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四小姐是兰亭书院的院花,说她生得不好看的,必是眼瞎。
“因为我生得不好看?”焦四小姐杏目含泪地瞪着眼前人。
“还是觉得我家境配不上?”焦四小姐继续瞪。
她便是那些登门说亲被拒者之一,她不服气,她想问个究竟。
焦四小姐是家中唯一嫡女,父疼母爱兄长宠,焦大人在吏部文选司当差,吏部文选司,朝廷四大肥差之一,比崔暄老爹可有钱得多。
焦四小姐在一株大槐树下堵住了崔大少的去路。
“亦或你认为德行有失?”焦四小姐反复瞪。
……
焦四小姐的德言容功在书院皆是优,众口皆碑。
“……”望着心算天才崔大少无情离去的背影,陈二小姐忧伤地用算盘拨了一曲《把悲伤留给自己》。
“为什么?!”焦四小姐最后用力一瞪。
崔大少狐狸眼一眯,笑得妖里妖气:“我心算。”
眼前这可恶却又该死的吸引人的男人把手中折扇一展,笑着摇了两下:“若我以貌取人,焦小姐嫁进我家门后怕是要受打击。若我以财取人,这天下配得上我的,大概只有我自己,毕竟娶个有钱的老婆,不如自己有钱,而我又不是不会挣钱。若我以德取人,崔家大概过不了十几、二十年,就要没落在我的手里,毕竟商人立足,缺德的事不会少干,且商家圈子,最重的不是德,而是‘信’。”
“怎……怎么可能?”陈二小姐哪里肯信,“那每月对账……?”
“……难不成你还要娶个又丑又穷又缺德的女人做老婆?!”焦小姐拼死一瞪。
陈二小姐晶晶亮的双眸里映出崔大少眉尖微扬的脸,听得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哦,恕在下帮不上忙,算盘这东西,我从未学过。”
崔大少一双狐狸眼眯成了缝,笑着再把扇一摇:“焦小姐既要问,那我也不妨作答:我想娶的女人,不需要美,不需要钱,不需要德如圣母观音,甚而不需要聪明体贴善解人意,她只需要做到一点,我便为她予情予爱,予钱予权。”
“素闻崔公子于算学上造诣颇深,”陈二小姐落落大方地打开话头,“每月里看账对账想必也是极耗心力精力,恰巧我也素喜拨弄算盘,正有几处不解之疑,既得遇崔公子,还望能指点一二。”
望着自恋又缺德的崔大少冷酷离去的背影,焦四小姐从怀里掏出小把镜来照了照自己的脸。
锦衣玉袍的崔大少摇着把玛瑙柄的折扇,果然施施然地由远处踏莎而来。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嫁进他家门后还会受打击?难不成他一家子都生得像天仙?呸,他家人我又不是没见过,他爹一把胡子遮着脸,他娘倒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哪里比得过正值青春年华的鲜嫩少女?
于是别的小姐拨琴弦,陈二小姐拨算盘珠子。
哦,听说他还有一个亲弟弟,那位倒是没见过,病秧子罢了,怕是生得像个痨病鬼。
崔大少手底下几十间商铺,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若能娶个会算账会理财的妻子,想也是乐意的。
……
陈家二小姐坐在崔大少欲经过的假山下头打算盘。
顾三小姐倚着老梅树临风落泪,幽幽地对着崔大少讲起自己悲惨的小半生。
趁着游园,姑娘们八仙过海。
顾大人因公事获罪削职,官赐的宅子被朝廷收了回去,如今一大家子在平民区租了个小院子,十几口人满满当当地挤着住。
便是被他虐心虐肝又如何呢?就这么天天在身边看着他,也是好的。
顾三小姐是庶出,姨娘早逝,主母明里暗里使绊子,让她受尽折磨,家里下人见人下菜碟,也没少坑她害她,现在父亲丢了前程,每日只知长吁短叹酗酒度日,根本不理会家人死活。
不易得到的总是最好的,姑娘们愈发小鹿乱撞跃跃欲试。
这个家于她来说,已不啻火炕。
实是个令人想要亲近又不敢亲近、会让你虐心虐肝虐泪腺的魅男子。
而她,出淤泥不染,身虽陷泥淖,心却向自由。她喜欢打理,无论是庶务,是理财,还是日常生活,可惜她虽会看些简单的账,却不会打算盘,也不会经营,她很想学,然而家中拮据,哪里有闲钱供一个小小庶女去书院学习。
崔大少发如泼墨鬓似刀裁,挺鼻翘唇更显风流无限,最勾人是那一双狭长上挑的狐狸眼,狡黠里夹着霸气,霸气中又含着风情,风情间却又透着几分冷漠。
今日还是托了陈家小姐的福,因两人曾是旧识,这才邀了她来赴宴。
隔着桃花春水湖,芳心萌动的姑娘们坐在翠微浮烟亭里悄悄打量对岸的翩翩公子。
顾三小姐小兔子似的大眼睛可怜汪汪地望着崔大少,这么美丽这么柔弱这么可怜的一个女孩子,哪个男人不会心生怜惜帮上一把?
