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网络小说 > 恰锦绣华年 > 番外四 歌舞趁年少

番外四 歌舞趁年少

……

“那你烧死我。”元昶的声音在同一个角度,微哑地低吟。

两个人一本正经地从燕九少爷的院子出来,才迈进正房堂屋,就见小十一在屋当间儿给燕子忱表演昨儿从燕七那儿学来的舞,小脑袋甩得飞快,没甩几圈就把自己甩晕了,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学着燕七的语气冲他爹喊:“黑山老妖来啦——谁不夸我长得美,黑山老妖就吃掉谁——燕老二!我美不美?”

“知不知道你在玩儿火?”燕七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度传来。

燕子忱:“……”

元昶张臂把她裹进怀里,兜头罩脑一顿收拾。

燕七:“……”

“分手!”燕七道。

元昶看了眼自己女朋友,可以想象这货曾对他的两个小舅子都做过些什么。

“休想。”元昶毫不留情地拒绝。

“跳的这是什么狗屁糟糟的舞。”燕子忱的神情也很有要把柳先生拉出来打死的意图。

“太好了,你加入我们吧。”燕七拉人下水。

“爹,您上学的时候,书院有没有办过什么古舞大会?”一家五口外带元昶一起用午饭的时候,燕七就问。

说着起身去了对面燕九少爷的卧室,半晌回来,和燕七道:“我们班不跳集体舞,各人找各人的路子。”

“办过。”燕子忱道。

“不知道,”元昶道,“昨儿我走的早,不知道班里是怎么商量的,我去问问燕九。”

“还真办过啊,那你们跳的是什么舞?”燕七问。

燕七把头发重新束好,问元昶:“你们班要跳什么舞?”

燕子忱挑唇一笑:“和武家哥儿几个一起跳的剑舞。”

“……”元昶双手抱怀地靠在椅背上歪着头,半晌方道,“那个教舞的姓什么?我去打死他。”把他女友教得这么辣眼睛。

“剑舞怎么跳?”燕七又问。

燕七勉为其难地跳了两下,停下来问元昶:“感觉到心头小鹿乱撞了吗?”

“不过就是一起演练了一套剑法,合着鼓点和器乐,看起来便像是跳舞一般。”燕子忱道。

“……”元昶无语地把这货叉起来,“那你就让我喜欢死你好了。”

“咦,这个可以有啊,”燕七道,“这样我就可以不参加集体舞啦,叫上阿玥和小藕,我们合着器乐练套老年拳。”

“别闹啊,没看燕小九今天都没理我吗,没看燕惊泷都不缠着我了吗,万一你看了之后更喜欢我了怎么办。”燕七道。

众人:“……”

“女朋友”这词儿的词意是从燕七这儿了解的,于是就哄着自个儿女朋友道。

“练什么老年拳,你也练剑舞,”元昶道,“我教你一套剑法架子,咱们一起跳。”

“真有那么难看?”元昶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我女朋友长这么俊,跳什么舞都好看,你跳个我看。”

“好啊好啊。”燕七道,“小九大大,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提起来都是血泪。”燕七把学舞的事讲了一遍。

燕九少爷总算肯临幸她一回,淡淡道了一个字:“不。”

昨天他去找崔晞他爹商量箭馆的设计图,下午下了第二堂课就跑了。

燕七又问她爹:“我大伯那时候跳的什么舞?”

元昶满心愉悦,只觉得未来一片灿烂美好,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燕七的脸蛋子,笑眯眯地关怀她:“昨日在书院过得可好?”

燕子忱回想了一下,忽然理解了大儿子要和闺女断绝手足关系的心情。

“好。”燕七应着。

定下了要跳剑舞,下午的时候,燕七和元昶就窝在燕九少爷的书房里,分头给小伙伴们写信,燕七的信是写给武玥、陆藕和萧宸的,元昶则只写给了武珽。

元昶懒得理这货满嘴胡说八道,单臂把她牢牢拥在怀里,继续和她道:“那箭馆就算要建好也得花个一年半载的功夫,这期间我也可以不紧不慢地将一应器械准备起来,你看着有什么要补充的,写了单子给我,我就着手置办。”

一个时辰以后,两个人出了燕府,过一条马路,直接到了对面的空宅子里,这个宅子现在已经是元昶名下的财产了,自然可以随意进出,之前府门上挂着陈府二字的匾也早就摘了,此时光秃秃的,门下站着几个人,见是武珽带着几个综武队的队友,武玥也在其中。

“别这样啊,我跟你说,小九在这屋里到处设了密道和暗门,瞅见书架上的鬼脸青了没?说不定小九正站那后头看着你呢。”燕七道。

“这主意不错啊天初!”队友们一见元昶就叫起来,“正愁古舞大会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真要上去娘们儿兮兮地跳一场,这辈子就甭见人了,还是剑舞好,就跳这个吧,咱们综武队来个集体剑舞!”

“……不揍你一顿是不行了。”元昶伸手。

等了一阵,综武队的人渐渐到齐,里头夹着默默加入的萧宸,陆藕也抱着自己的琴来了,一众人由元昶带着进得府去,里头的房屋都还是前主人在时的样子,找了处敞轩,元昶和武珽商量着教大家练一套简单些的剑法,有剑的用剑,没剑的折了树枝子当剑,燕七让陆藕在旁观看,看完了剑路想着给配个曲子,如此陆藕也就不必跟着练了,到时候做为配乐师跟着上台。

“喵的,就是为了这个,我也得收回昨晚做出的要踹了你的决定啊。”燕七感叹道。

综武队的成员打了这么多年的比赛,就算不是习武的也有着不错的底子,一套简单剑法教了几遍就全都练会了,集体演练熟了,陆藕给配了《将军令》的曲子,众人又合着曲子练了一遍,练下来却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再说谢字就揍你了啊,”元昶瞪她一眼,转而又坏笑一声,略略压低了些声音,望着她,“这还不是全部的好处,最妙的是离你家里近,出门一转就到了,将来你嫁给我,几时想娘家人了,随时都可以回家来陪着你娘,旁人看不见,自不会多说什么。到时候我在箭馆里也建个院子,和我家里说那是咱们的休息处,忙的时候就不回家住,那时你还可以回娘家住上几日,神鬼不觉的,怎么样?”

