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健康,快乐。
今年的冬天下了几场雪,天气寒崤。
康童,乐童。
沈庭未刚生完宝宝抵抗力太差,连诀不由分说地拒绝了他想要跟出来为宝宝上户口的请求。
他不知道的是,连诀是真的认为沈庭未取得每一个名字比自己想到的要好太多。
沈庭未扁了扁嘴,闷闷不乐地说:“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沈庭未只觉得他有点敷衍,回家的路上都不太高兴。
连诀是在独自去为宝宝上户口的路上,忽然改变主意的。
连诀无奈地笑了,说:“乐童就很好。”
他给沈庭未拨了一通电话过去,沈庭未接起电话的时候或许还因为他没带自己出门而心情沉闷,拖着长音低声问:“喂——?”
沈庭未仍有些不甘心,看着他说:“你也想一个嘛。”
“乐童当小名行不行?”连诀问他。
连诀对上他亮起的期待的眼睛,温声说:“听你的。”
沈庭未愣了一下,惊讶地“啊”了一声,声音明显开心起来:“你想到别的名字啦?”
沈庭未抬起头问他:“你觉得怎么样啊?”
连诀眉宇间染着笑意:“嗯。”
沈庭未垂着眼睛看着他的手,连诀的手掌很大,手背上能看到青细微突的血管,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将沈庭未大衣最后一颗牛角扣系好。
16.
“……”
临近年关,户籍登记处排了长队,等候大厅人头攒动,显然是一部分过去排队,一部分家属在旁边等候。
“嗯?”连诀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下,语气里带着调笑,“你可以出一本取名大全了。”
连诀来得时间不算早,挨肩擦背地挤过等候的人群,随便找了一排人稍少些的队伍,站在后面。
沈庭未在出院的那个早晨,对正在帮他系外套扣子的连诀提起自己新想到的名字:“不然叫连乐童吧。”
待到连诀发现自己半天没挪几步,而其余两队的窗口办理得明显要更快一点时,已经迟了,每个队伍都被纷沓而至的人接了很长。
连诀确实有想过一些好听的名字,但对比起沈庭未想到的每一个名字中包含的寓意,就显得过于随便。所以他决定把孩子的取名权交给沈庭未。
在近一个小时的消磨后,快要轮到的连诀才明白为什么这边窗口这么慢。
连诀曾经有过很多名字,在去到的每一个收养家庭所用的名字都不相同,换得多了,意义也淡了,因此在连诀的认知中名字是个便于称呼的代号。也仅此而已。
四周太吵,前面的年轻人不得已扯着嗓子对窗口里坐着的大姐喊了几遍:“李沐阳——”
连诀看着他沉默了少时,最后在沈庭未的注视下,认真地说:“你想到的都很好。”
户籍登记处的大姐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蹙着眉头问他:“牧羊犬的牧羊啊?”
沈庭未眼中难掩失落,轻声问他:“你怎么作为爸爸一点都不上心啊……”
“不是!是沐浴阳光的沐阳——”
在为宝宝起名字的时候,沈庭未在很多个名字里犹豫不决,问起连诀,连诀都说好。
大姐两只手极不娴熟地敲打着键盘,伸着脖子在电脑上打字。
12.
由于过程太漫长,连诀看着年轻人在窗口前来回踱着的步子,怀疑他可能恨不得冲进去自己抢了键盘来输入。
沈庭未原本对这个结果颇有微词,但连诀和医院一致认为这样是最好的结果,沈庭未只好妥协。
好不容易轮到连诀,大姐接过他递来的户口本和孩子的出生证明,一边确认一边问:“叫什么名字啊?”
连诀同意了他的意见,与沈庭未再三商讨宝宝的社会性别,在沈庭未确定女alpha几乎没有受孕可能后,最终决定将宝宝的出生证明上填了男。
“连悦庭。”
所以,沈庭未不禁在宝宝身上怀有少许的侥幸心理,或许只要把生理问题掩藏好了,宝宝会比自己更容易融入这个世界。
连诀将这个想了一路的名字念出口时,心中忽地一软。
另外,沈庭未也在过去二十几年所受的教育使得他对alpha存在一定的刻板印象,他所见过的女alpha往往聪明独立,加上生理课上也曾提到过,女alpha对发情期并不敏感。
他好像在这一时刻突然理解了沈庭未对于给孩子起名字抱有的热情。
沈庭未宁愿她以后生活的苦一点,也不希望她的身体方面受到任何损伤。
“——什么?”大姐抬起头皱了皱眉,“你大点声儿!”
