“嗯?”
的确,留熙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等事情,平日里,他半年才回来一次,没在家的日子也是连个电话也没有的,即使是回家了他们都是个睡个的,哪里会有什么交流啊?
“呵呵,没事。”
面对两位老人的质问,尉橙摇着头,她轻轻说道:“我不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事。”
蔚爸叹了口长气,只当小孩子在闹脾气:“两人吵架了?”蔚橙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留熙这孩子怎么回事?”两老毕竟是留熙的亲生父母,在还没有弄清楚情况的条件下,自然也是不能多说什么的,嘴巴上嘟哝了两句后只有将重心转移到尉橙身上:“橙橙,你和留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干嘛离婚?!”
“橙橙啊,当初你要选择留熙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可这几年见他成长这么快,也是个托付的好依靠。你也不小了,不能老耍小孩子脾气,这以后要万一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留父见势不对,赶紧侧了个身子过来。
蔚橙一愣,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说到这个话题,“爸,您怎么会不在呢。不要做这种假设,我和留熙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下周我请个假去S城看看他去,回来后,我带您出门去好好玩玩,消除消除疲劳可好?”她想,总是要去面对,要问一个为什么,然后得知一个结果的。不如就趁早吧,不管结果是怎么样……
大致浏览一番,老太太脸色大变,她是急性子,看清楚协议内容后,顿时勃然大怒,“反了!”大吼一声便拍着桌子站起来身来。
蔚爸这才舒了心,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脑袋:“行!没有问题,去留熙哪里好好住上几天,联络下感情。”
尉橙一向藏不住事情,她动动眉头,已经修炼成精的留家祖母自然猜到半分。还没等尉橙说话,老太太一个伸手便扯过了她手中的的协议书。
舌头舔了舔嘴角,有点苦涩。蔚橙仍是笑着点了头。
“橙橙,是什么东西?”见尉橙的脸色不好,一向善言观察的留母一脸深究的看她,询问起来。
阿姨将热好的饭菜送了上来,蔚爸爸听说是女儿亲自下厨带来的小菜,兴致高涨,当即便让人开了两瓶好酒,喝上了。
年轻的爱情总是使人冲动的,她觉得自己的爱情伟大,所以,她用自己的婚姻换得了父亲的帮助。很快,留熙的事情被调查清楚,她也因此在留熙的父母做主下成为了留家的儿媳。
这要搁到蔚夫人在世的时候,可是不让的,蔚橙身上一直肩负着母亲大人交代下来尽量阻止老爸喝酒的毛病的,拦不住,蔚橙也只好受罚跟着喝了两盅。
那一年,他二十七岁,比尉橙大了七岁,然而对爱情还懵懂无知的少女就这么爱上了这个有魅力的男人。
说来也奇怪,蔚橙这个大学毕业便嫁人,工作也是单纯的教师职业的女孩却是顶能喝酒的,特别是大老爷们最爱的二锅头,大学毕业时吃散伙饭,班里的男生个个喝高了,女生也不例外,除了那几个不怎么沾酒的,别的只要喝上那两盅炸弹头的要么倒下要么乱窜了,就数她还淡定如牛,一步一脚印地从商业街走回了家。
尉橙为爱痴迷疯狂之时,正是留熙人生最精彩,最意气风发之时。他在为前途在政界摸爬滚打,很显然,他没有尉橙幸运,他没有一个有权势的父亲,一举一动都是孤注一掷的,他是年轻而又有能力的检察官,却也因为风头太劲而被诬陷下狱。
那晚上,也是她初次见到留熙……那时候的留熙,西装随意搭在手上,白衬衣领口的两口扣子大打开,价值不菲的领带也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嘴角上明显还有伤痕,他的神情却依旧清如风,淡淡的。一点也不像是刚和一群混混干过架的样子,倒是像刚到课堂的斯文教授。
而她那时的人生,只是关乎一个人,留熙。
留熙干架,蔚橙是亲眼目睹的,那时的自己满身酒气,傻兮兮地站在巷子口看一群人拳打脚踢,眼珠还定定地张得老大,完全没有逃跑和报警的想法,直到那个胜利者走到她身边,说了句什么话,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该逃跑的。可是已经晚了,留熙已经看见她了,而她命理的劫也打开了,逃不掉!
四年前,她二十岁,才从大学毕业,还是什么都不懂刚从父亲的怀抱被放逐到地面学步行走的婴孩。对毕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的她来说,她很幸运,生在一个家庭优越的单亲家庭。每个孩子都有一个自立的想法,尉橙也不例外,自认为长大的她由不得父亲的管束了,觉得自己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遗憾的是,她至今不知道留熙是为了什么会和那群混混打架。唯一一次,蔚橙见到那样的留熙,别的任何时候他都是那么冷淡,那么的……嗯,不甚在意,留熙那些漠视自己的摸样,大概就是叫不甚在意吧。
在她的生日这天,他用离婚协议作为她的生日礼物?她知道这一切总会来临,只是到真的看见的时候,却没有预想中平静的接受,那些很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一瞬间瓦解。揉了揉眼睛,埋头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点,视线刹那间变得很模糊,死死的盯着那两个自己死也不会认错的字,她多么希望那只是一个留熙签错名字的文件,任何一份文件,而不是她四年来最怕的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