“还是觉得这曲子有点儿软。”有人找着了原因,“耍起剑来感觉使不出劲儿。”

“真好,”燕七由衷地道,“多谢你细心想着。”

“对对对!身上本来全是劲儿,可是合着这曲儿就使不出来,全憋在身体里。”众人附和。

“管他陈大人李大人,”元昶道,“他家犯了事,官也扒了,宅子也充公了,我姐夫原想着先问过你大伯,看他喜欢跟谁做邻居,就把那宅子赏给谁,结果你大伯拍屁股出游去了,这宅子就一直荒废着,我现下把它给要了,请了崔晞他爹手下的人,帮忙设计成箭馆,待设计好了就动工,里头要大整,地方大得很,足够收百十来号人,到时候大门开在别的方向,免得人来人往扰了你们家清静,届时门前的柳长街就与你们家的私人属街没什么两样了。”

“如果再配上鼓点呢?”燕七说,想当年黄飞鸿的主题曲就是由《将军令》演化来的。

“啊?”燕七还真没想到,“对门不是以前陈大人家的宅子吗?”

“这主意好!配鼓点!”元昶道。

“你们家对门。”元昶笑。

大家侧目他:你未来老婆说啥都是好的。

“真体贴啊,”燕七夸他,“在什么位置呢?”

于是决定明儿去了书院从乐器社抓个会敲鼓的人来,看着天色不早,众人就都散了,约好了明日下午去书院寻个地儿继续练。

“……”特么的三章还没约呢!“箭馆的位置我已经找好了,距你们家很近,如此夏天你就不必顶着日头,冬天也不必冒着严寒地往来了。”

元昶没急着走,哄骗着燕七留下,箍到小黑屋里黏乎了半个时辰,这才肯放人。

“那先约法三章啊,”燕七语气谨慎,走过去坐下,“什么事?”

“以后不能这么着了。”燕七看着自己满是褶子的衣衫,怎么抚也抚不平。

“离我那么远作甚,怕我吃了你啊?”元昶指指身边的椅子,“过来,和你说正事。”

“是啊,”元昶道,“我也觉得你衣服太碍事。”

“你再老说大实话我可就不好意思了。”燕七坐到他对面。

燕七:“……”重点是这个吗?

“你猜。”元昶笑嘿嘿地大马金刀地坐到椅子上,眼睛望着燕七白嫩嫩的脸,“你今儿怎这么漂亮?”

“需要我帮你把衣服熨平吗?”元昶问她。

“你想干啥?”燕七问。

“你还会这个技能哪?这里有熨斗?”燕七天真烂漫。

“燕九这房间隔音不?”元昶竖耳听了听。

“这不就是。”元昶伸出自己火热的大手掌,“方便得很,你连衣服都不用脱,我这手在上面放一会儿就好。”

燕九少爷才懒得理会他不争气的姐及她的忠犬,待这俩人进了他的书房后,就吩咐了下人一句“看茶”,转身就揣着手回自个儿卧房了。

燕七:(=_=)……

燕二太太再喜欢元昶,也不敢放任闺女同他单独待着,但人比她老头有战略多了,直接让儿子理直气壮地在旁监视,真放在堂屋和她老头大眼瞪小眼,搞不准真能打起来。

这货开车越来越油了,男人天生都是好司机。

燕二太太道:“我还要在这里理事,前头小九的房里早便备上好茶了,炭也烧得暖暖和和的,就去吧,小九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别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元昶收回手去,“我还想早点回家吃饭呢。”

不等元昶应声,燕子忱那厢将眼一瞪:“去哪儿?就在这儿商量!”

“……打死你啊信不信。”燕七无神脸。

眼看着小十一和元昶亲得都快要在他怀里找奶吃了,燕二太太连忙让奶娘把小十一揪出来,和元昶笑道:“你们两个不是要商量办习箭馆的事么,去吧去吧,一会子过来吃午饭。”

元昶笑眯眯地低下肩来,脑门抵着燕七的脑门,两只大手兜住她的颊和颈,在她脸上吹着热喷喷的气:“小胖子你是不是有毒?”

“……”一个“光”字令元昶被迫想起了丢人的往事,恨不能把这坏心眼的货狠狠揉搓一顿。

“此话怎讲啊国舅爷?”燕七往上翻着眼睛,只能看见他挺直的鼻尖和扬着唇角的嘴。

“在塞北时结下了光明的友谊。”燕七道。

“我嗜你上了瘾,戒不了,怎么办?”嘴说。

“小十一很喜欢元小哥。”燕二太太又是稀奇又是笑。

“嗳呀,甜言蜜语什么的……”燕七环住他修长结实的腰身,顺着他微微向上托起的手,踮起了脚尖。

元昶额筋一阵跳,当着未来丈母娘也不好PIA飞小舅子,只得任由这一小坨欢叫着扑进他怀里。

……

穿着油绿裤子大红袄的小十一从燕七身旁扑出来:“小日小日!日日日日日昍晶……”

看老子不打断元昶那小王八羔子的腿!燕子忱冷着脸抱着怀,站在月光下的院子里,等着他那有了男友就不要老爹的破闺女回家。

燕子忱:“臭丫头,找揍呢你。”

……

元昶:……好想揍这货。

五六七团伙顺利地从自个儿班的集体舞中解脱了出来,周一下午下了第二堂课,三个人去同综武队的家伙们汇合,结果几个兵担当来晚了,见面带着一脸的不爽:“娘的,武艺社那帮牲口也跳剑舞!比咱们的剑路子复杂多了,这样一比,还不得把咱们那一套给比得屁也不是啊?!”