更别说是在这样的世界。
连诀提高了音量:“连悦庭!”
摘除腺体就更是难上加难。即使是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与腺体相关的手术危险系数都是极高的。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是没有人会选择直接摘除腺体的。
“——啊?”
原因无他,alpha的生理结构本身就异于常人,光是后颈的腺体就比omega复杂得多,更何况是单纯的摘除升值器——若是以后腺体发育成熟,又会引起哪些后果,都是未知的。
连诀额角青筋微暴,也不禁扯着嗓子喊:“连——悦——庭——”
连诀原本有些摇摆,被沈庭未坚决否定。
17.
医院给出的建议是等宝宝长大一些,依靠手术将宝宝的生理性别变成女——也就是沈庭未所理解的,摘除某个器官让宝宝从alpha变成beta。
大姐总算听清了,双手在键盘上做好了准备:“哪个yue,哪个ting啊?”
11.
“喜——悦——的——悦——”
[信息发送失败]
“庭——审——的——庭——”
10.
18.
妈,我爱你。
心悦的悦。
妈,生孩子好痛啊,我以后都不想再生了。
沈庭未的庭。
医院和连诀都倾向于填男,但是我觉得要填女,我们还在商量,啊,真的好麻烦。
19.
这个世界真的好麻烦,医院说不知道给她开的出生证明填什么性别。
大姐点了点头,含混地复述了一遍他的话,开始在电脑上操作。
她太小了,还看不出来像谁,希望眼睛像我,连诀的眼睛长得有点凶。
连诀站在窗口前按耐不住心焦地踱步。
我和连诀说她好可爱,但是其实她好丑啊,脸都皱巴巴的。
20.
好想把我在这个世界的好运气分给她一半。
在拿到户口本的那刻,连诀的喜悦只持续了半秒。
只是和这个世界有点格格不入,和我一样。
他脸色铁青地将户口本递回窗口:“名字错了。”
嗯,混血这个词可能也不太准确,但还好宝宝身体很健康。
21.
宝宝出生了,是女alpha,我一开始还担心混血会不会对她有影响……
大姐接过连诀黑着脸递回来的户口本,一头雾水。
他说:
“没错啊,不是你自己说得吗?”
在连诀和康童看宝宝的时候,沈庭未用那部带在身上的旧手机,编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
“喜悦的悦。”
09.
“停水的停。”
他顿了顿,又说:“健康就好。”
22.
他好笑地摸了摸沈庭未有些潮湿的头发,说:“……你未免对她期许过高了。”
在连诀语塞的期间,此刻在家里等待的沈庭未与刚出生十天的连悦庭小朋友还不知道。
连诀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沈庭未说这话时言之凿凿的语气与神态。
在宝宝正式拥有了名字的第一天,
他抬起头,拉了拉连诀的袖子,像是怕他会因为婴儿的身体结构不符合常规而有什么不好的情绪。也许是为了安抚连诀,也为了安抚自己的不安,沈庭未有些疲惫的眼睛里带入一抹温柔的笑意,看着连诀,柔声细语地说:“alpha不错的。脑袋聪明、身体强壮,读书当班干部,长大当领导。”
同时拥有了一个曾用名。
尽管婴儿的性别与他之前预想的并不符合,沈庭未想,或许她以后在人生这条路上走得不会太容易,但在沈庭未切切实实地看到宝宝、触摸到宝宝的这一刻,只觉得一种融化于心的软意从胸腔蔓延出来。
23.