崔大少做为陈家少爷的好友,自也位列其间。
崔大少也是男人,当然亦不会例外。
陈府办宴,请来京中一众纨绔子弟闺阁千金赏花喝酒游湖听戏。
“这二百两银票拿去做上学的束脩。”崔大少的狐狸眼微眯,狭长眼尾勾显出十足霸气。
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顾三小姐急红了脸:“不可以!我虽家中穷困出身低微,却也不能要你的钱!”
上门说媒不好使,大家就只能抓住圈子里请宴聚会的机会与崔大少制造偶遇,甚至,只偶遇还远远不行,如若谣言属实,这位当真对女人不感兴趣或是无法感兴趣,那偶遇就跟路过没什么两样了,所以,还得加戏,加一出让他拒绝不了的戏。
“无妨,只当我借你的,日后你有了钱再还也可。”崔大少语气不容推拒,护花力爆表。
于是想要嫁进崔家长房的闺秀仍如过江之鲫。
“可……可是我没钱……”顾三小姐又窘又羞,红脸蛋儿娇嫩欲滴。
再说,这些事也用不着女方操心,崔家总会有法子解决,不可能让长房绝后,女方嫁过去要做的,就仅仅是把稳自己大少奶奶的位子,幸福便能唾手可得。
“哦,没钱……”崔大少手上纸扇忽地一合,扇柄轻轻挑起小姐下巴,暧昧地低下肩来,将一张俊脸凑至近前,邪魅一笑,“那便卖身吧,嗯?”
然而,呵呵,官富圈子之间的婚姻,有多少是为着真爱去的?难言之隐又怎样?喜欢男人又怎样?架不住人有钱又有权啊!这个世道,钱权才是天道,才是正义,才是真理,才是一切幸福的源泉。
顾三小姐被这俊颜撩拨得迷醉不已,垂下长长羽睫,羞赧地点了点头。
总有些求而不得的人难掩被拒的酸意,四处散播谣言。
数日后顾三小姐就被崔大少送去了崔家远在东北的分铺卖参。
难道……这位有什么难言之隐?断袖之癖?
穷困潦倒靠酗酒度日的顾大人高高兴兴地收了二百两银子的卖女钱。
崔大少这个年纪,换作旁人连孩子都能生仨了,他怎么会不急?
对这位顾三小姐,崔暄印象颇深。崔晞四岁那年由家里带着去顾家赴宴,被这位心恶善妒的顾三小姐在背人处一把推在地上,撞破了头,至今那被发丝遮掩住的地方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
为什么?
崔暄向来不是善心人,心善干不了大买卖、掌不了大家族。
其中甚至不乏王亲贵族的女儿。
如果说趋财逐利是商人的本性,那么睚眦必报就是崔暄崔大少久战商场立于不败的行事宗旨。
有耐不住性子的,家里直接使了媒人上门试探,然而无一例外,皆被男方婉拒。
惹谁也不要惹他崔暄,惹他崔暄的下场就是个死,惹他崔暄最疼的弟弟,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待嫁闺秀们为此蠢蠢欲动。
狐朋狗友们后来问崔暄:“你崔大少想娶的女人,既不需要美,也不需要钱,还不需要德如圣母观音,更不需要聪明体贴善解人意,所以你究竟会娶个什么样的崔大少奶奶呢?”
这对于一众想要嫁入崔府做大少奶奶的闺秀们来说,无异于再优不过的先决条件,没有小叔子同丈夫抢家业、抢财产、抢权力,简直不要太省心,何况这个丈夫还是京中有名的能赚钱能治家的主,只要嫁过去,后半辈子的人生只会越来越好、越来越风光。
崔大少摇着纸扇,笑着将半张脸一遮,露在外面的那双狡黠、霸气、风情、冷漠的狐狸眼眯起来,藏起了一点点的温柔:“想做崔家大少奶奶,只需要做到一点:疼我家小四,如同己出。”
最妙的是,崔暄崔大少还是崔家的长房长孙,下头嫡亲的一母同胞只一个病怏怏的弟弟,那位弟弟听说既不走仕途也不走商途,家中庶务更是懒于插手,将来也不过只能仰仗着父母分得的那份家产过生活,对他兄长的前途、家业、手中权力,绝不会有半分阻碍。
……
先不说他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单看这位赚钱与治家的手段,就足以令全京官贵圈的待嫁闺秀动心了。
燕七:“然鹅我并不想做小四的大嫂。”
崔家大少爷崔暄,京都最有名最抢手的黄金单身汉之一。
崔暄:“……造梦呢你?!信不信哥唾你一脸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