“这不是怕你和我家燕二先生彼此看不顺眼又打起来吗,我娘上手收拾你们哪一个都怪不好意思的。”燕七不揭穿一切不死心。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啊,人武艺社那是专门练武的,哪里是他们这些半瓶子油能比的?

一大一小俩货坐在堂上谁也不理谁,二太太看着好笑,忙叫人去后头催燕七,不多时燕七就牵着小十一过来了,头发还半湿着,随意扎了一下,身上穿着件淡紫色的家常衣裙,看上去少了几分清凌,多了几分柔和,比往日更添了些女人味儿,元昶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就又翘了起来,站起身道:“头发还没干,着什么急过来,也不怕伤风。”

“那不行咱们改成枪舞?”燕七看向孔回桥。

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元昶趁燕二太太不注意,冲着燕子忱翻白眼。

“好。”孔回桥完全同意。

“老子休沐。”燕子忱瞥他。就算本不休沐,请假也得休沐。你小子登堂入室想勾搭老子闺女,没老子在家坐镇,闺女不得让你这小王八蛋给生吞活扒了?!

“太骚了。”大家纷纷反对,人手一根银枪的场面真的很风骚好嘛!

……靠靠靠靠靠!破功了!形象啊!全毁老头子身上了!元昶懊恼。

“干!”孔回桥怒。

元昶一怔,脱口道:“老头子你怎么在?!今儿你不是该去营里的吗?!”

“鞭舞?”武玥看向萧宸。

元昶沉稳有礼地一一作答,心里头正夸自己在未来丈母娘面前的表现棒棒哒,就听见后室一阵脚步声向着前头过来,循声望去,见是燕子忱穿着家常衣衫昂首阔步地迈进屋,面色淡淡地瞟他一眼。

“太难了。”大家继续反对,以前图新鲜拿着萧宸的鞭子耍,目标没抽着先把自己抽得像被SM过一样。

小些的礼盒说是给燕七和燕惊泷带的御贡点心,二太太闻言更是高兴,告诉他燕七才练完箭,正在后头沐浴,稍后便能过来,请着元昶落座,一阵嘘寒问暖。

“不难。”萧宸道。

二太太高高兴兴地顺着元昶的台阶受了这一礼,见孩子来了还带着伴手礼呢,拎着两个做工精美的礼盒,一大一小,大的是给她的,说是宫中秘制的乌发养颜圣品,把二太太高兴坏了——这孩子真有心,真会送东西,这个年纪的女人可不最稀罕的就是这些?

大家假装没听见,齐齐望住武珽和元昶,等着这二位拿主意。

抢先见了礼,二太太那厢就可以随意混过去了。

“若要比难度,我们只能是下风,”武珽笑着,望着面前这一帮平时总是不着调的家伙们,实则无论何时,这些家伙都有着一颗最为纯粹的胜负心,哪怕是比拼让大家避之不及的跳舞,“我想,我们能与之拼一拼的,大概只有观赏方面了。”

元昶进门先见礼——自己这身份,若不抢先见礼,未来的丈母娘就要和他行礼了,那他还想不想娶人闺女了?

“怎么拼?”大家忙问。

虽然自家老头永远、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但知夫莫若妻,二太太心里明白着呢。

“让场面更好看一点,”接话的是元昶,“云韶府几年前曾经编排过一支战舞,参演的人使用不同的兵器,中间变换各种的队形,活灵活现地表现了一场战争的场面,另还配着好几样器乐烘染气氛,最后还得了皇上的赏,我们不妨也效仿一回。”

难怪子忱把这孩子当儿子教。

“好主意。”燕七啪啪拍手。

见着那英挺俊朗的年轻人神采熠熠地迈进门来,二太太心底生出喜欢,这孩子某些地方与少年时的子忱很有几分相像,无论何时总是那样的精力充沛,对人生充满着自信。两个人的骨子里都有着一些飞扬跋扈,不同的是,子忱许是自小受大伯的影响,多了一些对世事的洞明达练,而这个孩子,大概是受到了家人有意识地保护,不使他的心性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下被浸染,因而保留了一份皇亲国戚圈所罕有的赤诚与热情。

众人侧目她:这么快就被元天初搞定了,七爷你还算不算爷们儿?!

燕二太太闻得通报后便等在正房堂屋,元昶年纪再轻,那也是国舅,轻慢不得。

“既这么着,我们便需好生编排一回了,”武珽笑道,“天初,云韶府当初编这支战舞的人可能请来?”

一路过来,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想着这地方便是燕七从小生活之处,心头不由生出一片暖意,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来,愈加挺直了身板,迈开长腿进得院门去。

“我现在就往宫里走一趟。”元昶行动派,说动便动。

元昶这是第一次来燕家,更是第一次进燕家内院,特意穿了熨得笔挺的青金锦袍,腰上一围赤金腰带,发束金冠,看上去一派贵气,倒是衬了国舅爷的身份。

武珽又和众人道:“配乐也很重要,只是我们却不能再请云韶府的人来帮我们配乐,陆姑娘,不知可请得来乐艺社的人帮这个忙?”