他半天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沈庭未十分贴心地在他没说完话前点了下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连悦庭的眼睛长得确实像沈庭未,眼形细长而眼尾上挑。
连诀经过了漫长的自我建设后,冷静地追问:“就是你们星球上那个……会标记和筑巢的——”
但她的鼻梁与唇形都像连诀,五官轮廓分明,唇也薄,从而让那双随了沈庭未的眼睛也褪去几分柔情,多了几分英气。
沈庭未抱着怀里襁褓中的婴儿,诧异地低喃:“怎么会是alpha?”
连悦庭的性格与神态也都像极了连诀,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所有人都以为沈庭未看到婴儿会吓一跳,却没想到:
上周连悦庭的班主任打电话过来,委婉地建议沈庭未带连悦庭去看一下心理方面的医生,说孩子在学校太孤僻了,总是形单影只,也从不接受别人的示好。
08.
于是这周连诀去桡城出差,特意带上了连悦庭,桡城有一家赫赫有名的儿童心理干预中心,连诀带她过去咨询了一下。
他看着连诀,冷下脸来,有些沙哑的嗓音里带上些许不容置喙的语气:“把孩子抱过来。”
做完心理咨询的当天,连诀就给沈庭未打了电话。
沈庭未清醒过来以后,在连诀反常的几次推阻与康童有些怪异的神情里,有些泛白的嘴唇抿得很紧。
连悦庭没有孤独症倾向,这让沈庭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自责:“会不会是她小时候的性别认知障碍导致的?”
07.
连诀沉默片刻,低声对沈庭未说:“对不起。”
“里面有呼吸机。”
“……干嘛说这个啊。”沈庭未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也是为她好嘛。”
医生愣了愣,抬起手颤巍巍地朝产房里指了过去:“那个……连总。”
24.
“……我说,”连诀紧着嗓子,“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是外星人?”
连悦庭的‘性别认知障碍’大概是从三岁开始的。
半晌后,他看着扒在产室门外踮着脚往里张望的康童,忽然叫了一声医生。
因为户籍登记上填写了男,所以连悦庭在三岁以前一直是被当成男孩子养的。
发生在沈庭未身上的种种离奇让连诀在此刻呆若木鸡,久久不能收回神思。
直到某一天,‘他’开始拒绝和康童发出的一起搭乐高的邀请,指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某档女团选秀节目,说:“我喜欢这个。”
已经恢复冷静的医生对他说:“初步判断是两性畸形,或许与沈先生的身体结构有关,不排除有遗传可能。”
康童:“?”
连诀看到孩子那一刻,脑袋空白了一秒。
连诀:“?”
06.
沈庭未:“……”
医生猛吸了一口气:“我可能需要吸个氧。”
连诀:“我就说不该过早给他启蒙性教育。”
擦汗护士睁大眼睛看着手术床上躺着的沈庭未,心里咯噔一下:“怎么……”
第二天,连悦庭就不再愿意穿沈庭未给她拿的衣服了。
在看到婴儿生理构造的那一瞬间,医生一脸平静的对正在帮他擦汗的护士说:“帮我拿台呼吸机过来。”
“我要穿阿姨那个裙子。”连悦庭板着脸把衣服丢到一边。
负责抱孩子的护士突然小声惊呼出声,连忙叫住正在擦汗的医生:“刘医生——”
25.
在经历了煎熬的几个小时后,手术顺利完成,医生总算松了一口气。
连悦庭开始想要做一名小女生的时候,在家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分歧。
05.
连诀认为连悦庭是‘性别认知障碍’。
这天,身经百战的产科医生一边往手上搓消毒液,一边暗自给自己打气:“不紧张,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沈庭未认为连悦庭是自我意识觉醒。
还有产科医生。
最后大腿拧不过胳膊,连诀最终无奈地同意了把连悦庭的性别改回女。
沈庭未进入产室那天,紧张的不仅是沈庭未、连诀和康童。
连康童在看到留着剃了爱心图案的寸头,穿着白色公主裙的连悦庭时,愣了愣。
04.
他看了看一脸欣慰的沈庭未,又看了看一脸怪异的连诀,问:“我弟弟呢?”
沈庭未眨了眨眼:“……要不再给童童报个辅导班?”