元昶近期在张罗开办射箭馆事宜,燕家人知道他请了燕七将来做教头,因而也不多问就放他进了门,由个小厮引着去了坐夏居,向内通报了一回方才请进去。

陆藕道:“我这便去社里问一问,好些社员也正不想跳舞,若是能做为配乐者出场,也就不必跳了。”说着也自去行动。

次日是土曜日,书院放假,也不必去练舞,燕七才从后园靶场练箭回来,元昶就登门了。

“其余人,”武珽看着剩下的众人,“我看我们不妨就跳我们最擅长的,按大家在综武队中的角色,我们来编排一场‘综舞’!”

后来小十一哭着从燕七的房里跑了出来。

“好主意!”大家纷纷赞同,“谁都喜欢看综武,把综武变成综舞,想必一样吸引人!”

燕子忱夫妇:“……”那舞是得有多可怕……

“我去把队里的人都找来,看看谁能加入!”有好几个队友都参加了自己班里的集体舞,没有同这一伙人凑堆。

“那先说好啊,晚上做恶梦了可不许尿床。”燕七正告。

大家分头行动,片刻功夫人就齐了,里头还夹着燕四少爷:“诶呀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班跳的是什么——《百兽率舞》!一群人跟那儿扮野兽,什么狮子老虎猴子毫猪,简直惨不忍睹!”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小十一叫着。

“四哥,你扮的是什么?”燕七就问。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不想再失去一个爹了。”燕七义正辞严地摇头。

燕四少爷:“菜青虫。”

“哦?我闺女还有这样的本事?”燕子忱颇感兴趣地坐回座位,笑着打量他闺女,“一会子给我也跳一段看看。”

燕七:……那特么是兽吗?!

“我们书院要举行古舞大会,然后今天请了先生教我们跳舞,回来小九强烈要求我跳一段,我勉为其难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燕七道。

陆藕这厢也带了七八个男男女女过来,各自抱着自己的乐器,见有筝有琵琶,有鼓有唢呐,凑齐一支交响乐队没有问题。

“什么天人之舞?”她爹问。

因着编舞的师父怎么也得明天才能到位,大家今儿也就先各自散了,五六七团伙却没急着走,临时起意要去逛街。

“息怒,爹。”燕七拦住她眼看要暴走的亲爹,“原谅那孩子,长这么大没见过什么叫天人之舞。”

“配舞的曲子也得好生编一编,”一边逛一边聊的还是舞,陆藕琢磨着,“可以将曲速再加快一些,如此听着也许就有了力道。”

“娘的小王八羔子怎么说话的?!”燕子忱一听这话不干了,摔筷子就要去前头院子打断大儿子的腿。

“如果能配上唱词,说不定会更好。比如什么‘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啥的。”燕七说着哼了两句。

“他说现在看见我暂时没什么食欲。”燕七继续麻木脸。

“呀,这个很不错呢!”陆藕眼睛一亮,“小七,你再唱一遍。”

“断绝关系也挡不着吃饭啊。”亲妈燕二太太找重点小能手。

燕七嗓子本就好,当下把《男儿当自强》就给从头到尾唱了一遍。

“他说要和我断绝十二个时辰的姐弟关系。”燕七麻木脸地给小十一夹肉吃。

“不如就用这个曲子啊!”武玥爱听,连忙建议。

“小九怎么不来吃晚饭?”燕二太太奇怪地看着饭桌旁的空座。

“可我不知道谱。”燕七摊手。

……

“我可以翻成谱。”陆藕道。听曲译谱什么的对于音乐科学霸来说简直不能更轻松。

武玥:“哈哈哈哈!快别逗我了!……咱们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吧,这舞真的不能跳,否则我就没脸见人了。”

仨人街也顾不得逛了,就站在路边,燕七唱一句陆藕译一句,全部译完后陆藕又心里默默记一回,正跟旁边全神贯注地记呢,就见一队衙差打扮的人从街上匆匆跑过去,中间夹着一颗上下跳动的大头。

萧宸:“……”说好的不许脑补呢?

“乔大人又出动了!”武玥一扯陆藕袖子给她指。

“干嘛你。”燕七道,“不许脑补我。不过宸哥要是跳这个舞我觉得我能笑死。”

陆藕抬眸看了一眼,毫无反应地在嘴里继续念念有辞。

武玥生无可恋脸地从那男生身上挪回目光,看了看基友七那张面瘫脸,又看了看萧八同志的冰山脸,想象了一下这二位甩起长发跳抽筋舞的情形,哈哈哈地笑起来。

武玥:……真投入啊……连自家未来老头都顾不得理了。

目送柳先生摆着柳腰款款离去,女孩子们恨不能抱头痛哭,男学生们却都在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有人甚至还学起了柳先生方才的舞蹈动作,简直像只被放进沸水锅里煮的八爪鱼。

“听说古舞大会的时候书院会请一些官家及其家眷前来做嘉宾,”武玥和燕七道,“不知道会不会请乔大人。”

跳集体舞当然要有队形变化方不至枯燥乏味,因而便指挥着两个班的学生练习各种走位,两节课的时间也只练了一小段,散学前柳先生说明儿要带个弹曲子的过来,大家合着乐点继续练。

“现在看来我们退出班里的集体舞简直太明智了。”燕七道,今儿中午的时候她爹都收到书院递的请柬了。

柳先生不过是个宫伎,自也不能太不识抬举,闻言就势回转过来,点头应了。

陆藕记下了谱子,便要回去赶紧写下来,琢磨一下怎么配乐器,三个人各自回家,燕七进了坐夏居门,先去和燕二太太请了安,同小十一玩了一会儿瞎子摸人,而后才回了后头自个儿的院子。