连悦庭拎起裙子迈着豪迈的步子走到康童身边,仰起头对他说:“哥,我以后不想搭乐高了,我们去给芭比换衣服吧。”
沈庭未:“……找个班上?”
连康童:“。”
康童:“要吃水果吗?”
26.
连诀:“想喝水吗?”
连诀拖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进门时,先一步进来的连悦庭已经推开了过来迎接的康童,冲进了屋里。
沈庭未觉得他们太夸张了,每天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围在床边晃悠,晃得他眼都晕了,于是问:“你俩能不能——”
沈庭未看了她一眼,走过来接过连诀手里的箱子,轻轻按住连诀凑上来的唇,推开他,小声说:“童童还在呢。”
在预产期前一周,康童已经进入了寒假,连诀也完全放下了手头的事,专心致志地陪同沈庭未待产。
连诀看了一眼康童,康童很有眼色地转身去厨房端菜。
沈庭未生产绝对算得上家里的头等大事。
连诀亲了亲他的手指,又扣住他的后颈,将沈庭未带进怀里,半强迫式地环着沈庭未交换了一个短暂却缠绵的吻。
03.
连诀搂着沈庭未的腰,嗅着他颈窝浓郁的甜酒香,轻声问他:“是不是又快到日子了?”
事情还要从沈庭未生产——也就是连诀的世界观再一次收到冲击那天开始讲起。
沈庭未不轻不重地推了推他,耳根有些红,小声说:“你走之前才结束的,哪那么快……”
连悦庭是弟弟还是妹妹这一点,曾经让康童在所剩不多的童年期间耗费了很多时间思考。
连诀在他耳边轻轻啄了一下,湿润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沉声耳语道:“那今晚能发个情吗?”
02.
沈庭未既羞臊又哭笑不得地说:“都和你说了发情不受我控制……”
沈庭未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了这个说法,说:“行吧,弟弟就弟弟吧。”
等连诀好不容易放开他,沈庭未才扭头看了看连悦庭:“庭庭怎么了?”
康童摇了摇头,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沈庭未,固执地纠正:“是弟弟!”
“去洗手间了吧。”连诀将门关好,在门口换鞋,“太堵了。她憋了一路了。”
沈庭未看他这副表情,忍不住笑起来,继续整理桶里的花枝:“都上高中了,怎么还这么黏妹妹。”
27.
康童一放学就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没能如愿看到连悦庭,有些失望地拖着长音说:“啊——”
沈庭未陪连诀把箱子拿上楼的时候,路过楼梯拐角的洗手间。
“没事,放心吧。”沈庭未看了一眼时钟,“你爸刚才打过电话了,从机场回来有点堵,一会儿我们回家等。”
他无疑中往洗手间瞟了一眼,发现连悦庭又没关门,有些无奈地走过去打算帮她把门带上。
“我一下课就赶回来了。”康童接过水杯,低下头啜了一口,又忍不住问,“庭庭的检查结果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庭庭,跟你说几次了,在家里也要——”
他看着康童发红的脸与额角渗出的薄汗,无奈地将修剪到一半的洋桔梗放下,走过去,拿走了他从小冰柜里拿出的结着冷雾的矿泉水,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怎么累成这样?”
话音未落,沈庭未就看到了连悦庭正撩着身上的碎花裙站在马桶前。
“还没到点呢,你今天怎么——”沈庭未话说到一半,抬起眼,顿了顿。
他的无奈在这一瞬间又变成了抓狂。
单车在一家花店门口停下,少年将车锁好,推开门跑进去:“小爸小爸——庭庭回来了没?”
“连悦庭!”沈庭未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声调,“不许站着尿尿!”
炽烈的阳光钻过葱郁茂盛的梧桐叶片间细小的罅隙,在柏油路上投落出浅金的光,少年骑着单车快速穿过老旧的窄道,带起的热风吹鼓他身上洁白的薄T恤,露在袖口下那截细瘦白皙的胳膊上泛起太阳灼烫出的少许的红。
28.
都说沂市的夏季是特意留给这座繁华城市喘息的季节。
连悦庭吓了一跳,肩膀抖了一下,尿偏了。
01.