“不若这样,学生们终归从未接触过这样的舞,一时放不开也是有的,今日不妨先编排好队形,动作什么的,可以慢慢教。”齐斋长多少也是懂些乐舞的,从中调停道。

迈进正房,不见几个丫头相迎,却听得书房里隐隐有响动,推开门进去,见自己的书案旁坐着个人,穿着件沧色的袍子,悠闲地搭着两条长腿,手里正捏着她从书斋借来的一本少女读物细看。

再去请一位先生哪那么容易,锦院绣院加起来这么多的班级,每个班都要请先生,这位柳先生还是费了半天劲给抢过来的呢,真把人气走了,这两个班可就没人教了,到时候集体扣学分,斋长还要据此评业绩呢,更不能因此惹得新次山长不高兴,回头再给你穿小鞋可怎么办?

“我的天爷。”燕七说。

柳先生闻言忽地冷了脸,淡声道:“哦,这舞难看,恕我也教不出好看的舞了,你们可以另请高明。”说着便要拂袖离去,被齐斋长和男生班的那位斋长连忙给劝住了。

“客气了。”人特别谦虚地回应她。

“先生,这舞太难看了,能不能换一个啊?”形象当前,女孩子们再顾不得师生礼节,纷纷提声反对。

“……”燕七走过去,“您老人家几时回的京啊?”

女孩子们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舞要是跳出去大家都踏马别活了,我们是现代人啊现代人!不是原始人啊原始人!正常人哪有这么跳舞的!抽成这样我们将来还怎么嫁人啊!

“你正与武家丫头和陆家丫头逛街时。”她的天爷答道。

“对啊,”柳先生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上古之人,无分男女,悉都热烈奔放,那样的时代,能吃饱饭便是天大的福气,有一个丰收的年景更是让所有人欢欣鼓舞的事,什么矜持,什么容止,在饥饱问题面前皆不足为道,此舞便是彻底释放人之本能、本性、本欲,最为纯粹的天性之表达。”

“……”在街上看见她了都不打个招呼,先跑回家里等着吓她一跳,太淘气了。

有个姑娘怯怯抬了抬手:“先生,这个舞……女孩子也要跳?”

“打算死而复生了吗?”燕七坐到旁边,见这位已经洗过了脸,手上飘着她的香胰子味。

柳先生笑问:“哪一位还有不明白之处?”

“回来看看二老,过完年再走。这段时间我住在水府。”

众生:“……”

这是不打算让家里知道,看爹妈也是偷偷摸摸在暗处。

柳先生跳完收工,理了理纷乱的发丝,含笑望着仍旧石化中的学生们:“如何?动作果然简单罢?跳时只需放松全身,保持发自内心的愉悦与欢快,尽情舞动双臂与脖颈,想象着要将胸中的一切郁气释放与排挤出去,这舞便能摸到精髓了。”

“那我明儿叫上爹和小九一起去看你,咱们晚上涮锅啊?”燕七道。

——柳先生您确定要让我们跳这个舞?!

“哦,不练舞了?”

这——这确定是上古人跳的舞?这确定不是古人抽了羊角疯?这确定是古人庆丰年时开心得么么哒的样子?

“……这你都知道啊?”燕七觉得这位已经有通天彻地之能了,“练不了多晚,而且就在咱们家对门练。”

双膝微弯,探下肩,弓着背,双臂像折了般左右摆动,两脚交替离开地面,一头秀发在身前甩得像是一股黑色龙卷风……真……真特么的狂野,真特么的不羁,真特么的返璞归真……全体学生目瞪口呆地望着欢腾起来的柳先生。

“要跳什么?”这位关心地问。

然后下一秒,柳先生就疯了。

“说是战舞,请了几年前宫里编战舞的那位师父。”燕七道。

众生便跟着照做,女孩子稍矜持一点,双脚间的距离分得窄一些,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之处,因而继续认真跟着柳先生学。

“呵呵,大会那日我也去看吧。”

“好,保持双臂平伸,”柳先生在前头做示范,“双腿分立,稍宽于肩。”

“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在柳先生的指挥下,众人平伸双臂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女生在前男生在后,站成数排,面向柳先生。

“乔装改扮一下就好。”

话音落后,众学生还有些似懂非懂,上古人什么的,嗯,都是蛮荒之人,想来也做不出什么复杂的动作,大概也就是转转圈、抬抬胳膊、吆喝几声,还是可以接受的。

结果古舞大会当天,这位直接乔装成了评委坐到了位置最好的评委席上去……这神通广大得也是没谁了,燕七在他脸上瞅了半天,确信不会有人认出他来才放了心。

柳先生双手交握垂于脐下,一派温婉端庄地笑着向大家讲解:“上古之人,才刚脱于蛮荒,不似我们如今这般行止端方、仪礼成熟,更莫说有规范且成套路的舞蹈动作,那时的舞蹈,大多为祭祀的仪式,不必讲求任何的技巧,也不必顾及细节处的美观,甚至连整齐划一也可以不甚讲究,然而我们终究是今人,技巧可以不论,美观与整齐还是要力求一二的,是以,我们要学的,便是上古的祭祀之舞——《丰年》。”

也是忒胆大,那位子几乎就在正中央,所有人都能一眼看见他,人硬是敢往那儿坐,还一本正经地招呼茶奴给倒茶呢,都不知道怎么混进评委队伍里的。

哇,听起来真的好简单的样子!大家兴趣被提了起来,请问这么简单的舞蹈究竟是什么舞蹈呢?

古舞大会是比赛性质的大会,专门请了宫里的和民间的舞艺大家来做评委,因此彼此间不认识也是有的。

“最为简单易学的,当然是不必狠教也能很快做出的动作,且亦是每个人绝对都能做得到的动作。”柳先生含笑回望住学生们。

冗长的院领导讲话致辞过后,大会方才正式开始,每个节目的名称和参演人都是提前三天报备上去的,然后排了节目单发到团体的负责人手里,记住自己的演出位序,轮到自己表演了就提前到台下准备。

大家一听简单易学,心下稍安,于是收了些尴尬心思,认真望住柳先生。

综武社的同志们排在倒数第四个出场,因而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组团抢占了观众席上的好位置欣赏演出,燕七的位置正对着对面的那位假评委先生,假评委先生后头的不远处是她老爹,百忙之中拨冗亲临,给足了院方面子。

“适才我先去看了别的班教习的舞种,”柳先生虽行止上有些女性化,做事倒是快节奏,上来就直奔主题,“心里大致有了些眉目,我们要学,自然不能与别的班学了一样的,然而时间只有一个月,复杂的怕是大家也学不来,只得挑些简单易学的,又不会被旁的班轻易选中的舞种。”

在燕子忱的周围是其它或闲得蛋疼或喜凑热闹的大人们,乔乐梓坐在角落里,旁边是乔老娘和陆夫人。

柳先生虽是宫中伎人,但被请来做了先生,学生们还是要依师生之礼相见,因而齐齐行礼,柳先生也不敢托大,动作温婉地回了礼,直看得男学生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凌。

先上台的几个节目看上去还中规中矩,有以班为单位的,也有组散团的,合着音乐翩翩起舞,动作倒也不算浮夸,都是些仪态端方的简单动作,整整齐齐地做下来,没有可圈可点之处,也没有出什么纰漏。

“这位是书院特意由云韶府请来的乐舞先生,柳先生。”齐斋长为学生们做介绍,云韶府是朝廷的乐舞机构,“以后便由柳先生每日教大家习舞,望大家好生学习。”

而随着大会进入中段,场上的节目也开始渐渐走向妖魔化……首先上台散播魔性的是燕四少爷他们那一班,演出的节目是《百兽率舞》,人家还特别敬业地制作了动物头套和服装,一时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泥里爬的瞬间制霸舞台,可能是由于紧张,亦或在全校学生的狂笑声中感到不好意思了,油葫芦慌乱间跳错了舞步和黑寡妇撞在一起,黑寡妇的一根假肢拌了大象一个趔趄,正踩在爬在地上代替燕四少爷扮演菜青虫的人身上,菜青虫套在用绿色布袋子做的虫躯里一阵痛苦蠕动,耳朵里还能听见下头观众拍手叫好:“那蛆演的真像!”……梅花班和那个男生班的同学们是在百般不情愿的情绪下上场的,好在后来想了个办法,人人脸上都带了个面具,穿着一样的衣服,跳好跳坏的反正分不清谁是谁。

还是个男的。

到了台上合着奔放的乐曲声跳起来,那情形简直惨不忍睹,有豁出去就是不肯放开了演的,也有豁出去不管不顾让怎么演就怎么演的,舞台上顿有进了精神病院的即视感,怎么抽的病人都有。

两个班尴尬地立在原地等了一阵,终于见教舞的先生迈着轻盈的步子过来了,这位先生看着极是面生,年纪倒是很轻,削肩蜂腰,走起路来如风摆柳,顾盼之间眼风流转,长发及腰,只在脑后随意系了一根长绦。

五六七三个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死里逃生后的庆幸。

“哈哈哈萧八!”武玥在旁边狂笑。

再后头有跳狩猎舞的,有跳通神舞的,有跳镇妖舞的,看得台上台下大人学生个个觉得脑仁儿疼,直到蹴鞠队上去献技,这才骤然扭转了画风。

萧宸:“……”

蹴鞠队的大小伙子们个个穿着精干,带着鞠上得台去,合着乐曲颠球、停球、头球、挑射、转身接球,又整齐又漂亮,技艺高超得不住引来叫好,并在全场喝彩声中结束了表演。

“好好跳,我看好你哦,宸哥。”燕七和站在面前的人道。

皇帝出现在武艺社的表演,一群白衣少年衣袂飘飘,手中银剑闪亮,动作整齐得像是一个人做出来的,腾挪跳转,俯仰穿插,利落时瞬息万变,绵柔时气劲周圆,直使得剑光如网,白衣胜雪,齐刷刷好比风吹竹,亮闪闪恰似星遍野。

在女孩子们惊疑的目光中,那伙男学生渐行渐近,个个脸上带着复杂到快要脱缰的神情,直到双方面对面站了,开始僵硬地以纷杂的目光彼此试探和屏蔽。

一舞落幕,喝彩声经久不息,本次古舞大会的头名已然在评委和观众们的心目中产生。

“靠!”武玥学燕七爆粗,“这怎么行!这样太尴尬了!”

综武队的队员们彼此对视了一阵,暗暗捏了捏拳。

“好像……”陆藕迟疑地看着那厢,“好像就是他们要和我们合伙学跳舞?”

燕九少爷所属的集体舞团伙在燕七他们前面上场,就见一群人围着他又跳又扭又是行弟子礼,而他只管双手揣袖地端然立在当中,从头到尾装塑像。

“什么情况?”武玥忙问。

貌似演的是拜祭圣人的段子。

“麻蛋。”燕七说。

怪不得那货不肯和综武队的一起跳,人演圣人不费丝毫力气还能受人跪拜,这么好的事哪儿找去。

这厢说着话,便见远处乌压压地走过来一大群男学生,为首的似是他们的斋长,手指着梅花班这厢说了句什么,那伙男学生就轰地一声叫嚷起来,看着有兴奋非常的也有满脸尴尬的。

瞅他那胖瘦小弟跪得欢的,在家跪自个儿祖宗怕都没这么卖力……这一伙跪完,便轮到了综武队。

“……够了……”武玥麻木脸。

当众人身着寒闪闪的甲衣由后台登上舞台时,全场观众的热情与热血都瞬间沸腾了!

“好啊好啊,小藕表演弹琴,边弹边下一字马,也跟跳舞差不多,咱仨组团上去跳,舞蹈名字就叫《姬飞玽跳》。”燕七道。

综武队!这是我们的综武队!全京综武大赛的头魁!锦绣书院的骄傲!代表了无限荣耀、激情与热血的综武队!全民最挚爱的竞技活动的掌控者——综武队!

武玥哼道:“真要能让我打拳,我倒更乐意呢。小七,你也可以表演射箭,边大跳边射,也跟跳舞差不多!”

震天的欢呼声让每一个对本次古舞大会抱有野望的参赛者再一次明白了一件事:不论是谁,不管是什么技艺,永远,永远也取代不了综武在国民心中的至高地位。

“我看行,待会儿教集体舞时把阿玥踢出我们的团队,让她一人儿跳独舞。”燕七道。

一声雄壮有力地鼓响让全场归于静寂,每一个人屏声凝气地注视着场中。

陆藕笑得伏在燕七的肩上,道:“阿玥其实可以打拳啊,动作柔和一点,和跳舞也就差不多了。”

分作两队的综武队员们相向而立,又是一声振聋发聩的鼓响,双方队员“唰”地一声,齐齐亮出手中的武器,摆开攻击的架势,凛冽的杀气瞬间炸裂,像四射的焰火一般,点燃了场边观众早已聚满的热情——“嗷嗷嗷嗷——”

“……”武玥抱头,“我不要跳了!老七你还是打断我的腿吧!”

“——杀!”队员们发出简短干脆的喝声。

“你非要这么硬啊,”燕七指点她,“温柔一点,软一点,想像着自己是一根面条,在锅里上下起伏,缠缠绕绕……大姐,你家面条煮起来像皮影人儿一样一折一折的?”

鼓声一连串地由小到大,形同滚雷,直至最后一声骤停,片刻后,不知何处沉郁地响起一道男子的歌声:“傲气面对万重浪——”

“太可怕了,”武玥学着那群人挥了挥自己的胳膊,像是指挥交通的交警,“太难看了这动作,真要这么上台表演,武十三能笑话我三年!”

观众还在惊讶:这还带唱曲儿的?

“我已经预见了自己暗淡无光的未来。”燕七道。

便听得数人忽而和声:“热血像那红日光——”

蹴鞠场上除了梅花班外还有另外两个班,此时已经凑成一伙练上了,也是合用了一位舞艺先生,一群人正围成个圈子比手划脚,像是一片随风摇摆的稻草人,引得梅花班的女孩子们远远看着窃笑不已。

骤然间,曲乐声,歌唱声,喊杀声,四面八方汇聚于一处,雄浑奏响,场上队员列阵出招,两两厮杀,攻防有序,动作虽不似蹴鞠队奇巧,也不似武艺队飘逸,却是充满着力量与杀气,朴素有力,强悍阳刚,将一出战场拼杀几近真实地展现在了观众的眼前。

蹴鞠场上一片平坦,适合集体活动,武玥推测之所以没有选择更大的综武场,是因为已经被别的班占据了,齐先生肯定又没抢过人家。

许是受背景乐和唱词的感染,观众们直看得群情激昂,忍不住跟着场上队员声声喊杀,当看到战场上的兵士一个个战死倒下的场景时,好些女孩子甚至红了眼圈酸了鼻子。

合用就合用呗,反正是大家一起丢脸。梅花班的女孩子们磨磨蹭蹭地出了凌寒香舍,在齐斋长几番催促下慢慢地往蹴鞠场上去。

队长武珽最后一个“战死”,身上中了七八支假箭,“挣扎”着将天朝的大旗插在了敌军的阵营前,萧然倒下时,歌唱声倏然放大,仿佛有个百人合唱团,将苍劲雄厚的热血歌声送向了天地乾坤……“七爷你死错了。”众尸体倒在台上私聊,“被我砍完一刀你就该吐血死了的,怎么你还继续活了老半天?!”

敢情儿这是没抢上舞艺先生,让人给气着了。

“拜托,是宸哥死错位置了,那本来是我死的地方,你砍完我,我要是当即倒下,非得坐宸哥脸上。”燕七仰面死成个“古”字道。

结果下了第二堂课后,齐斋长一脸郁气地进来了,面无表情地和大家道:“舞艺社的先生有限,距大会的时间亦不多,只得与别的班合用一位先生,现在大家收拾收拾,前往蹴鞠场与另一班汇合。”

萧宸:“我错了。”

女孩子们有再多的不愿意也没招,一个个有气无力地应了。

“你们觉不觉得队长死得特别浪?”兵甲道。

梅花班的斋长齐先生进来,重申了一遍曲艺部新次山长的布告内容及要求,末了道:“知道你们脸皮儿薄,在别人面前抹不开面儿,因而也不要求你们跳什么独舞了,咱们班这一回跳集体舞,正好这个时候各社的比赛也都结束,都要为本次的古舞大会让路,是以从今日起,每天下午下了第二堂课后,大家都要留在凌寒香舍,我会去请舞艺社的先生过来教大家跳参会的舞蹈——谁也不许缺席!”

“觉得觉得!”众人连连附和。

一纸激起千层浪,下午上课前,该话题已蹿升至近期校园话题榜的首位。

“我看五哥骨子里其实是深深爱着舞蹈艺术的,入错行了。”燕七道。

“……”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

“这个可以有,”燕七道,“就怕到时候咱们班选的舞蹈是古人狩猎的场景,用枯树枝子生火、拿石头扔野兽什么的。”

“你们说咱们能得头魁不?”兵乙问。

“那那那,那我扮演一根从树上掉在地上的枯树枝好了,到时候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就可以了!”乐渣武玥为了逃避跳舞也是拼了。

“必须能啊,你没见好些姑娘哭得鼻涕都下来了吗!”大家道。

燕七说她:“傻呀,扮演树,到时候你还得随风摇摆,浪不浪?”

“主要是咱们这个舞蹈故事编得太好了,感谢元天初先生提供真实的事件素材。”燕七道。

“那我申请扮演大树!”武玥忙道。

“七爷你够了啊!现在除了元天初,你眼里还有谁!”

“我准备去打听打听,”燕七道,“如果咱们班是以班为单位参加的话,我想我是不是可以申请扮演一块舞者旁边的石头什么的。”

“什么?!七妹!你和元昶——”燕四少爷趴在地上大惊。

“……讨厌啦你!”武玥拿拳头怼她,“你就不担心啊?难道你还真想上去跳啊?”

众人:……这位是有多迟钝……

“不至于的,”燕七宽慰她,“何必你亲自动手,我来就行了,哪条腿呢?”

“为什么歌儿还没有唱完?孔队的银枪硌我尾巴骨了,我能挪挪地儿吗?”

“太可怕了,”武玥苦起脸来,“我哪会跳舞啊,简直要了我的命,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当真把自个儿的腿打断算了。”

“再撑会儿吧,你没听见观众席上还群情激昂呢?”

“怪不得……”武玥终于明白了,这样的会,本来许多学生都是不想参加的——在全院学生面前跳舞喂!多尴尬!然而正因为是这样,只有全体学生都参加了,才更能显示出新次山长的权威啊。

“好吧好吧,那就再撑会儿。”

“其实呢,这些也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说法而已,”燕七道,“真正不容轻视的,是新次山长的权力与威信啊。”

“嗯嗯,再死会儿,再死会儿。”

“不是吧?!”武玥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个跳舞大会而已,至于的嘛?!”

……

“你再看清楚啊武女士,”燕七又给她指,“次山长说啦,古舞大会是件严肃的事情,与什么礼乐了、祭祖了、敬天了、等级秩序了,息息相关,不容轻视,因而不允许无故不参加,被抓住是要扣学分叫家长的,就算是生病,也要有医师开的证明才可以。”

柳先生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位评委,这首奇怪的曲子他竟然也会唱,想了想,认为综武队的这支战舞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教的,不由有些嫉妒,人教的这支战舞最后得了头名,自个儿教的《丰年》却被那帮破学生演成了那副样子,真是砸他的招牌啊!

“啥?!”武玥大惊,仔细看向那布告,一时瞪大着眼睛转回头来,“开什么玩笑,我哪里会跳这个!到时候我一定要告假!”

忍不住问这人:“这位大家看起来有些眼生,敢问在何处高就?”

“请看清楚,武女士,”燕七指着那布告上后面的字,“白纸黑字写着所有人都要参加,身体力行,可以以班为单位,也可以自行结组,总而言之就是人人都要上去跳。”

“乡野散人罢了。”这人呵呵一笑。

“原来如此,”武玥了然,“说白了就是要举办一场比舞大会呗,舞蹈社的学生这下子有了用舞之地了。”

“这支战舞可是你所教?”柳先生问。

“《象》传说是一种武舞,也有人认为是一种鱼虾等图腾的舞蹈。”陆藕继续道,“等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就会继续学习各种仪礼和大舞,然后呢,便可在各种不同的场合跳不同的舞了。”

“非也。”他道。

“舞象是什么?”武玥插口问道。

原来不是,柳先生暗暗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又问他:“我看你也会这支曲子,敢问此曲曲名为何?出自何处?何人所作?”

陆藕在旁边笑道:“我想这大概说的是周王室制定的礼乐制度吧,周王室整理了许多前代遗存的乐舞,并且设立了庞大的乐舞机构,那时的贵族子弟和我们现在一样,要接受严格的六艺教育,入学之后要先学习音乐、诵诗和小舞,十五岁才开始学习射箭、驾车和舞《象》……”

这人微微偏过头来,挑起半边唇角,慢悠悠地答他:“此曲名为《男儿当自强》,演化自《将军令》的曲子,一位叫做黄沾的先生填词,出自……千年以后。”

“……梦蝶的是庄公好么,不要随便抢别人戏啊。”燕七道。

千年以后?疯癫了吧你!柳先生嘟哝,不肯再理这人。

“效周礼?”未待看完,武玥便奇怪开了,“啥意思?周公之礼?梦遇周公?周公梦蝶?”

疯癫?谁说不是呢。这人兀自笑着,垂眸望向自己手里茶水面上的倒影。

“怀奠祖先,弘扬仪礼,”五六七团伙站在书院门口的大布告栏前,和一众学生凑在一堆看那布告上写的内容,“兹定于腊月二十六日,在本院百乐圜举行古舞大会,效周礼、赏舞乐,全院学生务须参加……”

“多谢,听见乡曲很开心。”他对他说。

新上任的曲艺部次山长,约是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都要烧得和前任不一样,因而在学年结束前一个月时,向全院学生下达了第一道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